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舟刚把车丢在饭店门口就跑上楼找人。
这会儿车头被交警贴了两张罚单, 周宴舟捡起罚单看了眼,揉成团,面无表情地丢进垃圾桶, 当没看见。
陈西看到这幕, 忍不住感慨,这人做事儿真行。
或许是周宴舟刚解救她于水火, 陈西难得没跟周宴舟呛声, 而是坐在副驾驶, 低头默默听着他数落。
从饭店出来, 上车没多久,周宴舟想到两小时前陈西发过来的不明不白的定位, 终于回过神。
他啧了声, 冷笑:“好样的, 知道我看到定位肯定会着急, 所以一个字不说, 等着我过去找你?”
“陈西, 你他妈胆子真大啊。我要是不看手机呢?要是晚一点到呢?”
“你是不是觉着我一直让着你, 你挺有恃无恐的?”
“真以为有我在可以横着走?还是我一定可以替你收拾烂摊子?你他妈能不能长点心?这样的饭局你他妈看不出来有问题?非得喝酒是吧?你酒量差成什么样, 自己没点数?”
周宴舟气得肝疼, 他揉了揉眉心, 回头见陈西低着脑袋, 一言不发地把玩着手指, 周宴舟一口气郁结于心, 更气了。
喘了口气,周宴舟脑门的神经直跳, 弄得他差点缺氧。
降下车窗,周宴舟呼吸片刻新鲜空气, 单手扶着方向盘,捞起扶手箱的烟盒,拇指摸出一根,他低头衔在嘴里,啪嗒一下将烟盒丢回原处,又捡起打火机,抬着下巴点燃烟。
烟雾缭绕下,周宴舟的脸笼罩在青烟中,几口烟下肚,周宴舟胸中的怒气散了几分。
他掀了掀眼皮,捏着烟的手搁在窗沿,大半烟雾都飘在窗外,偶尔有几缕烟飘进车厢。
陈西被烟呛到,下意识咳嗽两声。
周宴舟见了,不动声色地丢掉烟头。
路过一个十字路口,周宴舟踩下刹车,视线落在一旁的姑娘身上,轻飘飘地问:“哑巴了?”
陈西舔了舔嘴唇,嗓音生涩道:“……你不是在气头上?”
周宴舟不解,“所以?”
陈西眨眼,无辜道:“……少惹你啊。”
周宴舟听到答案,气极反笑,他吸了口气,咬牙:“出息了。”
陈西承受着男人的怒火,闭了闭眼,小声道:“那我能怎么回?”
“领导让我去饭局我能不去吗?客户逼喝酒我能不喝?”
陈西其实头有点晕,刚刚是被吓到了,所以脑子还清醒地活动着,这会儿进入安全模式,她酒精上头,脑子运行速度慢了不少。
“我一个实习生能有什么话语权……”
见陈西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周宴舟垮下脸,面无表情反问:“陈西,你跟我说句实话,今儿这事儿到底几分人为?”
“你是真躲不开,还是故意让我着急?”
陈西脸色一白。
她睁大眼看向冷静下来的周宴舟,语气不由自主地淡下来:“你觉得我是故意喝酒的?”
周宴舟扯了扯嘴角,脸上写满平静道:“我可没这么说。”
可是你是这么想的。
陈西执着地望着周宴舟的脸,心里回复。
周宴舟也觉得事儿都到这步了,再计较这些没什么意思。
他停顿两秒,余光锁在那张洁白无瑕的脸蛋,认命道:“这么着,你这事儿我管定了。”
“但是我有个要求。”
陈西舔唇,迟疑地问:“什么?”
周宴舟斟酌一番,决定听从内心的选择,“律所的实习别干了,去我公司当法务。”
人放身边,在眼皮底下混,总不至于再出这些破事儿。
陈西听到周宴舟的要求,神色一愣。
她眨动眼皮,不太置信地问:“去你公司当法务?”
周宴舟眉尾微挑,“不行?”
陈西唇一抿,一时间分辨不出他到底说的是真是假。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寂静,一道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撕破两人之间的平静。
是周宴舟的手机。
走之前周宴舟给陈淮发了条消息,让他去处理后续。
陈淮刚休假回来,收到消息,赶到现场,看到包间一地的狼藉,还未散去的吃瓜群众,以及被救护车抬走的男人,陈淮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电话里,陈淮欲言又止地说:“人被救护车拉走了。饭店这边好像有监控,对方律师看了监控,表示这事儿没完。”
“这位是兴盛的一位高管,兴盛的背后是关家。”
周宴舟听到这,一股无名火蹭地冒起来,他拿着手机,朝陈淮叫嚣:“这事儿当然tຊ没完。让那孙子等着,欺负到我头上,等着吃牢饭!”
“关家怎么了?惹了我照样倒霉。”
“我没找他要精神损失费已经仁至义尽了,让他赶紧告,我等着!”
一旁的陈西听见周宴舟冷到极致的声音,无声地歪过头看向男人。
车内很安静,即便周宴舟没开免提,也有声音漏出来。
陈西将对话听了个大概,知道那位钟总没打算善罢甘休,陈西无端生了几分担忧。
陈淮得了周宴舟的准话,大着胆子放手去处理。
电话挂断,陈淮将对方当事人的律师请到一边,两人对视两秒,陈淮将老板的意图委婉含蓄地传达出来。
律师也是个人精,他给不少有钱有势的人打过官司,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他看一眼就知道了。
如今这位主就是不能惹的。
虽然没见过庐山真面目,可对方听到当事人背后是关家,没有一点害怕不说,反而气焰更加嚣张,显然是不怕关家。
“老板的意思是这事儿真要闹到吃官司,你当事人恐怕要进去吃几年牢饭。当然我也不是恐吓您,不过以您当事人的情况,今天这事儿肯定不是头一回。”
“这人只要做了坏,一定会留痕迹。真要到那份儿,谁不放过谁,还不一定呢。”
陈淮在周宴舟身边待久了,也习了几分周宴舟唬人的本领。
律师听到陈淮这么一说,心中已经有了一番衡量。
他接过陈淮递过来的烟,和善地说,他先去医院看看当事人,顺便跟他聊聊打官司的复杂程度。
陈淮一听,就知道对方这是打算私下和解了。
他笑了笑,做出一个恭送的动作。
处理好后续,陈淮给老板发了条短信。
周宴舟看到那条短信时,人已经到了R大。
车子从东门大张旗鼓地开进校园,穿过教学楼,开过一片绿茵时,身旁的小姑娘及时叫停:“就停这儿吧。”
周宴舟虽然不解,还是踩了刹车。
车子刚停稳,陈西便松开安全带,转过身,一脸认真地望着周宴舟。
周宴舟被她的眼神吓到,愣了半秒,又恢复那副不着调的模样:“有话要说?”
陈西无视男人眼底的戏谑,吸了口气,小声嘀咕:“今天谢谢你。”
周宴舟没听清,“什么?”
陈西咬唇,闭着眼,提高音量:“今天谢谢你。”
周宴舟这下听明白了,他抬抬下巴,一脸的不乐意:“谁教你这么感谢人的?”
“今儿这事儿我要不及时出现,什么后果你考虑了吗?”
“一句谢谢就完了?”
陈西也没想到周宴舟压根儿不接茬,她一时没了主意,下意识顺着周宴舟的话问:“那你想怎么样?”
周宴舟拍拍大腿,“坐过来。”
陈西:“……”
口头谢谢不行,非得搞这些不健康的?
见陈西犹豫不决,周宴舟锁了车门,轻飘飘地威胁:“五秒钟。”
“五。”
陈西岿然不动:“……”
周宴舟不紧不慢:“四。”
陈西心跳莫名加速:“不行……”
周宴舟淡定如狗:“三。”
陈西咬唇:“……不行。”
周宴舟冷笑:“二。”
男人眼神里的威胁意味太浓郁,陈西受不住,在他“一”没喊出口时,陈西深吸一口气,动作僵硬地爬起身。
膝盖刚跪在皮椅,陈西就被周宴舟一把拉进怀里。
她横坐在周宴舟的大腿,下意识抱紧他的脖子,闭着眼不敢看他。
周宴舟单手抱住陈西的腰肢,另一只手落在她的脸上,指腹慢慢摩挲着她的唇瓣。
陈西怕痒,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想要推开周宴舟落在腰间的那只大手,结果纹丝不动
灼热的呼吸洒在陈西的额头,陈西受不住,缓缓睁开眼,结果撞进一双酝酿着笑意的桃花眼。
不等陈西反应,男人抬起她的下巴,俯身亲上她的嘴唇。
刚开始动作还算温柔,有那么点克制的感觉,到最后只剩下粗鲁的掠夺。
车厢里响起暧昧的水渍声,陈西听得面红耳赤,男人却上了头。
她今日穿了件薄款白衬衫、配一条黑色窄裙,亲到深处,衬衫下摆被男人从裙子里扯出来。
意识到男人的手指触碰到腰间的软肉,陈西痒得蜷成一张弓。
周宴舟摸到如丝绸般顺滑的皮肤,薄唇从陈西的下嘴唇移开,转移到下巴、脖子,流连在她锁骨处的皮肤。
陈西心脏已经承受不住,开始疯狂跳动,频率快到陈西都怀疑自己得了心脏病。
她紧闭眼皮,时不时被他弄得眼皮微颤,像一只停在湖面的蝴蝶,风一吹,蝴蝶不停振动翅膀。
此刻周宴舟理智被抛之脑后,罪恶摇旗呐喊,疯狂地在周宴舟的脑子里叫嚣着。
Amy是个眼光毒辣的女人,什么样的人往她面前一站,她总能看出个四五分。
那天在电梯里,Amy跟陈西咬耳朵时,其实余光一直落在周宴舟身上。
那直白的挑衅,周宴舟要不是瞎子,肯定能看出来。
只是他那时没什么想法,只觉得这女人很邪气,陈西要是跟她待久了肯定变坏。
如今真到了这地步,他才觉着,他以前过的日子都挺他妈清淡的。
周宴舟额头冒出薄汗,闭着眼,压制住快要逃出牢笼的野兽,强行桎梏住怀里乱动的人,俯身轻咬住陈西的下耳垂,哑着嗓音道:“别乱动。”
陈西感觉到周宴舟的异样,当即吓得僵住身体,不敢再乱动。
半晌,周宴舟恢复正常,体贴地替陈西整理好衣摆,扶着她的肩膀将人从身上推起来。
陈西脸红心跳地回到副驾驶,身体酸软得差点坐不住。
几分钟后,周宴舟恢复正常,降下车窗,捞起烟盒点了根烟,眯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
他弹了弹烟灰,余光落在垂着脑袋、低头整理裙角,扣衬衫纽扣的小姑娘身上,估计还没从缓过神,小姑娘满脸红晕,裸/露在外的皮肤如烧红的小龙虾,又如天边的晚霞,令人心生向往。
多亏这个点是上课时间,加上头顶烈阳高照,阳光无情地炙烤大地,没人有那闲情逸致逛校园。
不然肯定有人将目光投放在停在马路边的那辆保时捷车身,好奇里头的人在做什么。
陈西还在后怕,周宴舟却一脸嗜足地调笑:“确实是真枪实弹的好武器。”
刹那间,陈西蹭地一下抬起头,满脸羞涩地瞪了眼男人,出声阻止:“周宴舟!”
周宴舟当没听见她的威胁,他抽了口烟,仰头朝车顶吐了口烟圈,煞有介事地说:“你同事说得没错,确实藏得深。”
陈西:“……”
整理好裙摆,陈西深吸一口气,握住车门把手,推开门,毫不犹豫地钻出车门。
因为心存不满,陈西关门时,故意用了力道。
嘭的一声,车门砸响,不知情恐怕还以为发生了爆炸。
周宴舟坐在车里,被车门关闭带的风莫名其妙地扇了一巴掌。
他看着那道单薄却又倔强的背影,没好气地笑了笑。
能给他摆脸色的人,坟头都长草了吧。
她这是认定他不会把她怎样,所以有恃无恐?
周宴舟搓了把头发,认命地想:“得,被一小姑娘拿捏了。”
想到刚刚饭店发生的事还没个定论,周宴舟冷下脸,捞起手机看了眼陈淮发来的短信,驱车离开R大,准备去一趟关家。
—
陈西走到尽头,特意回头看了眼,见那辆停在路口的保时捷已经消失不见,陈西眼底划过一丝失落。
她抿了抿唇,强迫自己甩掉那些不该有的想法。
回到寝室,陈西想起她没请假就回来了,犹豫两秒,陈西给管考勤的Amy发了条短信:「Amy,我身体不舒服,能请半天假吗?」
一个小时前,徐峰一个人气势冲冲地回到律所,谁都没搭理,直接进了方回的办公室。
再出来,徐峰如热锅上的蚂蚁,脸色难看得能滴出墨水。
Amy一看情况不对,立马端起茶杯装模装样地去茶水间探听消息。
结果其他同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方回跟徐峰两人在办公室大吵了一架。
两人当初一起从红圈所辞职,出来共同创立方回律所,方回主管律所业务,徐峰主打官司,律所成立这五年,两人几乎没怎么红过眼。
可现在两人却吵得不可开交,隐约有散伙的趋势。
Amy来方回律所两年,虽然谈不上有多喜欢,但是待久了还是有几分情怀在里头。
如今听他俩要散伙,Amy第一件事想的是她再去哪儿找这么安逸舒适的工作?难不成真等许邑养她tຊ?
念头刚起,Amy就呸呸否认,嘴里念经:“男人靠不住靠不住,女人还是得自己经济独立。”
听完八卦,Amy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继续回工位摸鱼。
喝了两口咖啡,Amy陡然想起这姑娘不是跟徐峰一块儿出外勤了吗,怎么没回来?
正想着,陈西的短信到了。
Amy捞起桌上的手机扫了眼内容,立马放下咖啡,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关心的话:「哪儿不舒服?去医院看了吗?医生怎么说?严不严重?你现在在哪儿?用不用我去探望你?」
陈西看到Amy发的短信,哭笑不得。
感动之余,陈西不忘拒绝:「没事儿,一点小毛病,不要紧。」
想到今天发生的事,陈西想她应该不会待在律所实习了,只是挺舍不得Amy的。
陈西遗憾地叹了口气,在手机跟Amy说:「Amy,我应该明天起不在律所实习了吧。」
Amy秒回:「怎么个事儿??你不刚实习一周?」
陈西:「……今天出去出了点状况,得罪了徐律,恐怕他不会让我在律所待了吧。」
Amy美眉一皱,刚刚在茶水间听到的传闻慢慢有了几分真实度,她思虑片刻,回复一句:「我可能也得换工作了。」
陈西一愣,「为什么突然想换工作了?在方回待得不开心吗?」
Amy叹气,偷偷瞄了眼关得严实,瞧不见一点状况的俩办公室,一脸烦恼地回:「刚徐扒皮回来跟老板大吵了一架,他俩估计是要散伙了。」
陈西看着Amy发来的消息,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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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宴舟出了R大,踩着油门,一路飚到西三环的一处富人小区。
保安看到他的车牌,不敢阻拦,直接放行。
一路上周宴舟想了挺多,最后都被积怨已久的怨气冲昏头脑,中途除了等红绿灯,他都不带犹豫,直奔关家。
到了关家门口,周宴舟将车丢在路边,捞起手机下车去按门铃。
开门的是关家的老管家,认识周宴舟,只不过关月去世后,关家已经将周宴舟拉入黑名单。
老管家看到来访人是周宴舟,他愣了愣,犹豫地问:“先生有事儿?”
周宴舟站在铁门外,面无表情开口:“我找关文川。”
老管家看周宴舟来势汹汹,眼底浮着压制不住的怒火,他斟酌着拒绝:“不好意思,老爷不在家。”
周宴舟冷笑一声,不咸不淡地说:“那麻烦您等他回来转告一声,凡事儿别太过。”
“关月当初怎么死的,我不说,别代表我傻。”
“别他妈把脏水全往我头上泼,老子耐心有限。”
“还有,他手下的一个畜生惹到我了,要是不想兴盛出事儿,别他妈挡我路。”
说罢,周宴舟也不顾老管家越发难堪的脸色,转头上了车,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若是江迟目睹全程,肯定会感慨一句:“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