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含糊糊的低吟声持续良久,洛菱等人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只有最后一句格外清晰。
“李二庆、王芬、李望成，此次能否成功就要看你们的诚意了。”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所谓的诚意是什么意思,就发现李宝珠的神情突然之间充满了恐惧，身体也止不住颤抖。
他们愣了片刻便意识到这三个名字，应该就是害死李宝珠的那一家人渣的名字。
卫璃用爪子勾着蹲在旁边的李宝珠的衣袖，仰着小脑袋,担忧地问道：“宝珠,你还好吗？”
洛菱见状直接将怀里的小狐狸塞到了李宝珠的手中,她压低声音道：“卫璃的身体虽然是假的,但是这皮毛足够以假乱真,宝珠姐姐可以用来取取暖。”
卫璃的耳朵尖抖了抖，她是暖手袋吗？还取暖！
李宝珠倒是被逗得笑了起来，她轻轻地摸了摸卫璃的下巴，用还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温度确实刚刚好，手感也不错。”
卫璃很想反驳,但是因为李宝珠按摩的手法太过舒服，她只剩下从喉咙挤出些许声音的力气了。
狐生耻辱啊！她半眯着眼睛想着。
黄子晾面带促狭的和灵灵说了悄悄话，紧接着毫不客气地用手机将卫璃这副模样拍了下来。
洛菱等人见状也是忍俊不禁。
不过多亏了卫璃那绝佳的毛绒手感，李宝珠的情绪慢慢地稳定了下来。
众人蹑手蹑脚地朝着声源处走去,然后在距离小别墅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们隐约看到小别墅前方开阔的场地里面有四个人。
其中三个人虔诚的跪在烟气袅袅的简陋祭坛前,一个干瘦到像纸片的男人站在旁边，念念有词地小声低喃。
洛光星用气声惊讶地说道：“小祖宗，他们这是在作法吗？”
卫璃龇了龇牙：“这一家人显然是心里有鬼,害怕‘死’后的宝珠来找他们！”
她顿了一下又道：“他们不会还准备让宝珠魂飞魄散吧！好歹毒的想法！”
洛菱用稚嫩的声音说道：“他们的本意确实如此，只是请过来的道人是个只会些皮毛的骗子。”
她眯了眯眼,看向远处口口声声说需要更多钱财的干瘦男人，继续道：“他在李二庆的家里蹭吃蹭喝有一段时间了，今天是实在没法继续混下去了，才会装模作样的进行斋醮法事，不过他真正的目的还是骗取钱财。”
荆臻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他努力睁大眼睛，紧接着发出一声惊呼：“那个骗子……我好像知道是谁！”
洛光星等人闻言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好奇。
“你们居然都不知道！”
荆臻不可置信地啧啧两声，“小菱角火了之后，网上就出现了很多相同类型的直播，不过因为主播能力有限，基本上都不太火，只有不远处的那个骗子另辟蹊径、脱颖而出，成为了粉丝过十万的小主播。”
“他做了什么？”庞滂不关注直播圈，但不代表他不好奇。
“打假！”荆臻环视众人，露出一个略显诡异的笑，“打《万物皆有灵》的假，打咱们的假！”
“就这手段也能吸引网友？”
黄子晾疑惑地说道，“无论是《万物皆有灵》还是咱们这些嘉宾，都是货真价实、真材实料，他那些打假的话，只要稍微一琢磨，不就能看出漏洞吗？”
庞滂倒是清楚原由，所有火爆的东西，在拥有众多粉丝的同时，也会拥有许许多多的黑粉，骗子吸引的就是讨厌《万物皆有灵》的网友，无论他说的有没有道理，这群人只要听到他批判《万物皆有灵》就会觉得开心。
众人听他这么一解释，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洛光星摸了摸下巴：“小祖宗之前说会有人将一切都直播出去，这个人不会就是指对面的骗子吧。”
“没有错哦。”
洛菱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紧接着她扬起小脑袋，抬高短胖的小手臂，笑眯眯地说道，“他知道李二庆一家不会同意直播，但是又舍不得捉鬼的噱头，偷偷将拍摄器材放到了那里。”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半天之后才发现，祭坛旁边用来观赏的灌木里面隐约闪出些许光亮。
“这骗子真够贼的了。”石皓朗低声感叹。
“不过他这么做反倒是方便了咱们。”
荆臻嘿嘿笑了一声，“镜头角度不要太好！”
他边说边展示他的手机，映入众人眼帘的赫然是李二庆一家颇为虔诚的正脸，原来他竟是用自己的号进入了骗子的直播间。
李宝珠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李二庆一家在她的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害怕几乎成了她下意识的反应。
荆臻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安慰道：“不要害怕，我的号有上线通知，粉丝看到我在骗子的直播间，他们肯定也会去凑热闹，到时最少能多出来一百五十万观众，这些人都是你的后盾，你只要曝光李二庆已经的所作所为就可以了！”
“为什么……”
洛光星心中有疑惑，然而他还没有问出口就被荆臻打断了：“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不用小菱角来引流？”
洛光星愣愣的点了点头。
“小菱角的粉丝虽然比我多了好几倍，但是她从来不在晚上上线，粉丝大部分都没有设置夜间提醒，”荆臻耐心解释，“而我经常在晚上开直播，粉丝大部分又都是夜猫子，现在这个时间，我吸引到的粉丝应该会比小菱角要多一些。”
“小臻子说的没有错哦。”
洛菱一边肯定地点了点小脑袋，一边用自己的小黄鸭手机拨通了卫璃的电话，她笑眯眯地对李宝珠说道，“宝珠姐姐，等下需要你自己出现在李二庆一家的面前，但是你不用担心，我会通过手机告诉你应该怎么做，你只要把耳机戴上、藏好就可以啦。”
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仅仅是观看直播的网友，我们也是你的后盾哦。”
李宝珠愣愣地盯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片刻之后莫名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麻利地从口袋里翻出耳机戴好，最后又用披散的长发将其完全遮挡住。
洛菱见状一双眼睛弯成了小月牙，看上去即乖巧又可爱。
她掐算了两下小胖手，轻声说道：“五分钟之后，宝珠姐姐就可以从祭坛后侧出现在那四个人的面前啦，切记，中间无论发生什么，你一定不能离开镜头的拍摄范围。”
李宝珠见她如此严肃，也郑重地应了一声。
卫璃一眨不眨地看着远处的祭坛，突然开口道：“宝珠现在的造型不大行啊。”
众人闻言皆满脸疑惑地望向她。
尾端微微上翘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卫璃一字一句的说道：“不够震撼。”
众人依旧无法理解的时候，黄子晾迈步走到了李宝珠的面前，抬手把她身后的头发全都拨到了前面，将脸全都给遮住了。
“宝珠不是卫璃，你别欺负人家！”石皓朗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拉了黄子晾一下。
黄子晾眼中满是迷茫：“我没有欺负她呀，虽然现实中的鬼不全是这样，但如今的人类不是都觉得披头散发的鬼才有震撼力吗？”
“对对对，宝珠的脸要是再白一点儿！脸上和身上再抹些假血！那就足够震撼了，”卫璃用毛茸茸的爪子捂着嘴，眼带笑意的说道，“等下突然出现在李二庆一家的面前，肯定能把他们吓个半死。”
众人这才明白她刚刚说不够震撼的意思。
他们看着商量“如何让李宝珠看上去更吓人”的黄子晾和卫璃，心道这两人还挺默契。
不过最后还是庞滂帮忙，才搞定了李宝珠的造型。
因为洛光星身边只有他这么一个工作人员，所以他经常身兼数职，这几年他经常随身携带简易化妆品，以便随时随地给洛光星补妆。
李宝珠对这栋小别墅十分熟悉，她悄无声息地钻进花丛，顺着墙根直接绕到祭坛后面蹲了下来。
其他人挤在荆臻的手机屏幕前，隐约能从镜头里面看到她一点点白色的衣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二庆一家总共拿了将近十万块钱出来，骗子的声音都充满了笑意：“你们的诚心，我已经感受到了。”
“还请道长消解我侄女心中的执念，送她离开人间。”李二庆着急地说道。
“放心吧，只要过了今晚，李宝珠与你们一家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骗子闭上眼睛，老神在在地低声呢喃起来，“天雷神，地雷神……”
与此同时，洛菱稚嫩的嗓音传到了李宝珠的耳朵里面：“宝珠姐姐，三十秒过后你就可以出去啦。”
她说完之后便贴心的开始了倒计时。
洛菱倒计时的声音和骗子念叨口诀的声音几乎同时消失。
李宝珠深吸两口气，以此来缓解心中的紧张，她缓缓地站起身，低垂着脑袋，从祭坛后面走了出来。
骗子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白衣女人站在面前，他不可置信地打了自己一巴掌，惊恐地说道：“我……我这是真的把鬼招过来了吗？”
李二庆一家也被吓了一大跳，他们连忙跑到骗子的身后寻求保护。
“道长！你不是说会把鬼消灭掉吗？怎么反而把她引到家里面来了！”
“快动手打死她！我再给你十万！”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不是我害死的你，冤有头债有主，你可别来找我！”
然而无论李二庆一家说什么，骗子都站在原地，没有丝毫的反应和动作。
他们疑惑地推了一把骗子的肩膀，对方竟然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他们这才发现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吓晕了过去。
李二庆一家都有些发愣，最后还是李望成率先回过了神，他有着一副帅气的皮囊，宽肩长腿、五官端正，只是本应满含柔情的桃花眼，此时此刻充满了戾气。
李望成狠狠地踢了骗子一脚，低声说道：“废物！”
再抬起头时，他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只是眼底仍旧带着警惕和狠辣，他故意放轻声音，好似一个友善的兄长般说道：“宝珠……是你吗宝珠？”
李宝珠内心惧意翻涌，身体略显僵硬，还好洛菱及时开口道：“宝珠姐姐不用理他，慢慢的把头抬起来就可以啦。”
她不自觉地松一口气，依言照做。
庞滂他的化妆技术其实很一般，他把李宝珠的脸涂得特别白，还用口红涂抹了眼眶，好在夜幕未退，对方此刻看到李望成，心中恨意怨气顿起，这让李宝珠看上去多了几分诡异。
人渣一家果然被吓得够呛。
李二庆和王芬甚至双腿发软，扑通一下瘫坐到了地上。
李望成嫌弃地瞥了他们一眼，继续假惺惺地问李宝珠：“妹妹，你离开家了这么久，到底去了哪里？过得还好吗？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很担心你。”
李宝珠眉头微蹙，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望成见她没什么反应，心中终于多了生出一丝焦急。
他想了想，态度极为随意地问道：“宝珠妹妹啊，你现在……究竟是人还是鬼？”
李宝珠闻言怒火中烧，忍不住道：“你们联起手来‘杀’了我，现在居然还敢问我是人还是鬼！”
李望成见自己挑拨成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他迅速俯身捡起骗子掉落在地上的桃木剑，恶狠狠地朝着李宝珠刺了过去：“死过一次还不长记性！”
李宝珠这才知道他刚刚是故意惹怒的自己，她眼睁睁看着桃木剑越来越近，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躲避。
就在她心生绝望之时，耳机里突然传来了洛菱脆生生的声音：“宝珠姐姐不用害怕，也不用躲开，那把剑是伤不到你哒！”
洛菱话音刚落，桃木剑就戳到了李宝珠心脏的位置，然而她却只感受到了一点痒意。她低头眯着眼睛看了看，这才发现桃木剑居然是伸缩的！像极了小孩玩具。
李望成愣怔片刻，愤怒地将桃木剑扔到地上，对着晕倒的假道士连踢了五六脚：“我早就怀疑你是个骗子！居然敢骗老子的钱，看我等下怎么让你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他啐了一口，重新看向李宝珠：“既然桃木剑能戳到你，那就证明你拥有实体。”
李望成冷笑着再次说道：“你居然没有死。”
李宝珠闻言知道已经没有了掩饰的必要，干脆地承认道：“没想到我的命这么大吧。”
就在这时，洛菱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宝珠姐姐，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已经超过五百万了，接下来你需要做的就是让李二庆一家亲口承认之前‘杀’了你，并且企图抛尸灭迹。”
李宝珠微愣，有些惊讶荆臻的影响力，之前预测的明明是会增加一百五十万到两百五十万的观众，加上原本就在看骗子老道直播的粉丝，巅峰数值可能也才三百万。
然而实际上最开始的情况，确实和荆臻猜测的一模一样，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很多观众都看到了李宝珠的脸，认出了她是“卫璃”。
这些人大多都看过《万物皆有灵》，因此很肯定当下有热闹可以看，大半夜呼朋唤友一起吃瓜，如今这件事还闹上了热搜，涌入的观众自然就越来越多。
——卫璃大半夜的搞什么呢？小菱角知道吗？
——楼上这话说的，好像小菱角是卫璃的监护人一样
——卧槽！什么情况？你们说的卫璃是《万物皆有灵》的卫璃吗？
——死对头们怎么进来了，我的快乐老家不会要被端了吧！
——啊……荆臻一天到晚乱看什么啊，这不是天天说《万物皆有灵》有剧本的胡扯老道直播间吗？
李宝珠不知道其中细节，也不知道直播间热闹得很，但五百万的观众给了她不少底气。
李二庆和王芬在知晓她是人不是鬼之后，恼羞成怒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看你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是不是还想回来继续当寄生虫，”王芬阴阳怪气地说道，“真是晦气。”
“到底谁才是寄生虫？”
李宝珠不可置信地说道，“你们现在吃的住的……”
“闭嘴！”
李二庆心虚地打断了她的话，他恶狠狠地说道，“你要是还想回来住，就别乱说话！”
“宝珠妹妹，你真的想回来住吗？还想被我们关在房间里一年又一年吗？”
李望成将李宝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容怪异地说道，“还是说你想把之前没有完成的事，和我一起做完？虽然你现在瘦成了皮包骨，但是我不嫌弃你。”
直播间顿时炸开了锅。
——这是卫璃的家人吗？他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有点儿听不懂
——那个男的是卫璃的哥哥吧，看上去让人觉得好不舒服
——宝珠是卫璃吗？这是她的小名？
——……我有种不好的感觉，他不会是对卫璃有不轨之心吧！
——卫璃会不会有危险啊？
——荆臻在看直播，他应该会想办法！不不不，不是应该，他一定会想办法！
李宝珠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最怕的其实不是李二庆和王芬，而是更加无耻、更加心狠手辣的李望成。
她深吸一口气，心里不断想着卫璃、洛菱以及看直播的观众，这才重新鼓起来勇气：“你们到现在都不知悔改！这栋小别墅是我父母的遗产，你们为什么能住进来！”
“当然是因为我是他的亲弟弟了。”李二庆理所当然地说道。
“胡说八道！我父母把遗产都留给了我，并且特别强调在我成年之前，这些遗产不能动！”
李宝珠强忍着激动，大声说道，“你们之前合伙把我杀死的时候，我还没有成年，之后你们又把我的‘尸体’抛到了江水里面，至今为止还没有满五年，法律上根本不可能判定我为死亡！你们究竟用了什么肮脏的手段！”
她顿了一下又道：“我如今也是有些许影响力的人了，你们对此应该很清楚，信不信我明天就利用公众平台揭发你们的所作所为！”
李二庆和王芬闻言顿时慌乱了起来。
李望成却是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捂着肚子大声的笑了起来。
好半天他才停下：“宝珠妹妹，没想到你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还和之前一样天真？我杀了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直播间的网友基本上也都听明白了。
——这不就是吃绝户吗？卫璃被自己叔叔害了啊！
——原来她之前差点死过一次，难怪第一期《万物皆有灵》的时候，她看上去那么虚弱
——这一家好恶心啊，居然还敢说什么杀第二次！
——卫璃这是想要报仇吗？能不能行啊，总觉得有点危险
——啊啊啊呼叫小菱角！你的小伙伴有难了啊！
眼看着网友全都在呼叫小菱角，荆臻在征求过洛菱的同意后，用自己的号发了一个弹幕：【大家请放心，我们都在现场。】
网友们这才安静下来，同时也彻底放下了心，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是觉得只要洛菱在现场，那么“卫璃”就不会遇到危险。
李宝珠看不到直播间的情况，但是因为李望成算是承认了杀过自己，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但为了让对方能说出更多的事情，她连忙又露出感觉被羞辱时恼怒的表情。
“至于我用什么手段拿到了你父母的遗产，那可太简单了。”
李望成特意观察了一下她的身上是否佩戴了隐形摄像头，确认没有之后才放心地继续说道，“只要有一具看不清面容的尸体，我自然有办法让你在法律上死亡。”
“这件事说来都怪你。”
李望成撇了撇嘴，理直气壮地控诉道，“如果当初不是你死的太突然，又轻易可以被检查出是谋杀，她也不用顶替你的身份高楼跳下去了，她长得可比你漂亮多了，可惜死的时候被摔得不成人形。”
“望成，别说了。”李二庆不放心地阻止道。
“没事，宝珠妹妹在法律上已经是个死人了。”
李望成笑着说道，“或许我们应该像以前一样，把她重新关进房间里面，一年又一年，直到她自然死亡，这样也算是为维持社会秩序贡献了一份力量。”
李宝珠一阵心惊，但她的关注点并不在李望成还想囚|禁她。
她抖着嗓子道：“你们……你们居然还杀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