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的问话令陈西心脏骤停, 她表情吃惊地看着江迟,一脸迷茫地反问:“……他对我特殊吗?”
身在福中不知福,江迟看着完全没有察觉的陈西, 暗自吐槽。
先不说周宴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 从小到大只有别人照顾他的份儿,什么时候轮到他这么细致地照顾一个人?
这要不算特殊, 什么算特殊?
江迟本想跟陈西好好说道说道, 结果中途想起周宴舟的交代, 他又止住了。
他啧了声, 凑过脑袋,视线落在陈西迷茫的杏眼, 神神秘秘地说了句:“这么跟你说吧, 我打小跟他一块儿长大, 从来没见他对谁这么好心过。”
陈西没参透江迟这番话的意图, 她睁着一双无辜的杏眼, 扭头一言不发地望向站在落地窗前接电话的男人。
阳光从窗外穿透进来洒在他的身上, 仿佛镀了一层佛光, 他举着手机, 单手插在西装裤兜, 侧着身百无聊赖地听着电话里的人汇报工作的模样出乎意料的好看。
陈西抿了抿嘴唇, 慢慢收回目光, 对上江迟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嘴角一弯, 装傻地说:“他只是因为小舅的嘱托而已,没别的意思。”
江迟看陈西这般通透, 意外地挑挑眉,笑着站起身, 食指勾着车钥匙说:“走吧,想去哪儿逛?”
“今儿我舍命陪君子,陪你到处转转。”
言重了吧?陈西低着脑袋,腹诽。
周宴舟听见动静,回头看向陈西,见她背起粉色书包准备跟江迟离开,周宴舟按下静音键,嗓音温和地问:“要走了?”
江迟哼了个音,简单解释:“这不是看您忙,我不好意思打扰?”
“今儿这人情,你改天记得还我。”
周宴舟瞥了眼讨着要人情的江迟,转而看向陈西,她临走前换下睡衣,挑了件中蓝色T恤搭一条芒果黄的半身裙,齐肩的头发扎了根麻花辫搭在胸前,显得格外清新脱俗。
他眼里划过一丝惊艳,连电话都顾不上,低声交代陈西:“有什么事儿跟我打电话,等我忙完就去接你。”
一副大家长的姿态,让人看不出一点私心。
陈西抬抬眼皮,低头说好。
江迟见状,意味深长地啧了啧。
周宴舟斜了眼人,冷声问了句:“有病?”
说着,周宴舟提醒江迟:“别把人往乱七八糟的地方带,她不是你。”
江迟看不惯他这护短的做派,翻了两个白眼,摆手:“差不多得了啊,免费的司机还被嫌弃呢。我让你付导游费了吗?”
见陈西还杵在一旁站着,江迟皮笑肉不笑地问:“走不走啊西西妹妹?”
陈西仓促地看了眼周宴舟,见他满脸写着“放心”二字,她连忙追了出去。
江迟被周宴舟气到,一路上都在吐槽他这人小心眼,陈西在一旁默默听着,既不发表意见也不配合。
江迟说累了,觉得无趣,扭头瞥一眼目不斜视的陈西,他好奇地问:“你觉得我哥这人怎么样?”
陈西:“……”
一定得围着周宴舟转吗?
她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只是想了许久都没得出结论。
最后她自暴自弃地说:“很假,假得要死。”
江迟头一次听人这么评价周宴舟,他迫不及待地将车停在路边,难掩八卦地问:“怎么假了?”
陈西:“……”
她避开江迟灼热的目光,低头抠着手指,模糊不清地说:“就是假,假得分不清好坏。”
“有时候温柔体贴,有时候脾气又坏又怪,总之,不是个好人。”
江迟听了,先是一愣,后恍然大悟地笑出声。
他看着情窦初开的陈西,再想想周宴舟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德行,忍不住为这小姑娘担忧。
这世间情字难解啊,可惜,他们这样的人,情绪于他们而言,是最没用的。
当初关月追得那么紧,整天寻死觅活的,还以父辈的关系做威胁,也没见三哥妥协半分,如今一个没什么背景、构不成任何威胁的小姑娘更不能做他的主了。
不过是一场没有缘分的邂逅,转瞬即逝,没有任何结局可言。
江迟想到这叹了口气,他怜惜地望着满脸稚嫩的陈西,好心提醒:“遇上三哥这种人确实该谨慎。”
“小妹妹,大多数男人都是骗子,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你可别走错路了。”
陈西诧异地抬头,不解地看向江迟。
对方耸耸肩,脸上的怜惜一晃而过,只剩下游戏人间的玩味。
刚刚那一番劝告仿佛一场梦,风一吹就散了。
陈西还来不及捕捉,就被江迟的话带走。
江迟在手机上翻了翻北京的旅游攻略,开腔:“来北京怎么能不去趟天安门,我带你走一圈。”
陈西以为是步行,没曾想是坐在车上往长安街转一圈。
估摸着是为了完成任务,江迟开车带陈西在二环兜了一圈,简单介绍一遍特色景点,带着她穿过天安门前时,特意降低车速、降下车窗让她拍个照。
陈西:“……”
或许是看陈西的反应太过平静,江迟带她去了附近的北京饭店。
陈西其实已经习惯了他们的作派,可是看着江迟熟练地跟饭店经理谈话时,陈西还是忍不住感慨难怪这么多人喜欢北京,不是没有缘由的。
只不过打工人的北京跟北京人的北京好像不是一个样。
江迟要了贵宾楼顶楼的位置,点了一大桌菜,说是国宴级别。
陈西坐在椅子里一言不发,空调风吹在身上,八月的天,她竟然觉得冷。
地理位置很优越,南面是车水马龙的长安街,西面是金色琉璃瓦搭建的紫禁城。
有那么一瞬间陈西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了一个她不应该有的高度。
江迟很绅士,全程都很照顾她。
主厨特意过来介绍每道菜的原材料和吃法,很多东西陈西都没见过,却也没闹笑话。
明明是很好的体验,她却觉得索然无趣。
满满一大桌菜陈西只动了几筷子就饱了,她看向还在介绍的江迟,忍不住出声:“我吃饱了。”
江迟一顿,他抬眸望向满脸难堪的陈西,关切地问:“吃不惯?”
陈西微笑摇头:“很好吃,只是我胃口不好。”
江迟见状也没勉强,他吃了几口也没再吃。
结完账,两人走出北京饭店,已经下午五点。
逛了快一天,江迟实在没那耐性再陪一个高中生。
他看了眼时间,难为情地问:“你看啊,逛也逛得差不多了。要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我也于心不忍,要不你跟我走一趟?”
“等三哥忙完就来接你,你放心,我不会弄丢你。”
陈西早就看出江迟不耐烦了,只是一直在等他开口。
她莞尔一笑,点头说好。
江迟见她答应,脸上闪过一丝愉悦,他立马驱车去了三里屯的一个酒吧。
陈西tຊ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下车看着那低调的门牌还以为是什么饭店,没曾想里面别有洞天。
迈进那道门,往里走个十几步就听见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
陈西吓得脚步一顿。
江迟走在前面,回头见陈西犹豫着不敢往前,他招招手,说:“这也是北京的特色,来都来了,玩玩也不错。”
陈西:“……”
在江迟的威逼利诱下,陈西还是跟着江迟进去了。
江迟一到群魔乱舞的舞池就将陈西推给一个风韵犹存的酒吧老板娘,让她代为照顾,他则跟花蝴蝶一样地钻进人群里。
酒吧视线昏暗不明,背景乐、交谈声、碰杯声……喧闹又刺耳,陈西不敢乱跑,乖乖地坐在老板娘安排的卡座,一个人默默打量着这魔幻的这一幕。
老板娘很漂亮,烫了一头大波浪,涂着艳丽的口红,穿了条很显身材的旗袍,举止投足间都是魅惑。
她跟江迟似乎很熟,两人在舞池里转了几圈,老板娘气喘吁吁地走出来,自来熟地坐在陈西对面,笑眯眯地看着她。
陈西有点杵,手指局促地抓着卡座的边缘。
“小妹妹,你成年了吗?”老板娘看陈西满脸拘谨,扯着嗓子问。
陈西看着老板娘,不安地摇头。
老板娘不知道想到什么,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吧台,给陈西调了杯饮料。
不高不矮的玻璃杯,装着一杯冒着气泡的汽水,表面漂浮着一层抹茶绿,放置了两片青柠檬,颜值很高。
“临江仙,尝尝味儿?”老板娘将饮料推到陈西面前,笑道。
陈西在老板娘的注视下,犹豫着端起玻璃杯,是冰的,还在冒冷气。
老板娘翘着二郎腿,手撑在桌上,笑意吟吟地看着陈西,等她品尝。
陈西在老板娘的眼神鼓励下,试探性地抿了小口。
气泡扎舌,却有股柠檬的清甜,很好喝。
她连着喝了好几口。
虽然有些吵,但是陈西还是蛮喜欢这里的饮品和老板娘。
江迟一到酒吧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扎在人堆里不肯走。
陈西好几次看到有姑娘往他身上凑,他来者不拒。
渣男。
陈西撇撇嘴,吐槽。
实在是太无聊,陈西想起出门带了练习册,她窝在角落,取出书包里的试卷,拿着笔,旁若无人地写着习题。
本以为写完这张卷子就可以走了,没曾想酒吧突然有人闹事。
因为一杯酒,两个男人大打出手,将东西砸得乱七八糟。
人群一下子乱起来。
陈西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儿就被一个杯子砸中,额头当场冒血。
江迟撞见这幕,吓得不轻,当场拉着陈西去医院,也顾不上她的书包、试卷。
额头鲜血直流,怎么也止不住,陈西仿佛没了痛觉,坐在江迟的车上捂着脑袋,漫无目的地盯着车里挂的平安符。
周宴舟得知陈西受伤时人还在开会,听见消息,他气得不轻,当场解散了会议往医院赶。
一路上他开得很快,连闯了好几个红灯。
陈西其实觉得没什么大碍,医生包扎时一直在说注意事项,陈西却一个字都记不住。
她不停在想,周宴舟会不会来?
江迟把人看出问题了,心虚得很,在去往医院的路上,胆战心惊地给周宴舟打电话报备。
不敢说是在酒吧出事儿,江迟回头看着捂着伤口一脸茫然的陈西,小声道:“西西妹妹,哥求你个事儿。待会儿三哥来医院,别说是在酒吧受的伤,行不行?
陈西眨了眨眼,在江迟的恳求下,轻轻点头。
只是她在想……要说什么样的谎言才能瞒住周宴舟?
江迟请了外科的专科医生给陈西治,索性是皮外伤,没伤到眼睛。
不然江迟今儿恐怕出不了医院。
事发突然,他压根儿没注意陈西在角落,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砸伤了。
怕脑震荡,医生建议在医院住几天。
江迟刚办完住院手续回病房就见周宴舟风尘仆仆地赶来。
陈西坐在病床上发呆,听见门口急促的脚步声,她下意识看过去。
只见周宴舟跑得满头大汗,看到陈西额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她小小的个子坐在床上,周宴舟边走边解领带。
领带松开被他随手丢在穿上,他散开一颗西装扣子,叉腰站在陈西面前,压着怒火问:“好端端的,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了?”
陈西第一次见周宴舟生气,多少有点被吓到。
她紧张地搓着手指,看着在门口不停比手势的江迟,陈西心虚地撒谎:“……不小心摔了一跤。”
周宴舟摆明不相信,他凝视几秒陈西,回头看向门口的江迟,冷笑:“我让你帮我照顾一下,一个下午不见,你给我照顾到医院来了?”
江迟理亏,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低声道:“……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事儿。”
“还好没伤到眼睛,住两天就能出院了。”
周宴舟这才注意到陈西伤的位置离右眼不过一公分,要是再偏一点,她这只眼睛可能保不住了。
一想到陈西这个可能,周宴舟气不打一处来,他表情骤然阴下来,不怒自威地问:“到底怎么弄的?”
陈西刚要说话被周宴舟一个眼神制止:“还想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