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昌侯第二日便被叫走去忙了。
出府之前, 他再三叮嘱自家儿子,要他看紧些,看看盛玦到底有没有良心,会不会把江洛瑶给送回来。
“爹您就放心吧。”江洛彦目送他爹离开, “我也长大了, 知道该怎么处理的。”
看到儿子有孝心亲自送自己出府, 岳昌侯满意地点点头,欣慰极了:“洛彦也懂事了。”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走后没多久,他方才称颂的儿子便喜滋滋地将摄政王和阿姐迎进了门。
江洛彦今日送走他爹,便没回去, 直接等在侯府门口了。
不为什么, 他就是觉得摄政王肯定回来, 会把阿姐送回来。
——果然, 对方做出的承诺都会办到。
真就如约把阿姐带回来了。
不, 不只是带阿姐回家, 而是陪着阿姐一起回来。
江洛彦很开心,他想, 摄政王才不是爹爹说的那种人, 对方在自己看来, 不仅是深谋远虑的摄政王,还是深俊高雅的文雅才士, 性情也豁达, 简直不能更完美了。
对方今日不止来了, 还携了礼。
——其中好多都是给阿娘带的补品。
江洛彦眼眸一热, 看到那数量繁浩的芳英草一时险些说不出话来。
这么多呢。
侯府这几日买都买不到的,摄政王居然弄来了这么多, 如此珍贵之物,就算要囤起来,也得好些时日吧。
一箱一箱的芳英草被下人们搬运进了侯府之中,足足忙活了好久才搬完,这么重的礼,可见其中的心意。
江洛彦郑重其事地给摄政王行了个谢礼,感谢对方在紧要关头送来了如此贵重的药物。
盛玦扶起他,关心道:“王夫人如何了,快带你阿姐去看看。”
江洛彦叹了口气,表示这病说严重倒也不严重,但一直不见好,拖了好几日了。
“久病才难治,得尽快补起来。”
盛玦一边同他讲,一边随着进府,拾阶而上的同时,不忘帮身边的江洛瑶拎一下裙摆。
江洛彦,目瞪口呆。
——天呐,王爷待他阿姐也太好了,居然给亲自拎裙角哎!
江洛彦见惯了京城的纨绔子弟,那些公子哥们对待心上人,都是高高在上的,爱控制,情意宛若施舍一般,怎么可能会给爱人拎裙摆呢。
反正江洛彦没见过这般场景。
他的心灵受到了很大震撼,哪怕再不懂这些情啊爱啊什么的,也能明显地看出王爷对他阿姐的用心。
是真的很好!
江洛彦以前一直以为摄政王单纯是精于大事谋略,今日一见,才知道对方在对待自己阿姐时,竟然也能做到如此心细如发。
他一路观察着,发现摄政王会注意他阿姐的很多微小细节,比如手是否还冰着,再比如上台阶时,会不会不小心踩到裙角……
诸多种种,都难以掩饰爱意。
这该有多喜欢一个人,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江洛彦想,王爷他是当朝最位高权重的辅政之臣,没想到展露爱意时,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倨傲和疏狂,无论从哪一方面,都胜过了世间所有的世家公子。
以徐世子为首,京城的纨绔子弟那么多,所谓的爱慕与承诺,都没有摄政王这般来的真切。
江洛彦以前不懂那些纨绔们到底有多喜欢那些姑娘,明明嘴上全是甜言蜜语,但是一旦牵扯到钱财利益或者声名,那些许诺便不作数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分辨那到底是不是喜欢,只是隐约觉得很别扭。
但是今日,他看明白了。
要是真的很喜欢,别人都是可以看出来的。
阿姐的眼睛里是平和幸福的,摄政王的目光中也有着独属于阿姐的光亮。
这才对嘛。
阿姐嫁给摄政王,绝对会幸福的啊。
江洛彦真心为自家姐姐感到高兴,很期待阿姐尽早嫁入摄政王府。
不只是他一个人这样想,在见到登门的一对时,王夫人也受到了很大触动。
她身子也不是很好,一到换季天气变幻,便会牵扯起一些陈年旧疾,她今日总觉得心很慌,听着自家女儿回来,正要出门去迎接,谁想到一起身,便头脑发晕地重新坐了回去。
只能在房间等他俩进来了。
不得不说的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只看一眼,便知道自家女儿在摄政王府过得很好,刚一进门,自己就看到洛瑶很好气色,心情也是很舒展愉悦的。
王夫人咳嗽几声,将呼吸捋顺了些,欣慰地细瞧着二人。
摄政王啊,有种天潢朗奕之相,带着自家女儿进门时,佳偶成双,简直不能更登对了。
早听说王爷对洛瑶有意,她也看着对方很入眼,有种自家人独有的亲切。
而今一见,更满意了。
她也不图别的什么,只要摄政王他对自家宝贝女儿用心,洛瑶她也愿意,那便是可以的。
这么多时日过去了,她早已看出,这世间再难寻一个对自家女儿这般好的男子了。
自己把女儿托付给他,也放心了。
王夫人身子疲乏,面带笑意地听摄政王问候自己的身体状况,又看着这儿女满堂的和睦场景,心里别提多舒展了。
周围很热闹,她不知怎的想起了之前的情景,那时候,自家女儿被算命的断言说有难,自己和侯爷把女儿匆匆送去摄政王府,整日都在提心吊胆地盘算着,发觉王爷对自家女儿有意,吓得整夜整夜都难以入睡。
再后来,侯爷他便想办法要接女儿回,成天因为摄政王的挤兑而气得不行……
最终,缘分难断,两人还是看入了眼。
所以说啊,万事难料。
王夫人不禁有些失笑。
“娘亲,王爷来时带了三千八百又二十只芳英草,您定可以很快好起来的。”江洛瑶坐在她娘身边,忍不住埋上对方肩头,眼眸微湿,“日后不会再这般艰难寻药了,您也能少受些罪。”
“三千八百二十只?”王夫人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她诧异道,“数量这般多,王爷太费心劳财了。”
怎么会呢。
盛玦不觉得,他说道,只要能治好您的身体,一切就都是值得的,日后再需要了,自己会一直派人去征集上好的补药,一定能把那些沉疴旧疾都根除了。
王夫人拭泪:“王爷有心了。”
“您是洛瑶母亲,只有您身子康健安宁,洛瑶才会舒心惬意。”盛玦垂目,以后辈的口吻去同王夫人对话,“昨日洛瑶得知您在夜里突然旧疾复发后,担心到难以入眠,本王也感同身受地心疼不已,所以今日一早,便匆匆来看望您,希望您能宽宥我们二人不能在第一时间赶来侯府。”
江洛瑶:“……”
昨日后半夜,她并未与他同榻而眠,更别提什么“难以入眠”了,王爷他啊,又在胡说扯谎了。
果然,下一刻,她阿娘的脸色立刻变了变。
王夫人疑惑:“旧疾复发是一直都有的事儿,怎么会突然通知到洛瑶,惹她整夜整夜地担心?是谁乱传了消息?”
一旁的江洛彦立马站出来发声:“阿娘,是我的错,昨日爹爹担心王爷抢走我阿姐,便出了这个点子,说什么无论阿姐今日来或者不来,都是……”
王夫人立刻严肃下来,让他把前因后果都说了。
没等听完,她立刻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拎着岳昌侯耳朵好好说教一番。
“你爹怎么能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儿呢。”王夫人被气得头也不疼了,身子也不软了,若是岳昌侯就在她面前,她现在很可能还有力气教训一下对方,“堂堂侯爷,居然为了挤兑王爷,便拿我生病当借口骗人回来!”
他怎么敢的!
王夫人暴脾气上来,恨得牙痒痒。
就在她发火的时候,盛玦突然亲自为她献了占茶:“您莫要因为侯爷气坏了身子,到底还在病着,不应该发这么大的火。”
王夫人接过那盏茶,越想越觉得岳昌侯做的什么缺德事,人家摄政王又知礼又细心,都不计较这些小事儿,反倒是他这个做长辈的,一点儿大人样子也没,成天就知道盯着人家摄政王,跟防贼一样放着。
事已至此了,防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如直接成全了这桩婚事,也是两全其美。
喝茶下火,王夫人越喝越恼,得亏岳昌侯现在不在,不然他免不了被自己骂个狗血淋头。
方才摄政王不经意提到时,她也听出来了,两人已经同床共枕了,无论侯爷怎么想,这个婚事肯定得尽快定下的。
都成这样了?侯爷再犹疑,就不应该了。
一想到这些话从摄政王口中听到,王夫人顿时觉得愧疚极了,她有些不忍道:“王爷费心了,都怪我们侯爷拎不清,等他回来,我一定得说说他。”
“那就有劳您了。”盛玦好似有些“情绪低落”,他眉目轻轻凝着,目光盯着江洛瑶的袖缘,同时开口说道,“其实也不该怪侯爷的,都怪本王。那年初见洛瑶便一见倾心,日后才没能按照侯爷的叮嘱离她远一些……所以,后来每每被侯爷疾言厉色相待时,本王总是后悔,为何不早些认识洛瑶,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与她相处,侯爷也不会对我有这般大的偏见了。”
他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王夫人立刻想起了最初的缘由。
——是侯府主动把女儿送去摄政王府的,为了让自家女儿躲避灾祸,依附摄政王这个戾气重的人。
也是变相的利用的。
没想到,摄政王他非但没有拿此事责怪侯府,反而还在后来洛瑶生病的时候,主动来看望,再不计前嫌地接回王府去,照顾自家女儿。
多好的人啊。
这简直就是侯府的恩人。
“王爷您不必自责,该反思的应该是侯爷啊。”王夫人深深地看向摄政王,心里诸多感慨,她说道,“是侯爷他不懂得知恩图报,做了一些对不起您的事儿,您能不计前嫌地待我们侯府这般好,已经是很难得了。”
盛玦松开眉头,抬起眸子:“本王怎么会计较这些呢,侯爷便是再无理取闹,都是本王的丈人,本王作为后辈,自然是得无条件地信任和敬爱侯爷啊。”
王夫人说:“侯爷?他?王爷可别太信侯爷了,您瞧瞧他做的这些丢人事儿。”
盛玦压了压眉心,克制住了嘴角的笑意,继续故作担忧道:“本王都是不在乎这些的……只希望,今日侯爷回来后,您能对他少些责骂,多理解一下侯爷,毕竟侯爷也是爱女心切。”
王夫人冷声:“那必然不可能体谅他的,我今日必须得好好说说侯爷了。”
“如此的话……”盛玦语气轻缓,好像他真的没办法插手一样,“那本王也只能听您的话了,侯爷若是受了责骂,本王也爱莫能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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