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在家里待了半个月, 家里饭桌上的伙食肉眼可见发生变化。
倒不是有钱就变得抠门了。之所以饭桌上两荤一素是孩子们念小学后在学校吃饭,中午只有宋时夏跟季惟清以及保姆在家,两荤一素一汤足够了。
婆婆来了后每天中午把两个小家伙接回来吃饭。
韩蓉听说小家伙们这学期结束就要去少年班学习, 更加坚持让保姆每顿多做两个菜。
婆婆离开前不忘叮嘱:“去少年班多费脑子啊,一群小孩儿天天做高中生的题目, 要是脑袋营养跟不上学傻了怎么办。”
宋时夏只得给保姆涨工资请她中午多跑一趟接送孩子回家吃饭。
保姆乐不可支, 多一趟跑腿的功夫东家给她涨了十块钱工资, 她包吃包住每月能拿一百元工资, 她男人的工资只有她一半。东家还热心肠让她跟着一起吃饭,她比刚来的时候胖了起码二十斤呢, 她真是遇到好人家了。
宋时夏刚考完高数放假, 自我感觉这次应该能拿满分,不会被季惟清嘲笑。
她刚清洗完老家送来的樱桃和草莓,家里来了一位让她意想不到的客人。
何建军登门拜访透露着拘谨不安。
“宋老师您好。”
宋时夏对他的到来感到意外。自从何建军两次上门被留着吃饭就再也不好意思跟季惟清回来, 每次都是在教室或者办公室找老师。
宋时夏下意识回复他,
“季教授不在家。”
何建军低头看着鞋背,他十分难以启齿表明来意。
“我今天来找宋老师。”
宋时夏诧异何建军竟然找自己,
“坐下说吧。”
宋时夏招呼他吃水果, 何建军只敢拿一颗樱桃吃。
“我听说宋老师您做生意, 我手上有一个自制的小玩意想卖掉,请您帮忙看看有没有人需要。”
宋时夏惊讶道:“我能看看吗?”
何建军从书包拿出他的心血。
“这东西可以用来通讯,外观看起来有些简陋。”
宋时夏跟着他的提示操作, 这东西有点像传呼机,按照她的眼光来看有点落后, 毕竟现在市面上有了流行的传呼机, 再过几年流行大哥大,何建军做的小玩意儿只能便宜卖给有需求又舍不得花钱的人。
可随即何建军表明了他完整的构想, 宋时夏突然明悟,何建军想造的应该是手机,只是被技术局限所以造出来了半成品。
她心神一动,
“你跟季教授讨论的也是这方面吗?”
何建军迟疑着点头:“我们讨论的内容不仅包含移动电话,还有卫星通讯电子设备。季教授说我的想法可行性很高,只是我目前学艺不精只能制造最基础的版本。”
宋时夏终于明白为什么季惟清对何建军如此满意。这才八零年代中期就已经有了对移动电话的研究,这样的人给他足够的资金说不定几年时间就能把手机造出来。
宋时夏转念一想,还是想了解他为什么急着把东西卖掉。
“你为什么想把它卖掉?据我所知你们研究生有补贴,而且你还有奖学金,应该不会缺生活费才对。”
季惟清对学生大方,每个月都给学生三十块钱的生活补贴费,三个学生加起来要支出九十块钱,这都是从他工资里扣除。她现在自己赚钱对他的工资没要求,他的双份工资用来补贴家用足够了。
以何建军的潜力,他完全可以继续研究目前的半成品项目,假以时日肯定能比传呼机更有优势。
何建军垂着脑袋交代实情,
“我爸瘫痪在床,家里只有我妈一个人挣钱。前几天我去听中医的讲座才知道我爸的瘫痪能治好,首都军区医院有专门针对小儿麻痹症的针灸治疗,我想带我爸试试。”
宋时夏自己就是中医实习生,
“你爸的情况我不清楚,如果是小儿麻痹症造成的瘫痪完全治愈可能性不大,顶多让你父亲能够下床活动。”
何建军眼神发亮:“只要能让我爸看到希望就行,他躺在床上好多年,一直都是死气沉沉的模样。如果能让他下地,他肯定能改变心态好好活下去。”
看着他希翼的眼神,又是季惟清最满意的大弟子,宋时夏想了想换了个折中的方法。
“东西我不要,你留着继续研究吧。”
何建军低头掩饰失落,他来之前觉得宋老师人脉广应该会感兴趣。他只顾着闷头读书做实验,根本不知道要去哪卖掉。
宋时夏继续说道:“我借给你钱,你先带你父亲去医院看病,病情不能拖。”
何建军猛然抬头,眼里充满着不可置信。
“宋老师,我…我…我父亲的病肯定需要很多钱,您还是收下东西当抵押吧。”
宋时夏无奈轻叹:“你是季教授的学生我还怕你跑了不成?你的产品目前没有竞争力,顶多只能卖一两千块钱,但你再研究研究说不定价格能翻十倍。”
“我不忍心看你把自己的心血就这么贱卖了,所以我借给你钱让你先带你父亲看病。如果之后你能做出来让我满意的产品,咱们根据市场上的价格交易。”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不算大事,谁都有一时落魄的时候,何建军既然这么早就对手机有了构想,以后绝对不会是无名之辈。
何建军热泪盈眶,他脸色涨红激动地说不出来话,
“谢谢宋老师,我一定不会让您和老师失望!”
“不客气,如果季教授知情肯定也会出资帮助你。你先带你父亲看病,这是我私人借给你的钱,面对季教授不要有心理负担。”
何建军站起身直愣愣对宋时夏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宋老师,您今天对我的大恩大德我莫齿难忘。”
宋时夏没再多说,让他先回家。
季惟清下班回家,宋时夏跟他提到何建军的难处,他解扣子的动作停顿,
他蹙着眉头:“怪不得建军最近总是心不在焉,多亏了有你帮他。”
宋时夏帮他解扣子,
“你最重视的学生家庭遇到困难肯定要帮一把。我哪能把他的研究成果要来,还是做了一半的半成品,肯定倾注了不少心血。”
季惟清眉目间带着担忧:“我的学生们家庭条件都不太宽裕,建军的家庭最困难,发给他的补贴全都寄回给家里,他衣服上的补丁我都能记住位置。”
宋时夏失笑拍他胸膛:“你一个教授怎么还关注学生穿着的衣服啊!”
季惟清抓着她的手,语气里充满无奈,
“他每天来办公室汇报,又总是在实验室待着,想不注意都难。”
宋时夏想了个办法,
“要不找一些旧衣服给他们发下去?你给他们补贴钱,他们肯定要优先想着家里。学校给研究生管吃管住,你给管工资,生活艰苦还是要从根本抓起。”
季教授陷入为难:“我的旧衣服他们应该穿不了。”
宋时夏没忍住笑:“你一共才几件衣服呀,你的旧衣服送出去你自己都没衣服穿了。”
她抿着嘴笑:“我有办法,你就别管了。”
季惟清低头抱着她:“谢谢,如果不是你帮助他,他应该会把半成品低价卖出去给父亲治病。不但他心里难受,我也会自责没有照顾好学生。”
宋时夏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掰着手指算时间,她资助的实验室应该快落成了,到时候他会更高兴。
她初始投入的资金不多,但随着哥哥挣到了大钱,分给她的分红越来越多,她对建造实验室的要求越来越严格,越专业越好。没材料和设备就走公司渠道从外国进口,哪怕多花些钱都无所谓。
实验室修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从外国进口专业设备,她敢保证新实验室的专业性绝对不输于科学院,几十万的器材可不是为了让账本好看。
何建军没几天就把父亲从乡下接到了首都军区医院看病,宋时夏特地找婆婆帮忙打听他父亲的病情。
韩蓉得知是儿子的学生,并且是个很有出息的孩子,帮忙从医院搭桥牵线一路给父子俩开绿灯,找了最德高望重的中医治疗,最终检查结果是有六成把握能下地,想要恢复成正常人的情况没有希望。
何建军唯一的期待就是父亲能下地,不用整天躺在床上郁郁寡欢,母亲怕父亲想不开从来不敢出远门。
他不敢妄想父亲的瘫痪能根治,检查结果让父子俩在医院当场抱头痛哭。
宋时夏碰到这一幕动了恻隐之心,在医生给开了中药后,按着医生单子上开的药材帮忙配好了药。
这都是她空间培育的中药,药性会比普通中药更好,虽说不能彻底治愈何建军父亲的残疾,但起码下地恢复阶段不会受太多痛苦。
何建军带父亲看病只花了检查身体和看病住院治疗的钱,中药都是宋老师提供,这次带父亲看病节省了一大笔钱。他原本预想可能要花掉几百上千,最终只花了五百块钱就让父亲从瘫痪到下地。
父亲在医院住了两个月治疗,他明白药的价钱其实才占大头。可宋老师自称认识药材供应商,一毛钱没花给配了三十副药,不仅包含父亲治病的药,还有调养滋补的中药。
何建军不知该如何感谢,他心里牢牢记着教授一家对他的恩情。他每天陪床期间不忘钻研论文,想争取早点做出预想的移动通讯工具还宋老师这份恩情。
何父出院已经是盛夏,从躺着送进医院到拄着拐杖离开,所有人皆大欢喜,宋时夏不用再分神关注他们父子俩。
天气一天天炎热,暑假即将到来,宋时夏终于等到了哥哥跟姚雪姐的婚礼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