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局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解剖床被打开,一块块尸块被小心翼翼放上去。
法医其实是一个高危职业。
因为在解剖过程中,如果不注意,可能会被碎骨或者血沫溅一脸。如果死者有比如hiv,梅毒等传染病时,极有可能造成职业暴露。
所以除了在需要在特定环境下,比如之前通过腐败气味判定死亡时间的时候,剩下的时间需要戴好口罩,做好必要的防护。
所以放好尸骨后,首先要做的就是穿戴好防护。
如果尸体里有尖锐的比如铁刺时,手套都要戴上三层。
叶桑桑学习非常快速,麻利给自己重新戴上口罩手套还有头罩脚套。
然后拿好记录的板子,做好记录工作,走到冰冷不锈钢解剖床边,看向中年男人。
男人叫周建国,是一个严肃刻板的老法医,四十六岁,也是国内第一批法医。
这种法医,其实是不太喜欢女法医的,因为那种五六十年代生人,大多觉得女孩很容易脆弱和恐惧。
但樊静思不是一般人,说啥也要拜了他当师父,硬是坚持了七八年,从一个看见巨人观吓得哇哇大叫的小姑娘变成经验丰富的法医。
资料当然不会这样写,但通过一些描述,叶桑桑也能猜出过程大概是怎么样的。
对此她只想说,恐惧和害怕,不是某个性别的专属。
【2004年设备落后,解剖室器具都不多。】
【是的,DNA比对,恐怕都得去省会城市做,等好长时间才能得到结果。】
【开始干活了,这厚厚的马赛克。】
两人动作极快,重新拼好了尸体碎块。
解剖床边有刻度,估算了头颅的大概高度,确定死者的身高。
然后就是观察死者的外观,是否有淤青、掐痕或者钝器或者锐利物体击打的痕迹,确定痕迹的来源。
尸体已经有一定程度的腐败,但还是能勉强通过经验观察得出结果。
“死者死亡时间按照近期温度湿度推断,大致在48小时到60小时之间,死者死亡原因不明,但基本判定在分尸前,就已经死亡了。”
两人拿起工具,开始一点一点查看。
因为尸体已经是碎块,不存在解剖开尸体。
叶桑桑判断身上的伤口,继续道:“手部有拉伤,背部皮肤有拖拽产生的伤痕,初步判定为死亡前造成。”
“脚上陈年的旧伤,应该是更小时候因为皮肤直接接触热水产生的烫伤。”
做完外表判断后,他们开始在渗出血水,用来装内脏碎块的箱子里捞。
肺、心脏、肝脏、小肠大肠等等内脏,或许因为这些更容易剁碎,所以凶手将它们弄得更碎了。
要全部组合,然后观察是否有损伤,还要看看病变情况或者外部击打产生的破裂伤等等。
情况十分复杂,叶桑桑耐心极好,默默做着工作。
女孩加上头颅的话,也才一米三五,破碎地躺在相较她而言的宽大解剖床上,看得人不是滋味。
这种情况,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法医,也觉得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做好抽血化验,差不多最后流程后,两人心底都松了一口气。
【天呐,桑姐一点没跳时间线,我也跟着全部看完了。】
【隔着厚厚马赛克,我也能看清两人脸上的认真严肃,法医真的好不容易。】
【是我进这种副本,全程都只会哇哇大叫或者哇哇大吐,《犯罪档案》真的好狠。虽然害怕,但看的话我还是会全程看完,莫名地觉得吸引人,可能是因为那种人类的专注认真。】
这样的解剖时间过得飞快,叶桑桑抬头看解剖室内机械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半。
“希望他们明天能找到头颅,这样基本就能准确确定死因了。”
法医需要为自己的解剖鉴定结果负责,所以即使他们已经知道,大概率孩子是被掐住窒息死亡,也要等头颅找到,才能真正将死因写到他们的鉴定报告上。
“我去过那个家属院的居民楼,保安形同虚设,居住的人年纪也大了,大概率凶手把头颅带走了,不太好找。”
“凶手是有收集头颅的癖好?还是单纯想要把头颅带走,增加侦破难度?”
两人交谈着,叶桑桑回想起在凶案现场感受到的那种愤怒凶狠的感觉,猜测凶手大概率是前者。
一些变态的杀人犯,会收集一些在他们眼中具有纪念意义,比如凶器或者尸体的指骨或者什么。
头颅虽然目标大,但要是真想当杀人纪念品,也不是没有办法带走。
周建国挥了挥手,“把报告给侦查员,先回去休息,别熬夜了。”
“行,我先去送报告,师父你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处理。”尸体还在解剖床上,弄完之后还需要处理剩下的事,需要一些时间。
周建国蹙眉看着叶桑桑。
“让你走你就走,送完就回去休息。”
叶桑桑点了点头。
只是按照樊静思的性格,她送完还是要回来看一眼的。
距离不算远,来回差不多七八分钟。
白城的解剖室比较大,一个大间隔成两间,一间是解剖室一间是准备间。
为了方便交谈,特地安装的窗户。
她回来声音不大,一眼就看到正在沉思的周建国。
对方眼神复杂,应该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
叶桑桑站在准备间放下东西看了一会儿,走到门边敲了敲门。
周建国被惊醒,抬头看了看她,“不是让你回去了吗?”
“一起收拾吧,收完大家赶紧回家。”叶桑桑没问对方在思考什么,而是如常开口,说帮着一起。
这次周建国并没有推脱,点点头一起收拾。
将尸体安置到冷藏后,他们开始清理现场的血污。
等做完回去,已经凌晨差不多三点。
上班加值班熬夜到三点,身体已经感受到极其疲惫,走到准备间脱下衣服时,已经不知道打了几个哈欠。
叶桑桑知道,必须休息了。
她很少有这样的情况,大概是她精力太旺盛了,每天只睡五个小时左右,就能完全睡好。
没经历过这样的疲惫,所以打了好几个哈欠才反应过来是太困太累了。
收拾好残局后,叶桑桑就回去了。
她并没有轻易跳过时间线,因为这个副本里还有另一个人,一旦跳过两人都会跳过。
而且这种副本,她觉得突发事件没准很多,所以她先回去洗澡这些活动,等身体进入睡眠之后再试探着跳时间线。
不过对面如果跳时间线或者重启的话,她也会跳一些时间线和重启。
只希望对面实力还行,不用重启吧。
【匹配的主播没找到耶,难道是国外或者比较小的主播?】
【可能,毕竟五万个名额,五万个直播间想找到一样的,简直大海捞针。】
【双方直播间都不能提对方,双盲下提直接就被封口,到时候发不了评论可难受了,所以干脆不去找了。而且我相信桑姐,她会揭开是谁的哈哈哈哈,去对面知道身份也没什么意思。】
直播间聊着,从匹配模式开启,就有不少人去找。
可惜没找到人在哪个直播间。
叶桑桑对于另一个玩家身份只是好奇,正如弹幕说的那样,后面会知道的。
她缓慢跳过时间线,很快到了第二天一大早。
拿着早餐走进局里时,同事基本到了。
让叶桑桑诧异的是,樊静思的师父周建国竟然迟到了。
她和另一个同事聊着昨天的事,一边吃着早餐。
一直到上班还剩下一分钟,周建国都还没来。
“以前都是早半个小时来的,今天怎么这么迟。”
男同事三十岁出头,看了看表,表情都带上了惊讶。
“可能是昨天凌晨三点才下班,年纪大了撑不住,没听到闹钟。”
叶桑桑没想太多,周建国这种老法医,可没那么容易被杀之类的。
相对于被杀,大概率只是睡过头了。
事实证明叶桑桑猜得对,距离上班还有几秒时,对方走进了办公室。
天气非常热,对方额角因为快跑流下豆大的汗珠。他气喘吁吁走到办公桌前,把怀里杂乱资料放在桌上。
叶桑桑已经吃完了早餐包子,看到对方,抽出纸张擦了擦手,提起准备的另一份走向对方。
“这是带了什么?”叶桑桑好奇地问道。
周建国放下资料后,资料上的灰尘被弹起,他挥了挥灰尘避免糊脸。
“就是一些陈年旧资料,我想着看一看。”
他拿起早餐,说了谢谢,挪了一步打开袋子吃起来。
叶桑桑颔首,直接道:“我一会儿和你一起看。”
周建国吃着东西,闻言“嗯”了一声,充满沟壑的脸上,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愁绪。
一共三个法医,凑一起说了会儿话。
侦查的人已经散出去,专心致志找女孩的头,以及女孩失踪的父母。
法医主要是探查尸体的情况,做出专业的判断,死因、死亡过程和结果,到时候抓到人直接给侦查员那边用来质问犯罪嫌疑人。
聊了一会儿,三人开始看周建国拿来的卷宗。
老法医看过不少案子,拿来的案子毋庸置疑,要么有参考价值要么有关联性。
案子上积了灰尘,证明是一起陈年旧案。
翻开才知道,年代比叶桑桑想得更远,已经是十年前,也就是1994年的案子了。
并且还是一起灭门案。
死者是南郊一户普通住户,爸爸妈妈小孩,外加爷爷奶奶五口人,全都被人杀死在家中。
更加令人惊悚的是,他们尸体全都被砍碎,塞到家里各装东西的器物中。
“这起案子是当年我和其他法医一起办的,当时我们还只有两个法医,五口人花了我们足足半天才拼接好。”
他说着,像是想到了当初的场景,眉头皱得死紧,面沉如水。
叶桑桑看了一眼道:“关键的一点是,这个案子也没有头颅,只通过衣着辨认出是那一家五口。”
“对!当时这个案子轰动全城。因为凶手是跟踪孩子进的家门。那时候家家户户挨得近,附近都是熟悉的邻里邻居,没有什么关门闭户的观念,凶手趁人不注意进入家门,拿刀趁人不注意迅速杀了人。”
“杀了过后,凶手甚至堂而皇之任由门户开着,在屋子里完成了肢解。只是或许是新手,肢解得比较大块。”
“发生这件事后,家家窗户紧闭房门关紧,甚至都不敢单独出门。而因为刑侦手段,以及没人看见过凶手的面貌,警方迟迟没找到凶手。久而久之,就成了一起悬案。”
周建国叹息一声,说完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案子头部至今没找到,现在又发生了类似的案件,他心里感觉阵阵发麻,一晚上睡不着,感觉浑身冰凉。
索性他直接起来,去档案室拿十年前的物证箱了。
他很害怕那个凶手,因为那凶手十分狡猾。
当年肢解,甚至都是用棉被铺在地上,让剁碎肢解没发出声音。
而且还做到了带着尸体头部离开没惊动其他人。
这些足以说明,这是一个多么难以对付的凶手。
“是同一凶手作案?”
叶桑桑旁边男同事开口。
叶桑桑想了想,摇了摇头,“94年的五口灭门案,按照我的推测,应该是一个年龄在25——30岁的青年,10年前15——20岁。这个年龄大多年轻气盛,不太符合五口灭门案的凶手表现出来的谨慎。”
“当然,也不排除这个可能,只是我猜测或许是模仿作案。”
毕竟按照周建国的说法,这个案子当年知道的人很多。
突然灵光一现模仿作案也不一定。
同事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点点头。
周建国拿着资料,感慨道:“这件案子,是不少局里侦查员和法医痕检的痛,要是再出现类似的案子没破,那真是要被骂无用了。”
“现在技术发展了,不会像十年前一样的。”同事十分自信道。
叶桑桑没说话,她决定多看看,试试能不能找出相同点。
看完自己的后,甚至接过周建国和同事的资料看起来。
白城不算是个小城市,法医也并不清闲,中午接到了一起案子。
虽然是命案,但案情简单,凶手当场被抓。
所以同事一个人去了,他们在局里待命。
毕竟是熬到凌晨,中午休息时,还补了觉。
叶桑桑是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吵醒的,身体的本能让她立刻放下了交叠在办公桌上的腿,从办公的椅子上站起来。
“喂。”她拿起白色的固定电话道。
打电话的是昨天晚上接送叶桑桑的女警,“静思姐快来灵溪公园,那边的芦苇丛发现了尸体。”
叶桑桑连忙答应下来。
正准备去看周建国,发现对方已经站起来,揉了一下自己的脸。
做好准备,两人快速赶往现场。
封锁现场需要不少民警,尤其灵溪公园逛的人多,需要看着以免好奇的人进去。
路上叶桑桑听到,报警的是一个企图找个隐秘凉快一点的地方钓鱼的钓鱼佬。
他左顾右盼,终于找到了那个点。
没想到,走进去一看,芦苇丛里恶臭一片。
他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野生动物死了腐烂了,低头仔细对上碎肉,发现里面有指甲。
“那人直接吓得瘫软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拿起手机打电话给附近派出所的座机报警。”同行的警察道。
【果然,钓鱼佬走得最偏,最容易发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或者钓上来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种事发生在钓鱼佬上不足为奇。】
【我麻了,看见这我想起不好的回忆。我之前就是一个钓鱼佬,现在已经戒掉这个爱好了,别问我怎么戒掉钓鱼这个爱好的。】
叶桑桑望着窗外的景象,心里感觉不好,因为天气开始阴沉下来。
这景象,不会是要下雨吧。
很快他们到了灵溪公园。
公园里管理方已经打开大门,让警车直接进入。
车子一直开到东南角,然后下车步行三分钟,面前才出现一片芦苇地。
夏天绿色的芦苇高大,翠绿幽深。
叶桑桑心里都感慨。
这么深的芦苇丛,钓鱼的人怎么敢进去找钓位,不怕栽倒下去无人扶?
看到法医来了,观察的侦查刑警们拨开了芦苇,让他们走进去。
“要下雨了,我们得加快速度,不行带回局里拼,这会儿先注意重点部位。”
周建国道。
叶桑桑“嗯”了一声。
只是走进去,看见尸体碎块的瞬间,两人皆是面色一怔。
因为碎块的大小,和房子里的一模一样。
只是腐败程度更甚,应该是和露天直接接触阳光有关,室外温度较高,所以腐败程度也相对较高。
叶桑桑眯了眯眼,眼中带着几分危险。
她很清楚,这个凶手的心理素质和她基本差不多了。她能明显感觉到,除了愤怒和恶意以外,对方其实思路是非常清晰的。
也就是说,做这些的时候,他的大脑处于极度亢奋的情况。
兴奋、愉悦充斥自身,所以他根本不会感到慌乱不安,留下的线索也会变少。
自己做侦查者的时候,才知道案子真的很难搞。
叶桑桑绷着一张脸,安静收拾起来。
天气逐渐变暗,侦查员眼看着不对,戴上手套一起捞。
先把能看到的捡完,如果远点的河里有,没准还要去河里捞。
总之,能捞到的,全都要收集齐全,让遗体完完整整才好找到证据。
没准还能捞到凶器。
夏季的雨来得极快,刚收完,立刻就下起雨。
抱着一袋子碎尸块,护着不被雨打湿,小心翼翼回了车里。
周建国也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生怕被淋湿了,好似根本闻不到那股味道。
“先别走,等等看雨会不会停。”
叶桑桑提议道。
夏季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完全可以再等等看看。
其他人也赞同,有些已经穿上配备的雨衣出去了。
和叶桑桑预估得差不多,雨下了差不多三分钟,雨便停了。
他们下车,把尸块放好,转身再次去现场,寻找是否有遗漏。
一旁痕检科咔咔拍着照,不放过现场一丝痕迹。
公园的河水不深,哪怕刚才才下过雨,也只到成年男人大腿那里。
所以在拿到防水的衣服,也就是俗称的“水鬼衣”后,直接下去开始捞。
简而言之,当警察除了需要技术,他们要做的还有很多。
掏下水道掏河道掏池塘挖土,这些每一样都是刑警和民警都逃不掉的。
岸上的差不多了,叶桑桑就去巴拉他们捞上来的东西。
为了给门外汉玩这个游戏,如果不认识,游戏副本就会标明捞上来东西具体是什么,里面藏着的是什么。
叶桑桑属于是不需要的,直接点击忽略。
她提着袋子,看到是尸体碎块,就捡起来放袋子里,速度极快。
“静思姐,你不会看错吗?”娃娃脸女警凑到叶桑桑身边道。
这样的情况,一般是不会要女警下去的,甚至稍微矮小瘦弱一点的警察也不允许下去。
除了冰凉,还因为怕河水湍急起来,发生什么不可控的意外。
叶桑桑听见女警的话,头也不抬道:“不会,很好辨认的,以后熟悉了你也能看出来。”
“你说,会是什么人干的,邱哥那边根本没头绪。”
邱哥是案子负责的人之一,多年老刑警。
叶桑桑没回答,只是叹了一声。
娃娃脸女警看着腐烂的尸块,鼓足勇气道:“静思姐,我提着,你直接捡,这样更快一点。”
叶桑桑颔首,没有反对,因为作为一个刑警,主动接触案子,成长是最快的。
过程是枯燥且乏味的。
一直持续捞了两个多小时,这一切才停下。
大家脸上都有些失望,因为依旧没有头颅。
头颅和那个小女孩的案子一样,彻底消失了。
虽然都没说,但大家心里知道,现场的尸体碎块的作案者,和小女孩的案子作案者大概就是一个人。
回去的一路上都有些沉默,一直到回到局里。
法医的办公室被侦查员们占领了,它在解剖室隔壁,他们想第一时间等结果出来。
另一个同事忙完回来,又参与到这起案子中。
三个人忙活结束,基本确定一件事。
死者大概是三十五岁的男性,估算头颅的大致高度,加起来大概身高在一米七。
“死者常年在工厂搬运,所以双手和下肢有肌肉,浑身多处死亡前骨折,估计生前经历过一场折磨……”
叶桑桑直接和侦查员进行对接,身高体重身体特征,还有身上伤痕的特点,尸体碎块分布创口的情况。
随后就是大概的死亡时间,凶手可能使用的武器。
叶桑桑念完,发现碎尸女孩被碎尸的武器,似乎和碎尸男人的不一样。
一个是用的菜刀,一个用的是劈柴斧子。
按照时间顺序,是女孩先死。
她回忆房间的出血量,和一个女孩的出血量不太符合,太多了。
那夫妻俩,应该也死在了房间里。
可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要选择带走尸体进行抛尸呢?明明直接碎尸,然后带走头颅就好。
叶桑桑面前被人晃了晃,她抬起头来,对上娃娃脸女警担忧的黑眸。
“静思姐在思考什么?”她有些好奇地问。
叶桑桑摇头,“想了一下关于案子的事。”
“死在房间里,一起抛尸不是更好,为什么要直接带走。”
“带走两个人,可不太容易。”
叶桑桑深吸一口气,没想通其中的关键。
女警虽然是实习警察,但参与了案子全部讨论,并且是专业学习过的专业人员,立刻知道叶桑桑说的意思。
她抿紧嘴唇,蹙着眉头思考,不明所以。
叶桑桑知道没办法讨论,寻找真凶,肯定没那么简单。
这个案子安排法医作为侦查者,肯定是觉得法医在其中能发挥极其重要的作用,不然她现在就会是一个刑警。
侦查员们讨论了一些关于案子的细节。
叶桑桑发现,和十年前的案子一样,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异常的人。
也就是说,这个案子只有现场,只有被带走的头颅,没有目击证人。
痕检那边提取了现场的痕迹和质问,发现了四个人的脚印以及指纹。
其中两个通过比对,两个是现在已经发现的死者的。
剩下两个应该一个一家三口中的妻子。
最后一个,大概率就是凶手。
只是从系统中,并没有筛选到合适的人,难道是没有前科的人做的案子?
叶桑桑走进解剖室时,周建国正在细心继续尸检。
他绷着一张严肃的脸,眼底带着执着。
【虽然之前说起灭门案时,表现情绪一般,但能看出来,他一直记挂着那个案子。】
【我之前看过一个案子纪录片,有破案的警察执着了二十六年,终于破案,那坚定的眼神,看得我想哭。】
【是的,他们的执着,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他们想给受害者公道,坚持自己的信念。】
叶桑桑并没有开口说话,戴上手套,走到尸体身边。
指缝的泥土和可能藏着DNA组织,都一点点清理出来。
还有对于切口使用的工具大小,以及尸体可能会缺失的部位进行比对。
其实这人死前,受过一定的折磨。
毕竟是一个成年男性,对于杀人凶手来说,是威胁最大的。
所以首先需要做的,就是暴力制服。
而且抛尸地点也奇怪,扩大了警方认定凶手的范围。
叶桑桑看着腿部,“这里有捆绑的痕迹,死者应该目睹了女儿的死。”
她甚至可以想象,对方是捆绑住他,然后逼着他看到他杀死了女儿。
甚至妻子,也是死在男人面前。
最后他也被男人杀掉分尸。
她手放在尸体的腿部,思索起来。
如果是她,是出于什么心理看着这一幕的呢?
喜欢他们的痛苦?
按照侦查员的说法,这一家三口与人为善,虽然家庭并不算富裕,但家庭氛围很好。
她手挪到解剖床的边沿,心里突然多了一丝了悟。
或许不是喜欢他们的痛苦,而是欣赏他们幸福关系的崩塌。
他们表现的一切他十分仇视,所以选择了破坏。
破坏这种关系。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契合副本的名字。
恶意。
只不过,这些都是猜测,只对犯罪动机有所猜测。
而实际的,并没有什么作用,后续可能作为参考。
她回过神,看向周建国。
“要安排家属进行遗体辨认吗?”虽然现在没有头部,他们也确认是一家三口中的父女,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他们亲人也在白城,只不过在乡下。
案发当时就通知了,看时间的话,可以安排辨认遗体了。
周建国点头,“把尸体再处理一下,让家属选胆子大的来辨认。”
“好。”叶桑桑颔首。
三人开始干活。
弄完之后,叶桑桑开始通知家属。
通知死者家属后,他们立刻到达了局里,安排辨认遗体的房间在另一边。
叶桑桑看着浩浩荡荡一大屋子人,直接道:“不能都进去,选亲密一些,对亲人身体比较熟悉,胆子大一些的人进去认,不要破坏触摸破坏尸体,如果受不了及时出来……”
她朝着他们叮嘱完注意事项,就看着人群里的人。
经过商量后,男性死者的父亲和大伯,还有女孩的小姨走了出来,三人跟在叶桑桑身后走进停尸间。
因为没有头部,所以颈部以上被白布盖着。
尸体是用固定细线,在全部检查后,用鱼线缝起来的。
所以全身都是密密麻麻的缝合口,他们三个人足足缝合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这场大工程。
这个场景,显得狰狞又可怕,即使做过一定的清理,维持表面的干净,方便辨认,也足够挑战人的神经。
掀开白布前,即使叶桑桑已经给他们又打了预防针,掀开后现场也难免出现后退和害怕的表情。
然后就是呕吐,好在叶桑桑已经安排了垃圾桶。
因为是家属,悲伤大于其他情绪,很快三人就整理好心态,看手看脚,以及身体的大致情况开始辨认。
对于自己的孩子,父亲是熟悉的,很快父亲确认死者是他的儿子。
男性死者的大伯看了后,从手臂的痣,确认死者身份。
女孩的小姨是带过女孩一年多的,很熟悉女孩身体情况。
辨认女孩时,爷爷和大爷爷转过身抹泪。
不是避嫌,最主要是难过,辨认出是儿子的时候,那位父亲眼里全是眼泪,整个人在那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岁。
女孩小姨捂着嘴,在叶桑桑掀开后,狠狠抹了一把眼泪上前去仔细看。
她放在床板上的手控制不住颤抖着,仔仔细细一寸一寸看过去。
随着时间过去,叶桑桑能明显看到,她眼底的希望一点点熄灭。
大概是熟悉孩子的小姨,已经认出了这就是她外甥女。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直到看到脚上的烫伤痕迹,她捂住自己的脸,瞬间崩溃大哭。
眼泪不停从指缝冒出来,来这里之前,他们安慰着不一定,一定不是家人的心理建设,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叶桑桑大致清楚了情况,把尸体好好盖上,然后起身把人扶起来。
“走,我们出去说吧。”
在这里,恐怕哭不完。
侦查员也要问他们,夫妻俩有没有得罪过人,或许和人发生过口角没有。
三人出去,告知了外面的人发生了什么。
死者的母亲没哭,只是脸上的茫然和无措,让人感觉到她深深地无助。
【哭出来比较好,没哭后面反应过来,不知道多么难过。】
【太惨了,每桩命案后面,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这种真实的场景,每次都看得我哭死过去。】
等待的侦查员送走了多余的人,留下死者血缘最近的人,在安抚后开始询问情况。
叶桑桑静静站在一旁看着。
死亡是一瞬间的事,可对于活着的人而言,一切才刚刚开始。
其实这样的一幕,她能够做到一些共情的,因为她经历过一样的事。
叶心女士的离开,乍一看云淡风轻,实际她却时时想起她。
托她记忆力很好的福,她能准确记住她脸颊的小痣,也能回忆起她瞳孔的颜色,甚至笑容的角度。
之前并不是很懂,她时不时记起是为什么。
现在望着那位母亲茫然的眼神,却突然懂了。
侦查员并没有问出关键的信息,夫妻俩在城里打工,女儿也带到城里上小学,电话费贵,他们一个月联系三次。
这样的联系频率,说其他的都来不及,更不会说得罪了谁遇到什么事了。
中洲国人出门在外,大多报喜不报忧。
叶桑桑回去,看着一大一小两具尸体,将他们推回冷藏。
希望,早日能给他们拼一个全尸。
这件事的风波比想象的大,一家三口两死一失踪,加上还和十年前灭门惨案一样的案发现场,瞬间登上了白城晚报头版头条,甚至还有省会城市的报纸似乎要刊登,说是记者都出发了。
市里压力巨大,这压力又传导下来,勒令负责案子的人一个星期内一定要有结果。
如果继续和十年前一样有始无终,那整个警察部门的信用都将大打折扣。
法医部门压力也不小,加班加点分析,送检DNA样本,测现场的血型,确定另一个女性失踪者的情况。
刑侦那边一个组全员出动,分析寻找可能的案发地址,走访调查调取监控。
甚至出动警犬寻找,希望失踪女性没死,把人找回来。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白色固定电话机响了。
几乎一瞬间,周建国的脸沉下来。
因为电话响了,代表需要他们法医出现场。
第三个受害者,大概已经遇害。
他闭了闭眼,颤抖着伸出手。
“喂,白城法医科。”
一只年轻的手伸出,越过他稳稳拿起电话接起来。
她声音坚定,眼神中透着绝对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