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乱世需要野心勃勃的权臣来平定。

盛世需要温良和缓的文臣来维护。

多年后, 在小皇帝足以临朝的时候,盛极一时的摄政王便主动让权,带着妻女去了曾经购置的温泉别院。

而军机处,也被江洛彦接管了。

权臣放权, 可谓给足了小皇帝体面, 而小皇帝也是个性行淑均之人, 从小被皇叔带大,他也懂得心怀感恩,皇叔说什么都能听得进去。

当初那些年,是皇叔教他为何去做一个贤明的君主,而今亲握皇权政事, 也是皇叔留下的军机处成为了他最大的依仗。

他喜欢唤他:“江爱卿。”

江洛彦缓步上前, 温声开口:“——陛下。”

江洛彦, 岳昌侯之子, 是而今陛下最信任的宠臣。

因为是忠良之后, 性情温良, 坚韧内敛,再加上样貌温润如玉, 很容易叫人无端信任, 但是心有城府, 算无遗策,一旦出手便干脆利落地直指要害。像是一把藏拙的刀, 看似无害, 实则刀刀致命。

小皇帝即位, 最需要也最爱用的便是如此的臣子。

不比摄政王那般将凌厉外显, 江洛彦属于温和派,看似不与人直面冲突, 实则三言两语便能扭转局势,达成自己的目的,心有仁义道德,在朝堂上也很会堵那些酸儒老头的嘴,通过大义和仁德道理来讲。

王朝之初,动荡不安时,需要摄政王这般为人狠厉的权臣来控局,待王朝安定之后,便得让小一辈来辅佐君王了,君王仁德,正欣赏江洛彦这种温和坚定的臣子。

可当初,在他被摄政王暗中送去军机处的时候,所有人都不会认为定武营岳昌侯之子会成为一代文臣。

身为侯爷唯一的儿子,江洛彦自小便被岳昌侯逼着练武,十四那年,便经常跟着侯爷去定武营了,许多武将都认可这个小世子,也愿意点拨教导对方练武骑射……

谁敢想呢。

当初鲜衣怒马的少年郎,长大以后……成了文臣。

众人:“……”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哪个阶段出的纰漏?

所有人都想不通,包括江洛彦的亲爹岳昌侯也是。

当听闻江洛彦正式接管军机处时,岳昌侯首先便觉得是谣传,毕竟这事儿太过荒谬,军机处那么多股肱老臣,哪里轮得到自家儿子去接管?

别说接管,就连对方够资格进入军机处,都是很难办到的。

可是紧接着,岳昌侯突然就回想起了一些细节。

比如自家儿子经常不着家,那些日子每晚回来都很劳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说,就连性子都沉稳了不少。

岳昌侯:???

他一直都以为江洛彦是和那些狐朋狗友去玩乐了,谁料想对方根本就没有去见那帮京城公子哥们。

那是去忙什么了?

岳昌侯也不是不关心自家儿子,只是他觉得对方年纪还小,除去练武不能落下外,没必要过早让他去接触那些官场险恶,尤其是别让他学会了尔虞我诈。

千想万想,还是没能拦住。

一扭头,儿子早就和军机处卷在一起了,更过分的是……还接手了军机处。

岳昌侯:“……”

他沉着脸,终于想起那段时间自己为何总是见江洛彦和盛玦走在一起了,难怪江洛彦经常去宫里,原来不是去找盛玦,而是去军机处了!

盛玦!他居然早不知何时把自家儿子给拐走了。

岳昌侯有些心痛——他本想叫儿子进入定武营,成为能带兵打仗之人。

而不是和他盛玦一样,整日耗在军机处,和一帮酸儒老头在一起,研究那什么政令,然后每天在朝堂上和一帮文臣反唇相讥尔虞我诈。

真是怕啥来啥,防也没防住。

盛玦早就偷偷把自家儿子带坏了。

第二日上朝的时候,岳昌侯第一个站出来不想让自家儿子接管军机处,理由也很简单——接管军机处?江洛彦他不够资格。

他话音刚落,军机处众人便和陛下谏言,说,自从摄政王带大家拟好十二令后,十二令的推行便一直是江世子着手去办的,江世子德才斐然,足以担此责任。

岳昌侯:???

什么时候开始的?

十二令推行那年?

军机处众人都知道?怎么没人和自己说一声?

岳昌侯瞬间有些茫然了,他追溯起日子来,一盘算——那年,那个时候,盛玦和江洛瑶还没成亲吧?!

八字还没一撇呢,盛玦就把自家儿子给拽进火坑了!

岳昌侯差点吐出一口血来,他气得不顺心,心说难怪到后来,自家儿子干什么都要向着盛玦,找机会就劝说自己促成他阿姐和摄政王的婚事……

好啊,真好……

好你个兔崽子,早就胳膊肘拐到外头去了。

一瞒,也就瞒了数年,伙同摄政王一起欺瞒自己这个当爹的,要不是今日真相大白,怕是能继续掩饰下去?

岳昌侯以前也不是没有在一些细枝末节上怀疑过,只是他自己觉得不可能,毕竟江洛彦也不像个擅于弄权之人,最多可能是被盛玦骗去聊天去了,就自家儿子那个德性,怎么可能担当大任呢。

事实证明,是他这个做爹的太过小瞧自家儿子了。

也许……也是因为盛玦太过狡诈,硬是把自家光明磊落的儿子,给教成了长袖善舞的文臣。

耍手腕,弄权术,算人心……

岳昌侯曾经最厌弃这种人,所以不想让自家儿子去接近这些人,现在好了,自从把女儿嫁给摄政王,摄政王居然还坏心眼地把自家儿子也教坏了。

岳昌侯:“……”

对这个盛玦,很难不恨得牙痒痒。

下朝之后,他都没有咽下这口气。

“父亲。”江洛彦自知理亏,收敛着心绪上前准备好好解释一番。

岳昌侯板着脸:“你还记得有个爹呢。”

江洛彦:“……”

怎么办,爹爹好像很生气。

他就像儿时犯错一般,乖顺地跟在父亲后面,准备迎接对方的愤怒。

可到底也不是小时候了,岳昌侯再生气,也不可能在宫里惩罚他,现在人多眼杂,岳昌侯气极,也只是站在原地好好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下自家儿子。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印象中冒冒失失的儿子已经长大了,属于少年的稚气已经全部退去,剩下的,是现在这个长身玉立的青年。

岳昌侯倏地品出了一点陌生,好像一转眼,自己便不了解自家儿子了。

明明没多久前,自己还抡着扫把揍得他满院跑,现在……

眼前的江洛彦也穿上了官服,身量也赶上了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对方眉眼舒展平和,眼中神色都不再流于表面,心事掩藏,不辨喜怒。

日子过得太快了,恍然一瞬间,原来好几年都过去了。

哪怕岳昌侯心里一直在开解自己,说什么孩子大了,就不该管了,但他亲眼见到现实时,还是有些闷气的。

“先回府,关上门来说。”岳昌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便只撂下这一句就转身走了。

江洛彦自然地跟上父亲的脚步,内心到底还是有些没有着落,他宛若回到了儿时,因为淘气顽皮被父亲家法惩戒,后来叛逆地挨揍,被赶得满侯府乱窜。

曾经的少年心性再也回不去了,他沉默地跟着出宫,看着傍晚的霞光,又想到了曾经那个黄昏,他回侯府时,在府门前看到了等人的摄政王。

也是那一次,他落入了对方的话术,心甘情愿地迈入了军机处。

再往前追溯,是他主动敲开了摄政王府的门,去里面被摄政王的字画才情折服,又在长宁殿见到了议事场景,被那一幕深深吸引,崇拜孺慕之情至此而生。

“十二令”三个字,彻底将他牵制,让他情不自禁地追随了摄政王。

在对方亲自教导下,不知不觉地接过了军机处的事情,多年的沉淀,军机处朝臣皆与他相熟,与他一同完成了十二令的推行……

也许。

早在那一年,他迈入了摄政王府,就注定了会走上这条路。

宛若一场精心设立的局,只等着他迈入,为他定制相设,而摄政王呢,待到时机成熟时,便顺理成章地将军机处归还君王,让自己代替对方去辅佐君主,对方也放权退出军机处,做一个闲散王爷去了。

都是策划好的。

而他江洛彦,竟也甘之如饴。

得益于摄政王的多年教导,江洛彦怎么会想不到这一通,只是他心甘情愿,也感恩王爷能有心栽培自己,哪怕是局,他也乐意去上钩。

原来对方早已设好了一切。

为他准备好了出路。

江洛彦长睫压下心事,面上依旧清隽温润,看不出在想什么。

就在他马上要迈出宫门的时候,身后突然急匆匆地来了几人,陛下身边的公公亲自来留他,说陛下要他过去一趟。

江洛彦抬头看向前方的岳昌侯,声音低了几分:“父亲,您看……”

岳昌侯侧身回眸,没有看他,语气重了些:“陛下唤你,还愣着做什么。”

江洛彦如蒙大赦,连忙去见小皇帝去了。

岳昌侯:“……”

跑得倒是挺快。

唉。

岳昌侯只能摇摇头,独自背着手回府去了。

另一边,江洛彦很快去见到了小皇帝。

他以为陛下是有事寻他,结果去了之后才发现,对方完全是体谅他没有地方去,主动留一留他,叫他好躲躲岳昌侯的怒火。

江洛彦无奈地笑笑,浅色的唇轻轻抿了抿,有些受宠若惊:“……陛下。”

陛下也太体谅人了。

摄政王在陛下十四岁那年还政,后续又被小皇帝留了两年,因此陛下是十六岁亲政的,对方已经完全有了成熟君主的模样,行事作风也完全不需要人担心了。

他们二人都受过摄政王的教导,因此江洛彦很容易领会君主的计策和心思,身为臣子,他自然会倾尽全力地体贴君王,但……江洛彦发现,他们的陛下也是很会谅解臣子的。

对方甚至还给了他一串佛寺求来的珠串,要他不要担忧,侯爷那边应该好说。

小皇帝言语带笑:“爱卿,怕吗?”

江洛彦表示自己小时候没少挨过父亲的打,这么多年没挨打了,心里竟然也是有些怕的。

“朕料想便是如此,提早便请皇叔回京城了。”小皇帝不紧不慢地说,“今日皇叔来信,应当在宵禁之前能赶回来,爱卿不如去帮朕迎一下皇叔,如何?”

江洛彦沉默:“……”

他听出对方什么意思了,陛下这是支开他,让他去王爷那里躲一躲,再加上摄政王回来,自己爹爹一定会率先把怒火转移在王爷身上,这样一来,自己便可以不挨这通揍了。

君主抬手赐物,他连忙上前接过那串温凉的佛珠,心情复杂。

念珠持串是用玉石制成,小珠一百零八颗,纷纷质地灿莹,可以看出有多么的贵重稀世。

念珠除纷忧,这是要他平心静气吗。

江洛彦垂首,默默等着皇帝发话。

“十二令收尾时,难免起些动乱,近日正值你接管军机处,京中若有闹事之人……”君王停顿片刻,一向温和的语气带了些冷,他拍了拍江洛彦肩头,道,“皆由你便宜行事。”

江洛彦心头一惊。

——陛下赐恩,是要他立威。

·

车马回京的时候,路过市肆街口时,夕怀闻到了糕点香味,便拉着她爹爹的手去买了。

江洛瑶在马车中等他俩回来,结果人还没等到,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没多久后,喧闹声停了,官兵带走了闹事之人,一个熟悉的人声落入她耳中。

江洛瑶掀开车马帘子,看到了自家弟弟。

许久未见,洛彦他模样愈发清俊温雅了,江洛瑶看过去时,刚巧见他俯身扶起一老妪,只不过露出的手上沾了些血,也不知道是谁的。

江洛瑶:“……”

她一时心急,担忧对方受伤,便下了马车去查看。

“阿姐。”江洛彦并不知道对方已然看到了他双手沾血的样子,见到姐姐走近,他第一时间选择将手藏于身后。

面上神色倒是依旧坦然。

他问:“车马劳顿,阿姐累的话不如先回王府,明日再去看望爹娘……”

江洛瑶见他一副要瞒天过海的模样,顿时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她上前,关心道:“阿姐都瞧见了,你的手受伤了?怎的沾了那么多血。”

江洛彦眼看被发现了,只好伸出手证明自己没有受伤:“阿姐,血是别人的,方才此处有人闹事,我顺便来看了看,现在已经无碍了。”

江洛瑶低头瞧去,见自家弟弟指节没有伤损,血迹也只是流于表面而已。

只是对方双手瓷白无痕,沾了这艳红的血,倒有几分说不出的相悖感,更奇怪的是,他腕间虚虚挂了一串玉石佛串,再搭配上这血,更加奇诡了。

念珠手串被他伸手时的动作而牵引,小珠滑腻,不长不短的穗子还在半空中摇晃。

寂静之中,多了几分乖张。

江洛瑶突然问:“洛彦,你是不是闯什么祸了?”

江洛彦:“……”

阿姐怎么知道?

他自以为藏起了所有心事,没想到阿姐只瞧了一眼,瞬间便知道他心境如何了。

“阿姐怎么会这样觉得。”江洛彦试图挣扎一下,他无声地抬指蹭了下鼻尖,薄唇轻抿,“很明显吗?”

江洛瑶点破他:“你小时候打碎爹爹最爱的青花冰纹杯时,也是这副心虚的模样。”

江洛彦:“……”

什么时候的事儿,他早就忘记了。

江洛瑶继续说道:“是惹爹爹生气了吧?不然现在也不会不敢回府去。”

江洛彦:“……”

没错。

他已经在这里等候许久了,兜兜转转好几圈,就是不敢回府去。

回得早了,免不了被父亲一顿痛揍。

幸好他等到了阿姐和摄政王,心里终于有个底了,好歹能和王爷拴在一条绳上面,哪怕是被爹爹骂,也好两个人一起承受。

江洛瑶:“该,让你惹爹爹生气,都多大人了,居然还能像小时候一样叫爹爹生气成这样。”

江洛彦被阿姐说了几句,当即蔫了一样,方才在外人面前的从容和淡然顿时都散了,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成了那个被阿姐教训的便宜弟弟。

他儿时淘气,什么坏事都做过,把父亲气得啊,隔三差五地抡着扫帚揍他,要不是阿姐每次出来护着,他怕是早被揍得皮肉开花了。

那时候不懂事,他给爹爹的酒里掺过水,上房揭过瓦,甚至在喂鱼食时手滑不小心把满盅的鱼食全给倒进去了,要不是下人们挽救及时,鱼池里爹爹最宝贵的金鲤怕是就要被撑死了……

种种恶劣行径,背后都免不了一通臭揍。

有几次险些被打断腿,还是阿姐出面把自己捞出来,明面上是不需要挨父亲的揍了,但阿姐还是会认真地口头教训自己几句。

他现在的感觉……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江洛彦不敢吭声,好不容易等到他家王爷牵着夕怀回来,连忙拼命以目示意对方,不停求救。

夕怀扎着漂亮的小辫子,见到他以后连手中的吃食都不顾了,连忙哒哒哒地跑过来,一下子扑在他腿上,要小舅舅来抱她。

江洛彦知道自己手上还沾着血呢,怕吓着她,连忙高深莫测地背起手,假装高冷不给她抱。

小姑娘的一腔热情猛地散了,当即眼眸一湿,险些落泪。

盛玦:!!!

这可不行,他方才好不容易用好吃的把女儿给哄乖了,现在再哭了,岂不是白忙活了?

盛玦蹙眉看向江洛彦,却见对方无奈地和他解释,说弄脏了手,怕吓到夕怀。

不对劲。

盛玦觉得今天的江洛彦有点怪,他便又问:“弄砸什么事情了?怎会狼狈至此。”

江洛彦:“……”

阿姐和姐夫真不愧是一家人,总是一眼发现他的端倪。

宛若见到了同盟,江洛彦也不装了,当即面色委屈地看向摄政王:“王爷,我爹发现了,现在正生气呢。”

盛玦:“所以你不敢回府,满大街地乱晃,等本王回京一同想办法?”

他也反应过来了,陛下说要他回京,根本不是因为想念他这个皇叔,而是怕“江爱卿”受罚,要他回来给挡刀的。

要知道,归根结底岳昌侯最仇视的还是自己。

盛玦仅用一瞬便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了,他也难得地失语片刻,没想到自己教出来的两个崽子居然联手来坑自己。

“也罢,不是什么大事,明日本王亲自登门去和侯爷道歉便是了。”盛玦这样说着,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江洛彦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看样子又要一起回王府蹭饭,他惊讶道,“洛彦,你该不会是不敢回侯府了吧?”

“自然是敢回去的。”江洛彦不肯承认,他说道,“今日我本就是来迎接阿姐和王爷的,这是陛下的意思,爹爹肯定不会责怪我夜不归宿的。”

盛玦:“……”

听出来了,这小兔崽子居然连家都不打算回了,直接想留在王府住一晚。

何至于此呢?

岳昌侯又不是什么虎豹豺狼,身量这么高的小世子都被吓到不敢回家了吗。

“王爷明日去看望我爹爹时……”江洛彦考虑了一下,觉得其他多余的叮嘱都是废话,不如不说,看王爷随机应变吧。

盛玦揽着他肩头,结伴同行:“不只是本王,你也得去,别想一个人逃脱。”

江洛彦:“……好。”

察觉到身边人神色拘谨,盛玦心底不免也有些纳闷了。

他便想,总之自己欺瞒岳昌侯也不是什么坏事,总不可能带歪他儿子吧,这毕竟也是为了给江洛彦指个更合适的出路,明日的话……岳昌侯也不至于有多大火气吧。

他边走边想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江洛彦的手指——

霎时间,他说不出话了。

江洛彦腕上戴着御赐的佛珠,确是落了满手的鲜血,两相对比,显得格外诡谲瘆人。

盛玦:“……”

好像……确实把岳昌侯的宝贝儿子给带歪了。

这性子都完全变了!

盛玦凝眉回想了一下最初见江洛彦的时候,这孩子也是和岳昌侯一般的豁达仁义,心思全部显露在面上,按照那个路子下去,应该也是张扬凌厉的白马小将军。

好像……自从被自己给拐带去了军机处,明艳的少年郎整日和一群酸儒老朽待在一起,性格也不再张扬了,心术也隐晦了不少。

就像现在这样,盛玦低头又瞧了瞧对方的手,愈发觉得对方变化之大。

江洛彦好似忘记了手上的血,脸上云淡风轻,行步舒缓温平,未来得及换下官服衬托出他挺拔的身姿,俨然是一副文臣做派,哪里有武将的影子?

盛玦:“……”

定武营,岳昌侯唯一的儿子,似乎确实被自己带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