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跟个小痞子似的捋了捋袖口,笑着问他:“哪儿的人啊?”
运粮兵懵了,看了她半晌才答:“自然是赵国人。”
一巴掌盖在他天灵盖上,桃花眯着眼睛又凶巴巴地问了一遍:“哪儿的人啊?”
“……”这女子看起来是不可怕的,但是她背后还站了个阎王一般的人物,运粮兵犹豫再三,只能答:“大魏的。”
“很好!”桃花一挥手,旁边的守兵便上来将他以及方才进城那十几个人全部抓住,押在地上。
“来做什么的啊?”桃花问最前头那人。
这一群人都是死士,被抓了都是要自尽的,然而在他们有所动作之前,千百眉已经一个个把下巴给他们卸了,然后捏着一把柳叶刀,在旁边把玩。
自尽是最轻松的死法,所以死士被抓都选择自尽,但是一旦没自尽成,他们心里的恐惧也比一般人来得多。桃花明白这一点,所以把他们的眼睛都蒙起来,分开拷问。没一会儿就有人招了。
“今晚夜袭都城,我们是来开城门的。”
桃花冷笑:“什么时辰开?”
“子时等信号烟升空,便开城门。”
很好,桃花点头,沈在野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要脸,分明做出了攻打正门的架势,却想着从侧门偷袭。
幸好她察觉到了,不然这闷亏还真得硬生生咽下去!
将这一群死士关进大牢,桃花就在侧门蹲着,没一会儿青苔就回来禀告:“主子,援军过来了。”
“好。”她点头:“你与师父一人去守一处城门,从现在起,绝对不能放人出门,要是冷奉常的人敢出去,逮一个杀一个!”
“是。”青苔应声而去,千百眉倒是哼了哼:“为师乃江湖逍遥人,为什么要掺和进这保家卫国的事情里来?”
“因为没了国,师父也没地方逍遥了。”桃花扁嘴:“更重要的是,您的两个徒儿都身兼重任,您作为师父,还不得帮着分担些?”
听起来好像挺有道理的,千百眉想了一会儿,还是听她的话去守城门了。
于是外头的人根本不知情况有变,沈在野按照原先的计划,正跟徐燕归吩咐:“冲破侧门之后,你让后头的人不必赶上来增援,我接了冷奉常便出城。”
徐燕归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你为的是攻城,城攻下来了你又不进去是什么意思?”
“跟女人和孩子过招,我若是还要玩阴招取胜,那岂不是要为天下人所耻笑?”沈在野一本正经地道。
“得了吧。”徐燕归哼笑:“你一直是为天下人所不齿的,什么时候在意过了?我看你就是想拱手山河讨她欢……”
话没说完,就被沈在野一巴掌给捂住了。
“我肩上还担着天下苍生,大魏百姓。”目光幽深地看着他,沈在野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还要我来教吗?”
徐燕归一愣,想起军中将领今日的商议结果,当下便沉默了。
的确,沈在野就算手握大权,也不是可以任意妄为的人,他也许是当真心疼姜桃花,想护着她,但是他背后的那群跟着他拼命的人也不会允许。
高处不胜寒,他的日子,也未必有看起来那么好过。
“既然如此,那你进城又退兵,该怎么向他们交代?”徐燕归问。
沈在野笑了笑:“咱们的陛下不是已经长大了吗?也是个有主见的帝王了,他的话,咱们还是要听的。”
让穆无暇来背锅?徐燕归气极反笑:“你这样,可有问过陛下的感受?”
“只要为了他姜姐姐好,陛下是没什么意见的。”沈在野起身,满脸狡诈的笑意在迎上外头的阳光之时瞬间变得温和无害,整兵准备出发。
桃花正在城里准备,手里拿着很长的麻绳,将冷奉常绑在了城楼最高处的房顶上。
“公主这是做什么?”冷奉常脸都吓白了:“微臣怕高!”
“本宫觉得大人兴许能有保佑我赵国的能力。”桃花严肃地道:“把你捆在这里,大魏的人说不定就不进攻了呢?”
看了看脚下的环境,冷奉常慌了:“这不是侧门吗?今日大魏要攻的是正门,公主搞错了吧?”
“没搞错。”桃花笑了笑,食指一挑,就将他的通城令给拎到了他面前:“这牌子难道不是大人的?”
一股子寒意从脚底升上来,冷奉常别开头:“这不是微臣的吧,微臣的牌子在……”
“在哪儿?”桃花皮笑肉不笑:“三皇子就给了一张牌子出去,这不是你的,那是哪儿来的?”
冷奉常不说话了,身子有些颤抖,手脚都被捆住,他一动就会从城楼上摔下去,所以动都不敢动。
看这样子也是默认了,桃花撇嘴,轻轻松松下了屋顶,留他一人在上头呆着。
“公主。”旁边有大臣道:“冷奉常好歹也是老臣,又立过无数功劳,您如此对他,恐怕会令朝中众人寒心。”
“为了不让你们寒心,本宫已经忍了他很久了。”桃花笑了笑:“若他当真是冤枉的,这侧门今晚就不会有人来攻,也不会有人来救他,那之后本宫愿意三跪九叩进他的奉常府谢罪,如此可好?”
这……大臣们不说话了,决定看一看事态的发展。
傍晚时分,魏军开始攻城,侧门没什么动静,桃花耐心地等着,听着远处震天的吼声和厮杀声,微微皱眉。
这一战是实打实地正面交锋,姜长玦带人出城,将魏军死死挡在一里之外,酣战三个时辰,死伤无数,赵国国都之中气氛低迷而紧张,桃花看着天色,掐指等着,就见临近子时之时,远处马蹄声响,有大批的军队当真往侧门来了。
众人都是一阵惊呼,纷纷感叹幸好提前做了准备,连忙准备守城。
沈在野一马当先,本还捏了信号烟要放,一看那城楼之上绑着的人,当即便笑了。
姜桃花真是聪明啊,可省了穆无暇背锅的事儿了。
“沈丞相放着大门不走,怎么走侧门了?”桃花站在城楼上,笑着喊话:“是男子汉,便该堂堂正正才对。”
“公主别误会。”沈在野轻笑:“在下只是想来接冷奉常大人,让他们一家团聚罢了。”
城楼上的文武官员一听,都惊了一跳。屋顶上只剩半条命的冷奉常连忙嘶吼:“丞相救我!”
还当真是叛国了!面对这样的结果,先前为他说好话的几个老臣都不好意思地看了桃花一眼,连忙抢着道:“这冷奉常如此辜负圣恩,背叛母国,实在罪无可恕!”
“是啊,怪咱们识人不清,本以为十几年的同僚,结果……唉!”
桃花听得笑了,回头道:“现在发现还不晚,不至于等到侧门被人攻破,才能听得各位这几句后悔的话。”
要真按照他们说的,相信冷奉常是忠君爱国之人,那他们也没机会在这儿优哉游哉地说话了。
几个大臣都赔笑,桃花似笑非笑地转头,看了一眼下头沈在野带的兵力,道:“沈丞相执意要攻侧门的话,这些人怕是不够,只能做偷鸡摸狗之事,却上不得大台面。”
这话讽刺之意十足,众人都以为沈丞相一定会生气,谁知这男人却笑了,黑夜里一双眼睛闪闪发光,看着城楼上那人道:“你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多的准备,那我也只有放弃。但跑这一趟实在不容易,二公主可否让在下把奉常大人接回去啊?他的全家上下都在我们的军营里等着呢。”
“你想要人,可以。”桃花甜甜一笑,指了指屋顶:“自己来救。”
沈在野点头,当真拍马而起,朝城楼屋顶飞去。桃花吓了一跳,没想到他来真的,城墙上的弓箭手可不是摆着玩儿的啊!
就在他腾空靠近的一瞬间,城楼上万箭齐发,都朝他飞射过去!
“沈在野!”桃花吓傻了,大喊了一声:“住手!”
身子飞旋,沈在野抽出软剑挡开箭雨,直接踩上了屋顶,然后低头看了看下头的桃花一眼:“公主的语气也太紧张了些。”
谁给他的勇气这么嚣张的?桃花气不打一处来,捡起块石头就朝他砸过去,却被他轻易地躲开了。
“奉常大人以开城门迎我这样的诚意与我联盟,沈某哪里是忘恩负义抛弃盟友的人?”站在冷奉常身边,沈在野笑道:“各位大人若是还有谁有投靠沈某之心,沈某欢迎之至,并且一定会像今日这般,保住各位的性命。”
说罢,拎起冷奉常就飞身下楼。
桃花气得发抖,扒拉着城墙终于堂堂正正地大声骂道:“沈在野你个畜生!”
救赵国的叛徒就算了,还想挖她墙角?
轻笑出声,沈在野回头看了她一眼,拂了拂衣袍,带着冷奉常就下令撤兵。
城楼上的大臣们心情很复杂,有人羡慕冷奉常可以从此高枕无忧,也有人觉得冷奉常有违道义,不断声讨。
折腾了这么久,桃花觉得肚子疼,蹲下来缓了好一会儿,才下令:“多余的兵力前去正城门支援,其余的人将这里守好,一有动静便来禀告。”
“是。”众人应了,桃花也就拖着身子回了宫里,没一会儿,青苔和千百眉都回来了。看了看她的脸色,千百眉皱眉,让御医来把了把脉。
“公主凤体有恙,还得好生休养。”御医皱眉:“奇毒不解,身子恐怕会一日比一日差。”
桃花点头,这才想起蛊毒的事,连忙问自家师父:“吕后有说解药在哪儿吗?”
千百眉一愣,别开了头:“没有。”
“没有?那怎么办?”桃花有点愁:“她现在人又不见了,万一死了,我岂不是得陪着她死?”
眼神一黯,千百眉道:“你别乱想,为师会替你想办法的。吕后若是没了,这世间还有别的神医,总有办法的。”
这话安慰得了她,都安慰不了他自己。千百眉转头就往外走,边走边道:“你先好好休息,为师去看看无暇。”
“好。”桃花点头,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自家师父的背影,还是乖乖地躺下休息了。
沈在野回到军营,直接将冷家上下全部秘密处决,之后便去了关押吕后的地方。
“冷奉常是你的人?”沈在野问。
吕后皱眉:“是又如何?”
“不如何。”沈在野拿着帕子优雅地擦着手:“方才杀了,总得来问你一声。”
吕氏愣住了:“你杀了冷奉常?”
“嗯,并着他一家二十口人。”沈在野朝她一笑:“还挺爽的。”
“……”杀人魔鬼!
吕后有些慌了,她刚开始还有自信,觉得那俩姐弟应该不会翻出什么花样,谁知道冷奉常竟然没了,那朝中政权,不早晚会落在他们手里?
“你快放了本宫!”吕后道:“本宫要回去!”
“你想回去也不是不可以。”沈在野淡淡地道:“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可以考虑放了你。”
这么好?吕后连忙问:“什么问题?”
“中了蛊毒的人,是不是无法怀孕?”
微微一愣,吕后垂了眼眸:“中了蛊毒的人几乎都是不能生育的。”
“几乎。”沈在野看了看她:“有例外吗?”
“……”吕后犹豫了许久,才道:“也许是有的,那就算那人命好。”
“命好?”沈在野挑眉:“是能解蛊毒的意思?”
“不是!”吕氏答得飞快:“只是说在死前能留个孩子,就算是命好了。”
这样啊,沈在野点头,转身就要走。
“哎!”吕后连忙道:“你这人难不成要说话不算话?不是说我答了便放我走吗?”
步子一顿,沈在野回头道:“我方才说的是考虑放了你,现在考虑完了,还是决定不放你,皇后娘娘好生休息吧。”
吕后:“……”
世上竟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回去自己的营帐,几个副将来找他了,皱着眉便道:“丞相,攻城之战已歇,双方伤亡都甚为惨重,姜长玦骁勇善战,我们没能讨到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