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江云悠靠着池壁,闭目养神。

她刚才已经确认了那女子就是慕贵妃,更多的信息也再问不出,不过宁邵好像并不如传言中那般独宠青梅,应不会追究她的失礼。

至于同慕家,江云悠细细地想了一番,江鸿羽在朝中几乎不站队,两家也确实没什么牵扯。

之所以会担心,是因为当初的摄政王好像是当今丞相的舅舅,其间关系复杂,江云悠不想惹上额外的麻烦,那她到时候走也走不利索。

是的,她必须走。

在踏进寝宫的那一刻,江云悠就意识到,如果不能弄明白怎么回事,她必须尽早离开。

而这个离开,只能是‘死’。

江云悠睁开眼,她眉头紧锁,长长地呼了口气。

“小主可要起身了?”候在一旁的人见江云悠睁开眼,立即上前,“泡太久后,恐会头晕。”

“嗯。”

江云悠抬手撑着璧沿,失了力第一下竟没站起来。

小小的坠这一下,霎时心如擂鼓,带动太阳穴的青筋都在跳动,令人慌得很。

宫女见状立即上前,将她扶起来,擦净身上的水珠,给她穿衣。

“去外间。”

江云悠无力地开口,宫中的池子太舒服,她一时不察,实在是泡得太久了些,连嗓音都带着酥软。

重新注入的水让这空间更显雾气缭绕,她迫切的想呼吸两口新鲜空气。

“小主还未穿好,外间冷,恐会受凉。”

“不碍事。”

江云悠觉得她真的快呼吸不过来了,有那女官云迎在外候着,也没人敢闯进来。

两人在这说话的功夫,外间的云迎却震惊地看见了往这来的陛下,她想差人去里间禀告,但江云悠就没留多的人。

她犹豫片刻,只能上前,“奴拜见陛下。”

宁邵停住,“还在里面?”

“是。”云迎起身,尚未说话,就听见动静,她侧眸看去,眼皮狠狠地跳了下。

江云悠大脑亦空白了一瞬。

像是有东西在脑中炸开,将所有思绪都化为废墟。

她如何也不会想到,会在这见到宁邵,在她上身只穿了肚兜的情况下。

注意到宁邵眼中的愕然变得深沉,江云悠一颗心沉到了海底,指尖不自觉开始轻颤,被她拢进掌心。

怎么办,直接认罪还是解释一番?

可都这样了,说是解释不如说是狡辩,但宁邵会听她狡辩吗?

江云悠想过身份暴露的场景,但预料中是一点点累积的怀疑,断然没想到会这般直接地撞见。

空气越发紧绷,像无形的刀悬在心间。

她心中翻天倒海,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看似想了这么多,时间也不过走了两秒,江云悠做了决定。

——坦白从宽再伺机而动。

膝盖微动,她正欲下跪,听见宁邵开口,“下去。”

以安元明为首的人退了出去。

江云悠不解这清场什么意思,但她能清晰察觉宁邵浑身的低气压,抓紧跪下,“陛下,臣——”

“先穿好。”宁邵瞥了眼那浅绿色的肚兜,语气微沉,“卿最好能给朕一个满意的解释。”

江云悠呼吸顿住。

她还从未听过宁邵这种语气,他向来是带着居高临下的随意,最多有些讽刺,哪有这般清晰的怒气。

尽管只有一瞬。

她腿都开始发颤,宁邵的反应比预计的要大,只希望——思绪被突然响起来的声音打断。

——不好女装?原是瞒着这心思。

——难怪那秦家子敢动。

江云悠惊愕抬头,只看见宁邵的背影。

她还在想如何尽最大努力把江家摘出去,听到这有点不确定了——宁邵没看出她是女的?

江云悠垂眸看了眼胸前,虽然……但是……

尼玛,这也太侮辱人了!

“小主。”云迎上前扶她,目光有些闪动。

江云悠看出了她心中的些许怀疑,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以后别备绿色的了,陛下不喜,我又实在喜欢。”

云迎怔了怔,“是。”

她们备了好多件,江云悠犹豫半晌后选择的绿色。

江云悠也不管她到底信不信,只要云迎第一次没有说出去,后面什么时候说都容易烧到自身。

这宫里,不多嘴,更能活得长久。

“外衣换成这件如何?”

云迎指着宫女手中捧着的墨色衣服。

原本江云悠指定的是竹青色,做功刺绣精致,配饰的腰带和玉坠都极为好看,但她话都放出去了,只能应下。

而且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去琢磨漂亮衣服,宁邵的话在脑中反复回响。

瞒着这心思是什么心思,喜欢女装?特殊癖好?

秦家子又是谁?

因为要见陛下仪容自然不可能敷衍了事,六七个人围着江云悠,她配合着,心思早就飘远了。

秦家子,江云悠将回忆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想到这是谁,为何宁邵在此处想起,敢动,又是动什么?

江云悠又念了几遍这名字,突然啧了声。

“小主息怒!”

身边的人跪了一圈,特别是替江云悠束发的宫女,声音发颤。

江云悠回过神,这才感觉到有块头皮被扯得有些痛,她摆了摆手,“不干你们的事。”

她是忽然反应过来,这秦家子,会不会是说的秦霍?

宁邵如何知道的秦霍?

他知道了她要调去军中的事?

江云悠一颗心发紧,越想越慌。

她忽然冒出个念头,万一那个电子音是宁邵那边的系统呢?

这荒唐的想法好像变得格外合理。

他那么牛逼,御驾亲征,大将军都难打的仗硬是赢了,还绝地反击杀了摄政王,如果有外力好像就能理解了。

那自己呢,不会是里面的炮灰吧?

这慕贵妃如此天香国色,又是青梅竹马,这buff都拉满了,她不会是穿越来引发了什么变故吧。

江云悠深吸口气,想着那日的‘任务已开启’莫名有了种紧迫感,要解开这些疑惑还是得弄清楚那电子音,归根到底还是要跟宁邵贴贴。

也可以观察观察宁邵有什么异常的行为。

江云悠想着往外去,没有见到宁邵,只有吴安候着——她又去了宁邵寝宫等着。

宁邵洗浴显然比她快得多,江云悠刚进去,他已从后廊出来。

他不喜人贴身伺候,身上的水珠也没擦干,洇透白色里衣隐约可见线条分明的肌理。

这暴君真的生了副好皮囊。

江云悠甚至看到了他肩头到锁骨的一道疤,连着脖子上的筋,有种硝烟弥漫中凌乱又危险的性感。

宁邵忽地扯了件黑色外衣穿在身上。

江云悠:???

他上次有穿这么多吗?

这念头一闪而过,江云悠垂眸上前,躬身行礼,“陛下。”

宁邵并未说话,他走到案桌后坐下,琉璃似的眼珠好看是好看,就是看不出情绪。

江云悠看了眼案桌上摆放的茶具,过去坐到了他面前。

“不知陛下可曾听闻,臣有一胞姐,因病离世。”

江云悠一边乖顺的净手,起手泡茶,一边轻声‘解释’。

宁邵眉眼微抬。

他确有耳闻,是……多少年前来着。

宁邵不适地捏了捏鼻梁,目光落在江云悠素白的手指。

他对这事有印象是对江鸿羽的泣不成声记忆深刻,当时他还未掌权,那死东西好像还赐了些东西以表安慰。

“臣也不知为何,自阿姐离开之后,就对这些——”江云悠的声音哽咽,垂着的眼睫颤得厉害,她呼了口气,“总觉得阿姐还未离开我。”

“不喜,却又很难控制。”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滚出,落入茶杯激起涟漪。

江云悠微怔,她有些手忙脚乱地将茶杯里的水倒掉,膝行退后两步,俯身叩头,“请陛下赐罪。”

“都不求饶了?”

宁邵摸了摸串珠。

——这泪珠子也可以这么大滴。

江云悠:……

她本来绷着神经,此刻思绪忽地也有点跑偏,很大一滴吗?她都没注意,那应该哭得挺好看吧。

“起来吧。”宁邵看着江云悠脖颈眼角的绯色,“人死了就是死了,整这些多余功夫。”

这懒散无情的声音听得江云悠暗中磨牙。

换个正常人怎么也得感叹下情深安慰两句吧……算了,应付过去就已经很好了。

至于秦霍那事,还是看他问不问,若不是心声,她也不该知道。

这一松气,被压下去的感觉就涌了上来。

江云悠甚至隔了会才反应过来那动静,她抬眸,对上宁邵的眼神,耳根都红了——她肚子又在叫。

人不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但可以在同一个人面前饿肚子。

“这么能吃怎么不长。”

宁邵看了她几眼,发问。

自他被接回皇宫后,除了江云悠,就再没听过这饿肚子的声音。

江云悠拽紧了手指,虽然她知道宁邵并无他意,可不妨碍她想起胸前的平坦……真就有点百感交集。

除了身高,她的发育一直比较缓,月事如今也还没来,家中长辈很急,江云悠还挺满意。

她上辈子有让人赞叹的身材,但这其实给她带来不少麻烦,不管是社会还是自身生理的感受,所以她对这平胸一直挺满意。

何况宁邵因此没发现她是女儿身,她本十分庆幸,可耐不住那场景尴尬的搞笑,要不是她自己,跟朋友分享时她高低得笑厥过去。

但这主角是自己,而带来尴尬的人就在面前,江云悠只能深吸口气。

“臣未用晚膳。”

没有那么能吃。

宁邵:“朕也未用。”

江云悠准备拿筷子的动作顿住,她瞄了眼桌上的菜,确信只有一副餐具,也都摆在自己面前。

很香,她悄悄吞了吞口水。

或许最后再上来吧。

可直到排着队进来的宫女又排着队出去,宁邵那半边的桌子都是空的。

“陛下?”

江云悠抿了抿唇,克制想吞咽的动作。

她从未觉得吞口水原来是这样一个大的动静。

宁邵摆手,示意她自便,“朕从不用晚膳。”

江云悠一愣,“为何?”

宁邵眼皮微抬,看过来的目光凉凉的。

她逾矩了。

江云悠顷刻反应过来,还未来得及动作,就听宁邵声音不咸不淡地响起。

“杀人的时候会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