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玦与江洛瑶都喜静, 但是她俩唯一的女儿夕怀却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
夕怀小的时候还很乐意跟着父母去温泉别院玩,但是随着她逐渐长大,僻静少人的温泉别院已经不能满足她了。
盛玦答应她,在她及笄那年,全家人一起搬回京城去住一段时日。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临近回京的日子到了的时候, 江洛瑶倏地病了一场,盛玦担心舟车劳顿会加重她的病情,便留在了温泉别院陪她。
夕怀,被送去了岳昌侯府,盛玦书信一封, 要岳昌侯照顾好夕怀, 自己就不回京去了。
岳昌侯老来无事, 成天闲的无聊, 便担当起了照顾夕怀的大任。
也不知道是为何, 夕怀总爱往宫里跑, 岳昌侯跟着来去几遭,到底是跟不住了, 这孩子太活泼, 岳昌侯腿脚不比当年, 实在走不动路了,干脆便揪来江洛彦, 要对方每日入宫的时候把夕怀也带上, 等回府的时候再把人给带回来。
江洛彦近日刚巧不是很忙, 便应下了。
——事情, 也是在此时发生变化的。
江洛彦最近受陛下所托,为朝堂广纳贤才, 每日见的都是儒正温雅的才情贤士,一来二去的,夕怀便也跟着去见了。
没多久……
等江洛彦意识到问题的时候,夕怀的心已经被拐跑了。
江洛彦心底一惊,慌忙给盛玦传信——王爷,夕怀好像看中了今年的新科状元郎。
远在温泉别院的盛玦很快收到了这封信,连夜和江洛瑶商量好,两个人风风火火地赶回了京城。
岳昌侯,王夫人,江洛瑶,江洛彦,再加一个盛玦,全部如临大敌。
众人聚在侯府一晚上没睡好,一群人好不容易才把他们王爷拦住,没让对方失手去弄死那状元郎。
盛玦整夜没有合眼,独自徘徊了好几圈,整个人都焦躁愤怒到了极致。
江洛彦仔仔细细地把有关这位状元郎的所有都告知了盛玦,但还是不能让对方放下心来。
此刻的盛玦怀有极大的敌意,根本看不见对方的好,只能见到那些缺点,他的眉心紧紧锁住,甚至不愿意提一嘴状元郎的名字:“就他那个性子,走不了长远,本王从未见过如此疏狂之人,脑子里没三斤水,怕是长不了这么大。”
众人:“……”
岳昌侯在一边坐着,幽幽开口:“本侯当年见你,也是这般心态——世上怎么有这么疏狂之人。”
盛玦心口憋着老大一通火,隐隐有些理解岳昌侯了。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岳昌侯见了自己就像见了仇敌一样,天天跳脚,恨不得拿树枝戳死自己,整天什么也不做,三步不离他家宝贝女儿,防贼一样防着自己……
盛玦此刻的心情,就是当年的岳昌侯。
唯一不同的,便是岳昌侯唯一刚正大度,他盛玦可做不到,要是有混小子惦记他闺女,他可不能保证对方的安全。
他放在心尖上宝贝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凭什么被那些虚有图表的公子哥给抢走?
盛玦整个人暴躁到想掐死那状元郎,他怎么会不担忧?万一那状元郎是个负心汉薄情郎,他家女儿岂不是会受到委屈?
夕怀她年纪小,没见过几个齐整俊朗的男子,估计也是上当了,才被外头的热闹给迷花了眼睛。
这可不行。
盛玦甚至还想到一个狡诈阴谋——万一那状元郎是为了攀附权势才去撩拨他女儿呢?
若是真的是这般,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对方。
听闻明日夕怀还打算进宫去见那状元郎,盛玦也决意要进宫去见见那人,他实在放心不下,便把岳昌侯也叫上了,要对方随自己一起去瞧。
理由是——岳昌侯每次都能抓个正好。
他觉得对方在这方面简直天赋异禀,所以要求对方随着自己一起去抓人。
两个人都拿出了一天功夫,特意什么也不做,只偷摸摸跟着夕怀,看看对方要去见的,到底是多狂妄的混小子。
走了许久之后,盛玦终于见到了那位勾走自家女儿的男子。
听江洛彦的描述,这便是那位张狂的状元郎了。
盛玦没在第一时间上前去看对方,他只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无声地望向那个方向,耳畔似乎倒下了一面沉重颓圮的墙,砸起了倒霉的尘灰,他瞬间耳鸣起来,眼前的视野都气花了。
很难形容是个什么感受。
盛玦心头苦涩极了,忍不住抬手扶了下身边的岳昌侯。
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岳昌侯突然压低声音说他:“这就不行了?你知道你当初有多气人吗?可比这状元郎气人多了。”
盛玦现在不想和他翻旧账,目光一直死死地盯在那状元郎的脊梁骨上,恨不得靠眼神杀死对方。
岳昌侯才不管他怎么想,依旧在一边喋喋不休地念叨:“那时候在万和园,本侯晨练之后去华羽阁寻洛彦,结果上楼一瞧,入眼是你的一双鞋靴,当时啊……我险些直接拿手里的那把剑把你戳个对穿。”
曾经的盛玦嫌弃岳昌侯不够大度,现在的盛玦——他咬紧后槽牙,代入了一下自己,心说要是谁敢这样待他女儿,他绝对派人在暗地里把对方五马分尸。
岳昌侯拍拍他肩头:“王爷也该感谢本侯的不杀之恩。”
盛玦目光冰冷地继续望着前头,嘴里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岳昌侯凑近了一听……对方说,那状元郎要是敢动手动脚,他现在就会出面把对方那不规矩的爪子给剁了。
岳昌侯:“……”
这摄政王怎么这般小肚鸡肠?连当初的自己都比不过,气量小的简直没话说。
好在那状元郎运气好,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而夕怀也只是简简单单地跟着对方聊天。
状元郎也大概不会知道,这短短片刻功夫,摄政王已经在心里把他杀了无数回了。
她俩继续往前走去,岳昌侯也和盛玦继续跟上。
岳昌侯叹了口气,心说盛玦活该有今日,现在也得让对方领会一下老父亲操碎心的心情。
可是走着走着,岳昌侯突然发现身边的人不说话了,他停住脚步,回头瞧了对方一眼。
——顶天立地的摄政王,而今眼眶微红,像是天塌了一样,默然又孤独地看着女儿跟着人走了。
岳昌侯:“……”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盛玦停下来,呼出一口极长的气:“别跟了,到底为止吧,夕怀也大了,该有去喜欢人的自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