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我对目前这份新职业非常满意。】
【不用供房,不用996,月俸按时到账,老板长得帅,还不经常来查岗。】
【这简直就是天掉馅饼!】
【我跟你说,这种男人比我大了近一轮,又是个劳碌命,多半死得早。】
【只要我能苟,比他活得久,往后混个太妃什么的养老也不错……】
一道呛咳声猝不及防响起,打断了耳中呱噪的女声。
端坐在椅子上的肃穆男人再也绷不住面皮,放下茶盏,掩嘴剧烈咳嗽。
对面正襟危坐的少女见状,忙小心翼翼问:“陛下怎么了?”
男人的表情有些奇怪,一双犀利眼眸不动声色打量她,仿佛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窥探个透。
那强大的审视气场好似判官一般,把少女唬住了,立马跪到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上的视线才收了回去。
上个月温淑妃进宫,不到半月就染上风寒卧病在床,直至今日才大好。
周瑾行刚下朝会就过来探望,只为堵温家的嘴。
结果才坐下吃了两口茶,就听到奇怪女声。
那女声稚嫩,分明就是淑妃的声音。
但怪异的是方才她根本就没有说话,声音从何而来?
周瑾行压下心中的震惊,默默地从袖袋里取出方帕拭去唇角茶渍。
青年帝王素来冷峻,棺材脸是他的标配。
跪在地上的少女显然被他唬得不轻,心中忍不住吐槽:
【妈的,吓死老娘了!】
【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这道女声再一次闯入耳中,周瑾行微微停顿手上动作,神经质地观察少女的表情,还以为是自己幻听。
心下愈发觉得困惑,他再也没心思坐下去了,起身道:“淑妃身子还未痊愈,且将养着罢。”
温颜松了口气,忙恭送大佛离去。
周瑾行背着手,迈开长腿离开长春宫,哪晓得消失的女声再次突兀响起:
【明天老板不会来查岗了吧?】
【那张脸臭得像祖坟被刨了一样,谁伺候得起呀!】
走到门口的高大身形猛地顿了顿,周瑾行抽了抽嘴角,忽地扭头看向身后的女人。
温颜还是那副怂包模样,乖巧得像只兔子。
周瑾行心中忍不住腹诽:
老板是什么鬼?
那黄毛丫头莫不是一场高热把脑子烧坏了,尽胡言乱语!
外头的内侍黄文胜见他出来,忙迎上前,毕恭毕敬道:“陛下。”
周瑾行阴阳怪气地看他,“你方才可曾听到过什么?”
黄内侍茫然摇头。
周瑾行揣着狐疑不再多问。
帝王乘坐步辇回乾政殿办理公务。
路上周瑾行心中很不痛快,温家祖上三代都干御史,一张破嘴又毒又利,连鱼池里养的锦鲤都能气死。
如今纳进宫来的这个幺女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居然敢说他是个劳碌命,多半死得早。
并且还嫌他年纪大!
这才进宫多少天,就开始盼着死男人熬成太妃养老啦!
简直岂有此理!
周瑾行越想越不爽,一张俊脸臭得连刀都砍不进。
回到乾政殿后,他憋着一肚子邪火鬼使神差地去了偏殿,行至衣冠镜前,打量铜镜中的自己。
镜中男儿身量高挑伟岸,头戴幞头,身穿金丝绣的龙纹祥云月白袍衫,腰束九环带,脚蹬六合靴,通身都是贵气凛然。
他是大梁天子,七岁登基,在位十九年里内震朝纲,外慑异族,政绩斐然,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黄内侍意识到自家主子不大对劲,上前试探问:“陛下怎么了?”
周瑾行回过神儿,用余光瞥他道:“朕,是不是老了?”
黄内侍的求生欲极强,立马拿出下属的职业操守,“陛下英武神俊,正值壮年,好似东升的旭日,谁敢说老?”
这马屁拍得甚好。
周谨行很是受用。
他居高临下睥睨铜镜中人,长眉入鬓,丹凤眼极具神韵,鼻梁英挺,薄唇略显寡情。
脸部轮廓分明,下颚线条流畅,喉结凸出,颇有几分撩人的小性感。
周瑾行很满意自己的帝王形象。
他像一只骄傲的花孔雀自我欣赏了良久,才暂且忘了方才在长春宫听到的那些大逆不道。
重新整理心情坐到桌案前,周天子拿起奏折,开启了他十年如一日的枯燥日常。
稍后黄内侍按惯例奉上天子常饮的茶水。
周瑾行埋首于小山一样的奏折中,头也不抬地接过。
送到嘴边时,却忽地顿住。
见他盯着茶水不说话,黄内侍还以为哪里不妥。
周瑾行沉默了良久,才放下那盏茶汤,吩咐道:“去换盏茶来。”
黄内侍:“???”
周瑾行干咳一声,一本正经道:“换盏枸杞养生茶来。”
黄内侍:“???”
他心中虽困惑,还是命钱嬷嬷去制枸杞茶。
枸杞养精益气,有延缓衰老的功效,养生最是适宜。
周瑾行自视甚高,又爱臭美,特别注意个人形象。
方才去长春宫令他备受打击,想到温淑妃腹诽的言语,钱嬷嬷呈上来的枸杞茶被他一饮而尽。
面无表情咀嚼略微甘甜的枸杞,周瑾行恨恨地想着,温家女想熬死他做太妃,发梦!
再次沉浸在繁琐的奏折里批阅了半个多时辰,周天子才稍稍歇了会儿。
殿内一片寂静,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周瑾行越想越觉得长春宫里藏着古怪。
当时黄文胜就守在门口,倘若温淑妃真说了那些离经叛道的言语,黄文胜只怕早就吓瘫了。
可是他的反应看不出异常来。
难道是自己出了毛病,生出幻听?
周瑾行胡思乱想,有些坐不住了,索性命黄内侍差人去太医院把曹院使寻来。
没过多时,年迈的曹院使前来拜见。
周瑾行问起长春宫淑妃的病情。
曹院使答道:“回陛下的话,淑妃娘娘现已无碍,只是体虚,待多静养些时日便可康健。”
周瑾行点头,试探问:“前些日淑妃高热不退,她的……”
说罢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曹院使愣了愣,应道:“陛下只管宽心,淑妃娘娘头脑清醒,并无大碍。”
周瑾行轻轻的“哦”了一声,忽地朝他招手。
曹院使困惑走上前。
周瑾行神经质道:“你替朕诊脉瞧瞧,朕好像有病。”
曹院使:“???”
一旁的黄内侍委实被吓了一跳,主子好端端的,哪来的病?
曹院使不敢耽搁,忙取来脉枕,替天子诊脉。
脉象平和,并无异常。
中医讲求望闻问切,观天子面色,红润健康,精气神儿也不错。
听其声息,跟常人无异。
曹院使捋胡子,好奇道:“陛下脉象平稳,并无异常,龙体可有不适之处?”
周瑾行遣退闲杂人等,同曹院使说道:“朕今日忽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曹院使:“???”
周瑾行:“朕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耳妄闻。”
此话一出,曹院使被吓了一跳。
所谓耳妄闻,也就是黄帝内经里提到的癫狂。
耳中出现幻听是非常严重的病症,曹院使忙细细询问了一番。
周瑾行一一作答。
他素来不信鬼神,以往去长春宫都不像今日这般,只当是自己出现幻听。
有病,就得治。
在周天子怀疑自己生出毛病时,另一边的温颜则像没长骨头似的歪倒在软榻上。
她是穿越来的。
才穿过来没多久。
之前在互联网公司加班猝死,996福报!
一睁眼,就变成了同名同姓的温淑妃。
前阵子倒春寒来得猛烈,原身不慎染上风寒发起高热,小身板没扛得住,她稀里糊涂接了这具身子。
后来才逐渐摸清楚自己的处境。
原身的娘家祖上都是干的御史。
她爹三品大员,朝廷里实缺的职务,只要她不作死,日子肯定过得舒坦。
虽说这里没有现代方便,但有几百平的宫殿住所,专用小厨房,还有十多名宫女太监伺候。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用供房,不用996,每月还有工资领。
想起前半生为了巴掌大的房子在互联网公司卷生卷死,温颜只觉不值。
今生她只想咸鱼躺平,换一种活法好好疼爱自己。
偏偏系统009很没眼力见儿,再一次找上门,怂恿她绑定《HR人才选拔系统》开启主线任务。
温颜已经拒绝数次。
她并不知道先前跟系统之间的养老对话已经被周天子旁听了去。
更不知道那些话对周天子造成了多么大的冲击。
现在系统009又一次尝试跟她进行脑内对话,说道:“宿主,我觉得你很有必要弄清楚原身进宫的缘由,再决定要不要跟我绑定做任务。”
温颜翻了个身,坚定立场拒绝,“谢谢,我目前只想兢兢业业地做一名合格称职的妃嫔。
“我既没兴致争宠,也没心思媚上。
“我只想长命百岁比饭票活得久,靠资历熬成太妃,其他的不作考虑。”
系统009受不了她的摆烂态度,憋了憋,开始阴阳怪气放大招。
“宿主,你爹是御史大夫,两个哥哥是侍御史和监察御史。
“一句话总结,你温家都是些猛人,专门干弹劾百官得罪人的差事。
“他们现在已经膨胀得连天子放个屁都敢嘟嚷了。
“你猜天子为什么要把温家女纳进宫?
“人家受不了温家权大势大管得宽,打算治一治。
“你温家非但不知收敛,反而还敢在天子的坟头上蹦跶,照这趋势,至多半年就会把九族挂到墙上。”
这番话果然引起了温颜的注意。
听到“把九族挂墙上”的刺激性言语,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发出灵魂拷问:
“我以前不想打工了就炒老板鱿鱼,合着到了这儿,不想打工了还得被老板抄家?”
系统009:“孺子可教也。
“接下来,我会向宿主详细讲解大梁朝抄家大礼包的各项套餐活动。
“我觉得你很有必要提前了解一下。”
温颜:“……”
妈的,新入职就整了个大的,还让不让人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