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口中说的安全屋, 在米花町四丁目。
四室一厅二卫公寓套间,面积一百二十平方米左右,是标准户型。
室内的装潢也十分标准, 一如既往的冷淡酒店风,完全没有多余的装饰品。
安全屋似乎回归了它最本真的职权:暂居落脚点。
附近是米花公园,能隐约听到小孩子们毫不掩饰的玩闹笑声。
挂在天花板的白炽灯亮着柔和而明亮的光芒。
两仪绘川双手空荡荡地站在客厅门口。
降谷零拉着行李箱进客厅的时候,她甚至下意识往旁让了让,脑海还在盘算着这处安全屋的安全程度。
是高层公寓, 住客以家庭为主,物业也很尽责。安全程度因此降低。
物业会努力记住住客, 家庭为主的住客往往稳定几年不变, 对这栋楼里的住客也可能会有印象。
如果降谷零还在卧底,她会立刻掉头离开。谁知道组织会不会盯上波本,想抓他什么把柄?她这不成送上门的了?
不过现在组织都覆灭了,降谷零也不用太过遮遮掩掩,要住着……也行。
两仪绘川悄悄呼一口气,她之前一直担心自己行事不谨慎, 会牵连到降谷零。现在至少不用怀着这样的担忧。
并且,以暂居为目的前来降谷零的安全屋,她也是第一次。
别说以暂居为目的了,她基本就没去别人的私密居所。上一次到降谷零的安全屋, 她连波尔多红这个代号都还没有, 单纯和公安上司谈工作,坐一下午就走了。
大概是之前有身为游戏玩家的认识, 因此在下意识远离真实NPC的私人生活。
习惯的住所也确实会带来安全感, 新的住处,新的格局, 都让人难免迟疑。
如果降谷零没有开口邀请,她大概永远不会有“我要不要住他屋里”的想法。
降谷零放好行李箱,走过来,看着她有些怔忪思索的神情,没有多说什么,只静静牵住她的手。
陌生的地方,只有他是熟悉的。
两仪绘川长呼一口气,伸出左臂抱住降谷零,头抵在他的肩上。
温热的身躯,亲密的接触,有助于迅速稳定情绪。
在降谷零用双臂搂住她时,她定下神,问道:“四个房间,一个书房一个主卧,还有两个房间是做什么用的?”
降谷零也没问她为什么不去自己逛一逛,只认真道:“一个是简单健身用的房间,还有一间客房——客房就空着,行李箱里的衣服放主卧,我们平常也一起睡主卧,可以吗?”
“唔……可以啊。”
两仪绘川想起了她的房子里,二楼客房和三楼主卧的衣柜里都有他的衣服,洗漱间摆着他的洗漱工具,阳台上两个人的衣服一起挂着晾晒,主卧大床上两个人躺在一个被窝里。
不知不觉间,降谷零已经把她的个人空间侵占殆尽。
……哭笑不得,但嘴角诚实地愉快上扬。
已经达成同居的事实,还要寻求同居的许可,不愧是零。
.
安全屋的屋内其实没什么不安全的,不安全的地方往往在屋外。
最简单、也是今晚就可以上手的部分,是检查安全屋附近的地形和监控。
但当拥抱变成坐在沙发上的吻,细密缠绵,缱绻到难以割舍,避免在她右肩膀施力的前提下,几乎黏到一起,要很艰难才能让理智占上风,决定出门看看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降谷零还在审查期,工作量减少,哪里会有加班电话?她对电话内的事项有些担忧,犹豫着,还是从他怀中离开,回避电话内容。
工作经常会有保密内容,即使是同居者也不能理直气壮在旁边听。
降谷零呼出一口热气,拿出手机看了眼后,轻轻把她拉回怀里:“可以听,是宾加的事。”
两仪绘川就不再推拒,靠在降谷零结实的小麦色臂弯里,竖起耳朵听。
电话里的人声音有一点熟悉,两仪绘川在记忆里翻了翻,记起来,是有马那个赌马公安的声音。
……这个倒霉蛋挨了她一记没轻没重的麻醉枪,现在还能汇报工作,看样子没受到大影响,真是太好了。
有马汇报的声音带着社畜加班的疲惫,但精气神总体很足。
有马汇报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
一位名叫工藤新一的孩子报警,口齿清晰地说明有一伙不良人士身上携带有枪支,伪装成为保险推销员,在他家附近转悠。经搜查一科警察抓捕归案后问询得知,事情和最近覆灭的黑衣组织成员康帕利有关,案件和嫌疑人因此皆移交到公安。
第二件事。
和先前被抓住的一拨人一样,这一批人同样是宾加的朋友雇来的人。这两拨人都承认,自己手上有康帕利的安全屋地址,还有她的照片,按照宾加朋友的雇佣要求,在附近寻找她的踪迹。
降谷零沉吟片刻,低头小声说道:“应该是你在组织渠道购买的安全屋地址泄露了。”
两仪绘川点了点头:“组织覆灭后,给组织成员做假身份的源头渠道一起被清理。我的安全屋都是用这些假身份买的,组织里不会留下这些一次性假身份的记录,但源头那边估计有存档备份,并且被泄露出去。假身份、连着假身份买的安全屋都因此被顺藤摸瓜了。”
降谷零沉吟道:“宾加和他朋友的关系看样子很不错。”
两仪绘川笑着坐直身体,用自己被吻得殷红润泽的嘴唇安静碰触他的,然后重新靠回他手臂圈出的怀抱中,开始报地址。
她有十几处安全屋,宾加的朋友可能在各个点都有雇人找她,甚至很可能亲身上阵。公安把这十几处扫下来,说不定能直接抓住宾加的朋友。
现在还在为组织办事的人,和秋后的蚂蚱根本没有区别。
但她确实暂时不方便出门,毕竟肩膀受伤战力削减,又是晚上,外头说不定有人正在黑暗的角落持枪找她。
今晚,她也只能动动嘴皮子,报一下地址。
幸好自己把技能点点到400点,这一次被狙击枪的后坐力制裁时,肩膀的疼痛感比上一次轻多了,零的手法也很好,感觉淤青和心都一起完全被揉散,明天就能重新活蹦乱跳。
至于现在……
电话那头的有马已经把地址都记好,确认无误,定好搜寻计划,挂断电话。
似乎是可以继续享受二人世界的时间。
降谷零犹豫片刻后,还是低头贴上她的额头,歉疚道:“今天是你过来住的第一天,我应该和你待在一起的……但是,对不起,我想去找找朗姆,询问一下宾加的那个朋友有可能是谁。还要用上一些常规查证手段,能从假身份查到房屋住址的地方不多,我打算今晚一起查查。”
两仪绘川皱起眉头:“感觉不是一个晚上能完成的工作量……”
降谷零更不好意思了,用鼻尖蹭着她的,用黏黏糊糊的语气道歉:“所以,今晚可能就不回来了,真的实在抱歉。”
根本就是明示自己要熬夜,两仪绘川笑着咬牙,强调道:“你完全可以不回来,也不用为这种事道歉。但你在外面也要保证至少一个半小时的睡眠!”
降谷零热情洋溢地答应下来:“好的,那我现在就出发。”
两仪绘川忍不住虚起眼地看他。
这家伙答应得这么痛快,晚上真的会老实睡觉吗?
……感觉不会,他如果真的有给自己划拨超过一个半小时的睡眠,他会选择回家。
降谷零迎着她怀疑的目光,坦然而无害地用下垂狗狗眼对视着,紫灰色眼眸盈盈有光。
他就这么注视着她,再俯身啾了她一下,用抱怨而抑扬的可爱语气说道:“不要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我吧,我保证自己会好好睡觉的?”
两仪绘川:“……”
什么样的人,才会因为工作和安全相关的事情,在关系稳定的情况下,使用自己的honey trap,试图把人迷得七荤八素啊?
她泄愤地抬起左手揉捏降谷零帅气英挺的脸,提出她的打算:“这家伙毕竟是冲我来的,我们兵分两路吧?”
下撇的猫猫嘴出现了,更加令人无法抗拒的表情。
两仪绘川扭开头,不为所动地继续阐述:“我现在在公安的身份还没定性,不过找松本管理官,申请去见朗姆这个老上司问宾加的事,还是完全没问题的。”她的语气一顿,见降谷零没反驳,才继续往下说:“假身份连上安全屋地址的那条线……你的计划是在国土交通省内找人吧,毕竟房产证相关归这个部门管——你继续这个计划,我们都完成后汇合,怎么样?”
降谷零愣了半晌,点了点头。流光的金发晃动着,不过他没有继续试图用自己的外貌优势,只用郑重的语气说道:“可以,我听康帕利大人的安排。”
.
夏夜凉风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缓缓吹拂,街道旁的橙黄色路灯给空气打上聚光灯。
东边的天空逐渐亮起启明星。
天边也在不知不觉中从深黑色淡化为昏沉的白,勉强照亮街道。
在路灯下的空气变得黯淡,与街道融为一体。
新出现的人,就显得格外瞩目。
这位金发深肤的英俊男性在街道划线内停好车,下车绕了车一圈后,靠在车门上,仿佛在等着什么。
一条长腿曲起,等得似乎漫不经心,但姿态又格外闲散帅气。
没多久,有栗发浅肤的美丽女性从街道内的小区中出来,直接扑到英俊男性立刻站直后摊开的怀中,散在背后的长发愉快在身后扬起。
两个人不仅当街拥抱,甚至在黯淡的空气见证下,在无人的街道旁嘴唇贴嘴唇。
“找到了?”
“抓住了。”
“右手直接抬起来……没问题吗?”
“还有一点点钝痛,回去后你再帮我一下?”
“恭敬不如从命。”
话语很简短,似乎有着不需要用言语表达的默契。
天边逐渐泛白,两人上车离开。
马达轰鸣,只剩下无色的车尾气留在这条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