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玦进门时, 看到华羽阁门前的下人们都倒了。
“你俩干的?”盛玦回眸,问,“临水之地,把人劈晕了晾一晚上, 第二天着凉了该怎么办。”
容百:???
萧青:???
不是吧?他俩不会是听错了吧?
他家王爷居然还关心起这些细节了吗?
难道他家王爷不应该是杀人都嫌血脏了靴那种人吗?怎么今儿个叫他们俩去办事儿的时候, 居然还管起了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儿?
打晕几个下人而已, 又没有杀掉,怎么还要特意提一下?
萧青和容百彼此对视一眼,明白了——王爷很可能非常在意楼上那位江姑娘,所以江姑娘身边的下人也照顾着些,不会伤到, 免得江姑娘知道了寒心。
萧青和容百动作很快地把外面的人都拖回到屋子里, 然后“体贴”地从柜子里翻了点儿避寒的衣裳给他们盖好。
“下次注意些, 不要伤到了她身边的人, 万一不小心伤了, 就说你们不认识本王。”盛玦一边往楼上走, 一边压低声音道,“你们俩保护好她, 但是杀人时候别吓着她, 若是惊扰了她, 就拎着脑袋回来见本王。”
萧青和容百连忙应下。
盛玦突然停下:“你俩莫非还要跟着本王上来?”
萧青:“……”
容百:“……”
他俩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赶忙退后离开, 继续飞身去窗户边儿上守着了。
盛玦独自上了楼, 他没有穿戴任何的腰封或是平日里那些象征身份的东西, 好像只是夜半在自己寝殿一般, 只穿了宽软的衣衫,至多披了件外衣。
他和江洛瑶一见面, 便看她朝自己快步走来。
越走越快……
最后几步,几乎是扑到他怀里的。
盛玦张开双臂迎接她,温香软玉入怀,鼻尖全是好闻的味道。
“本王身上全是过湖时带的寒气,别受了凉。”盛玦话是这样说,但还是抱紧她,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她清瘦俏丽的背,“别怕,别怕。”
他想,她今日见了自己杀人,居然还愿意主动来抱自己,这该有多喜欢才能到达如此地步?
她心里,必然是在意自己的。
盛玦对此深信不疑。
江洛瑶擦了擦眼泪,委屈道:“王爷,我心口闷。”
“怎会如此。”盛玦吓了一跳,抓着她肩头,俯身细细瞧她,“是被吓成这样的吗?”
她眼睫还挂着泪珠,整个人脆弱得像是一碰就要碎掉,精致的脸庞苍白许多,盈润的唇一直紧紧抿着,像是在忍着害怕。
盛玦连忙温声哄:“是本王的不对,你打我吧。”
江洛瑶疑惑抬头,不是很理解:“为何?”
盛玦脱口而出:“因为……”
不对。
等等。
她居然不知道吗?她竟然问自己为什么?
盛玦隐约嗅到了一点儿误会的意思在里面,他话刚要出口,突然诡异地沉默一瞬,桃花目微微一眯,换了个说法。
“因为本王来迟了,本王应该早些来见你的,毕竟这地方平时不住人,夜半也怪吓人的。”盛玦果断没提自己处理刺客的事儿,“没关系,现在本王来了,你且安心些,不会有什么人敢欺负你的。”
他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害怕,但她万幸没怪在自己头上,也许她今日没有看清自己的脸,只是被那血腥场面给吓着了。
再或许,她至多看到一个背影,但是姑娘家大多见不得这种血流成河的场面,不小心看到第一眼时,就应该回了马车里,不再往外瞧了。
盛玦这样一想,顿时觉得可以理解了。
反正她不知那是他,那他就一定不承认,等天明时候,就马上封锁消息,不叫她在往后再听见了真相。
“现在还心口闷吗。”盛玦谈话间已经不知不觉把人拐到了床榻附近,问话时,还很自觉地主动坐下了,“光是心口发闷,还是说,心口还觉得疼?”
江洛瑶坐在他身边,纤长的眉蹙起,手轻轻搭在心口:“刚被吓到的时候,心口这里一抽一抽地刺痛,后来缓过来,便一直觉得闷。”
盛玦懊悔极了。
这都怪自己。
但他实在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只能提议:“若是不嫌弃,本王可以帮着揉一揉。”
江洛瑶:???
江洛瑶抬头:“王爷觉得这合规矩吗?”
“左右也无人知道……”盛玦越说越低声,到最后干脆换了个说法,“你若是觉得本王占便宜了,可以再占回来。”
江洛瑶:“……”
天下便宜都给你占尽了。
她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说了,正要揶揄几句,突然一低头,看清了他来时的穿着——他来的时候,居然穿这般少的吗?衣衫完全不像平日里那般整肃,绛紫色的外衫直接敞了,里面是月白色的交衽里衣,这宽软的衣裳,让他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温润柔和。
“王爷冷吗。”江洛瑶一时间都顾不得说他了,她关心地问,“怎么穿这么少就来了。”
盛玦说:“本王派了暗卫保护你,结果夜半他俩把本王叫醒,说你被吓着了,本王便没来得及多穿衣裳,直接赶来了。”
说罢,他将身后散在床榻的墨发拢了拢,靠着床榻那堆叠的软枕看向她:“幸好来的还算及时。”
江洛瑶感动极了,当即眼神里多了好些说不出的情愫,她感觉自己眼眶又有些湿了,便抬手擦了擦眼睛。
榻上的摄政王穿的极其随意,方才躺下时,里衣有些散了,从她那个角度,甚至可以看到他结实挺阔的肌理。
她一边看着他,一边感佩摄政王的心细如发,居然还派人保护……
等等。
对方派人保护自己了?
那她刚刚看到的鬼东西是什么玩意儿?那些暗卫看到了吗?
“王爷。”江洛瑶越想越觉得害怕,她向他靠了靠,轻声问,“我方才在窗边,看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不知王爷派来的暗卫也看到了吗,若是他们没有发现,那么是不是说明那些魑魅魍魉只有我能看到?”
盛玦:“这世间是没有魑魅魍魉的,只要比恶鬼都毒的歹人……”
他下意识地去安慰人,结果话说一半,突然注意到了她方才提到的东西。
窗边、魑魅魍魉。
盛玦抬眼看向窗边,那里如果不出意外——站着自己的两个暗卫。
盛玦:“……”
她该不会是被容百和萧青给吓着了吧?
盛玦难免失笑,他指了指那两个模糊的影子,对她道:“那便是本王派来的两个暗卫,不必害怕他们。”
江洛瑶反驳:“不是这样的,方才我看到的是倒吊着的人,喉间还发出了那种莫名其妙的恐怖声音,特别瘆人。”
盛玦:“……”
他突然想,那俩蠢货该不会是见她不害怕,所以故意闹出动静让她害怕吧?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盛玦任用他俩多年,知道这俩兄弟平日里办事的时候,都挺花样多的,尤其是严刑逼供某些对象时,手段也是很缺大德的。
他俩能干出这种事情,倒也是有可能的。
窗外。
容百突然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他摸摸鼻尖,问萧青:“哥,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说咱们。”
萧青闭着眼:“不止,我还觉得后背发凉呢。”
同一时间,盛玦一股子气生了起来,他和江洛瑶说叫对方不要怕,然后亲自推窗去了外头,叫外头那俩人滚远些。
盛玦:“人是你俩吓到的?”
萧青退开半步,抱着剑看向容百:“回王爷,容百不是故意这样的。”
盛玦把目光落到容百脸上:“你是怎么办事的?”
容百咬着唇,不敢说话。
盛玦马上叫他俩滚蛋,哪儿凉快呆哪儿去了。
“容百贪玩,但这次应该不是故意的。”盛玦回时关好了窗,再次坐在她身边,“若是还心口难受,本王一直在这里守着你,看看能不能缓解。”
江洛瑶点点头,直觉地给他让出一半位置。
盛玦一直坐在床榻边,就这样看着她入睡。
江洛瑶心里始终过意不去,对方近日都这般劳累了,居然还要为了自己在半夜奔波一趟,结果来了还不能好好歇着。
“王爷。”她扯高软被,遮了一半面颊,只露出一双小猫似的清澈眼眸,她扯了扯他宽软的大袖,道,“睡吧,坐着也不是办法。”
盛玦想了想,她若是真的不惧怕自己,自己便也挨着她歇下了罢。
盛玦去吹了灯,回来后安静地陪着她躺好,他道:“等天一亮,本王就走,不会叫他人瞧见的。”
江洛瑶眼前是浓重的黑,摄政王低沉的声音便在这种黑暗里响起,他近日真的是累坏了,连声音里都带着疲惫和低哑,那种好听的声音近在耳畔,叫她耳畔都是酥的。
胜在安心。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回应道:“——好。”
两人都很晚才睡,皆是万分疲惫,因此,第二日天亮时,谁也没有及时醒来。
她俩没醒,但岳昌侯确是人到中年睡不着,早早便醒了。
侯爷醒了没事儿干,一想自家女儿就在岛上不远处的华羽阁,也不知道晚上也没有睡好。
他先是在晨曦里打了一套拳,锻炼了一下身子骨,然后才优哉游哉地背着手,准备去自家女儿那里蹭个早上饭。
然而,就在他踱步到华羽阁前头时,突然注意到了一点儿不对劲的地方。
外头怎么连个守夜的人也没?
他心里带着些怀疑,朝华羽阁走近,一推门,入眼就是地上一推晕倒的丫鬟侍卫。
岳昌侯:!!!
他一颗心差点没当场跳出胸膛,气儿都岔了过去。
这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刺客来华羽阁了?
自家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