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西觉浅, 打完电话回到病房,她时不时关注着小舅的身体状况,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
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早上, 打扫清洁的阿姨提着垃圾桶推门进来, 陈西听到动静,眼皮沉重地睁开眼。
她穿上鞋, 将陪护床的被子折叠好装进衣柜, 进洗手间洗了个冷水脸。
走出来看小舅这会儿还睡着, 陈西嘱咐阿姨小声一点, 别吵醒了病人。
病房太闷,陈西手机没电已经自动关机, 她拿着手机在7楼转了一圈, 最终在护士台找到了能扫码的充电宝。
陈西拜托护士小姐姐帮忙扫一个充电宝, 暂时充上电。
刚开机, 屏幕上方就弹出几条短信。
陈西点开微信看了眼, 除了群消息, 剩下的都是周宴舟发的。
六点十分左右, 他发来短信, 说他已经登机了。
陈西看着短信内容, 眼眶骤然一酸。
她吸了吸鼻子, 强忍着哭意, 走向电梯口, 打算去楼下买两份早餐。
早上的医院就开始忙碌起来, 陈西坐着电梯到一楼大厅,刚出去就被一拨人流挤到边上。
等她反应过来, 电梯门已经阖上了。
医院一大股消毒水的味道,陈西昨晚下午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胃里空荡荡,闻着空气中的味道,一时间有些反胃。
她强忍着恶心想吐的冲动,快步走出一楼大厅。
直到闻到新鲜的空气,陈西胃里才好受许多。
医院人很多,走到哪儿都是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病人,陈西不忍心多看,匆匆走出医院大门,随便找了一家早餐店钻进去。
她看着菜单点了份鸡汤米线,一份青菜味的小笼包、一杯豆浆,鸡汤米线堂食,剩下的打包。
餐馆不大,最多二十平,这个点也就七点多,却坐了不少看护病人的家属。
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麻木,脸色灰黄,精气神都不太好。
也是,跟医院沾上边,心情哪会好。
老板娘吆喝一声鸡汤米线好了,陈西后知后觉地起身去档口端米线。
碗很烫,汤又装得满,差点洒陈西一身。
老板娘见了,忙不迭地叫住陈西:“妹妹你别动,我给你端。”
陈西松了口气,抬头跟热情的老板娘道了声谢谢。
老板娘将米线端到陈西之前坐的位置,看陈西心不在焉,老板娘关心一句:“没睡好吧。家里谁生病了?”
陈西惊讶地看了眼老板娘,老板娘笑了下,解释:“我在这儿开了十几年的饭馆,你这样的我见多了。”
“凡事儿看开点,这日子总得过。”
陈西挑了一双筷子,一边点头,一边夹起几根米线往嘴里塞。
可能睡眠不足,也可能她心情很沉重,一碗米线吃到头陈西都没尝出是什么味儿。
结完账,陈西提着打包盒,神情麻木地往医院走。
回到病房小舅已经醒了,他床头放了几本书,在医院没事做的时候,他就翻几页。
陈西将打包盒搁在床头柜,她解开袋子,将包子、豆浆递给小舅。
徐敬千看到陈西递过来的小笼包,默默放下手里的书。
陈西趁机瞄了眼书名——《当呼吸化为空气》。
后来陈西专程查了一下这本书,才知道是这本书将的是一位斯坦福的天才医生与癌症抗争到底的故事。
书里有句话是这么说的——
「在我看来,这种坚强往往不堪一击,不切实际的乐观往往下一秒就是排山倒海的绝望。」
陈西一直觉得小舅坚强隐忍,即便面对死亡也能坦然面对。
后来她才意识到,再坚强的人面对死亡依旧会害怕。
即使他做好了准备,即使医生已经宣判了命运,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旧会想再活一秒该多好。
吃了两个小笼包,徐敬千阻止陈西的投喂,转而关心起陈西:“马上大四了,是毕业工作还是继续读书?”
陈西不敢在徐敬千面前哭,她坐在床边,低着头想了想,诚实回答:“继续读研。”
“法学专业如果只是本科学历,找不到一份好工作。”
“我目前的计划是读完硕士,再申国外的博。”
说到这,陈西停顿两秒,踌躇不定道:“这只是我之前的想法,现在——”
徐敬千看穿陈西的想法,想都没想地打断她:“不要因为我,乱了你的节奏。”
“你去做你想做的,小舅都支持。”
陈西鼻子一酸,怕徐敬千看出破绽,她扭过头轻轻嗯了声。
早餐没吃多久,护士就进来安排输液,输完液下午五点多去做化疗。
输液老大一瓶,针头也大,陈西不忍直视,转过头看向窗台的那盆仙人掌。
不知道是谁放的,仙人掌长得很好,为这惨白的病房增添了一丝希望。
陈西给仙人掌加了点水,默默坐在病床边盯着输液瓶。
走得很慢,一瓶输了快两个小时还走完。
输完一瓶还有一瓶,陈西看着都有些心疼小舅。
中途小舅想上厕所,陈西下意识站起身,取下输液杆,打算将小舅送到厕所门口。
谁知小舅一脸别扭地拿过陈西手里的输液杆,尴尬地阻止:“我现在还能下床,你别管。”
陈西的心脏在那一秒被刺痛,她眨眨眼,晦涩地说好。
九点多一点,小舅妈将表弟送到学校后提着大包小包赶过来。
看陈西坐在陪床静静地盯着输液瓶,李琴音将东西放下,询问:“吃了吗?我熬了点粥。”
陈西点头,“吃过了。”
李琴音哦了声,继续收拾她带来的东西,她新买了一套洗护用品、换洗的睡衣、洗脸盆……全是些琐碎又需要的必须品。
翻到最后,李琴音从口袋里取出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她将鸭舌帽戴在徐敬千头上,静静看了会儿丈夫,笑着说:“你戴上帽子,仿佛回到了当初咱俩谈恋爱的时候。”
徐敬千笑着拿下帽子,打趣道:“老了,不比年轻那会了。”
李琴音呸了声,将新买的东西收拾好,重新回到病床边,看着徐敬千说:“老徐,我给你剃头吧。”
化疗要剃光头,这几天护士三令五申地嘱咐,徐敬千不想去理发店,李琴音去超市买了剃头的,决定自己剃。
徐敬千倒是很放心妻子,笑着说好。
陈西不忍心打扰这幕,悄无声息地退出病房。
七楼是肿瘤科,住进来的病人大多都是重病。
陈西绕着病房走了一圈,没看见几个家属、病人脸上挂着笑,大多都是一副愁容,像在演无声电影,灰冷的色调占满整个屏幕。
胸口憋得难受,陈西不忍再看,一个人钻进消防通道,坐在台阶,抱着膝盖发呆。
裤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陈西后知后觉地掏出手机,看见来电人是周宴舟时,陈西跟活过来了一般,蹭地一下站起身,接通电话:“周宴舟。”
听筒那边的人顿了两秒,紧接着响起男人困惑的嗓音:“我到医院门口了,你在哪儿?”
陈西心脏骤然缩紧,tຊ她攥紧衣摆,着急道:“你等我两分钟,我马上下来。”
挂断电话,陈西来不及等电梯,急匆匆地跑楼梯。
好不容易跑到一楼,她急色匆匆地走出大厅,探出脑袋搜索着周宴舟的身影。
找了一圈都没发现人,正当陈西准备打电话询问时,背后响起一道温和、沉稳的嗓音:“后面。”
陈西顾不上打电话,蹭地一下回头。
只见男人站在一棵榕树下,拿着手机,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陈西顾不上其他,一口气跑到他跟前,一头扑在他的怀里。
周宴舟猝不及防,被陈西扑得往后退半步,他下意识伸手揽住陈西的肩头,护住她的头。
两人谁都没说话,陈西抱着周宴舟不肯放。
抱了不知多久,周宴舟抚摸着陈西的后脑勺,不忘这次过来的目的:“现在情况怎么样?”
“主治医生在哪儿?我跟他聊聊。我安排了北京的专家团队,下午就到。到时候一起商量治疗方案。”
“没到放弃的时候,先别急着伤心。”
陈西不知不觉地掉下眼泪,泪水打湿周宴舟胸膛处的衣服,周宴舟察觉到滚烫的湿意,长叹一口气,安慰:“辛苦你了。”
两人抱了一会儿,陈西领着周宴舟去见小舅的主治医生。
两人不知道聊了多久,还惊动了院长。
陈西现在既担心小舅的病情,又害怕她跟周宴舟的事儿暴露。
索性周宴舟做事儿滴水不漏,聊到最后跟院长沟通,对外宣称这次专家过来是义诊,跟周宴舟没关系。
得知周宴舟没吃饭,陈西领着周宴舟打算去医院附近吃点,谁知周宴舟说:“先回酒店补个觉。”
陈西眨眨眼,说:“你去吧,我还得留在医院陪病人。”
周宴舟从陈西的黑眼圈就能看出她昨晚肯定一夜没睡,他态度强硬地提议:“跟我回去睡一会儿,医院我找两个看护先看着。”
陈西皱着眉,一脸迟疑:“可是——”
周宴舟:“没什么可是的,就这么定了。”
陈西想了想,点头答应:“我去跟小舅说一声。你要进去吗?”
周宴舟蹙了蹙眉,目光扫向七楼最西侧的那间病房,模棱两可道:“暂时先不了。”
“你快去快回。”
陈西得到答案,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她抿了抿嘴唇,轻轻地说好。
等陈西回到病房,正好看到小舅妈给小舅剃头发。
她虽然是第一次干这事儿,可准备的齐全。
给小舅脖子上戴上围裙,扶着小舅坐在椅子里,小舅妈拿着电动剃刀、梳子一点点地剃掉小舅的头发。
生得茂密、粗黑的头发就这么一大把一大把地掉落在地上。
陈西站在门口,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徐敬千最先看到陈西,见她站在病房门口不敢进来,徐敬千笑着招手。
陈西牵动嘴角,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小舅。
徐敬千摆摆手,笑着说:“你小舅妈非要这时候给我剃。”
“你昨晚辛苦了,赶紧回家睡一觉。这里有你小舅妈够了。”
陈西刚想说话,李琴音就停下手上的动作,说出的话跟徐敬千如出一辙:“今晚我看护,你先回去休息,下午记得去学校接你弟弟。”
“别告诉他我们在医院,他要是闹,你给他看动画片。”
话都说到这份了,陈西也不好意思回绝。
她小弧度地点了点头,走到陪护床,拿起她的包,不放心地说:“小舅、小舅妈,那我走了。”
徐敬千催促:“走吧,赶紧回去睡觉。”
陈西背着包走出病房,走到病房门口,陈西突然回头,交代:“我刚跟主治医生聊了两句,听徐医生说下午医院会来几个北京赶来的专家……小舅,你到时候要配合医生检查。”
徐敬千愣了两秒,下意识问了句:“北京来的专家?”
陈西怕徐敬千看出什么,急忙道:“我也是听说的。小舅,我走了。”
说罢,不等徐敬千反应,她匆匆关上病房门,转身离开。
等她出来,周宴舟还在原地等她。
陈西快步走上前,拉着周宴舟穿进电梯间等电梯。
周宴舟看她做贼心虚的模样,忍不住调侃:“我这么见不得人?”
陈西:“……”
她撇撇嘴,不甘示弱地反问:“你想见吗?我们现在就回去让我小舅看看。”
周宴舟见她认了真,伸手拉住人,好脾气地服软:“好好好,我错了。”
“不是我不想见,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陈西钻了牛角尖,仰头问男人:“那什么时候是时候?”
周宴舟听了,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无奈,他笑了笑,理智地说:“反正现在不太合适。”
陈西听懂了周宴舟的话,终于不再继续问。
电梯刚好到达七楼,两人一前一后进去,很快很人群挤散。
周宴舟不太喜欢医院的味道,皱着眉站在电梯里,面无表情地挤电梯的人。
好不容易到达一楼,周宴舟走出电梯,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
陈西不想他大老远专程过来,结果跟他闹不愉快。
他没开车,陈西打了一辆出租车,地址报了西舟酒店的地址。
到底目的地后,陈西没急着去酒店,而是拉着周宴舟钻进附近一家深得本地人好评的面馆,给他点了一碗牛肉面。
周宴舟面对陈西的操作,一脸不解。
陈西抿了抿唇,解释:“我们这里有个说法叫「上车饺子下车面」,你大老远跑过来,我总不能真让你空着肚子睡觉吧。这家店的面食做得还不错,你尝尝。”
周宴舟听了陈西的解释,没跟她计较什么。
两人面对面坐着,周宴舟时不时看一眼对面的小姑娘,见她撑着下巴走了神,周宴舟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关心询问:“想什么呢?”
陈西叹气,“想我小舅的病啊。”
周宴舟听到这,也没话说。
他不是神,也不是医生,没法跟她说一句:“没事儿的,总会好。”
非要安慰,他只能说一句「生死有命,由不得人」。
陈西自己也意识到是在故意为难人,她吸了吸鼻子,撑着下巴瞧向对面的男人,天真地想:“下午陪我去一趟钟秀山?我想去拜拜佛,许个愿。”
周宴舟忍不住好笑:“怎么,医生信不过,准备改信鬼神了?”
陈西:“……”
她咬了咬唇,睁着雾蒙蒙的杏眼,忧伤地说:“总得找个寄托啊。”
周宴舟沉默两秒,答应她:“补完觉,下午我陪你走一趟。”
陪周宴舟吃完面条,陈西先一步结了账,跟着周宴舟走出面馆。
西坪这种小地方碰到熟人的概率很大,陈西不敢在外面明目张胆地跟周宴舟牵手,所以他伸手那一刻,陈西难为情地看他一眼。
周宴舟察觉到她的意图,默默收回手。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西舟酒店,仿佛两个并不相熟的陌路人。
陈西走在后面,注视着周宴舟宽阔、挺拔的背影,陈西低下头,鼻子一酸。
走进酒店大堂,酒店经理看到周宴舟,顿时如临大敌,他惶恐地走到门口迎接周宴舟,还不忘跟落后几步的陈西打招呼。
陈西其实很少来「西舟酒店」,可是每次过来经理都以贵宾待遇招待陈西。
她有些受不了,每次都是从后门离开。
拒绝大堂经理的陪同,周宴舟领着陈西搭乘直达电梯。
电梯门打开,周宴舟插兜站在电梯口,眼神示意陈西先进。
陈西前脚刚迈进电梯,后脚就被周宴舟摁在电梯里,捧着脸颊不由分说地亲上来。
电梯门慢慢阖上许久都没动,陈西想要提醒,被男人堵住嘴,发不出一点音。
陈西只好扶住男人结实的手臂,踮起脚尖,配合地闭上眼。
周宴舟无端冒火。
明知道她是不想被人看见才拒绝牵手,可周宴舟还是生气、憋屈。
他也知道他俩之间差距太大,未来不一定美好。
可他这一大早上,劳心劳力地为她分忧解难,难不成连牵个手都不配了?
越想越气,周宴舟发泄地咬住陈西的下嘴皮,故意用力咬破她的嘴角,听到她的痛呼声,周宴舟才松开牙齿,站直身体,扯了扯衣领,摁下40层的电梯。
电梯快速上升的过程,周宴舟后背抵在电梯壁,冷眼旁观地看着陈西收拾凌乱的衣领。
嘴角的伤口已经没留血了,不过还残留着一点疤。
估计这两天吃东西得吃点苦头。
陈西有点生气,电梯里她冷着一张脸没理他。
电梯40层,陈西头也不抬地走出电梯,自来熟tຊ地走向她住过好几次的房间。
输入密码,陈西拧动门把手,打开门,面色平静地走进房间。
周宴舟紧跟其后。
见陈西自顾自地走进卧室,鞋子都没脱就斜躺在床上,一副“别打扰我”的模样。
周宴舟蹙了蹙眉,在门口站了片刻,抬腿走进卧室。
他绕过床头走到陈西身边,弯腰握住她的脚,慢慢脱掉她的鞋子。
脱第一只时,陈西身体一僵,她背对周宴舟,当没看见。
周宴舟脱完鞋,又捞起床头柜的遥控器将床帘关上。
屋内骤然陷入昏暗,床的另一侧突然深陷了几分,陈西还没反应,人已经被男人搂进怀里。
陈西下意识想挣扎,男人圈住她的身体,下巴搁在她的额头,声音疲倦道:“别闹了,陪我睡会儿。”
听到男人沙哑、透着疲惫的嗓音,陈西突然意识到为这些小事儿生气没意思。
她伸手回抱住周宴舟的腰,小声地说:“对不起。”
周宴舟短暂地愣了两秒,他缩紧怀抱,压着声催促:“赶紧睡。”
陈西忙不迭地嗯了声,闭上眼休息。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陈西醒来已经下午四点。
想起表弟五点放学,陈西怕迟到,蹭地一下坐起来。
周宴舟被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眼坐着发呆的陈西,一脸懵:“做噩梦了。”
陈西抿唇,否认:“我得去接我表弟放学了。”
正说着,小舅妈突然打来电话。
陈西惊悚地看向准备说话的周宴舟,给他做了个“暂停说话”的手势,她紧张地接通电话。
电话里,小舅妈说:“今天不用去接你表弟了,她外婆去接。你好好在家休息。”
陈西松了口气,乖巧地答应。
挂断电话,被陈西捂住嘴的周宴舟突然亲了下陈西的手心,吓得陈西惊呼出声:“你干嘛?”
周宴舟掀开被子坐起身,穿上拖鞋走到落地窗前,徒手拉开窗帘。
窗帘一拉开,屋内瞬间亮如白昼。
强光刺眼,陈西跪坐在床上,条件反射地闭上眼。
周宴舟叉着腰,看了眼床上的陈西,淡定地问:“还去不去拜佛?”
陈西想都没想地回答:“去啊。”
周宴舟走到床侧,单腿跪在床上,伸手捞过陈西的后脖子,亲了亲她的额头,催促:“赶紧起来吧你,别磨蹭了。”
陈西:“……”
北京来的专家团队已经到了人民医院,人民医院院长亲自负责接待。
陈淮发来短信,说专家们已经去病房了。
周宴舟看了短信,抬眸看向洗手间收拾的小姑娘,低头回了句:「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