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婚外情,八卦市场上永恒的主题

2021 年的投行是八卦最多的地方。

上一周就上了热搜,男主角是无名小卒,寒窗十载考的功名进入国内顶级投行做一线民工,娶到娇妻一枚,新婚不过两月,娇妻秀腻了恩爱,猴急在小某书发了丈夫工资,一时间,凭借盖着公司公章的月薪 8 万,引起舆论哗然。

投行人薪水这么高啊??!查他查他!

所谓月薪 8 万的无名小卒在打工人摸鱼最热闹的周五下午瞬间被扒出了个底朝天,连带着新婚娇妻一起置于舆论中处刑被迫进入社会性死亡。

后面的事情是盛以晴听来的:小伙子被第一时间约谈开除,领导电话接通的那个瞬间,八尺精英哇哇大哭成泪人,新婚娇妻成了罪魁祸首,小两口的婚姻还没捂热就仓促瓦解。

有知情人士声称:娇妻离婚之后将小某书的简介改成了“已离婚,他是渣男,背着我还有小三,大家查他!”

语气恨恨。全不见曾经恩爱痕迹。

“大难临头各自飞啊。”盛以晴合上八卦页面,看了一眼时间:周五下午六点半。差不多该下班了。

初夏的天黑的比平时晚了一些,黄昏的天是浅浅的蓝色,在城市的边界处依稀能看到被渲染的昏黄。合盛证券位于国贸三期第 30 层,这会儿的国贸桥已经开始拥堵了。从办公室的窗户望下去,尾灯闪烁串成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珠子。

她起身从工位右侧倒数第二格的抽屉里拿出一只硕大的黑色丝绸收纳包。再拿着那只包包信步走向洗手间。盛以晴离开的时候没有留意到周遭团队里的几双眼睛,鬼鬼祟祟又伴随着闪烁的兴奋。

几颗脑袋迅速八卦了起来——

“晴姐结婚了吧?”

“没吧?”新来的实习生说,“我一直以为她自己住来着。”

“两年前就结了啊!我入职的时候,无意间翻到她档案,写的是已婚。”说话的是人力资源的曲繁漪。

“所以她这个……是那种情况吧?”

“规律我都总结下来了:每个月的最后一个周五,她一定会提前下班,拿那个小包包去洗手间补妆,然后换高跟鞋。曲繁漪你上个月不是跟着去洗手间看到了吗?”

曲繁漪的女生眼睛很大,眨了眨眼,“是。晴姐是去补妆了,然后一会儿她就会回来,换上鞋子,拿了包就走。貌似是去约会。”

大家的目光顺到盛以晴工位下方摆的那双红底高跟“萝卜丁”,价格是两个月的实习工资,日常供着,只等着十分钟后,盛以晴会脱了脚上那双鞋带磨出毛边的旧 FILA 运动鞋,再将那只黑色丝绸收纳包与笔记本电脑一同塞进硕大的托特里,踩着红底鞋踢踢踏踏离开工位,风姿卓越地摁了电梯下班。

有好事又精明的女同事私下议论过,从容量来判断,黑色丝绸收纳包绝不止单日的护肤品与便携化妆品,还应该装了成套的内衣与真丝吊带睡裙。同时又有眼尖的女同事补充,曾在周五午休时惊鸿一瞥晴姐的手机屏幕,赫然发现页面是谷歌地图,而路线是从公司到五星级酒店。

自从小某书上的 8 万月薪引发社会喧嚣,几大投行也不得不整顿起了行业,领导们在几次全员大会上干脆直白要求各位员工注意作风问题,“都不是毛头小伙子了,手头的小姑娘管好,情情爱爱的事情不要影响工作。”

大家这会儿凑到休息室里八卦,有一个人忽然问:“话说,你们见过晴姐老公吗?”

众人摇了摇头,目光看向曲繁漪,曲繁漪虽是人力资源部的,因为工位装修,从去年起就跟投资银行部的人坐一块,部门不同,与盛以晴不算是上下级关系,两人的私交也多一些,但似乎连她都没有见过。

说到这里,实习生贺嘉嘉眯着眼分析:“她朋友圈也不发。而且,有几次晚上我和晴姐打工作电话,我问会不会影响到她家人休息,她只说不要紧,家里就她一人。”

虽然投行极少关注私事,但大家凑在一起工作几年,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盛以晴不仅少提起自己的丈夫,甚至手上连戒指都没有一个。据秘书爆料,半年前亚太区的合伙人在年会上调侃她怎么只知道工作也不解决解决终身大事,盛以晴这才轻描淡写接了一句:“问题不大,结婚一年多了都。“

“你们知道吧?月薪 8 万那事爆出来以后,领导的几个对外邮箱都爆炸了。全是各种各样的 ppt。”

“ppt?什么玩意?”

“各个小三啊、情人啊、正牌妻子女朋友做的实名举报啊,举报他们男人乱搞噢。现在的举报越来越卷,要有图片有剧情有聊天记录截图的,如果故事不精彩,人物关系不复杂,内容不够劲爆,没有人看的,没有传播度的!”

确实如此,这些人差不多工作了两三年有余,所在的行业微信群里时不时会爆出几条八卦,一开始大家还看得饶有兴致,男女主角要么出轨的时间管理大师、要么搞大了小三小四小五的肚子,要么两个已婚男律师公费出差酒店激战……精彩纷呈,等到时间久了,大家也疲惫了,等闲八卦入不了眼。

说到这里,有一个人反应过了过来:“这和晴姐什么关系?”

其中一个人叹了一口气:“你说她是不是很猛?整风行动迫在眉睫了,她还背着老公玩这个。顶风作案啊!”

他这话直白,几个女生瞪大眼睛:“你不要血口喷人啊!张口就来。”

“这是我瞎说吗?你们心里明镜一样,每周定时提早下班化妆打扮漂亮去酒店,难不成是见老公?”

曲繁漪闭嘴了。挥了挥手,先出了休息室:“我来邮件了。先去看看。”

她没说,就在上上上个月周五的一个下午,她恰好有事需要提前回家,出了公司写字楼大门就看到化了妆精心打扮的盛以晴奔向马路对面,而对面,站着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男人牵着盛以晴的手便倾身吻她,然后两个人相携进了不远处的五星级酒店。

那一瞬间曲繁漪怔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脱口而出的究竟是“郎才女貌”,还是“奸夫淫妇”。

盛以晴今天提前了一点点下班,这会儿的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四面是镜子,女人腕上挎着包,里面是电脑,沉甸甸往下坠。她又凑近镜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妆容的服帖,这才想起得看一眼手机。

微信上的工作群里消息嘀嘀,好在都不是特别要紧的。然而置顶的对话框里还没有回消息,上一条消息还是她在卫生间里补妆的时候发出的:

“今晚去哪儿?”

那人还没回复。

直到盛以晴出电梯时,消息才到,仿佛能看到对方的一脸愧疚:“…呃,sorry,我今天太忙,忘定酒店了。”

白眼翻到天上,她打字的速度很快:“我都到楼下了呢。算了, 我订吧。”

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要不今晚去你那儿?”

盛以晴不乐意了:“你想得到美,要去也是去你那里。我今天出门没收拾,也懒得洗碗。”

两个人沉默片刻。陈撰叹一口气,“那还是酒店?”

“不了。没兴致了。你家吧。”这话说完,盛以晴将手机扔进口袋,连车也不打了,转身又进了一楼大堂的洗手间,将高跟鞋脱下往包里一塞,换上一双平底单鞋——陈撰家小区就在地铁站附近,不需要打车,直接地铁可达。

陈撰还在公司,临近下班有件事情拖了时间,一听到盛以晴这板上钉钉的节奏,他暗叫不好,快步到电梯间给盛以晴拨了电话,声音压低:“那晚上吃什么?外卖行吗?”

盛以晴已然进了地铁站,语气斩钉截铁:“不吃,想吃你做的饭。”

陈撰皱眉:“那谁洗碗?”

盛以晴仿佛听了笑话,此刻进了地铁站,将包包往安检机器上一扔:“你说呢?是谁忘记订的酒店?分内的事情没做好,就要承担对应的责任。”

“我是今天实在太忙了…”

“我也忙。但每次轮到我订酒店的时候,我忘过么?”

陈撰没有了狡辩的借口。点点头安抚对方:“行行行,我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就去下单食材,你先去我家,密码你知道。”

陈撰推开门的时候,家里闹哄哄的。

盛以晴刚洗完澡,开了他的音响,放的是一张摇滚碟。她赤脚只裹着浴巾,哼着歌埋头在他的房间里翻箱倒柜。

“你干嘛呢?”他问。站在门口, 眼神落在女人的身上,见了这副打扮,眸色幽深, 可他依然不紧不慢,先将腕上的手表解了放在玄关的置物柜上,又慢条斯理将口袋里的门禁卡、员工工牌、名片与手机摸出来放在手表旁边。

“查一查你。家里有没有女人的痕迹。”盛以晴满不在乎,一边说着,一边从箱底变出一个黑色蕾丝内衣,在陈撰面前晃了晃,声音高了八度:“哇,这是哪个小妹妹留下的,被我抓到了!”

陈撰偏头看她,勾了嘴角:“你认识。”

盛以晴嗔他一眼,又问:“干净不干净,借我穿穿?”

“穿个鬼。”陈撰大步走过来,劈手将盛以晴手上的内衣夺去,往沙发上一甩,一下将她抱起,埋头凑近她的胸口,浴巾被轻易剥落,在女人的尖叫声中,将她扛进了卧室。

肚子咕咚咕咚,但谁也懒得去思考吃什么了。

几天没见两个人先在床上吃饱。

这会儿天已经彻底暗了,盛以晴赤身裸体趴在陈撰的身上,用食指描摹他的五官。他的确有一副难得好的皮囊,以至于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甚至以为他比自己小上几岁。

都说人的衰老是从眼睛开始的。未成年人的眸光里是清澈,而大学生的眸光里是清澈的愚蠢,再到进入社会的成年人,成功人士的眼里是精光,反之则是越来越多的疲惫。

此刻陈撰闭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闭了眼的神情宛若少年。她的心软下来,然后听见这个男人轻轻对自己开口:“喂,我饿了。”

“你想干嘛?”她一下子警惕起来。

“你去做饭好不好?”他睁了眼看她,试图伪装成湿漉漉的小狗,然而眸子里狡猾的精光乍现。盛以晴回过神来,狠狠掐他的脸:“想的倒美。”伸脚踹他,“去去去,做饭去。”

“你是真狠心。”苦肉计被识破,他捉了她的手,不轻不重咬了一口,像是撒娇,“下个月,下个月我肯定不会忘了订酒店。”

这么说完,起身套了 T 恤进厨房,锅碗瓢盆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隔着厨房玻璃门,能看见他的轮廓,鼻梁的线条折叠向下,勾勒出清晰的喉结形状。陈撰给人的感觉总是懒洋洋的,连做饭的姿态都散漫。

盛以晴一个人在床上无聊,见他平板正放在一边,伸手够了想看视频,却没想到指纹刚一解锁,跳出来的是他和一位粉色头像在 ins 的聊天记录。

对方问:“真的出国来找我?怎么啦,继续和我做同学?”陈撰回答:“嗯。”

那人似乎有些开心,发了可爱表情又问:“身边人呢?不会不舍得么?”这下陈撰没答了,转移了话题。

盛以晴说不出此刻心里滋味。愣了半秒,重新锁上平板电脑放回原处,下床跳到客厅前接着放摇滚 cd。

客厅的音乐配合黄昏的光照进厨房里,厨房里的陈撰心情正好,嘴里哼着歌,听到手机震动,探出半个身子唤盛以晴:“乖,帮我看一下微信。手机在我床头。”

客厅里的女人抬了头回他:“不用。我发的。给你转账呢。上次开房的尾款。那次轮到我订酒店,结果结账的时候不是网不好嘛,你替我付的。“

陈撰的神色僵了僵,这才“噢“了一声,接着下厨,嘴上调侃:“和我也算那么清。”

盛以晴嘻嘻哈哈,语气无所谓,“纠缠少一点,离婚时候才方便啊。”

厨房里的人没应声了。

盛以晴是在第二天上午走的,客户一个电话将她从梦中惊醒,手忙脚乱翻了邮件发现半个小时后需要开临时会议。她连洗漱都顾不上了,穿完了衣服背上包扑到枕头边上拽了拽陈撰的耳朵说:“我走了哦?”

“这么早?” 陈撰依然正在梦里,嘟嘟囔囔应了一声。

她本来以为他会就这么睡死过去,没想到等她到门口的时候,陈撰又爬了起来,上半身裸着,头发乱成了鸡窝,眼神惺忪,说了声“等等”,不等她反应便将她搂了过来。

他微热的呼吸卡着她的脖子,盛以晴心里毛毛躁躁,推开他:“好了好了,又不是不见面了。”

他唔了一声,“我不送你了哦。再去睡一会儿。再见。”

盛以晴连连挥手:“再见再见。”

“?你叫我什么?”陈撰不乐意了。

“老公。”盛以晴无奈,在他嘴上啄了一口,哄他,“老公再见。”

陈撰满意了,勾着唇摸了摸她头发:“注意安全。”

关了门。盛以晴熟门熟路出了电梯。

想着这男人真是骗子。表面上黏人恋爱脑,私下里要多清醒有多清醒,两年的约定很快到期,她本来快忘了,可他倒好,心思比她还多。

她撇撇嘴,揉了揉脖子,想将他身上的味道散去。

初夏清晨的阳光照在盛以晴的身上,这会儿小区里没什么人,树荫里有鸟叫,几只流浪猫从人行小道里匆匆蹿过。她没往小区的正门走,而是走到了小区的侧门,那里的栏杆作为两个小区的分界从前年起就被人损坏了,从绿化带上攀上一个不足一米的台子,再弯腰一跃就能穿过围栏到达隔壁小区。

盛以晴猫着腰往下一跳,再走几步,到单元门前停下,人脸识别殷勤开口:“欢迎回家。”

随着咯哒一声,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