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五章 条件

头呢?

顾怀袖想了想,道:“还在脖子上。”

“你不砍,留着爷来帮你砍么?”

胤禛翻了一页金刚经,看样子似乎是在仔细地阅读,嘴上说话也是完全听不出情绪波动,听着冷冷淡淡地。

顾怀袖仔细得琢磨了一下,还是道:“奴才提着脑袋,怎么走过来?所以……想想还是让它先留着了。”

这时候了,她胆子也还真大。

胤禛看着一句经文,手指落在字迹上面,然后笑了一声:“现在我叫高无庸给你一把刀,你自己把头割下来如何?”

“……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见着胤禛这样,顾怀袖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正常的啊。

“怎么不好?”胤禛问。

顾怀袖抬眼看了前面的佛龛,然后道:“人在佛前,四爷不能杀我。”

“你以为爷真是吃斋念佛的人吗?”

胤禛还盘坐着,手指轻轻敲着自己膝盖骨,一副真要将顾怀袖置于死地的模样。

顾怀袖道:“是。”

“……”

胤禛怎么也没想到顾怀袖竟然顺着他的话头说了这样的话。

吃斋念佛,雍亲王胤禛竟然是这种人吗?

连胤禛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明摆着顾怀袖就是睁眼说瞎话,可他能把她怎么着?真杀了?分明不可能。

“刁民习性不减,你以为今儿爷不动你,往日就不会了吗?”

“我是爷忠心耿耿的奴才,您不会杀我的。”

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说什么好坏呢?

其实细细想想,四爷就是这种脾气,看上去永远没有什么表情,他今日生气,也不过是因为挂怀袖动了他培养许久的人,而这些人之中也许还有他的暗棋,可能有别的作用,只是如今都没有办法了。

可顾怀袖并没有做错什么,这也是她笃信自己不会出事的原因。

在四爷没有办法顾及到外面的时候,顾怀袖已经做到了最好。

胤禛半侧过身子,就要将金刚经朝地面上扔,没想到刚刚转头就看见顾怀袖竟然还站着:“在爷面前你特敢站着?”

“……您先头是背对着我的。”

顾怀袖不怕死的说了一句,不过还是很快乖乖地往蒲团上面跪坐下来。

她倒是识相。

胤禛只道:“就是爷自己处理人的时候,也存了三分的仁善,虽则最后他们还是会成为弃子,可我从隆科多那里听说,你真是一点情面也没留的。掌控全局的滋味如何?”

“……也就是那么回事,奴才又不认识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对您的作用,更何况在八爷那边的暗线,隆科多不都已经拦下来了吗……损失的都是您还没养起来的棋子。”

顾怀袖只随口说着,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也知道是还没养起来的……”

胤禛忽然撑起了身,回转身看着顾怀袖:“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的心眼子……沈恙的账册是你给我的,我且要问问你,可知道沈恙的身份?”

为什么话题忽然之间朝着这里偏?

顾怀袖有些不明白起来,她抬眼看着胤禛,许久没有说话。沈恙那边,未必不是顾怀袖想要坑沈恙一把,可没想到,最后沈恙投靠了四爷。现在想起来,顾怀袖将账册给四爷,看上去是帮着胤禛,可实际上她只是想借刀杀人,哪里想到四爷竟然趁机将沈恙也当做了刀?

只能说是时机凑巧了。

不过沈恙这样的人,即便成了四爷的刀,最后也还是会被四爷扔下。

胤禛容不下沈恙这样的人,只是暂时的利用关系罢了。

她只能装傻:“我知道……官私两道都在贩盐……”

一听见这话,胤禛就用那种堪称尖锐的目光盯着顾怀袖,似乎是在判定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顾怀袖当然知道胤禛问的应该不是官盐私盐的问题,而是指沈恙的身份。

不过这样说的话,似乎胤禛也在怀疑沈恙的身份?

若是现在没猜错,沈恙应该就在京城。

四爷这又是什么意思?

顾怀袖摸不准,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过了许久,胤禛才道:“下次……”

“只要您不被禁足,奴才肯定不能第二次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顾怀袖瞅了胤禛一眼,她还想问东珠儿的事情呢。

只是没想到,她刚刚提到“禁足”两个字,胤禛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冷冰冰地看着她,只道:“不该你过问的事情,你便别过问。”

“那东珠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怀袖想到了张若霭,也只不过想求个明白,“是四爷您被陷害了,还是你你本身该这样?”

“没有绝对的无辜。”

胤禛冷笑,他想起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却是默然无语。

事情的真相如何,已经完全与顾怀袖无关,更何况这件事已经揭过去了……

这是他的耻辱,被自己的八弟算计。

胤禛这人也好面子,这样的算计定然不会开口说出来,更何况还是对着顾怀袖这样的刁奴?

“东珠儿因我而死不假,除此之外,无可奉告。知道了,就滚吧。”

今天就不该找顾怀袖来说话,胤禛终于还是将手里的金刚经扔在了地上。

顾怀袖也没问出个什么端倪来,竟然就要被赶走?

她眉头微微地一拧,却觉得胤禛似乎不大对劲。

东珠儿的死,与胤禛脱不了干系,可到底这里面还有怎样的玄机?胤禛一句话不说,旁人又要怎么想?顾怀袖着实摸不透这里面的关系。看之前八爷党发难的速度,分明是他们算计了胤禛,正好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将雍亲王这边置于死地。

“奴才告退。”

她终于还是没有问,慢慢地退了出去。

顺着来时的路回去的时候,送她的人就已经变成高无庸了。

顾怀袖埋着头走路,只道:“你们爷到底怎么了?”

高无庸哪儿敢说话啊?他只呵呵笑:“咱们爷最近也没啥事儿,就是种种田,念念经,闲着呢。”

“念什么?”顾怀袖也笑,“往生咒?”

高无庸面色一变,脚步顿了一下,才道:“夫人,咱们都知道您是个精明人,这种时候您还看不清吗?咱们爷都是有苦往肚子里咽,万岁爷冤枉了他,他也没分辩一句。爷好面子,尤其是这个面子。八爷迟早遭报应……四爷不跟您说,无非是他觉得不该喝酒,可事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奴才告诉您,只是因着见您是个明白人,断不该因这件事对爷寒了心。”

“我不曾对他寒心……”

到底有没有暖过还难说呢。

顾怀袖也觉得好笑,高无庸这意思,是胤禛的确喝醉酒做了什么……

可到底人是怎么死的,却还没说。

不过想想也知道,最后这件事倒霉的还是胤禛。

她不由得想起了当初使在张廷玉身上的手段,八爷吗?

“你倒是你家爷的好奴才,他不说的你帮他说了。”

高无庸也自称奴才,可自己知道跟顾怀袖没法比,他只笑道:“这不是也看爷委屈吗?若是换了一个人,奴才断断不敢说。”

“他委屈个什么劲儿啊……”

胤禛自己都没辩解,顾怀袖有什么不明白的?

到底这件事肯定有胤禛的错在里头,后面就是八爷党算计的问题了。

都不是什么好人。

顾怀袖也没跟高无庸再说什么了,她照旧悄悄离开了雍亲王府。

而佛龛前面,胤禛却忽然看向了旁边,道:“听够了?”

“您都还没跟她说几句呢,沈某人哪里听得够?”沈恙慢慢从里面走出来,瞧了外头一眼,却道,“她在您面前,可算得上是乖顺了。”

胤禛倒是奇了怪了,笑了,这也算得上是乖顺?沈恙平时到底多讨人嫌?

“据我所知,你若没得罪她,她必然也不会与你抬杠……不过一个女人,抬杠又能怎样?”

“若是爱的女人呢?”

沈恙一点也不避讳,就这么微微一笑。

而后胤禛却是眼皮子一跳,觉得沈恙胆子很大:“觊觎张廷玉的女人?”

的确是觊觎。

沈恙是前些天就已经来京城了的,正好跟胤禛谈事情,没想到顾怀袖也是今日。这么说来,这女人也是四爷的奴才了……

他开始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人给算计了,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

沈恙一开始有把柄攥在四爷的手上,这就是毋庸置疑的,这些东西又是谁捅出去的?可能是沈恙手底下的账房先生,也可能……

是他亲手写下去的那些账目。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你既觊觎有夫之妇,也怨不得她厌恶你。”

胤禛笑了一声,却走到一旁的禅室之中坐下来,而后一指下手位置,“坐。”

沈恙跟四爷合作的时间不长,可已经算是很熟悉了,这一回还是沈恙带回来的名册解了急。

见沈恙坐下了,胤禛才道:“剩下的一半名册呢?老八在江南的人,你还没抖出来。”

“商人重利……”沈恙弯唇,“我沈恙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还从来没人敢跟爷谈条件。”

胤禛颇为不悦,眯眼看着他。

沈恙却道:“如今您见着一个沈某人了……”

“此前还有个顾三。”

胤禛一下想起许多年之前的事情,那时候她还没嫁人,正处心积虑地准备嫁出去呢,还问他讨个好名声。

事情的轻重缓急,胤禛也是知道,只问道:“账本给我,你家翻案的事情免谈,其余再议。”

沈恙忽的一笑:“为您卖命的人,定然没有好下场。我的条件……”

他忽然停住,过了好一会儿才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