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在路上闲猜想了几种原因, 但真正到两仪住所的时候,他一瞬间就明白了——
两仪穿戴整齐,但身上有浅淡的薰衣草味道, 明显是沐浴露。脸颊眼尾都有些晕红,大概是浴室蒸汽熏的。散在背后身前的棕色长发也明显没完全吹干,发尖虽然不至于湿哒哒的,但也三三两两黏成一条条。
——两仪说的收拾东西,原来指的是洗澡。
两人目光一对, 两仪就笑呵呵道:“原先我也会以为影视剧里穿着浴袍打电话聊工作的人很sex,然而真正到我自己头上, 我才意识到, 这明显是惨绝人寰的加班现场。”
“事情其实也不急,你先把头发吹干吧,”降谷零并不辩解,只陈述事实,“我今晚为了发邮件麻烦康帕利救我,中了别人下的药, 也应该拿到了她的一点信息。”
刚转身准备拿吹风机的两仪身形顿住,似乎是信息量太大,她的面部神情特别古怪。
降谷零在面上露出笑,笑盈盈地提醒:“你先去吹头发吧。”
“不是……”两仪终于整理好情绪, 悲愤道, “你这样说了我怎么安心去吹头发啊!”
降谷零一边忍笑,一边准备点选脑子里一瞬间跳出的“帮她吹头发”这个选项。
但他还没说出口, 两仪已经去冰箱拿两瓶冰矿泉水搁茶几上。
接着两仪坐到他对面, 边整理思绪边问:“你喝下去的药要紧吗?为什么能肯定康帕利会救?得到了康帕利什么信息?……对不起,我的问题有点太多了。”
“没事, 我可以慢慢回答,”降谷零笑弯着眼,“还是先去吹头发比较好,毕竟头发不吹干容易着凉。”
“屋内暖气足,头发不用吹!”两仪铿锵道,“直接说吧!”
降谷零不再犹豫,启开他的那瓶矿泉水,开始讲述。
他在查那些针对新收购公司的势力时,发现有一伙做人体器官贩卖的极丨道组织。于是他乘势而为,用组织中最凶残也最高傲的帕尔乎伊做引子,以自己为诱饵,请求康帕利救他,也避免自己被怀疑。
——帕尔乎伊真的是那种会给普通人下药,带走分尸的人。再怎么查,降谷零都只是一个喝水喝太急的倒霉蛋。
两仪把矿泉水瓶都要捏紧了。降谷零就安慰说他的抗药性已经拉满了,也有及时喝中和剂,不用怕。
两仪脸色还是不好,降谷零又笑着打岔,说他为了康帕利更感兴趣,故意说背后势力可能有CIA,其实根本没有。
适当引入第三方倒霉蛋很容易让气氛缓和,两仪的神情也确实化成“想叹气”和“又气又好笑”之间。
剩下的东西讲起来就更简单了。康帕利带着点神秘主义,大概会远距离观测,所以他把适合远距离观测的房屋都连接或安装监控,试图捕捉到康帕利的身形。他今天来,也是打算把监控发给她一份,让她一起看看。
两仪恍然,然后表示她先去吹个头发,等会儿来看。
“吹头发大概还要十分钟吧,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冰箱里拿点吃的、用书房电脑,或者收拾一下客房你今晚休息,如果你也要洗澡的话二楼也有洗漱间,衣服也有买几套备着,衣柜里翻翻。”
两仪话语十分日常,像是在接待普通朋友。
降谷零含笑听完,如果是同事她会更生疏一些,能戒备地坐在沙发对面隐隐对峙到凌晨三点。
而现在,等两仪说完,降谷零抬起头,迷昏剂似乎在这一刹那生效,他的语气低沉且虚弱:“如果说做什么事都可以的话……我有一个请求。”
两仪已经拿起矿泉水瓶,偏头问他:“什么事?”
是什么请求呢?降谷零一瞬间说不出口。
他的药性已经消解了,毕竟如果人还是迷迷糊糊的状态,他根本不敢路上开车。但或许是屋内的暖气太足,他的情绪要被暖意融化,请求突破理智,流淌化为声音。
降谷零突兀意识到,他这一刻想开口说的是,[我能拥抱你一下吗?]
这种话肯定问不出口,完全是职场性丨骚扰。
并且,他为什么要问这种话?因为产生好感了吗?
在奋力一搏、于生死线轻盈徘徊后暂时松懈,又因为可能得到康帕利的信息而感到喜悦,因此产生这种奢侈的错觉吗?
“也没什么……这次工作任务结束后,我们有机会一起再过来玩一次?”
两仪看向他,慢慢蹙起眉,她似乎很困惑,并且不打算掩盖这一点。她甚至几乎打算开口问什么。
但她最后眉眼松泛下来,什么问句都没说出口,只说:“好啊,有机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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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感度系统提示:降谷零好感度目前已提升到50点。】
两仪绘川关闭系统提示,长呼一口气,把矿泉水瓶丢进柜子里(她现在暂时拧不开),然后去卫生间把跌打油收起来。
确认屋内没有跌打油的霸道味道后,两仪绘川松一口气,任凭自己放松全身肌肉,松垮垮地仰跌在床上。
床垫很软,她的身形随着抖动晃荡两下,带着肩膀又开始痛……呜哇!
今天果然也是刺激的一天。
降谷果然在钓鱼,她也顺利跳出鱼网。正常人大概确实不会爬到桥塔上,只是为了查探同事情况。
这没什么,对她来说,真正刺激的是刚才。她连续狙击两枪,肩膀受力,刚才在卫生间嗷嗷叫着给自己搽跌打油。然后,降谷给她打电话,说要来见她,因为获得了康帕利的信息。
先不说那个信息了……如果跌打油的味道被他察觉到那还得了!
一细究就能发觉中心受力点是在肩膀,什么事情刚好也是肩膀受伤?
幸好她把那个极丨道组织善后的事情推给降谷,中间有时间差。她还来得及给自己洗战斗澡,把跌打油的味道洗干净。
其他的人……两仪绘川复盘了一下刚才两人的对话,长叹一口气。
对话没什么问题,降谷先生甚至升了一点好感度,50点,估计在“值得信任的朋友”这个级别。
康帕利的信息也没什么问题,她毕竟爬的是桥,没有经过那些高楼,顶多有路上的监控拍到她,但一晃而过的车有什么值得分析呢?
——不过这也提醒她了,这次她有记得把景观桥上的监控黑掉,但下次她得把附近沿路的监控都一并解决,一晃而过的画面都不要有。
有问题的是她和降谷先生的互相试探。这一次已经完全是两败俱伤了吧?
她的肩膀有100技能点的[狙击]技能保护,估计要养一两天,还是小事。降谷先生为了钓出康帕利,不惜喝下迷昏剂,让戏演得更逼真……她相信降谷先生心里有数,但她听着都要心惊肉跳了啊!
这算什么?两个倒霉蛋吗?
两仪绘川被自己这个念头逗笑了,爬起来吹头发。
单手吹头发效率还是低了点,不过她也不在意,用受伤的那边手慢慢敲着邮件。
用康帕利的身份发邮件时,能字斟句酌,发点奇妙的句子。这已经成为她的娱乐方式之一。
【在炸那个极丨道组织时,我希望能看到更辉煌璀璨的、由涅墨西斯赐予的、令整个北美洲震颤的盛大烟火。】
不用意识流,而是用人话表述的话,其实意思就三个字:
炸狠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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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时间早上七点的时候,日本时间是在晚上八点左右。
时间可能会有点偏差,但降谷醒来的时候难得有点迷糊。或许是因为薰衣草气息有一些助眠的功效。
他的思维只停顿了一顺,就清醒过来,以头做梳捋了一下刘海,接通电话。
“zero?”是诸伏景光的电话。
“hiro。”
双方简短确认身份后,诸伏陈述工作进展:“你发的监控我和风见都筛了一遍,初步筛出三个可能的康帕利人选,已经发邮件了,有空的话看看。”
“好。”
降谷零没有挂断电话,这种程度的事件,还不足以让诸伏景光特地拨打越洋电话。
“另外,”诸伏景光迟疑着开口,“我休息的时候搜了下,发现有人在康帕利开狙击枪前后的时间段发了一条推特,定位是在城江大酒店对面的A字景观斜拉大桥。截图和邮件一起发你了,内容大概是,‘看到一个金□□亮的男子背着乐器包从桥的绳索上滑下来,特别像超级英雄,好酷——’这样。”
金发·男性·降谷零一瞬间无语沉默。随后他才猛然道:“所以,康帕利可能是在桥上狙击的?”
“这个可能性才更大,”诸伏景光语气沉稳笃定,“我们印象里都没有狙击程度到莱伊那个程度的组织成员……琴酒除外,隔江700多米狙击能狙准,难度太高,我都不能保证我不会失手把你狙死。”
降谷零虚起眼:“喂喂——”
“哈哈,”诸伏景光逗趣成功后,才继续说道,“相比之下,在桥上那个点狙击,300多米,这个距离才正常,不是吗?”
降谷零沉思:“高度也的确合适,可以作为狙击手,晚上借着夜色遮掩也确实很难被人发现有人在爬桥……”
诸伏景光补充道:“如果有狙击手负责实时转播,康帕利不在现场也完全没关系——对了,为什么你笃定狙击手是康帕利本人?”
降谷零苦笑一声:“其实只是直觉吧。不过直觉未必能做得了准——我去搜一下警方现在的调查情况。”
“还有,zero上次说,和两仪交接信息的G5机构人员可能有危险,然后你很快就去接了辛多拉公司的任务,后面一直腾不出空闲。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没有去问,”降谷零想了想笑道,“之前就有分析研究表明,其实卧底之间信息不互通,最终卧底成功的概率才反而会更高。所以,在綾田主动提及之前,就让G5和公安的真正联络,止步于‘金帛’和綾田之间吧——反正,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綾田也不会瞒着我。”
诸伏景光迟疑片刻,将嘴边的叹息化为笑意,轻快说道:“这样也好。”
电话挂断。
降谷零一边搜索警方的调查信息,一边慢慢整理思绪。
有些事情已经豁然开朗,但又多了一些事情令他困惑。
他为什么会直觉认为狙击的人就是康帕利本人?
康帕利调侃他“你居然也会被下药”;非常不专业的两枪狙击;宁愿爬桥,也坚决避开可能被提前预判的高楼监测点……
康帕利似乎对他有超乎寻常的了解以及戒备。
金色短发男性这种配置,有可能是康帕利的原貌,也有可能是故意的。
如果是前者,那绝对是巨大进展;而如果是后者……波本也是个神秘主义者啊,康帕利如何在昨晚之前就知道他的外形容貌?
是因为贝尔摩德?贝尔摩德和康帕利的关系确实微妙。
手机已经弹出昨晚狙击案相关的新闻讯息,很少,但指向十分明显。
《狙杀、炸弹、器官贩卖?某极丨道组织被连夜掀开,暗藏黑暗触目惊心!》
波本点进去浏览,去除一些耸人听闻的夸张描写,简单表述事件:昨晚,那个极丨道组织已经被一窝端。
那个帕尔乎伊被狙杀的事件成为了“一窝端”的注脚,大概不会再被警方仔细调查。
康帕利挂电话之前说要做“其他事”,原来就是做这件。
波本秘密训练1年,在组织外游离1年,进组织2年,已经对组织的深不可测有所心理准备。
就像是这一次的资金链重建,在资金链已经被拆了两回的情况下,组织哪里来的钱重新把资金链重建第三回?
暗中摸清各个极丨道组织,引而不发,一旦有所冲突,一击毙命,扫清痕迹……这确实是组织的作风。
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降谷零穿好衣服打开门,就见着穿戴整齐的两仪站在门前,神情复杂地举起手机,给他看邮件页面。
“康帕利说我的代号试用任务已经完成,并且又听说了我水土不服的事……所以她要我回日本去。她有给你发消息吗?”
降谷零一惊,拿出手机一看。康帕利也给他发了邮件。
【伟大的那位先生愿意给旧人新的机会。皮斯克这位戴着镣铐的犯人将会在执行官的注视下,代替波尔多红承担资金链的经办职务。
【请继续执行你的执行官职责,贝尔摩德在背后注视着你。
【BY 康帕利】
降谷零边看边自动翻译,简单来说就是“皮斯克要代替波尔多红继续后续工作了你继续盯着吧”。
他对这样的工作没有意见。但两仪要独自回日本,于是他在转达康帕利的通知后,说句调侃话语活跃气氛。
“康帕利在电话里说话还很正常,但一发邮件就像酒喝多了一样,总喜欢说些怪话,你回日本后——对了,锁还是要用合金质的,电子锁很容易用万能房卡刷开,你回去后有空把住的地方锁都换一下。”
两仪大概也没想到话题一转换锁,眨了眨眼,才点头说:“好的,我会记得换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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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仪绘川对皮斯克的重新出现并不意外。
皮斯克的审讯是贝尔摩德负责的,她估计和皮斯克说了什么,保证戴罪立功什么的吧,让皮斯克成功从朗姆阵营摇摆向BOSS阵营。
BOSS自己年龄大,于是也更愿意多给老人一个机会,一份体面。
老实说,如果不在意黑衣组织是犯罪组织,能扛得住高强度上班,只追求退休后退休金稳定,那加入黑衣组织也不是一件不能考虑的事情。黑衣组织甚至包退休人员子女的就业!
以上纯属无良玩笑。
BOSS这回稍微考虑了她一点,毕竟她报给朗姆的原定计划就是拿完代号撤回日本警视厅,她在日本和美国又都做得不赖,不可能自己唐突申请回日本,太明显了。BOSS在她纠结怎么溜回日本的时候,帮她找了个比“水土不服”更合理的理由。
另外,名义上,康帕利还在美国,皮斯克这回算是康帕利的手下,地位差不多等同刚升为代号成员的波尔多红。
BOSS给皮斯克的待遇显然没有比卡纳迪恩的好。
有时候,两个人的情绪就像是跷跷板,一方情绪稳定,另一方的情绪就会明显暴躁。
两仪绘川上飞机,正准备给手机开飞行模式,就见到皮斯克给她发邮件。
皮斯克:【现在美国的资金链又重新归我负责,虽然名义上是康帕利,但我正常可以拥有自主权吧?】
两仪绘川眼皮都没眨:【你替的是波尔多红不是康帕利,没有自主权。正常做法,日常事物循例处理,意外事故也循例上报。】
皮斯克:【我要向你上报?】
两仪绘川:【如果有意外情况的话,这是正常的工作流程。】
皮斯克:【?】
乘务员提醒她手机关机。两仪绘川答应,给手机开了飞行模式,不理会发问号的皮斯克。
BOSS对皮斯克还算好,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而她要准备筹划回警视厅的事,也没空再给FBI一次抓捕皮斯克的机会。
——美国资金链再出事的话,康帕利身为负责人,责任肯定少不了。
她重新打下的资金链基础也很好,IT垄断地位的辛多拉公司都在组织旗下,只要皮斯克正常经营,都不用说一两年,几个月就足够BOSS心软,把美国资金链重新交给他,或者给他其他的荣光。
至于几年后,公安把美国资金链的情报和FBI交易情报……三年后柯南就出来了,组织都可以收拾收拾准备覆灭,还用皮斯克纠结经办和分管的区别?
两仪绘川闭眼休憩。虽然睡不着,精神也得不到放松,但眼睛能休息片刻也不错。
飞机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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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飞机的时候是白天,下飞机的时候还是白天。而生物钟告诉两仪绘川,现在按理是深夜,她应该睡觉。
两仪绘川本来还能勉强自己撑着拿完一个行李箱,但看到接机的宫野明美(姑且无视附带的莱伊)后,一下子就纵容自己跌在宫野明美身上。
宫野明美连忙扶住她,小声问她还能不能走得动,要不要吃晕车片。
一旁的莱伊冷漠又无情地看着,像是路过的无关群众。
宫野明美偏头催他:“拿行李啊,怎么呆看着。”
莱伊拿上行李,淡淡道:“看她像碰瓷的。”
两仪绘川心底悄悄嘀咕,动画原创里他才是碰瓷的。
莱伊正想说什么,宫野明美温柔地笑了声:“雪莉已经听说你们一起在西餐厅吃饭的事了,”她又意有所指地补充一句,“克制一点。”
两仪绘川:“……”
莱伊:“……”
不是,组织里的人这么八卦的吗?
两仪绘川语气虚弱地道:“……你就当我这个无良社长欠莱伊工资,他来讨债的就行。”
莱伊沉默了一瞬,点头:“事实差不多就是这样。”
宫野明美并没有深究的打算,让莱伊把行李放进车后备箱,扶两仪绘川坐后座。她自己坐驾驶座。莱伊很快也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
宫野明美解释一句:“他昨晚熬夜蹲点,没蹲到人,现在不能疲劳驾驶。”
两仪绘川点点头,目的地反正是黑鸦会社,谁当司机对她来说都没区别。
她正思考是闲聊什么转移话题,还是干脆在车上再休息一阵。手机响了起来。
两仪绘川看了一眼,是打给康帕利的电话,打电话的人……琴酒?
琴酒上次发邮件,是发卡莎萨的死人照片(虽然实际上是科恩发给波尔多红)。这次是什么事,直接升级到打电话?
两仪绘川放空五秒脑袋,做好各种心理准备后,戴上耳机,开启手机内置变声器,确定宫野明美和赤井秀一都听不到琴酒的电话内容后,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却是伏特加的声音:“康帕利大人?大哥让我代他打这通电话。”
两仪绘川开口确认,也是提醒:“伏特加。”
前排的宫野明美和赤井秀一短暂对了一秒视线,开车的开车,小憩的小憩。
车内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安静得更彻底。
电话谈话继续。
伏特加经常跟在琴酒身边,在琴酒的衬托下显得憨,但他在电话里陈述事情的时候语气清晰到冷酷:“皮斯克和大哥说,波尔多红疑似是叛徒,和警视厅的人关系很近,还说你管理手下不利,要求大哥一起关起来审讯。”
两仪绘川笑呵呵地说:“皮斯克他有病吧?”
伏特加:“额……”
两仪绘川语气轻松地延续话题:“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琴酒这是要请我去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