十三岁的阔克进京前刚刚发病,原本他以为自己最终脖子那里也会肿大,没想到不过三天,他脖子上的肿块不但没有增大,甚至逐渐缩小,身体上的其他不适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塔木扶着阔克的双肩,仔细看他的脖颈处,满脸震惊:“我的老天爷,你的病竟然好了,这是真实存在的事情吗?”
阔克摸着自己的脖子,同样震惊。
塔木:“阔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阔克:“很好,非常好,前几天我一直很饿又没有什么力气,现在我浑身都充满了力气,阿叔,我好了,我的病真的好了。”
“阿叔,把海鱼都买下吧?我们把这样的神物拿回去,会赚多少钱啊!说不定还能得到国王的赏识。”
塔木同样很心动,但是他同样知道,侯府的二奶奶一早就把海鱼全部买下了,他更知道,侯府的二奶奶是个绝对的狠角色,想从她手里买下神物,他肯定要大出血:“不急,再看看别人怎么样。”
塔木嘴上说着不急,这些日子却不肯外出看货了,整天就留在客栈里面,天天盯着仆人们的脖子看,知道的他在看疗效,不知道的,准会把他当成变态。
塔木一行人很快就发现,生病时间长的,效果不是特别显著,生病时间短的,效果十分明显。
塔木自己倒是没有这个病,他把商队中年纪最大,生病时间也最长的哈尔盖特喊了过来:“你感觉怎么样?”
哈尔盖特双目奕奕放光:“塔木,我感觉非常好,生病之后从未有的好过,这个海鱼我们一定要买下,只要带回国,荣耀和金钱就都是我们的。”
哈尔盖特也是这个商队的小股东之一,他甚至在心中盘算着,如果塔木不买,他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从孟蝶手中买一些海鱼回去。
塔木看了一眼精神奕奕的哈尔盖特,瞬间下了决心,吩咐身边的仆役:“拿上我的名帖送去范兄家,我明天登门拜访。”
仆役一愣:“范兄?”
塔木:“就是范宏,上次在庄子上吃酒的时候,两个陪席之一。”
“是。”
仆役走了,哈尔盖特才问:“怎么是范宏?我看那位王庄头也很受倚重。”
“你不知道,那个范宏的婆娘是那位二奶奶的奶母,在大易朝,奶母在主人面前很有面子。”当初露微来送海鱼,王庄头站起身迎接,范宏却是坐着的,塔木看在眼里自然也记在心上。那天他就藏了个心眼,问清楚了范宏住在哪里。
哈尔盖特点点头。
范宏接了拜帖,范嬷嬷瞬间就松了口气,然后喜滋滋的给孟蝶这边是送消息。
孟蝶还没表态,杏黄就高兴得在屋里转圈圈,孟蝶扶额,自家的丫鬟实在是太活泼了。
范嬷嬷忍不住训斥道:“像什么样子?”没等说下一句,她自己没憋住,同样喜形于色。
雪青和露微从抿唇微笑变成了哈哈大笑。
范嬷嬷喜滋滋的道:“二奶奶,胡商现在想买海鱼,我想着,咱们卖他个五六十万银子绝对不成问题。”
“五六十万?”孟蝶一笑:“想卖五六十万我就不找胡商这么折腾了。”
范嬷嬷的心脏猛地一跳:“那二奶奶想卖……”
孟蝶当场比了个剪刀手。
范嬷嬷从迷茫到瞪大眼睛:“二十万……”她一捂胸口。
杏黄一个趔趄平地摔跤,雪青被手中的绣花针狠狠扎了手指,露微最为平静,仔细看却是目光涣散,仿佛魂儿都没了一样。
“瞧你们这点出息。”孟蝶给予鄙视。
范嬷嬷深呼吸好几次,声音依旧有点抖:“二奶奶,这么高的价格胡商会买吗?”
孟蝶:“要不你们以为当初为什么我要把海鱼全部买下?这就是垄断的好处。放心,砸锅卖铁他也会买的。”
范嬷嬷露微雪青杏黄: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家二奶奶有些奸诈。
孟蝶这边也没拿乔,胡商投了拜帖,露微第二天就去了范嬷嬷家,范嬷嬷不识字,范宏认识字也不多,这时候只能露微出面。
再次见到露微,塔木那叫一个热情。
两个人也没兜圈子,塔木直接问:“露微姑娘,府里边儿一共有多少海鱼?作价几何?”
“当初我们一共买了两千五百六十斤,自己吃了一些,还剩下两千五百多斤,塔木先生若是想买,我们可以出售两千五百斤。”露微顿了一下:“至于作价么。”露微学着孟蝶,比了个剪刀手。
塔木的声音有些抖:“二十万?”
露微噗哧一笑:“瞧您说的!您觉得这价格是我家二奶奶的风格么?”
塔木咽了咽嗓子:“二百万?”
露微矜持的点点头。
“嘶——”塔木一不留神,咬了自己的舌头。他知道侯府的二奶奶是个狠角色,手快心黑,但他还是低估了孟蝶的心黑程度。
露微没吭声,只是端端正正的坐着,慢悠悠的品着茶水。
“露微姑娘。”塔木深吸一口气:“我听说这海鱼府上是从海商手里买的?”言下之意就是他知道孟蝶买海鱼花了多少钱。
“是。”露微大大方方的承认:“当初我们花了十万银子买的,满京城皆知。”
塔木忍不住说:“十万银子买的,这一转手就要二百万两,露微姑娘,这天下可没有这么做生意的。”
露微一笑:“塔木先生,这可不是一回事,我们从海商手中买海鱼,买的是个不起眼的吃食;我们卖给你的,是治病的良药。”
塔木一噎。
露微:“这钱呢,确实不是少数,塔木先生不妨考虑考虑,三天之内我们绝对不会找第二个买家,您看如何?”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塔木知道这价是绝对讲不下来的,他更知道海鱼能治疗瘿瘤的消息一出,同自己同一个国家的商人,甚至自己国家周边的几个国家的商人,其中绝对有愿意花二百万银子买下海鱼的。
“我手中的银子不够,回去与其他人商量商量,最快今晚最迟明天中午之前,无论买还是不买,我一定给姑娘一个消息。”
露微:“好。”
塔木急匆匆的回去同哈尔盖特商量,到底要不要买这个海鱼,买,怎么买,他手里绝对凑不出二百万两银子,那可是现金,又不是不动产。
哈尔盖特听了后久久沉默不语。
塔木愁得抓了一把自己的脑袋:“怎么办?二百万两银子,把我都卖了也筹不出来啊。”
哈尔盖特:“咱们买一部分呢?”
“一部分?那咱们运回国家,还有什么优势?”垄断这种事,孟蝶懂,塔木同样懂。
哈尔盖特摇摇头:“那位二奶奶估计也不会零卖,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找人,咱们合伙儿买。”
“找人?”塔木挠头的手一顿,脸上出现深思。
“找一两个靠谱的朋友,咱们合伙儿买下来,海鱼到时候咱们私下里分,侯府那边我瞧着那位也是个不多事的,咱们海鱼到手立刻就走,今年怎么的都能狠狠赚一大笔。”
塔木一拍大腿:“没错,就这么办。”
找到了事情解决的方向,塔木立刻把自己的朋友在心里划拉了一圈儿,挑出来几个又同哈尔盖特一番商量,最后选定了一个人立刻登门拜访。
效率是真的高,第二天一大早,塔木就同他的好友李特尔一同到了范嬷嬷家,露微得了信儿,也在这边等着。
一见面塔木就热情的介绍:“露微姑娘,这是我的好友李特尔。”
李特尔哈哈一笑:“我原本叫利特尔,想着到易朝做生意,入乡随俗,就改了个李姓。”
露微:“倒是缘份,我们侯府正是李姓。”
李特尔:“确实是缘份,合该我们做买卖。”
简单的客套了两句就切入正题,牵扯到与胡商做买卖,自然还得到鸿胪寺。
鸿胪寺负责胡商的一共有两位主簿,一位外出了,剩下这位姓白,露微不认识,李特尔和塔木倒是熟悉。
白主簿一看两人:“你们这是看好货物了?”
塔木满脸堆笑:“看好了看好了,货物有点儿多,怕是要请白大人走一趟了。”
“这没问题。”白主簿的目光落在露微身上。
露微立刻上前一步福身行礼:“奴婢露微,见过白大人。”
白主簿的脸出现明显的呆滞:“露、微姑娘?”
露微:“不敢当,正是奴婢。”
白主簿看向塔木和李特尔:“你们该不会是想买海鱼吧。”说完,白主簿脸上露出一抹尴尬。
塔木一挑大拇指:“白大人您神了,我们正是想买海鱼。”
白主簿哈哈大笑:“什么神呐,露微姑娘上次来我们鸿胪寺,我正巧也在衙门里。”
李特尔:“倒是巧了。”
“大人。”露微一笑:“海鱼都在庄子那边,不如我先把税交了,这边办完,您到那边直接验完货,也就是完事了。”
白主簿略一思考,点点头:“也好,你们先写交易契约,我这边先写一份类盐税的单子,海鱼一共卖多少斤?”
“两千五百斤。”
白主簿有些惊讶,这是都卖了呀。
旁边的小吏送上纸笔,露微提笔写交易契约。
白主簿扫了一眼心中忍不住赞叹,到底是书香世家出来的,连个丫鬟都能泼墨挥毫,当下也提笔写类盐税文书。
露微从白主簿手中接过盖好印章的税单,冲着门外一招手,立刻有仆人进来缴纳二百五十两银子。
鸿胪寺这边专门收钱的小吏立刻清点了一下:“大人,正好是二百五十两。”
白主簿点点头:“好,送到库房去。”
露微又问:“白大人,我们将商品卖与胡商,应该怎么交税?”
“你们卖的是海鱼,属于普通货物,不过因为是卖与胡商,与本地商人不同,故此税率为利润中四十取一。”
四十取一,露微拿起毛笔,在纸上演算起来,利润四十取一,那就要先刨出本钱十万两,二奶奶净赚一百九十万两,四十两取一两……
白主簿看了一眼露微,目光落在塔木和李特尔身上:“你们这次花了多少钱买的?”
二人异口同声:“二百万两。”
“多少?”白主簿知道,作为大易朝的从七品官员,他应该稳重,他应该波澜不兴,他应该……去他娘的吧,他现在就是要发疯!
李特尔又答:“二百万两。”
白主簿现在只剩下庆幸,庆幸他是坐着的,否则他这会儿一定会出丑,娘诶!腿软,脚也软。
二百万两,二百万两那是什么概念,大易朝刚建国那会儿,百废待兴,第一年的税收才不到三百万两。
满京城有一个算一个,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无论是皇亲还是国戚,他们有产业是有产业,但要说拿出二百万现银,没有一个能拿出来的。
缓了好一会儿,缓到露微都算出来应该缴四万七千五百两税银,白主簿才彻底冷静镇定下来:“交易超过了百万两,需要上报寺丞,诸位稍等。”
露微:“白大人,请。”
白主簿站起身,迈着软软的步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了自己顶头上司所在的屋子。
白主簿:“付大人,下官这边有桩买卖,交易超过了百万两,还请大人移步核实。”
“哦?”付寺丞放下手中的笔:“超过百万?我记得最近刚有胡商过来,这么大宗的生意这么快就谈完了?”
白主簿:“大人,您猜是哪一宗生意?”
付寺丞站起的动作一顿,站直身体后才道:“你这么问,这桩买卖可是很有名。”
白主簿:“有,大大的有名,满京城皆知。”
付寺丞愣了愣,仔细回忆了一下:“罗家的乳香?”
白主簿摇摇头。
“刘家的龙涎香?还是西门家的海珠?”
白主簿再次摇摇头,也不卖关子了:“都不是,是勇毅侯府二奶奶的那批海鱼。”
付寺丞目瞪口呆:“我记得那批海鱼花十万两买的?这,这怎么又成了百万生意?”
“岂止。”白主簿实在是憋得慌:“如今侯府里的那位把海鱼卖给了两个胡商,二百万两成交的。”
“嘶……多少?”
白主簿:“二百万,千真万确。”
付寺丞一句卧槽横亘在胸部,差点儿没把自己给憋死。
白主簿偷偷看了一眼对方的表情,舒坦了,真不是他没见识,主要是这事儿太离奇。
好一会儿,付寺丞才压低了声音:“那俩胡商脑子不好使?”
白主簿:“那俩胡商我都认识,塔木我不太熟悉,李特尔您也认识,绝对的奸商。”
付寺丞:“李特尔买的?”
“对,他和塔木合买的。”白主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付寺丞:“你说,他们这是图什么?当初侯府那位花多少银子买的,满京城皆知,他们就没点想法?”
白主簿:“下官也纳闷儿,看那架势,倒不是侯府那位二奶奶急着卖,反而是塔木和李特尔急着买。”
付寺丞连连摇头叹息:“怪哉,怪哉。”
两位大人一边说着八卦,一边走到隔壁。
“寺丞大人。”
付寺丞摆摆手:“不用多礼,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露微:“回大人,奴婢这边已经算好了应该缴纳的税银,是先交税还是先去庄子验货,全凭大人做主。”
付寺丞想了想:“先缴纳税银吧,两名录事同石主簿出去了,等他们回来再去验货。”
“是。”露微冲着大门那边摆摆手。
荣掌柜在衙门外面候着呢,一看露微的手势,立马带着人抬着银子进来了。
四万多两银子,那就是四千多斤。
白主簿将鸿胪寺中清点银子的小吏都喊了过来,大家一齐清点银子,这个倒也容易,这些银子都是五十两一锭。
清点完毕,荣掌柜指挥着伙计,跟随白主簿将银子抬入鸿胪寺库房。付寺丞这边则提笔写了一份缴税单,盖好了印信交给露微。
露微双手接过,同类盐税税单一起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
刚刚清点银子的时候,两名录事已经回来了,这会儿正好,刚喘了一口气,又跟着付寺丞白主簿一起出公差。
来到庄子,付寺丞一口气都没歇,直接同白主簿开始验货。
海商和胡商带着商品到达大易朝之后,第一时间就要到鸿胪寺接受验货,缴纳税收,等他们卖货的时候,验货基本就是走个过场,比如说露微从赵大总管买货的时候。
当胡商和和海商从大易朝买货的时候,那需要重点验货的,要仔细看看货物中有没有夹带违禁物品,比如说大易朝严控的茶叶和铁器。
这一次付寺丞和白主簿他们验货就验的非常详细,每一箱子的海鱼都需要拆开查验,封箱盖上印信,塔木和李特尔的人则将箱子搬到他们的马车上。
两千五百斤的海鱼,一直忙到日上三竿都没忙完。。
露微:“几位大人,这个时辰了,不如就在奴婢这边先用口饭吧。”
付寺丞抬头看了看大太阳,只觉得眼晕,眼前都出现了金星:“也好。”
露微立刻为几位大人安排了一间清雅干净的房间,又命人准备了简单的洗漱用具,等几位大人简单洗漱过后,这才命人上菜。
庄子这边没有同几位大人身份一样的男子,故此也没安排人陪客。塔木和李特尔就由王庄头陪着用饭。
用了午饭,又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一定精神后,付寺丞又带着下属继续忙活,这一忙就忙到了下午未时末。
塔木和李特尔着急回国,他们这次不但把手里的现银都砸进去了,还抵押了一些东西,又借了不少钱才吃下这批货物,故此这边验看完事,那边立刻就同王庄头和露微辞行。
露微嘱咐道:“二位,海鱼虽是好物,好了之后也不能常吃,隔个三两日吃一顿也就是了。”
“多谢露微姑娘提醒。”两人谢过,各自带着人直接从庄子这边离开了京都,踏上了回乡的路。
王庄头安排车架送几位大人回去,露微又送了几位大人一人一个小荷包。
付寺丞看着荷包:“这是何意?”
“大人。”露微一笑:“这可不是奴婢行贿,荷包里面是香皂,就是我们胭脂铺子卖的那款香皂。”
“海鱼味儿大,诸位大人长时间验看,莫说手上,就是官袍上都沾染了一些。这款香皂别的作用没有,味道很不错,能压下海鱼的味道。”
一名录事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放到鼻间,那脸瞬间就绿了,他这绝对不是沾染了一些,他已经腌入味儿了。
付寺丞沉默了一下向味道屈服。
等他们回去,他们又被同僚笑了一回,不过那几个荷包的存在倒是越发光明正大,也令更多的人知道,那家胭脂铺子出售的香皂,去异味儿效果极佳。一时间香皂卖的又快了一些。
露微办妥事情后,到了范嬷嬷家里,也仔仔细细洗了一通,又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回侯府。
杏黄:“露微姐姐,露微姐姐,怎么样怎么样?顺利吗?”
露微将手中的小匣子交给杏黄,又掐了一把杏黄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不怪范嬷嬷说你脾气急。”
杏黄:“好姐姐,你快告诉我,事情办的顺不顺利。”
露微:“放心吧,顺利着呢。”
杏黄:“哎呀!那可太好了。”
同杏黄说说笑笑一块儿进屋,露微立刻立刻从怀中将缴税单子拿出来:“二奶奶,这是税单。”
孟蝶接过单子看了看:“净利润四十取一?”
“对,是这个税率。”露微说着从杏黄手中拿过小匣子打开:“二奶奶,这是这次卖海鱼的银票,按照奶奶的吩咐,范二管事(范有良)、王庄头还有荣掌柜那边都留下五千两的银票,以备他们不时之需,这是剩下的一百九十八万五千两银票。”
孟蝶:“都收起来吧。”
“诶!”
杏黄:“露微姐姐,那些人听闻我们二奶奶把海鱼卖到二百万两,他们都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露微收好银票后就笑了:“普通人自是不必说,就是那穿官袍的大人,初闻这个消息,声音都劈叉了。”
“哈哈哈哈……”杏黄大笑:“二奶奶还嫌我们没出息呢?看看吧!”
“这消息瞒不住,说不得今天晚上整个京城就得炸开。”露微觉得自己十分有先见之明。
然而,露微只料对了一半儿,京城确实炸开了,只不过不是今晚,在她在范嬷嬷家洗漱的时候,这个消息以秋风扫落叶般的速度传遍了京城,然后直接就炸了。
多少人被茶水呛到,多少人又平地摔了一跤,又有多少人失了手中的玩物……尤其是将海鱼卖给孟蝶的海爷,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久久无言。
多少人家的主人,得到消息的第一件事就是骂报事的人:“这么离谱的事儿你也信?脑子被狗吃了?”
“爷,这是真真的,鸿胪寺那边传出来的消息,只税钱就上了四万七千五百两,这还能有假?”
所有人第二个反应就是:“这胡商该不会是被下蛊了吧?还是被下了迷魂汤?”
第三个反应就是立刻派人去打听,胡商到底为什么购买。
这一打听才知道,胡商买完了海鱼,立刻就离开京城启程回乡了;孟蝶这边露微办的事儿,如今在侯府之内,庄子上所有的奴仆全都是听命行事,根本不清楚具体事情。
唯一在外的知情人可能就是范嬷嬷,但那是孟蝶的奶嬷嬷,忠心耿耿,不可能露出半点口风。
一时间侯府内的管事们再次红火起来,不少人家都命自家下人,同侯府的管事们联络联络感情,顺便探探口风啥的。
这些孟蝶都不知道,她也懒得知道,她现在只庆幸,今天的晚安请完了,能睡个安稳觉,明天侯夫人和宁夫人会不会问,那是明天的事儿。
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孟蝶没事儿人一样同温氏汇合,一同前往东跨院。
温氏同往日无二致,孟蝶自然也不会故意提起,两人同平日一样,随便闲聊几句就到了东跨院,宁夫人这边梳洗停当,带着她们去正房,期间也没问什么,只肉眼可见的有些疲态。
到了正房这边,请安完毕,最先开口的不是吴氏而是周氏:“蝶丫头,我听说你上次在海商手中买的海鱼昨儿都卖了?”
“是,都卖了。”孟蝶大大方方承认。
周氏一顿:“底下人都说卖了好些银子,足有二百万两,真假?”
孟蝶:“底下人没骗三婶子,是真的。”
万万没想到孟蝶承认的这么迅速干脆,一时间倒是给周氏整不会了。
侯夫人接过话茬:“蝶丫头,税都缴纳齐全了么?”
孟蝶:“齐全了?海鱼其味若盐,还额外交了类盐税。”
侯夫人满意的点点头:“你做事一贯周全。”说完转头看向温氏:“我记得你家里有姐妹在今天出门子?”
温氏:“是我堂妹,一会儿吃了早饭我就回去。”
侯夫人:“那你先回去吧,早点儿回去,家里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也帮一把。”
“诶。”温氏起身,行礼告退。
待温氏离开,侯夫人看着宁夫人:“你这是昨晚没睡好?”
宁夫人:“不瞒母亲,我这几天都没睡好,最近办酒席的人家也太多了些,我昨儿上午去了周参将家,他家小孙子满月;下午又去了齐城门领家,他家嫁女。今天芸丫头家那是隔房的,我倒是不用去,但是一会儿要去英国公府,他们家今日也有女出嫁。”
“别说是大嫂了。”方氏接过话:“我一会儿也要回娘家一趟,家里三天前添了个姑娘。”
周氏摇着扇子:“我前儿才从娘家回来。”
侯夫人沉默了一下:“如今京城中每家每户人口都不少,事情比我年轻那会儿可真是多多了。”
周氏:“大嫂,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我瞧着你眼下都见了青黑。”
宁夫人看向周氏点点头:“我最近也想着,以后若是小辈的事儿,略能推过去的,就让芸丫头去,实在推不过的,我再去。”
侯夫人点点头:“也是个办法。”
宁夫人:“我还有几个弟妹呢,这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
吴氏做恍然大悟状:“原来大嫂是打算使唤我们了。”
宁夫人眉眼含笑。
孟蝶赚银子的事儿,在没有人提起。
从正房出来,宁夫人又急匆匆赶去应酬,孟蝶回房吃了早饭,带着露微雪青赶往凝萃馆,今儿温氏不在,李瑾也不在,只剩下孟蝶一个人。
管事媳妇们依次回禀各样事情,孟蝶一一处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天这些管事媳妇格外乖顺,其中还带着两分讨好。
“二奶奶,库房里的药材有些剩的不多了,要补一些。”钱有财家的说着将册子呈上。
孟蝶翻开看了看:“这个茯苓,我记得有一些不错的,什么时候用了?”
“五六天前,隔房的老祖宗(李三柱)贪凉,结果着了凉,夫人命人送了些药材过去,其中就有茯苓。”
“哦。”孟蝶点点头:“老祖宗现在好了么?”
“已经大好了。”
孟蝶:“就按照单子上写的采购吧。”
“是。”
由于大家伙儿都配合,今天效率出奇的高,中午不到就把事情都办妥当了,孟蝶高高兴兴回到自己房间吃午饭。
杏黄一边摆饭,一边问:“今儿怎么这么快?”
露微:“那些管事媳妇今儿都在讨好二奶奶。”
孟蝶一挑眉:“你也看出来了?看来不是我的错觉。”说完拿起筷子吃饭。
杏黄有点懵:“她们突然讨好我们二奶奶做什么?”
雪青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现在外头的人都想弄清楚,我们二奶奶到底怎么把海鱼卖高价的,你是不知道,樱儿她们四个人的老子娘,现在那叫一个受欢迎。”
“还不止呢。”露微打开衣柜看了看又关上:“按照府里的规矩,你和雪青这样的二等丫鬟,二奶奶这边有四个名额,现在只有你和雪青,还差两个人呢。”
杏黄:“她们想把女儿送进来?以前也没见她们勤快。”
“以前?今时不同往日。”露微压低了声音:“以前谁都知道,一旦分家,当然是跟着大房那边最好,长子承家业么,咱们二爷虽是嫡出,到底是次子。”还不在家,能不能回来都是两说,这句话露微没说。
露微继续说道:“现在就不一样了,长子虽是承家业,那也要照顾兄弟的,郊外庄子是永业田,老家那边的大多也是祭田,这些有了出产,都要给兄弟们分一分的,分的少了,难免落个苛待兄弟的名声。不刻薄些,这么多兄弟呢,到时候自己也落不下太多。”
“我们二奶奶就不同了,这二百万两银子可是实打实的私产,怎么花,给谁花,皇帝老子都管不着。而且呀,二奶奶能赚到二百万两银子,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一旦分房的时候跟了我们这一房,他们还能不跟着吃香喝辣?这好处吊着,自然想往咱们这边钻营塞人了。”
杏黄:“我的老天爷,老侯爷和老夫人还在呢,现在就想着大房这边再分房的事儿了,想的可倒是长远!”
露微:“就算不分家,跟着二奶奶,打听出海鱼的真相,或者是跟着二奶奶也赚些家私,那岂不是更好了?这些在府里三四辈子的老仆,满身的心眼子,眼睫毛都是空的。”
孟蝶吃完了饭涑了口:“最近若是有人向你们询问添人这件事,你们就说二爷不在家,我这边也没什么事儿,暂且没有添人的打算。”
“知道了。”
孟蝶琢磨着,最近这段时间她就老老实实猫着吧,安安稳稳过日子,也挺好。
温氏难得的在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吃了早饭后才回来,晚上请安的时候,孟蝶就问:“我还以为你昨儿晚上就能回来,怎么今儿才回来?”
温氏:“我家里兄弟媳妇有喜了,昨儿忙完才发现,又是一通忙乱,忙完发现到了掌灯的时候,走夜路不方便干脆就住下了。”
孟蝶:“是头胎?”
温氏:“是头胎,不然也不至于一点儿经验都没有。”
孟蝶:“恭喜大嫂,要做姑母了。”
温氏笑笑:“我记得母亲说,用不了三五日,二叔父一家子就要回来了?”
孟蝶:“对,我也正想着这件事呢,明天我们一块儿去把西跨院那边收拾收拾?”
“好。”
其实二房和四房住的地方都属于西跨院的建筑,就好像大房,三房和五房其实都属于东跨院的范围内。
二房住的地方是西跨院的前头,在地理位置上,与侯爷和侯夫人居住的正房在同一条线上,大房那边在东跨院也是如此的位置,这也算是长子和次子的一种身份象征。
凝萃馆办完事情后,温氏和孟蝶领着各自的丫鬟来到西跨院二房这边。这边一直有人打扫整理,房屋到不显得陈旧,只不过略空旷。
“见过大奶奶,二奶奶。”
瑞雪介绍道:“这是韩嬷嬷和赵嬷嬷,这边一直都由她们照管,打扫。”
温氏看了一眼房屋:“平日里都开窗吗?”
韩嬷嬷上前一步:“回大奶奶,开窗户的,今儿天略有些阴,故此没开,往日里每隔两三天就会开窗通风。”
温氏点点头,对孟蝶说:“我看各处帘子和幔帐都没有,不如让他们把外面的帘子和幔帐都挂上,里面的等二婶子回来再按照她的喜好去挂。”
孟蝶:“也行。”
温氏又问两位嬷嬷:“你们是府里的老人儿了,以前二老爷和二老太太在的时候,屋子里怎么摆设你们都清楚吧?”
“大奶奶,我们都清楚的,库房里现在封着的东西,我们都知道应该摆在哪里。”
“那就太好了,一会儿你到管库房的那边登记一下,把东西都领出来,然后都摆放好。”温氏想了想:“还缺什么,你们开个单子,我们再添。”
“是。”
老人都在,温氏和孟蝶也没废多少工夫,很快安排妥当,瞅着时辰,两人也没回各自的院子,直接结伴去正房请安,今天宁夫人依旧在应酬,不在东跨院。
刚一到正房,妯娌二人就互看一眼,直觉气氛不对。
二人转过正堂,进入花厅这才发现,今天侯夫人的左边上垂手坐着一名年老妇人。
这人孟蝶认识,春节过年的时候自己还给她拜过年,她是李三柱的长子媳妇,娘家姓刘,与侯夫人平辈,年岁比侯夫人大一岁,侯府这边都尊称她一声老太太。
孟蝶和温氏先给侯夫人行礼,又给她行礼,这才站在一边伺候。
刘氏看了一眼孟蝶,讨好的笑了笑,转头又看向侯夫人:“弟妹,是我们鬼迷心窍,做事没做好,惹怒了父亲,如今父亲硬要分家,这、这父母在哪里能分家呢。”
侯夫人:“既惹怒了叔父,你们去叔父跟前认个错儿就是了。”
“怎么能不认错呢,我和你大哥百般认错,父亲就是不依。”刘氏讨好的笑笑:“所以想请弟妹帮着说和说和,总不能真的分家吧。”
侯夫人:“堂嫂这话错了,树大分枝本就是正理。”
刘氏一噎。
侯夫人接着道:“再说了,叔父要分家,我一个侄儿媳妇怎么劝?莫说是我,就是我们侯爷也没有管事管到叔父头上的道理。”
“我……”刘氏被侯夫人抢白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偏又不好发作。
最终,刘氏只能黑着一张脸悻悻然离开。
侯夫人脸色淡淡的,看了一眼温氏和孟蝶,勉强扯出一抹笑颜:“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回去吧。”
“是。”
温氏和孟蝶离开正房。温氏压低声音问:“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孟蝶比温氏还懵:“不知道啊,一点儿消息也没听到。”
温氏:“祖母看起来气得不轻。”
“是啊。”孟蝶回忆了一下:“过年那会儿,我记得祖母称呼两房的老太太,是叫嫂子和弟妹的。”
温氏:“你记得没错,咱们祖父没有亲兄弟姐妹,叫嫂子和弟妹也是亲近之意。”
妯娌二人面面相觑,这会儿侯夫人直接喊了堂嫂,亲疏一眼可见。
迷茫二人组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