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以沐默默地走到有遮阳的屋檐下,然后把袋子里面装的情书拿出来,开始拆封。
“年鹤声,我们来念情书吧。”
年鹤声走到她身后,语气意味不明,“不打算去广播站看看是谁要对你真情告白?”
“不要!”颜以沐抗拒的眉心都蹙了起来,“我已经跟张潮说过很多次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他还每次都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把这种事情拿出来说……”
上学期发生了误伤她的事情后,张潮就没有再来纠缠过她了,她还以为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
她完全想不通张潮刚才为什么又突然要对她说那么大一串告白,还是用广播在说,现在全校的师生恐怕都听到了。
这让颜以沐只觉得羞愤和尴尬,后续说不定老师还会找她来谈话,她现在只想躲在这里,逃避后面将要发生的一系列烦心事情。
她把信笺纸展开,一股好闻的白桃香味飘出来。
她清了清嗓,“年鹤声同学,你好。第一次见你是在学校的图书馆。你当时坐在窗边,正在看一本书,阳光从树缝中洒进图书馆内,落在你的身上。那一幕的惊艳与美好,我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来描述……”
“就像是童话里的人物走进了现实,我恍惚自己身处在梦境或云端,幸而心口加速跳动的声音在不断提醒我,你并非是虚幻一梦。”
“我深知,我只是你众多倾慕者中的其中一员。写来这封信,也并不是奢望美梦成真,只希望将这份心意能够传达给你,便足矣……”
同为女生,颜以沐念完后马上便能共情到来信者,心中那份暗恋的酸涩感。
“年鹤声,这个女生写的好好啊。”她转身把信纸递给年鹤声,“你要好好考虑,不要辜负人家的心意……”
年鹤声从她手中接过,信纸上的香气飘进他鼻尖,他不适的皱了皱眉,递还给她。
“怎么了?”
“味道太刺鼻。”
“没有啊。”颜以沐又拿起来闻了一下,“是香香的白桃味。”
年鹤声忽然俯身,勾起她耳边的一缕卷发,放到鼻尖轻嗅,“可我喜欢奶油味。”
颜以沐不解的望着他,喜欢奶油味,为什么要闻她的头发?
她从年鹤声的指缝中抽回自己的发丝,把手里的信笺纸仔细折好,重新放进信封里。
然后把买的矿泉水递给年鹤声,自己则留了巧克力牛奶,插上吸管刚喝上一口,就听年鹤声问她:“读完别的女生给我的情书,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颜以沐抿了抿嘴唇上沾着的奶,“我想说的都说完了啊,而且我的想法一点都不重要吧?最重要的还是年鹤声你是怎么想的才对。”
年鹤声不动声色的审视着眼前少女的神情,可他发现,无论他怎么看,都无法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的吃味和在意,尤其是那双澄澈的像玻璃珠子似的眼睛里,好像全在写着“和我无关”。
“年鹤声,你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颜以沐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年鹤声收回视线,站直身体后,指腹随意的在她唇边上一抹。随后她便看见他细长的手指上,多了一点巧克力牛奶,她连忙拿出一张干净的纸巾,捉住年鹤声那根手指,替他擦干净。
“谢谢你年鹤声。”
她动作很轻,肌肤像细腻的冷玉,触感却又柔软的像是舒芙蕾蛋糕。
仅仅是被她捏着一点手指轻轻擦拭,年鹤声便感觉压在心底的情愫,开始克制不住的疯长。
他几乎是立刻反握住她的手,将其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颜以沐,你还给谁这么擦过手?”
颜以沐疑惑的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可她还是认真的思考了几秒钟,才回答:“应该,只有你吧。”
“应该?”年鹤声却有些不依不饶,“除了我,还有别人?”
颜以沐往回抽了抽自己的手,没抽动,“我爸爸?”
这个答案还算令年鹤声满意,“以后不准给别的男生擦手。”
说完才放开她,她却一本正经的对他说:“我又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轻易给别的男生擦手呀!”
年鹤声眉梢轻佻,“那刚才为什么给我擦手?”
“因为你先帮我擦嘴唇的。”颜以沐觉得理所应当,“而且我们还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啊,互相帮对方擦个嘴擦个手,不是很正常吗?”
“嗯,很正常。”年鹤声心情似乎变好了几分,连带着那双看人时一向淡漠的眸,都有了些许笑意,“所以像这样的事情,只能和跟你关系好的我一起做,知道吗?”
“我知道的。”
她又不是那种别人说一句话就能骗走的小妹妹了,这些事情颜以沐都很清楚。
她弯腰从袋子里又拿出一封新的情书,打算继续念下去,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是祝珠珠打来的。
“珠珠,怎么了?”
祝珠珠紧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学姐,你快来一趟广播站吧!那个跟你告白的男生快和夏学长打起来了!”
颜以沐一听立刻慌了起来,“好,我马上来……”
她挂了电话,也来不及跟年鹤声解释,快速的说道:“我要去一趟广播站,今天就先这样吧年鹤声。”
年鹤声也听到了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走。”
“你要和我一起去?不行,张潮也在的。”他们之前起过冲突,颜以沐担心年鹤声又被欺负,“你别去。”
年鹤声却笑着对她说:“两个男生在为你打架,我如果不去,他们伤到你怎么办?”
不给她思考的时间,他率先迈开步伐,“跟上。”
颜以沐只好跟上去,等到了广播站的时候,发现并没有她想像中夏即昀和张潮互殴的画面。
张潮站在储物架边上,夏即昀坐在沙发上,余弋学长站正中隔在他们两人之间,祝珠珠则一直抱着播音的话筒不撒手,像是害怕张潮突然失控,又要来抢话筒乱发言。
余弋率先看见颜以沐,露出一副头疼的表情,“小学妹你来干什么?快回去。”
夏即昀扭头看见颜以沐,正要说话,却又瞥见站在她身边的年鹤声,平整的眉心又拧在了一起,“谁让你来的?”
祝珠珠小声说:“是我给学姐打电话的,我怕你们打起来……”
颜以沐走进广播站,张潮就立刻跑到她面前,“以沐,你能来是不是就说明我还有希望,你愿意接受我了?”
“张潮你是不是有病?”夏即昀从沙发上站起来,几步走到颜以沐面前,挡在她和张潮之间,“她已经明确拒绝过你很多次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还要缠着她?”
张潮缠着颜以沐这件事,余弋也从颜以沐向他倾述的烦恼里得知过,他走过去拍了拍张潮的肩,“学弟,强扭的瓜不甜。以沐既然早就说过不喜欢你,你真的没必要再把时间耗在以沐身上,免得闹到你们最后连同学都做不了……”
年鹤声踱步到一旁,没说话,静听着室内的另外三个男生,为了他的少女争辩。
张潮根本没把夏即昀和余弋的话听进去,绕开夏即昀要去和颜以沐面对面对话,“以沐,你弟弟上学期说我们两每次的考试排名都差了好几百名,他说我配不上你。我承认,我确实配不上你,所以我最近一直都在好好学习……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我的名次终于考在你前面了,现在我可以配得上你,能追你了对吧?”
他说完立刻从校服外套的袋子里拿出一张折的四四方方的纸,然后展开,赫然是高二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排名表,上面有两个用红笔画爱心圈住来的名字——
高二(三)班张潮588名,高二(六)班颜以沐591名。
眼前这个高二年级万年倒数第一,真的考在了颜以沐前面。
颜以沐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伤心张潮都比她名次高,还是愤怒夏即昀用她的名头跟张潮随便许下承诺。
她抓住夏即昀的袖子质问:“你为什么要跟张潮说那些,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夏即昀回头看见颜以沐气的脸色都有些惨白,心中因张潮而生的愤怒转而被别的情绪所淹没,他那张桀骜的脸上鲜少的有了慌乱。
“他在曲解我的话!我只是跟他说,他连考试排名都够不上你的尾巴,认不清他和你之间的差距,他根本配不上你!”
哪成想这句话,落在一根筋的张潮耳朵里,就自动变成,他是因为成绩和颜以沐差的太远所以不够格追颜以沐。
所以当他努力学习,考出的排名比颜以沐高的时候,他就自然而然的觉得,自己配得上颜以沐,可以追求她了。
夏即昀懊恼的看向张潮,“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过,我跟你说那么多,只是想让你不要再纠缠她!”
张潮会听夏即昀的话去改变,完全是因为夏即昀是颜以沐的弟弟,他自然而然的把夏即昀的话,当成是颜以沐家人对他的考验。
所以任凭夏即昀对他说话有多难听,他都没往心里去,满心满眼的就装着颜以沐一个人。
“以沐,虽然我现在的成绩还没小舅子好——”
“谁他妈是你小舅子?!”
夏即昀被这声称呼彻底叫恼了,抡起拳头要往张潮面上砸,颜以沐在一旁拉他手臂都没拉住,余弋忽然闪身挡在张潮面前,肩膀上挨了夏即昀这一拳。
“站长!”祝珠珠吓的立马跑过来,连话筒也不护了。
余弋转头对上颜以沐受惊的表情,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学长没事,没事……”
夏即昀错手伤了余弋,脸上也不好看,“学长抱歉。”
余弋对他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见祝珠珠还要来搀扶他,他故意夸张的动了动自己的胳膊,“真没事,就是你们有话都好好说,别动手,都是读书人火气别这么大。”
颜以沐深知这件事是因她而起,她主动走到张潮面前,跟张潮说:“张潮,这是我最后一次郑重的告诉你,我真的不喜欢你。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性的,我上高中也只想学习,不想谈恋爱,所以真的请你不要再缠着我了……”
张潮却还是不肯死心,“我可以等你,等到我们高中毕业。”
“可是我不喜欢你啊,你真的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吗?”
“以沐,我始终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只是现在不喜欢我,不代表以后你不会喜欢我。”
颜以沐发现,张潮的思考逻辑和她仿佛就像是两根永远不相交的平行线,不论她怎么拒绝,怎么排斥,张潮都固执的认为他可以将她改变。
小腹处传来紧绷的疼痛,颜以沐深吸了口气,压着这股疼痛,强撑着继续跟他说:“你要我怎么做才肯相信,我和你之间没有可能?”
张潮一下子也被问住了,他从来没把颜以沐的拒绝放在心上,他总觉得她说的不可能只是暂时,他们以后一定会有可能,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颜以沐所说的这个问题。
颜以沐唇色也开始发白,看着他的目光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你说吧,只要能让你相信我和你不可能在一起,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做。”
许是被她的眼神所刺激到,张潮的脑子也有些慌了,指着储物架上那堆放着的宣传单说:“行,只要你在这个比赛里得到前三名,我就再也不会再缠着你!如果你没得到,你就必须和我交往!”
“好……”
“不行。”
“张潮你他妈有病吧!”
“这太儿戏了……”
屋内三道男声同时响起,张潮冲着他们三人呲牙笑了笑,“以沐已经答应了。”
颜以沐走到储物架边上,随手拿了一张上面的宣传单,正打算看清上面的比赛内容,就感觉小腹下坠一样的疼痛,脚下的步子没稳住身体一晃,后方有人及时扶住了她的肩头。
年鹤声伸手打掉张潮妄图触碰怀中少女的手臂,冷声说:“这场闹剧,该收尾了。”
张潮还想往前,视线却被年鹤声擒获住。
又是那种渊深到,让他后背生汗的眼神,他在心里骂了句娘,脚步却被震慑不敢再往前靠近一步。
年鹤声垂眸看向怀里面如纸色的少女,“怎么了?”
“年鹤声……”颜以沐抓住他一点衣袖,“我肚子好疼……”
年鹤声把她打横抱起,让她整个人能靠在自己怀里,抱着她快步走出广播站,嘴上好不忘安抚她,“没事,我们去看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