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和大队的人关系好, 队长是宋家的亲戚也是宋家上了族谱的长辈。他们村是两个村合在一起,宋姓占多数,但村长是另一个村子合过来的外姓人, 那个村姓陈的人多,陈娇家就在那边。
村子位置比较分散, 两边隔着一座桥, 尽管都叫宋家村, 但是桥那边的人还是喜欢自称陈家村。
之前跟宋秋生一起做生意的都是宋家村的年轻小伙子, 他们即便打工回来了也跟宋秋生关系不错保持着联系,也很佩服宋秋生敢再次鼓起勇气创业, 更没想到他竟然成功了。
大队的来帮忙的婶子们在厨房帮忙做杀猪菜, 宋时夏去厨房溜达了一圈发现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又灰溜溜回来烤火。
宋秋生往火坑埋了几个红薯,外面时不时有人找他, 宋时夏在季教授旁边咬耳朵, 被哥哥当场抓包。
“又在编排我什么呢?”
宋时夏眼珠子乱转:“你狗耳朵吧,不过你猜错了,我在夸你。”
宋秋生长腿一跨, 坐在长板凳上,
“切,我才不信,你能有那么好心?”
厨房里, 宋母脸上笑成一朵花。
“哪有你们说得那么厉害,秋生就是做小生意。哎, 我家时夏今年六月份高考呢, 我女婿是大学老师,他说夏夏能考上大学。”
“你女婿美中不足的就是有孩子, 不过人家是大学老师什么样的找不到,时夏嫁过去倒不吃亏。”
宋母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这话别在孩子面前说 ,我家时夏就是孩子亲妈。”
大家纷纷跟着附和:“是啊,这俩孩子看着就乖,不吵也不闹。”
杀猪菜上桌,跟摆酒席似的坐了整整两桌,一张桌子是宋家的人,另一张桌子是来帮忙的客人。
季教授看着一桌的猪下水,提着筷子不知道怎么下手。
宋时夏给他夹了一筷子酸菜,这道菜是猪肉白菜炖粉条,
“吃这个,这个清淡。”
她又自己示范夹了几道菜,示意他都可以试试,她们这里的杀猪菜没什么讲究,就是把猪血、内脏等部位趁着新鲜全都先吃了。
宋母考虑到有孩子就又炒了土豆丝和五花肉炒土豆片。
这两盘菜在隔壁桌刚上桌就被一扫而空,宋家这张桌子上只有宋冬冬和二狗吃得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宋父和宋母没跟年轻人抢,吃着炒猪肝和溜肥肠。
两个小家伙喜欢吃土豆,尤其喜欢回锅肉的土豆片,带着点猪油吃着又香又绵软。
宋母慈爱道:“大宝和小宝吃饭真乖,也不挑食。”
季惟清停下筷子主动说道:“是夏夏厨艺好,连他们不爱吃的胡萝卜和山药都能掰回来。”
埋头干饭的宋冬冬从碗里抬头:“姐,我小时候不爱吃萝卜你还打我。”
宋母假装生气嗔他:“那时候有得吃就不错了你还挑食,你姐打得好。”
宋冬冬委屈巴巴。
宋时夏失笑:“下次给你做山药糕和胡萝卜果汁,咱们家没有食材也做不了。”
宋冬冬双眼放光:“一言为定!”
二狗咽了咽口水,山药糕听着就好好吃。
晚些时候,一家人坐在烤火屋里烤火,整个屋子比有暖气的房间还暖和。
宋母端了一盘瓜子花生,大门口传来敲门声。
“我去看看,时夏去厨房帮我看着锅,这一屋子老爷们我不放心。”
厨房的大锅里正在做卤肉,宋时夏挑了几颗鸡蛋洗干净放进去,卤蛋味道也不错。
她妈今晚准备把过年要吃的肉全都卤出来,多余的估计是让她和哥哥带回去。
案板上的盆里放着四只处理干净的鸡鸭,宋时夏拎着腿把鸡鸭放进锅里,偷偷倒了点灵泉水。
宋母进来厨房:“你去烤火吧,我听不懂他们说啥,你哥说让你过去。”
宋时夏和队长打招呼,坐下把季源抱在怀里,
“二伯爷。”
队长戴着雷锋帽,手上正在剥炒花生,
“快来坐着烤火,秋生刚刚还在夸你呢。”
宋时夏诧异地看向哥哥,
“二伯爷问我工作的事,我把打算说了。”
她想起来之前哥哥说过让大队的人养鸡养猪种地,到时候他帮忙打开销路卖出去。
“这事能行吗?”
“二伯爷说得跟村里汇报,然后还要开个会投票表决。”
“可以,不过你生意刚起步就迈这么大步子吗?”宋时夏这话是故意说给二伯爷听,让他不要把所有希望压在哥哥身上。
宋秋生一瞬间就明白了妹妹的暗示,他大大咧咧笑着,
“今年夏天工程第一批款就要给我结算了,咱们村开春把地种上,夏天不就正好。”
宋时夏提出建议:“我觉得与其种蔬菜不如种水果。咱们大队这点地种菜自家都不够吃,山脚下的土地可以开垦种果树,那片土地种粮食一般更适合种水果。”
“我记得咱们山上秋天的柿子特别甜,还有野生猕胡桃和苹果,咱们完全可以扩大范围丰富水果品类,像葡萄、苹果、樱桃、梨都能种。”
宋时夏举例自己在首都买水果有多不方便,她们村距离首都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要是等路修好估计能当天来回,但现在不知道政策,谁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把路修到小县城。
她又来了一剂定心针:“这事可以慢慢考虑,水果最少要两年才会挂枝结果,大家要是有想法可以先把地开垦出来。我是觉得咱们大队这么多人,咱们村又是两个村合在一起,万一别的大队想分一杯羹,短期时间还好说,时间一长人家也不乐意跟咱们一起赚钱。”
队长听完有点心动,他一开始还以为秋生跟他推辞,这么大的事问宋时夏一个小姑娘能干啥,没想到她嫁去城里这么有本事了。
宋国柱没有一口否决:“听说你在念书了,在大城市念书脑子就是好使。”他们村就得让年轻人多出去见见世面。
宋秋生没想到妹妹脑子里想的比他更周到。他之前没观察过村里能种水果,他也没想过种水果。种庄稼已经是村里最不需要成本就能快速回本的生意,他也知道肯定会面临其它大队想分一杯羹。
宋时夏继续慢悠悠开口:“咱们大队本来就姓宋的人多,人家那边也不承认是宋家村,但是村长姓陈,所以肯定避不开他们。前两年能赚到钱大家肯定没别的想法,所以我说咱们要给自己人找后路。”
季惟清帮着说道:“我跟夏夏一起去过山上,大队山脚下的土地确实适合种植水果。”
宋家村的优势在于他们这边更靠近山脚,尽管距离村口远,但是上山很方便。
有大学老师帮忙说话含金量可就更重了,宋国柱开始认真考虑。
“成,我先回去村里跟他们商量商量,要是他们不同意就咱们大队单独干。”
陈家村那边靠河,还有一条很长的水库,养鱼虾也不错,不过水产品运输成本大,宋时夏才不告诉他们这个门路呢。
等大队长离开,宋秋生不由得竖起大拇指。
“你这脑子怎么长的,咋看个土地都能知道种啥水果?”
宋时夏神秘一笑,当然是因为上辈子高中地理课讲过,北方适合种植耐旱的水果。
“哥,让你多读书,你不是报了夜校吗,都学了些什么?”
宋秋生为自己找借口:“夜校教的又不是种庄稼的知识,我只是不会种水果。反倒是你,没怎么下过地懂的还挺多。”
宋时夏摊手:“没办法,谁让我博学呢,多看书总没错。”
季源没听懂,但是不妨碍他给妈妈捧场。
“多看书没错!”
除夕当天,宋春夏骑着自行车载着年礼回家。
“今儿去山上祭祖,我回来上香磕完头就得回家。”
宋母接过东西埋怨:“杀猪那天咋不回来?提前托人给你捎了口信你都回来吃肉。”
“妈,前几天生意,你都不知道我们去火车站赚了多少!”
宋春夏压低声音,
“三天赚了30块钱,一天赚了十块钱!”
宋母拍拍胸口:“火车站人有这么多?”
“我去打听了,火车站过年给停车,从外面回来的人都能从咱们县城火车站下车,可惜只有过年这段时间,年后就不行了。”
刚下火车的人闻到麻辣烫的香气就忍不住询问,一问价格就更想试一试,五分钱就能吃到肉串。而且一份面两毛,不限量吃到饱为止,还能让老板给浇上麻辣热汤。
这么冷的天气,一份鲜香滚烫的麻辣烫摊子就在路边摆着,哪怕是本地人都受不了这香味。
宋春夏之前在供销社工作的时候人缘就很好,顾客都喜欢在她的柜台买东西,知道她辞职摆摊后很照顾她的生意,也算是小摊上第一批老顾客了。
听说姐姐年前几天赚了一个月的工资,宋时夏由衷替她感到高兴。
“可惜咱们县城太小了,要是去市里火车站肯定更火爆。”
火车站的客流量不容小觑,尤其火车上餐饭很贵,很多人都是饿着肚子下车,刚下车就闻到麻辣烫的香味谁能忍得住?
宋春夏心中意动:“你说我跟你姐夫去市里开店咋样?”
宋时夏并没有第一时间赞同,
“姐,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下来考虑。火车站客流量大,生意肯定会更好,可你们在市里人生地不熟,毛蛋上学怎么办?”
宋春夏的热情熄灭一半,
“你说的没错,我是该考虑清楚毛蛋上学的问题。妈应该跟你说了你姐夫大伯的事,我问了一下,要是打官司胜算不大,没有证据证明他是偷家里的钱跑了,所以就算败诉也得把房子分他一半。我看到他那个大伯就嫌糟心的慌,每次来家里连吃带拿跟个土匪似的。”
宋春夏和丈夫摆摊,家里每天都要卤一锅肉留着用。那位大伯每次上门都嚷嚷着要吃肉,不给他就躺在门口大吵大闹,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最后丢脸的成了她们一家人。
如果可以搬家,宋春夏巴不得立马搬走再把房子租出去一半还能收点租金。
只是婆婆舍不得房子,丈夫工作的事还悬着,也不知道最终会不会被人顶替。
宋时夏没办法管姐姐的家事,只能想了个最稳妥的方法。
“恶人自有恶人磨,哪怕官司会输也要跟他打。他这么多年都没回过家对老人没尽过孝心,也没尽到赡养老人的责任,你们完全可以说房子是老人临终前交给姐夫他父亲,反正老人葬礼他都没回来,在道德层面上他就是不孝子。顺便再去收集他做人上门女婿的证据,证明他距离家不远但从来没回过家看望亲人。还有,当年的事肯定有人知道,找证人帮忙作证试试看。只要好处到位,没有人不会愿意帮忙。”
这个年代最不缺吃瓜群众,同一个街道的老人肯定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只要给点好处,老人家才不怕被报复。
宋春夏茅塞顿开,激动地抓着妹妹的手,
“我怎么没想到呢,官司还没打我就认输太不应该了,我回去找你姐夫商量,等着好消息吧。”
宋时夏轻拍姐姐的手背,姐姐一家吃了没文化的亏,听说打官司成功率不高就想放弃,对方经常上门要吃要喝可以按敲/诈/勒/索处理。
宋母给女儿装了些卤肉,又装了几条瘦肉和一只老母鸡。
“杀猪菜你没回来吃,把这些肉带上,都是新鲜的呢。”
宋春夏祭完祖急忙回家,带上母亲给的年礼就骑着自行车离开。
宋母一头雾水:“你姐姐怎么走这么快?”
宋时夏淡笑着解释:“我给她出了个主意,或许能解决姐夫他大伯的事。”
“可别是馊主意啊,你那古灵精怪的点子能行吗?”
宋时夏伸出手臂搭在母亲肩膀上,带着她进屋,
“我当然是让姐姐用法律的武器对付他啊,对付无赖当然是用法律保护自己,跟这种人讲道理没用。”
宋母满是担忧:“这能行吗?打官司肯定很麻烦。”
对普通老百姓而言打官司就跟天方夜谭似的,宁愿吃点亏退一步把事私了。可按照大姐的说法那人分明就是想赖上他们一家,要是不打官司就等着被蚂蝗吸血。
宋时夏对妈妈打包票:“妈,你就放心吧,我保证打完官司那个人老老实实回去。”
宋春夏回家跟丈夫商量,孙国强考虑几秒就同意了。
“行,就打官司,反正咱们又没做亏心事,凭什么让着他。”要是大伯没做那些事他不介意住一个屋檐下赡养他,毕竟是父亲的亲兄弟。可大伯当年差点害得他父亲跟爷爷饿死,他没有动手是担心万一坐牢让妻儿跟母亲受到别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