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玦看完折子的时候, 已经很晚了。
兴许再过一会儿就是上朝时候了,盛玦便也没睡,稍微在书房凑合地歇了歇,就离开了王府。
他走后, 外头天亮了, 侯府的下人们也都来了。
同时,也带来了岳昌侯的信。
信是给江洛瑶偷偷带的,岳昌侯心里不放心,所以才写信问问情况。
但是这信送得急,要得也急。
丫鬟钟月说,王府的人管得严, 若是这时候不早些回信, 等王爷回来时, 怕是要亲眼看一眼姑娘的家书才行。
江洛瑶倒是不介意摄政王去看, 但侯府催促得急, 她也不得不在拿到信的第一时刻, 迅速地回了几个字——勿要挂念,一切安好。
昨晚练了一晚上的字, 她落笔之后, 用的就是摄政王亲自教的字迹。
时间紧急, 没来得及改,只能这样了。
江洛瑶怕他爹爹误会, 还特地在末尾的时候勾笔来了朵花。
——这样一来, 爹爹一定知道这是自己写的信了。
“姑娘, 您的字好像变了, 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呢。”钟月好奇地问,“侯爷会不会认不出来呀?”
江洛瑶笃定道:“不会的, 我画的那朵花,是小时候最常和爹爹画的,爹爹只需看一眼,就能认出是我的亲笔。”
她想得很周全,生怕岳昌侯误会了。
而侯府在受到回信的第一时间,便把那信交给了苦苦等候的岳昌侯。
岳昌侯回来的时候,下朝也没一会儿,收到女儿回信的他十分紧张地站在侯府门口拆开看了。
紧接着,他脸色逐渐凝重下来。
“父亲,长姐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江洛彦关心地上前去看,“这字迹好眼熟……”
“没错。”岳昌侯眉头静静拧着,咬牙切齿地说,“本侯给洛瑶的信,居然被摄政王给拦了,他是要做什么?居然连封信都不让本侯给女儿写。”
江洛彦问:“可是……摄政王是随我们一同上朝的,送这封信的时候,也特意避开了他,他是如何拦住的?”
岳昌侯想了想:“定然是他派人盯着,把信给偷梁换柱了。”
江洛彦用指尖探了探回信,又说:“可是墨迹看着是不久前才写的。”
岳昌侯:“那便是他中途拦下,自己写的,又给侯府送了回来,借此挑衅本侯。”
江洛彦和他爹同时沉默下来,两人看着那敷衍疏离的八个字,都觉得这就是摄政王的亲笔字。
岳昌侯忍着一把火:“本侯不会错认他的字,一定是他故意拦下的。”
江洛彦:“那阿姐会不会在王府受了委屈啊?”
“谁知道呢。”岳昌侯说,“摄政王府的消息很难传出来,为父也没办法去打听你阿姐的消息。”
江洛彦好奇地看着最后面的那朵勾墨的花,又问道:“父亲,那这朵花又是何意?这花看起来像是阿姐亲自画的,我记得小时候,阿姐就经常画这种样式的花。”
岳昌侯更生气了:“那丫头,去了王府就忘记了她爹爹,居然把这种特殊的小花教给了摄政王,摄政王那种冷心刻薄的人,她们怎么能聊在一块的?”
江洛彦:“……”
所以……现在父亲在生谁的气?摄政王的吗?
“为父我费尽心血才把她拉扯这么大,结果她转头就对摄政王更好了,盛玦有什么好,只是假惺惺地来侯府接了她一次,她就把坏人当成了好心人。”岳昌侯话语冒火,恨不得亲手打断盛玦的腿,“还有那盛玦,未免也太蹬鼻子上脸了,居然敢拦本侯给洛瑶的家书!”
江洛彦也觉得很气,他也看不惯摄政王,当然也不想让阿姐更贴近对方。
“父亲不要气着身子了,我去会会那摄政王。”到底是年轻气盛,江洛彦听完,转身就要骑马去摄政王府上,“顺便看看阿姐情况到底如何。”
岳昌侯拦住他:“今日暂且别去,盛玦在朝堂上受了一肚子气,正不知道去哪里发火呢,你若去摄政王府上闹事,说不定正好触了他霉头,他那个人脾气躁,心情不好的时候,很容易拿人开刀。”
江洛彦情绪激动:“那怎么办,阿姐万一受了委屈……”
“无妨。”岳昌侯抬了下手,压住对方手背,“为父还有办法,王府的许笠先生是个明事理的,不如光明正大地叫他去带一封信给洛瑶,他一定有办法能亲手送到洛瑶那边。”
江洛瑶又问:“可许笠是摄政王的心腹,真的肯帮我们吗?他不怕摄政王怀疑他?”
“不会。”岳昌侯说,“许笠忠心为主,自然不会背叛摄政王,但本侯认为,只要他愿意去劝一下摄政王,盛玦说不定会松个口,叫洛瑶看一看信……洛瑶那般聪明,若是真的受了委屈,也一定会想办法从字里行间传达给本侯。”
于是,侯府又准备了一封信,外带一些谢礼,一同送到了许笠那里。
和他们猜的一样,许笠在收到东西后,根本没有私自藏起来,而是在第一时间禀报给了摄政王。
盛玦正在书房一个人心烦呢,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他一抬眼,有了别样的兴致,
“哦?侯府给你的东西?”盛玦闭目缓了缓心情,随后问他,“是要拜托你做什么事儿吗?”
许笠把那封信递了上来:“侯爷要我亲自给江小姐带一封家书。”
一听这个请求,盛玦险些失笑:“这岳昌侯是怎么了,本王又不会去拦下他的家书,他直接叫人送来王府就好啊,怎么还拐弯抹角地叫你去送呢。”
许笠想了想,说道:“或许侯爷本意不在此,而是想劳我多照顾一下江姑娘。”
“他就是不信本王,担心本王拆开去检查他给的家书。”盛玦很清楚岳昌侯的为人,一听就想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再说了,江洛瑶在王府的吃穿用度,和本王也相差无二,哪里会受什么委屈。”
许笠犹豫:“那……老奴把礼赠都给侯爷退掉吧。”
盛玦摆摆手:“别退,送上门的好处收下就是了,是岳昌侯以小人之心揣度本王,这些亏都是他该受的。”
许笠:“我去给江姑娘送信吧。”
盛玦点头,叫他退下了。
本以为此事就这样过去了,谁曾想,盛玦再去上朝时,却发现岳昌侯父子俩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怨怼。
盛玦:???
自己近日也没招惹他们二位吧?
他俩是发什么癫?
回府路上,盛玦依旧想不通,快走到王府门口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马蹄声。
是江洛瑶的胞弟——江洛彦追来了。
盛玦心情不错,回身问候:“这不是侯府嫡子吗,今儿怎么有兴致来本王府上?”
盛玦认得他是江洛瑶胞弟,因此也愿意好脾气地同他多讲几句,索性今日也没什么忙事,便想着把人请来王府坐坐。
“府中还有事情要忙,就不进去了。”江洛彦虽然生气,但还是下了马,和他面对面地谈话,“王爷,我想问,你为何不让阿姐回我父亲的家书?”
盛玦:???
有吗?
自己什么时候拦着侯府的家书不让进了?
居然江洛瑶好几封都没有收到吗?
盛玦突然有些不确定了,因为进出王府的书信确实管得比较严,说不定有几个不长眼的,误以为侯府的书信无关紧要,就给拦着,或者积压下去了。
这种情况也是很有可能的。
按照岳昌侯那个女儿奴的性子,一两封信收不到就要炸毛了,难怪这几日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劲。
“兴许是本王府上出了疏漏,这几日朝堂事儿多,送来府里的折子多了些,下人们可能看到是家书,就暂且先积攒起来了。”盛玦自知理亏,因此也愿意让步让他去见一眼江洛瑶,“你是洛瑶胞弟,若是想念长姐了,可以随时来王府找她,本王这次一定吩咐下去,没人会拦你的。”
江洛彦一愣。
他也没想到摄政王居然这么好脾气地主动承认错误,一时间积攒的怒火全都泄了。
这还是方才朝堂上怒骂朝臣的摄政王吗?
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甚至愿意叫自己去王府见一面姐姐?
难道说……对方在使诈?故意把自己骗进王府,然后来一场围堵?
江洛彦突然动摇了心思,他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进去,但看摄政王的脸色,好像也没有要骗自己的意思。
不过……父亲说了,只观察他脸色是看不出什么的,因为摄政王一向擅于隐藏心思,实际上他这个人喜怒无常很难猜出实际在想什么。
江洛彦想了想,决定还是通过家书去试探对方说的是不是真话。
若方才对方说的是真心话,那么阿姐的家书一定会很快再送过来,前几封积攒的书信也会及时送到阿姐手里。
“父亲还在家中等我回去,临行时我没有同他说明情况,怕惹他担忧,便暂时不去见阿姐了。”江洛彦告退,“只求王爷您言而有信,把那前几封家书递给我的阿姐,若阿姐无恙,劳烦她亲笔给侯府回一封信。”
既然对方无意来王府坐一坐,盛玦也不方便再多说什么了。
他只好应下。
转而回去吩咐人去找那几封积攒的家书了。
可是……
找了半天,手下人全都表示没积攒过,因为但凡是侯府的家书,全部一封不落地送到了宁紫轩,而且江姑娘每次也都给侯府回了。
盛玦不免有些纳闷了。
许笠上来为他宽心:“这其中兴许有什么误会,咱们府上无人不知江姑娘的重要,但凡侯府送来的东西或者书信,都会在第一时间送去宁紫轩,从来都不会耽误的。”
盛玦有点气:“那岳昌侯父子是故意没事儿找事儿了?”
许笠:“王爷息怒,这一定有误会,这一次,您亲自交代江姑娘给侯府写一封信,再派人亲自送去,一定不会出岔子的。”
也只能这样了,盛玦想了想,答应下来。
许笠笑了笑,又问:“那王爷现在要去宁紫轩吗?”
盛玦正愁没理由去呢,许笠一提,他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当然要去,本王这次一定要亲自盯着她写家书,就不信中间能再出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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