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薇拿到东西返回校门口, 低头钻进副驾驶,回头发现陈西坐在周宴舟身旁,一脸震惊。
陈西也有些尴尬, 她试图往边缘挪一点位置, 却被周宴舟一个眼神制止,他当没看见前排的谢薇, 不咸不淡地威胁:“要不我把车门打开, 你下去?”
陈西:“……”
路上, 车内气氛一如既往的尴尬, 谢薇本想询问陈西跟周宴舟的关系,可是话到嘴边, 她又憋了回去。
陈西第一次被熟人撞见她私下跟周宴舟在一起, 内心除了尴尬, 还有紧张、胆怯。
说到底, 她还是害怕她跟周宴舟的关系暴露在阳光下, 被人看见。
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配藏在阴暗处, 谁也不能窥探。
可如今被一个称得上竞争对手的谢薇发现, 陈西几度想要撇清与周宴舟的关系, 却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后打破沉寂的反而是谢薇的父亲, 车子开到一个红绿灯路口, 老谢抬眼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排十分拘谨的陈西, 笑着说:“听说陈小姐跟我女儿一个班, 我女儿回家老是提起你。”
“说你性子温和, 学习成绩也不错,是她在西坪一中交的第一个朋友。我刚开始还怕她转学过来一个人很孤单, 多亏了陈小姐的照顾。”
陈西闻言,满脸滚烫, 她攥着手指,刻意忽视身旁不容忽视的目光,小声道:“叔叔您叫我西西就行。”
说到这,陈西抬眸与副驾驶的谢薇对视两秒,她礼貌地说:“其实谢薇同学很优秀,在学校帮了我很多。”
“我能跟她认识,是我的荣幸。”
老谢爽朗地笑出声,连说好好好,又偏头嘱咐谢薇在学校要跟陈西好好相处。
谢薇配合地答应。
周宴舟将几人的对话听了个遍,他翘着二郎腿,一手搭在膝盖,一手撑在窗沿,好不惬意的样子。
陈西撇撇嘴,有些烦他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好似刚刚那出戏是她自导自演一般。
消失了几个月不说,一出现还是这么惹人烦。
陈西深深地呼了口气,不想再看他,扭过脸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
学校回小舅的路陈西走了无数次,一路的风景四季轮回也没什么新鲜感,陈西吹着风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却觉得内心躁动不安。
她搞不懂周宴舟为什么请她上车,明明不是说好了互不往来吗?难道他要食言?还是说,他后悔了?
陈西还没想清楚,车子便不知不觉地汇入车流,谢薇住在半山国际,提前下了车。
下车前谢薇回头望了片刻陈西,见她没有下车的迹象,谢薇挥手告别。
陈西礼貌性地笑笑,算是回应。
路过小舅家门口,周宴舟并没让老谢停车,而是径直开过去,往人民广场开。
陈西好几次想要出声阻止都被周宴舟的眼神吓住。
直到车子开进帆船酒店的地下停车库,陈西才意识到修了两年的帆船酒店好像已经差不多了。
车子停稳,周宴舟终于出声:“老谢,车钥匙给我,你先回去。”
老谢连连点头,将车钥匙递给周宴舟,恭敬地下车,转身离开车库。
等人走远,陈西看着坐在后排岿然不动的周宴舟,脸上没了刚刚外人在时的隐忍,反而拧着眉,抱怨地说:“谢薇是我的同班同学,她肯定会怀疑我们的关系的。”
“要是班里的同学知道了,我——”
话音未落,周宴舟垂眸锁住陈西的小脸,面无表情地打断她:“怎么,我们的关系见不得人?”
陈西诧异地啊了声,似乎没料到周宴舟会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她舔了舔嘴唇,闭着眼,实诚地说:“任谁看到我俩走到一起都会怀疑吧……”
“先不说你比我大那么多,就你这一身气派,肯定会觉得你在……包养我。”
周宴舟听到“包养”二字差点气笑,他扭过脸,直勾勾地盯着陈西看了片刻,最后气极反笑:“我也就比你大七岁,别说得跟大几十岁似的。”
“陈西,我发现你这人挺没良心的。我对你很差劲吗?还是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说到这,周宴舟缓了口气,咬牙切齿道:“包养?亏你想得出来。我要是真想包养你,你还能跟我这么没大没小地说话?”
“脑子有病吧你。”
陈西:“……”
大七岁也大很多啊。
周宴舟还不解气,嘶了一声,面无表情道:“你放心,我要是真要包养,绝对不找你。”
“我图你什么?图你未成年还是图你麻烦?”
陈西脸上的表情慢慢淡下来,她一言不发地望着处在生气边缘的周宴舟,很轻很淡地反击:“我也不会找你。”
周宴舟气结,推门下车,走到角落点了根烟,一口气抽了半根,好不容易将胸口的躁动压下去,瞥见陈西从另一侧车门钻出去,准备溜走,周宴舟将烟头丢地上,提高音量叫住她:“给我站住!”
“让你走了吗?”
陈西只好停住脚步,僵硬地转过身,与不远处的周宴舟隔空对视。
两人都在较劲儿,都不想服软,都想对方先低头。
周宴舟到底更甚一筹,陈西对视两秒便败下阵,心虚地避开眼,不敢看他那双淬着怒火的眼眸,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勾住了魂儿。
经过这么一遭,周宴舟是彻底没了心情。
他阖了阖眼皮,抬起大长腿不慌不忙地走到陈西面前,借着身高差tຊ的缘故,居高临下地审视起眼前的陈西。
见她僵着身体,倔着一张脸,眼里写满了不服气,他冷笑一声,插着兜,面不改色地询问:“不服气?”
陈西愣了下,摇头否认:“没有。”
周宴舟抬了抬下巴,态度一如既往的倨傲,“不服也给我憋着。”
陈西:“……”
周宴舟不想再僵持下去,顾不上陈西的意见,一把拽着她的手腕将人拖进电梯。
摁下40层,电梯遥遥之上。
陈西右手手腕被周宴舟攥着挣扎不开,她低着脑袋站在周宴舟身边,直到电梯上行到五楼才发现这是观光电梯,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电梯越往上,看到的东西就越多。
直到最后,陈西看到斜对面的酒店楼顶,看到大半个西坪城区,陈西才意识到周宴舟13年的话是真的实现了。
这座楼高40层的帆船酒店真的成了西坪的新地标建筑,轻而易举地将西坪的所有建筑压了一头。
或许是太过震惊,陈西短暂地忘记跟周宴舟的不愉快,开始欣赏起整个西坪。
站在高处才发现西坪城区像一艘扬帆起航的船只,长长地排列在长江边上。
周宴舟看清陈西脸上的呆滞、错愕、惊艳,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腕。
陈西毫无察觉,直到电梯抵达40楼,电梯门打开,周宴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陈西才意识到到了。
她浑浑噩噩地走出电梯,出来便发现整个四十楼只有一套套房。
几个月前帆船酒店还是毛坯房,如今已经装潢完毕。
地面走廊铺满了深色地毯,墙上挂着水墨画,天花板的灯饰漂亮、干净,整体看着素雅、低奢。
周宴舟插兜走在前面,擦得锃亮的皮鞋踩在地毯没有任何声音。
陈西背着书包亦步亦趋地跟上去,一会儿左看看一会儿又看看,眼里写满了惊喜、好奇。
有那么一瞬间,陈西觉得,她好像是亲眼见证了帆船酒店从无到有。
油然而生的自豪感让她面对此刻的实景,显得格外亲近。
以至于看到周宴舟从兜里掏出一张房卡,打开四十楼唯一一间套房时,陈西还在好奇,这间套房将来如果酒店开始营业,一晚上要多少钱。
她走近套房门口才发现这间套房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浪浪山」。
房门口挂着一个邮箱,深绿色,里面装了一个信封,陈西虽然好奇,但是没偷偷翻开。
周宴舟已经推门进了房间,他轻车熟路地脱下西装外套,将衣服丢在沙发上,然后走到落地窗前,回头招呼陈西:“过来看看。”
陈西傻傻地哦了声,然后取下书包,从鞋柜里翻出一双拖鞋换上,犹犹豫豫地走到周宴舟身边。
她来不及品咂酒店的布置就被周宴舟扶住肩膀,指着下面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民广场问陈西:“喜欢站在高处吗?”
陈西困惑地仰头,对上周宴舟充满野心的双眸,那一刻,陈西从周宴舟的眼神看到了与生俱来的自信、骄傲。
他很满意这个作品,也很乐意跟陈西分享他的自豪。
陈西说不清此刻的自己是什么感情,她只是觉得鼻子有点酸。
13年的春天他也是这般自信地说:“半年后这里会多一家媲美Passalacqua的帆船酒店。”
“到时候提起西坪的地标性建筑人们口熟能详的将是我的帆船酒店,而不是一旁的人民纪念碑。”
“你信不信我?”
陈西看着神情认真的周宴舟,内心涌动着一股热烈的情绪,她想点头说她真的看到了,也真的相信他。
可话到嘴边,陈西想起他们之间的差距,突然胆怯了。
周宴舟也没指望陈西能说什么。
他松开搭在陈西肩头的手,一如常态地问她:“想喝什么?冰箱里有饮料,我去给你拿。”
说着,周宴舟想起什么,一本正经地交代陈西:“好好参观参观,看看喜不喜欢。”
陈西一脸疑惑,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周宴舟也不解释,转身进了厨房。
陈西站在落地窗前,认认真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套房。
套房大约四百来平,一共三个房间,整个风格偏暗沉。
房间调性以灰褐色为主,并配有汝窑瓷天青色的色调,门口到客厅中间放了一扇屏风,巧妙地融入了中式特色。
地砖也是深色系,质量很好,有着细腻的纹路,客厅中央摆放着一组纯黑色皮质沙发,陈西认不出品牌,但从光泽感看,应该价值不菲。
地面铺设着一块不规则的真丝地毯,陈西脱掉鞋子踩上去,出乎意料的柔软。
她站在地毯上,四下环顾一圈,发现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隐约觉得这应该是真迹。
陈西越看越觉得这房间的东西都贵得离谱,她都不敢轻易触碰,害怕弄坏。
周宴舟不知道在厨房捣鼓什么,半天没出来。
陈西不太习惯,又不敢乱碰,只好坐在地毯上,抱着膝盖,侧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
七八月的西坪正值气温最高的季节,外面烈阳高照,天空却异常的蓝。
陈西盯着一望无际的蓝天,禁不住发起呆。
周宴舟调了两杯酒出来,瞥见陈西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整个人小小的一团,肩头格外单薄,好似从未吃饱过。
他脚步顿了顿,端着高脚杯走到陈西面前,将酒搁在他从意大利千辛万苦找回来的茶几上,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掀动眼皮道:“坐地上做什么?”
陈西听到动静,扭头看向周宴舟。
见他不知何时解了领带,领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小片皮肤,衣袖翻折几叠堆在小臂,人懒散地瘫在沙发,莫名多了几分松弛感。
偏偏还不自知,魅力十足啊。
陈西不想被他占据所有思绪,扭过头看向茶几上的酒杯,瞥见杯子里的湖蓝色液体,她一脸惊喜地问:“这是酒还是饮料啊?我能喝吗?”
周宴舟抬抬下巴,淡定道:“当然是酒,谁没事儿调饮料。”
陈西犹豫两秒,盯着酒杯问:“我能喝吗?”
周宴舟挑动眉梢,故意逗她:“酒精浓度四十,不怕喝醉?”
陈西喜欢美的事物,她直勾勾地盯着酒杯,实在难以割舍。
踌躇两秒,她挣扎地举手:“想喝。”
周宴舟哦了声,面无表情道:“喝吧。醉了把你丢大马路上,不管你。”
陈西:“……”
禁不住诱惑,陈西还是端起高脚杯,小心翼翼地抿了口。
入口酸甜,有橙子的味道,其次才是酒精,她被刺激地吐了吐舌头。
周宴舟瞅着她粉嫩的舌头看了两秒,不自然地转移视线,端起另一杯酒灌了大口。
谁知非但不解渴,反而更口干舌燥了。
陈西毫无察觉,一心抿着酒杯口,一点一点品尝着周宴舟特调的酒。
她刚开始还很淡定,后来越喝越觉得头晕,到最后差点站不稳。
她捂着脑袋,双眼迷茫地望向周宴舟:“……周宴舟,我是不是喝醉了?”
周宴舟瞥向陈西,见她双颊通红,杏眼湿漉漉的,整个人没骨头似地倚靠在沙发,只差一头栽了。
这显然是醉了。
周宴舟啧了声,一口气喝完剩下的酒,弯腰夺了陈西手里的酒杯,伸手将人从地上拽到沙发上,面无表情地陈述:“你喝醉了。”
陈西傻傻地哦了声,目光灼热地看着周宴舟,忽然问道:“……这酒真的有四十度吗?”
周宴舟差点被逗笑,他吸了口气,忍不住弹了陈西一脑蹦,淡定道:“好样的,八度的酒就给你干趴下了。”
“你以后要是敢在外面喝酒,我打断你的腿。”
陈西脑袋昏昏,压根儿听不清周宴舟在说什么,她手脚并用地爬到周宴舟身边,伸手捂住周宴舟的嘴,整个人熊挂在周宴舟身上,嘟囔道:“你话好多。”
周宴舟差点气笑,手虚虚扶着陈西的腰肢,冷眼瞥向陈西:“我话多?”
陈西狂点头。
大概是喝酒壮胆的缘故,她平时不敢做的全都做了。
她趴在周宴舟胸膛,岔腿坐在他的大腿,双手死死地扣住周宴舟的脖子,粉嫩的嘴唇贴在周宴舟的下巴,低声呢喃:“周宴舟,你好烦。”
周宴舟不为所动,指着自己问:“我烦?”
陈西没说话,直点头。
周宴舟冷笑,“那你从我身上下去。”
陈西下意识抱紧周宴舟,tຊ拒绝:“不下。”
陈西喝醉以后,话特别多,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周宴舟的名字,周宴舟刚开始还回她,叫到最后,周宴舟生无可恋地问:“有事儿?”
陈西嘿嘿一笑,低头亲了两下周宴舟的下巴,声调柔软道:“我漂亮吗?”
周宴舟:“……”
喝了假酒是吧?
以前也没发现这么自恋。
陈西没得到答复,不依不饶地问:“问你呢,我漂不漂亮啊?”
周宴舟面无表情地答复:“漂亮。”
“哪里最漂亮?”
“脸。”
“……”
“我胸也大。”
“大个屁。”
眼见陈西嚷嚷着热,想要脱掉衣服,周宴舟吓得立马制止。
他握住陈西乱动的手,威胁道:“再脱下去试试,你看我动不动你。”
“别以为你未成年就能乱来,给我安分点。”
陈西眨动湿漉漉的杏眼,突然问:“我成年了你就碰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