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最初, 江洛瑶刚被接回府的时候,岳昌侯为了当面抓住摄政王,一连几夜不睡等着他,甚至还淋了几次雨,结果一直没能亲自抓到。

期间,因为担心府里的下人多嘴多舌, 跑去夫人那里告状,所以他这几日一直严格管着侯府的下人们,府里的下人们都不敢像以前一样闲聊日常了。

岳昌侯的本意当然是怕他夫人担心自己身体,但是一来二去,被盛玦一折腾, 传到王夫人这里——就是他江永川故意拿她的病做戏, 骗江洛瑶回府。

于是不可避免的, 岳昌侯当晚回府就被自家夫人彻彻底底痛骂了一通。

岳昌侯沮丧着任由她骂, 有点可怜地坐在一边, 垂着脑袋, 愁眉苦脸。

后来,他问江洛彦:“你阿姐居然顺利回府了?摄政王没有阻拦吗。”

江洛彦说没有, 阿姐确确实实回来看望娘亲了。

岳昌侯等着他下文:“然后呢?”

江洛彦:“然后阿姐又回王府去了。”

岳昌侯:“……”

全府上下, 没一个人拦吗?自己不在, 其他人都做什么去了?

自己这个做侯爷的不在,侯府的天就塌了吗?都没人出来做个主的吗?

刚才被骂了一通的岳昌侯心情愈发不好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 因为他前几日叮嘱过府中下人不要多生是非, 所以现在……连个来和他说明真相的都没有。

他甚至都不知道, 今日是摄政王亲自带着江洛瑶进来了侯府。

岳昌侯还以为, 只有自家女儿一个人来了呢。

“爹您也别担心,明日我阿姐还会回府的。”江洛彦安慰道,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阿姐随时可以回来看看您和阿娘,又不是完全被王爷留在府中了。”

岳昌侯有点不信:“是吗?盛玦有这样大度,会让你阿姐明天再来府里?”

江洛彦点点头:“王爷就是这般大度的人。”

岳昌侯:“……”

嘶……怎么总感觉自家儿子有点向着对方的意思?

岳昌侯虽然这样怀疑,但到底也没有多想什么,第二日,他正准备等着自家女儿回来,便又接到了消息——卑鄙无耻的摄政王又要派自己去忙了。

“难怪他能‘大度’地叫洛瑶回来,原来是把气都给我受了。”岳昌侯骂骂咧咧地出了门,“日后别让我抓到他把柄,不然有他好受。”

侯府的下人们目送他们的侯爷离开,纷纷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对方实情。

——其实,摄政王是会亲自来侯府拜访的,独留侯爷一人不知道。

算了,毕竟侯爷亲自嘱咐过他们,所以,如非侯爷亲自问,他们做下人的,不该说的还是不必说了。

接下来的几日,岳昌侯大清早就忙政事儿去了,而摄政王也总是在他不在的时候亲自来一趟,带着洛瑶看望她的母亲。

好几天下来,王夫人都受宠若惊坏了。

越看自家女婿越觉得顺眼。

以前对摄政王的偏见都不知道丢哪儿去了,在一双儿女的附和下,王夫人一见到摄政王就忍不住露出慈祥和煦的笑,俨然已经把对方当成了一家人。

就在最后一日的时候,盛玦终于提出了最终的目的。

——他意图向侯府提亲,三书六礼都得完完整整地来,但是一直担忧侯爷不同意,所以想先来问问王夫人的意思。

此等喜事,王夫人再赞成不过了。

她说,王爷不必担忧,侯爷一定会答应的,您便不必顾虑了,按照习俗礼仪直接来纳采吧。

盛玦这才终于放下心来:“有您做保,本王便也放心了。”

王夫人:“今日回来之后,我便同侯爷讲明此事。”

也是在这天晚上,岳昌侯回府后,听了消息的他宛若遭受了晴天霹雳,震惊到久久不能回神。

“什么?”岳昌侯问道,“盛玦为何不亲自同本侯提?是不敢?还是瞧不起人。”

王夫人道:“按着礼法流程来的时候,自然会来见你,更何况,人家王爷不是没来,是你正好不在府中。”

岳昌侯咬牙切齿:“是他把本侯派出去瞎忙活的,他在想什么,本侯能不知道么?”

气归气,闹归闹,岳昌侯到底还是没拗得过众人。

“本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岳昌侯气得砸了下手心,“就算同意了,也得他好好等上一段时间,怎么说也得叫洛瑶再回家住几日,不能这般早地就嫁入王府。本侯是知道盛玦什么德性的,若是洛瑶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他肯定小气到不让本侯登门去看望女儿。”

他就是舍不得女儿,还想再多看几眼。

毕竟费心费力养这么多年了,女儿日后若不在府中了……岳昌侯一想到这个就眼睛发酸发红。

对了,还有摄政王的身体问题没解决呢。

岳昌侯叹气,叫人给摄政王传话——叫自家女儿再回府住段时间,自己就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盛玦收到消息后,很快便同意了这个提议。

在收到摄政王回信的同时,另外一封信也送来了侯府。

江洛彦说道:“爹,岑神医答应出世给阿娘看病了,刚刚回信说,他已经出发,应该再过几日,便要到京城了。”

信走得缓慢,等侯府收到此信的第二日,岑神医就已经来了京城。

在很快看完王夫人的病后,岳昌侯有意请岑神医再帮着摄政王看看隐疾。

“何人?”岑神医眼眸一冷,臭脾气上来了,“摄政王吗?不治!”

江洛彦和岳昌侯对视一眼,突然都想起来了——好像岑神医确实和王爷有点过节,不给看也是正常的,尤其是神医这个特别倔的脾气,要是得知对方是摄政王后,当然是不乐意了。

江洛彦轻咳一声,故意看向岳昌侯,说道:“爹爹,您记错了,不是摄政王,是我的一个朋友,才封王不久,正要娶妻呢便得了这些隐疾,羞于开口才托我帮忙寻神医施以援手。”

岳昌侯瞬间接话:“是啊,爹爹年纪大了,说话也有点糊涂了,方才心里一直想着朝堂那点儿事儿,一不小心就把摄政王名字也说出来了……真是太对不起神医您了,被本侯一时的糊涂给扰了心情,今日是个好时候,咱们不提他。”

岑神医鼻音一哼:“那也总得见着人才行。”

江洛彦说:“神医啊……我那朋友,实在不敢露面,他那隐疾是生来就有的,本来就心性自卑,若是知道我要带您亲自去见他,他怕得急得哭出来了。”

岑神医性子古怪,但气度不算小,他可以理解一切性情古怪的患者,大度道:“那不妨将他的疾症告知于我,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

岳昌侯想了想:“京城有名的翟大夫都拿他的病没办法,您就当做疑难杂症来看吧。”

好巧不巧,翟大夫便是岑神医的徒弟。

一提这个,他很快就懂了:“我那徒儿开药怀柔温和,喜欢循序渐进地去根治,若他都不管用,想必一定是药性不敢用得太过猛烈了。”

岳昌侯有点担忧:“这药性若是太猛,会不会对身子有什么危损啊?”

岑神医笑着捋捋白须:“这位病人都疲软这么多年了,想必也没有振奋过,这药若是对于正常人,或许是烈了些,但对于这种打娘胎里便不行的,刚刚好。有些病啊,就得激一激才行,不激怎么会知道能不能好呢?”

岳昌侯终于点点头:“可行。”

江洛彦认真地领了神医给的方子,当晚便亲自去了一趟王府,把方子给了她阿姐,又派人抓好了几剂,千万叮嘱她阿姐要好好给王爷用上。

“阿姐。”江洛彦珍重地递过那几包药以后,又神神秘秘地拿出两枚小包的药粉,他压低声音道,“神医说,先煮着喝药,若是不中用,就用这倆,这俩个小偏方,很猛很有效的!”

江洛瑶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当晚,她便亲自叫人煮好了一碗药,亲自给摄政王端去了书房。

盛玦正看折子呢,本来看到窝火处,正气得没心思呢,结果听她进来,立刻精神焕发地起身去见。他还以为她是来关心自己的,结果见面的瞬间,就注意到了她手上端了一碗黑沉沉的药汁。

盛玦吓了一跳,关切道:“洛瑶可是病了?怎的又开始喝补药了。”

江洛瑶温柔地抬了抬药碗,眼含笑意地看向他:“这碗滋补的药,是给王爷的,近日王爷太忙,夜里很迟才能睡,怕是身子都亏空了……”

盛玦:“……”

不,他身体好得很。

自己正值盛时,虽不如那些刚刚弱冠的公子哥,但也算得上年轻人吧,怎么在她眼里,就成了身体亏空,需要喝补药的了呢?

盛玦有些不情不愿,但他一抬头,便看到了她充满希冀的眼眸,顿时心里一软,舍不得拒绝了。

怎么说,对方也是为了自己好,这碗药,喝了也没什么弊病,她若是想要自己喝,自己便喝了吧。

“我给王爷备了蜜饯。”江洛瑶又转身从下人手里接过一碟糖蜜饯儿,语气更加温柔了,“这药虽苦,但王爷一定是不会介意的,别怕,还有蜜饯可以清口。”

盛玦犹疑地接过那药,苦大仇深地看向它——就连江洛瑶都称苦的药汁,该苦到什么程度去啊。

江洛瑶深情款款:“王爷,喝吧。”

盛玦眉头微蹙,蓄了一口气,强忍着苦味把手中的药汤一饮而尽。

——超、级、苦。

舌根都好似没了味觉,那苦意能沁死人,盛玦都不敢去回味,生怕自己没忍住失去了体面。

他快要忍不住了,碍于薄面,他连忙背过身,对着江洛瑶摆摆手,要对方先出去一下。

江洛瑶乖顺地站在他身后,甚至还靠近了些:“我不走,得看看王爷的反应才能放心。”

盛玦有些艰难地含了蜜饯又饮下了清口的茶,终于才能和她回一句话了:“能有什么反应?本王不会有反应的,你不必太过担忧了。”

“再等等。”江洛瑶却也不急,径直坐在书房等着了,她叫手下人收起了药碗和蜜饯碟,不慌不忙地用那双漂亮的眼眸望向摄政王,随后说道,“王爷,这药虽然滋补,但也得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奏效,我们切莫心急。”

盛玦有点不明白,他想,一般补药不都得好长时间才能看出成效吗?或者气色好,或者多了几分气力,怎么也不可能当场就奏效的。

除非……

盛玦疑惑了片刻,抬手碰了下自己的面颊,心想道——莫非洛瑶是想念自己了,故意用这个借口来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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