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绘川走进公寓。
一处和酒店格局类似的公寓, 普通的二室一厅的70平米。
她上周有请家政进门打扫卫生,前天也来逛过一圈,确认此处安全性无误, 可以作为临时安全屋使用。
但收拾洗漱,靠在沙发上,她还是会悄悄在心底嘀咕,感慨一下这里的沙发不如二丁目那处的软和舒适。
在固定的住所住久了,她对其他住所居然也多了些不适应。
不过没关系, 她只坐在沙发上处理几条消息,休息一下, 等消息都回完, 降谷零也回去处理那个负责人了,她就能叫个深夜计程车偷偷溜回家。
如果是工作日能更方便一点,她直接白天去警视厅档案楼就行。可惜明天是周六,她没上班,不能直接上班遁。
并且,降谷先生没有周末放假这个概念, 说不定还是会和工作日一样,早上五点路过她家门口时,顺手塞一盒做多的早餐。如果发现她不在家,说不好会有什么麻烦。
两仪绘川先是拿出纸笔, 把三张“天书”转码成正常名单, 拍照发给雾美沙。接着去看她收到的邮件。
琴酒:【拍卖会已经结束,怎么样?】
消息是十分钟之前发的, 大概是在心里嘀咕她怎么还没反馈工作情况。
两仪绘川笑了笑, 眼皮子都没眨,回复道:【和波本度过了愉快的一晚。】
琴酒:【我要吐了。】
两仪绘川笑出声, 这才说正事:【拍卖会顺利完成,负责人还表示预祝第二届拍卖会同样圆满完成。不过我感觉悬,过程管控再严,声势闹这么大,肯定会有漏洞,到时候名单很可能会泄露,然后闹起来。】
琴酒:【这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只需要往下看好戏就行。】
两仪绘川有想过一秒钟,要不要把名单里几家卖武器、情报和药物的组织名称发给琴酒。但她不确定波本会怎么处理那名负责人,又会不会把名单交给组织。
如果波本把完整名单交给组织,一起行动、但只交几个名字的康帕利可能会显得有点奇怪。完全不交都还好说点,波本交就好了,她又不缺这点功劳。
刚好琴酒表示作壁上观,她便也从善如流,回复一句【好的】,就结束交流。
……说来琴酒还真放心她啊,没有额外监视的人员,没问她为什么要易容成波尔多红的样子。
如果琴酒问她的话,她就能回一句,“我只是想按你说的,验证一下波本在各个方面有没有问题。验证的过程还算有趣,波本一见到我就举起手枪,后来邀请他上楼他也拒绝,那表情,你要看录像吗?”
波本举手枪的那段她是真的有偷偷录下来,就等着琴酒问,可惜琴酒没问。
两仪绘川打了个哈欠,眼角闪烁生理泪光,她揉了揉眼睛,就要看下一封邮件,另一部手机响起提示音。
监控的提示。是有谁去她家里……?
两仪绘川拿起手机一看,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来,骤然吓清醒了。
降谷先生去她家?!
不是,等等,什么?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拍卖会负责人不用关入公安审讯室吗?不用审吗?
名单那——么长的极丨道组织名单,不是要分轻重缓急一一处理吗?
一些组织可能比半个世纪的黑衣组织还要根深蒂固,要怎么处理不是要从长计议吗?
她用黑色假发丝都能想出来一堆急需处理的事,多想一秒都要窒息。降谷先生为什么还有心情去她家啊!就算是要摇下属起来一起加班,打个电话不就可以了吗?她把他设置成特别关注很久了,一打电话她就能醒的,真的!
两仪绘川几乎没有遇到完全状况外的情况,而现在算是一个。已经超出她的认知了,降谷和她的关系,有好到可以半夜去她家的程度吗……?
还是说,康帕利在扮演波尔多红的时候,出现了什么破绽?
想不出来,不过现在也不是反思的时候。她首先该想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回去肯定来不及,完全是不打自招。明天回去也一样。
但是不回去的话,两仪绘川在康帕利出现的这天晚上彻夜未归?这样的巧合,说得过去吗?
仓促间想不出什么好方法,两仪绘川决定先把剩下的邮件看完,再认真仔细地想想。
两仪绘川重新拿起康帕利的手机,准备打开邮箱页面。
消息提示,朗姆在给她打电话。
已经快凌晨三点了,有什么事急到非打电话不可的程度?
两仪绘川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抱怨地砰砰跳,是心脏抗议正常作息很久的大脑为什么要熬夜。
事情完全都堆在一起了,她叹了一口气,接通电话。
“喂……?”
“拍卖会已经参加完了,康帕利,你现在需要想清楚一件东西了,”朗姆语调平缓地开口,“你一开始和我说,你想在警视厅当卧底,你心意坚定,我才想方设法把你的档案做清楚。但你现在似乎不看重警视厅的工作,也不担心自己的脸出现在警视厅之外的地方——不用否认,和查苏格兰档案那件事不一样,一开始我问你要不要参加拍卖会,你是一口答应的。”
朗姆的语气依旧和蔼温和,循循善诱,但两仪绘川的神情骤然罕肃。
与发现“降谷先生跑她家里去”的惊恐不同,她再怎么惊恐,也还是有心情在脑海里刷弹幕抱怨降谷先生吓人。她已经不知不觉对降谷零丧失更多的防备。
但朗姆的话,让她的精神、躯干、一切的一切,都直接进入战备状态。她在朗姆面前,完全没有抱怨的富余。
“我是做好充足准备,才前去拍卖会的,”两仪绘川轻声说,“在波本眼里,我是假扮成波尔多红的康帕利——鉴于他并没有哭着说‘波尔多红太好了你还活着’,他背地里可能会骂我神经病。之后的全程我有遮挡面部,避免和人交流,会意识到我是坠海幽魂的人,一个也不会有。”
电话里的朗姆沉默片刻,电话内外都有一层骇然的沉默。
两仪绘川已经很困了,她不掩饰这一点,毫不客气地打了个哈欠冲破氛围,又直接道:“朗姆大人,如果您认为我不能去,去了就是‘不重视警视厅工作’,那您可以不转告我有这项工作的。”
朗姆呵呵笑出声音,对话似乎重新回到他的掌控区间,他轻松道:“但如果你重视警视厅工作,知道现在警视厅里面只有你和有马这两双眼睛,职权还重复,那你一定不会同意的。”
两仪绘川又打了个哈欠。她服了,听听,上司理直气壮钓下属的鱼。幸好她是卧底,她如果真的是朗姆的忠诚下属,会气吐血的。
“哎,”两仪绘川选择不继续绕弯子,“朗姆大人现在是打算对我的工作有什么新的指示吗?”
朗姆不笑了,也不再装出长辈对晚辈的和蔼语气,他冷酷地开口:“你现在要么做好本职工作,要么换个本职工作。警视厅、白色资金链,现在还有一些黑色资金链,你插手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两仪绘川只说:“除了今天,最近我每天都有八小时睡眠。”
朗姆质问她:“有每天尽心尽力翻阅档案吗?有努力收买公安吗?”
两仪绘川轻松道:“我及时发现铃木和他收买的公安可能会暴露组织,把他们都处理了。”
“……”收买了铃木的朗姆不接她的话茬了,只凭借着自己的心意,继续宣布着:“不管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跟着琴酒继续插手组织的黑色资金链的事情,皮斯克和爱尔兰,都不再由你负责。你原先说要两仪会社的盈利,现在看,这家会社直接交给宫野明美也很不错——你要收心负责警视厅的事情,等你什么时候多收买了两名公安,我再考虑把会社盈利重新交给你。”
……这就是朗姆想要的钓鱼结果,但是绕这么大圈子做什么呢?还让她摸清了组织里黑色交易链的基本框架,朗姆人怪好的哩。
“跟着琴酒继续插手黑色资金链”这句话也很有诱惑力,如果她继续和朗姆杠下去,完全可以说一句“好的”,然后就把电话挂了,回去睡觉。
但两仪绘川睡不着,她困劲已经过了,躯体困倦,但头脑清醒。她记得,组织在拍卖会上的卖品,全部都由朗姆提供。她如果真的要插手黑色资金链,绝对绕不过朗姆。
朗姆毕竟是二把手。
“我会收心负责警视厅的事,”两仪绘川无奈地叹息,用服软的语气说,“也别说跟着琴酒负责黑色资金链的事了,太远了。按您说的,翻阅档案,收买卧底,这件事要先做好。”
朗姆终于愉快地笑出了声,感慨道:“你想法太多了,总得敲打敲打你。幸好你该老实的时候还是会老实的,对吧?”
幸好她是卧底,而不是朗姆的忠实下属。复读。
……当然,某种程度上,她的想法多,也是因为她是卧底。朗姆确实也是敏锐的上司,判断并不算完全出错。
朗姆在电话那头已经说后续的工作安排了:“你处理铃木和古川都很干净,这很不错。铃木还留下一个有马作为遗产,是因为赌马欠钱了而收买下来的卧底,你可以看着用。”
两仪绘川也冷静分析,从表面身份做出评价:“有马不能用,一千万日元并不多,这种程度就会被收买的人,如果有别的组织给他伸出橄榄枝,都不用一千万,可能一百万,就足够他摇摆不定了。”
朗姆呵呵笑道:“你可以让他多欠一点,问题不大。”
两仪绘川蹙起眉。有马真的不能用,他很可能是让铃木直接暴露的公安,是降谷先生的安排。
这肯定不能说。但朗姆如果又像铃木一样来一次,把她的身份透露出去,那问题就不能用大不大评价问题了,她该直接跑路。
两仪绘川决定直接说明:“不是钱的问题,他是赌徒,不可能完全被收买,只要有新的可以赌的道路,他就一定会往那条路去。所以千万别和他说我是他的上司,他迟早会为了赌出更多东西,把我的身份也作为赌注押下去。”
朗姆的心情已经因为她的服软转好,被她当面抱怨也没生气,只笑呵呵问:“那你觉得,要怎么样才能收买人?”
两仪绘川想了想,说道:“最好的方法是有共同的理念,一同为这个理念而奋斗。琴酒和伏特加算是吧?他们很喜欢享受在黑夜中游荡、收割他人性命的感觉,他们会是同伴。其次是给予对方足够且无可替代的恩惠,组织里的哪个人没有得到组织里的资源呢?再其次是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能让人丧失反抗的动力,在组织外围地位,那些和组织做交易的政客商人,大概就是处在这个位置。”
“虽然不完全同意,但你的想法很有趣,”朗姆评价道,“之前铃木的事,看来你没完全尽心啊,他收买的人可是出了大乱子。”
两仪绘川禁不住呵呵冷笑:“我劝过,但他当场质疑我,是不是因为我嫉妒他收买人的速度,故意给他捣乱。”她衷心补充说明,“并且,他是您的人。”
朗姆沉默片刻,吩咐道:“做好后续工作。”就干脆地挂断电话。
两仪绘川挑了挑眉,伸了个懒腰,打起精神把剩下零零碎碎的邮件也回复完毕。
回想和朗姆的对话,想笑又笑不出来。
现在想想,爱尔兰被宾加叫走可能也是朗姆的安排,朗姆确实很有可能压根就不希望她在拍卖会的工作上进展顺利到可以不露面的程度。这是什么上司啊!
并且时间已经到了凌晨四点,今天又刚好是六月一号儿童节,新的月度技能点发放了。
康帕利的权力被削了个干净,于是她收到的技能点,从22点降到17点。三层身份,G5合作者,组织代号成员,公安警察,合计15点。另外2点,是宫野明美和爱尔兰承认她的指导地位,因此友情赠送。
拍卖会的10点技能点奖励下来,附加的处理负责人的5点技能点奖励也下来了,现在她一共有224点技能点。
存下来的技能点还够应对意外,但进账变少了,终究让人有些无奈。
她现在甚至没空发出更多的叹息。
朗姆是姑且敷衍过去了,回头怎么插手黑色资金链可以再慢慢盘算,毕竟已经有从0到1的质变,她自己本身也确实是卧底,没打算对朗姆这位上司太真情实感。
但降谷先生!现在!还在她家!
两仪绘川:笑不出来.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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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零也笑不出来。
已经是早上七点半,按照正常时间段,已经是两仪醒来下楼吃早饭的时间。
在档案楼工作一个多月后,她的生物钟算是慢慢调回来,能留有慢吞吞吃早饭的空闲,不再需要每天早上困倦又急冲冲地给自己灌咖啡加糖。
但两仪不在。
两仪在不在屋子里,其实很不好评价,做多了卧底工作的人,会习惯性掩盖自己的痕迹。
他半夜前来二丁目的这栋住宅后,就很快哑然失笑。脚步声有相像证明不了什么,毕竟贝尔摩德的易容术会让人的身体状态都修改成易容人的模样,状态改变,因此脚步声相像,也很正常。
他总不可能半夜吵醒两仪,就为了证明她不是康帕利吧?她本来就不是。
做潜入工作的人难免有点精神衰弱,两仪又还是被组织追杀的状态,半夜被吵醒之后就很难睡得着。他与其大半夜的把人吵醒,不如就在一楼客厅工作,等到早上两仪起床。
反正,他自己的工作一箩筐,也确实能处理到早上。
负责人由风见带队,伪装成酒店清洁工带走。监控也清空。早上六点左右,让上早班的公安设计出酒店停电事件,制造出“负责人是在这时候消失”的假象。
负责人,名单,背后的极丨道组织。武器,药物,情报,其他非法的产业,无数需要处理的信息。
一些是警察厅可以直接把任务发给警视厅,让警视厅加业绩的;但有一些来源十分玩味的存在,就得先做好观测,不能打草惊蛇。
黑衣组织哪来的这么多武器?一些极丨道组织卖出的政客商人的情报是否属实?负责人声称他所在的组织背地里有议员撑腰,是真是假?
降谷零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醒神。
在沉重到不能深思的工作压力下,“两仪如果当真戴上那样粗笨的黑框眼镜可能会非常可爱,像是偷偷戴他的眼镜”这样的想法,完全是奢侈的注意力涣散。
……他当时好像还因此忍不住多看了康帕利两眼。
……真的是十分抱歉。
……但两仪还没出现,这件事还是不太对头。
他发消息劝风见回去睡觉,然后闭了一下眼,仰头看向被楼梯间隔板遮蔽视线的、通往三楼的楼梯。
他之前从来没有踏足过三楼,也因此从来没走过能通往三楼的楼梯间。
耳旁似乎传来了康帕利用两仪的声线发出的声音。轻佻,暗示。
【不打算来楼上坐坐吗?】
【如果是真的脸就可以了吗?】
降谷零合上笔记本电脑,站起身。
他稍有迟疑,但最终还是走进楼梯间,往楼上走去。
【很难得的机会,不是吗?】
……他无法否认。
楼梯间有通往地下室的通道,在这样的时间点,完全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他径直走上三楼。
五分钟后,敲门而无人回应的人他,愕然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轻松打开主卧房门的手。
之后,抬头,看向装潢十分生活化、但现在明显没人在的主卧。
两仪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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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仪现在人在哪?
可能性太多,降谷零的脑子一瞬间几乎CPU过载发热。这时候,第一反应肯定不是两仪绘川是康帕利这种要解决很多逻辑bug的可能。
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冲回一楼拿起手机,就要给风见、不、给诸伏打电话。
两仪失踪了一个晚上,她可能是被组织发现抓住——
“zero,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电话那头的诸伏很无奈地叹息一口气,“我先不说你为什么半夜去女下属家里,也不问你是用什么非法手段闯进去的。你有没有先打电话确认一下她的安全呢?她有可能单纯在别的屋子住,我都知道她有五栋可以引爆的安全屋啊。”
……他现在彻底回过神了,原来他已经把电话打出去,并且把情况迅速说明。
太不应该,降谷零迅速冷静下来,还不忘辩解一句:“她把家钥匙给我了,我不算是非法闯入。”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秒,无法评价。
他索性直接无情挂断电话。
降谷零也哭笑不得地捂住脸,自己说的是什么话啊?
他给自己容留了三秒钟的感慨时间,三秒之后,他重新提起精神,拨通两仪的电话。
电话也果然接通,两仪不掩困倦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喂,零君……”两仪只迷迷糊糊了一秒,很快醒神,语气公事公办起来,“降谷先生,怎么了吗?”
“没什么,”降谷零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干巴巴的,他几乎是硬着头皮往下说了,“我只是想问你在哪里。”
——听听他问的是什么话!
“啊?”两仪似乎也有些困惑,但她还是下意识道歉并解释,“不好意思,之前买的一处警视厅附近的高层公寓装修通风好了,我昨天去确认这间屋子能不能做安全屋,顺带昨晚就在那过夜了……下次一定记得和降谷先生提前说。”
——所以两仪在哪个屋子住为什么要和他报备?
“我记得您昨晚是和康帕利去拍卖会?”两仪在电话那头担忧地问着,“我看到监控提示了,您在凌晨就过来了……真的很抱歉,现在才发现。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吗?我现在回来。”
“没事,你刚睡醒吧,我过来就好了,昨晚确实发生了一点事情……”
“好的——”
电话挂断。
下一秒,手机发出叮咚一声,两仪发送了新邮件,上面是地址名。降谷零对了一遍,大概距离警视厅走路十分钟(确实相当近)。离康帕利的临时安全屋也很远,车程半个小时。
降谷零笑叹一口气,什么情况啊,他为什么就顺口说他要过去了?打电话明明只是为了确认她的安全。
他捋了一下自己金灿灿的头发,扶额叹息一声,摸过自己的耳朵时,发觉耳根已经发烫了。
零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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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在两仪的新公寓开展。
“所以……康帕利易容成了我的模样?”
两仪靠坐在客厅沙发上,惊异地眯起眼,满脸写着匪夷所思。但她的困惑神情没能保持多久,很快就被接连的两个哈欠拉扯崩溃。
降谷零坐在她对面沙发,本来想说什么都忘了,只能哭笑不得地问:“没睡好?”
“嗯,”两仪点了点头,小鸡啄米,“好像有点认床了——对了。”
两仪随手就从茶几底下的抽屉拿出一把钥匙,塞到他手上,“地方小了点,不过降谷先生临时要休息的话也可以来。这里离警视厅真的挺近的。”
降谷零刹那间比看到两仪脸的康帕利还无措,这是不是第二把房门钥匙了?
但他这回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两仪已经无缝转移话题,“所以康帕利易容成我的样子之后发生了什么?不管如何半夜过来还是有点夸张了。”
降谷零有一瞬沉默。“因为脚步声有些像”,这种话能说出口吗?完全是指控。
在没有其他证据、两仪和康帕利也多次同时出现的情况下,脚步声,加上两仪彻夜未归,单就这两点,算不上是可以指控出口的证据链,甚至完全可以说是巧合。
……巧合这两个字,有点熟悉。
降谷零没犹豫多久,就把话题移回去:“就算是认床,困成这个程度也太过分了。与其说是没睡好,不如说是几乎完全没睡吧?”
两仪的目光游移了一瞬,头上没完全梳整齐的棕色碎发翘起来晃动,有点像是被抓住偷坚果吃的仓鼠。
降谷零禁不住露出微笑,“反而是要问你吧,昨晚是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也没什么……”两仪捂住眼睛,终于气弱地坦诚着,“就是咖啡喝多了,没睡好,做了一晚上噩梦。”
“噩梦?”
“嗯,梦见贝尔摩德变成鲨鱼要咬我,然后我游回岸上后,正好看见琴酒拿枪对着我,说‘我可是很温柔的哦’,然后……”两仪心虚而羞惭地说着,“然后我就被吓醒了,一晚上没能睡着。”
“……”
“太惭愧了,之前在美国的时候,看卡莎萨的照片就有被吓到,没想到现在心态还没完全转变过来。”
“……”
“真的非常抱歉,我会努力调整的,幸好今天是周六,其实也没什么。我回头可以问一下康帕利易容的原因,啊不对,我不应该知道她有易容,嗯,让我想想怎么问……”
“……”
降谷零不知道,他该怎么回应。
在绝大多数时候,情绪对潜入搜查官来说没有徒增痛苦以外的意义。背叛与被背叛,虚情与假意,在投入情绪后,都会带来加倍的痛苦。
他自己已经不会做噩梦了,在睡眠时间缺乏的情况下,噩梦都是奢侈。
但是,噩梦带来的痛苦也是真实的,也同样会牵动他的情绪,尽管是两仪的噩梦——这一点已经彻底无法否认。
降谷零抿直嘴,绕过茶几坐到她身侧,近乎强硬地抓住她的手腕拉下。
他第一次不抱任何工作目的,仔细地与侧过身看过来的两仪对视。
错愕,疲惫,困倦,带着些许血丝和红晕,但依然很漂亮清澈的浅棕色眼睛。
“降谷先生……?”
波本可以巧舌如簧,鬼话连篇,但降谷零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但有时候也不必说,伸出双臂环抱住她。这是最直接的,代表安慰的肢体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