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舟只是出来透个气、抽根烟。
没曾想瞧见这幕, 见陈西站在洗手间外面的连廊下迟迟没动,周宴舟这才出声叫了她。
陈西还沉浸在梁薇的警告声中,她动作僵硬地探出脑袋, 隔空与抽烟的周宴舟对视两秒, 陈西慢慢松开梁薇的手,歉意满满道:“……那个, 我先进去啦。”
说完, 陈西犹豫片刻, 补充一句:“你说的我记住了, 谢谢你的关心。”
梁薇看陈西压根儿没把她的提醒放在心上,她怕周宴舟看出什么, 脸上挤出无懈可击的笑容, 小声催促:“进去吧, 不打扰你了。”
陈西点点头, 错开梁薇, 脚步不自觉地跳跃着奔向周宴舟。
蹦蹦跳跳的, 像个小孩。
周宴舟掐断抽了两口的烟, 插兜立在原地, 等陈西到跟前了, 他才伸手碰了碰陈西脸颊的水渍, 轻声询问:“吃饱了吗?”
陈西其实吃得差不多了, 不过还能吃点。
她眨眨眼, 打量片刻周宴舟, 故作矜持地回答:“七八分饱吧。”
周宴舟睨她一眼,慢悠悠问:“这意思是还能吃点?”
“行, 那再坐会儿。”
陈西:“……”
搞得她好像吃很多似的,她刚刚也就吃了一小碗米饭啊。
梁薇好像存在感很低, 陈西进会客厅后再没看到她,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周宴舟并没特意介绍陈西,也没给陈西正儿八经介绍他的这两位朋友,陈西那时候并没想太多,只想着那顿饭到底有多贵,挪威的三文鱼是怎么被运回国搬到桌上的,又是怎么保持它的新鲜度的……
她那时候对阶级观念很模糊,甚至没意识到她跟周宴舟如果不是偶然的意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或许她太年轻,对金钱、地位、身份的理解并不透彻,又或者她那个年纪还固执的认为真爱可以抵挡一切困难,所以面对诸多已经可以预见的困难,她异想天开地觉得总会有意外。
后来撞了南墙才发现两tຊ个阶级的人要走在一起有多艰难。
那顿饭吃得还算愉快,陈西去完洗手间回去,周宴舟给她夹了不少菜,夹到最后她碗里都放不下了。
陈西见他没有罢休的趋势,连忙伸手盖住碗口,摇头晃脑地表示不需要了。
周宴舟这才罢休,将刚夹的羊肉放在了自己的碗里。
江迟注意到两人的一举一动,既惊悚又觉得荒谬,他什么时候见过这厮给人夹过菜?平时一堆人伺候他还得看他脸色行事,何曾体贴到这个份儿?
想到这,江迟放下筷子,一脸认真地问:“你是我亲哥吗?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周宴周冷眼瞥他,语气冷漠地否认:“咱俩认识吗?”
江迟嘿了声,一脸不服气:“不是。你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
“我大老远给你运羊肉、三文鱼回来给你办接风宴,你倒好,直接六亲不认了。”
周宴舟懒得搭理江迟,他放下筷子,瞥了眼埋头苦吃的陈西,不紧不慢地问:“吃饱了吗?”
陈西刚塞了口三文鱼,她囫囵地啊了声,迷茫地望向周宴舟。
对方手搭在椅背,翘起二郎腿,姿态闲散道:“吃饱了走人,送你回酒店。”
陈西:“……”
她囫囵地嚼了两下肉,慌张地吞进喉咙,放下筷子点头:“吃饱了。”
这一幕太戏剧化,惹得对面的江迟喷笑出声。
他鼓鼓掌,满脸笑意地打趣陈西:“小妹妹这么怕他?”
“你慢点吃,别着急,他不敢催你。”
陈西也意识到刚刚的动作有点粗鲁,她面红耳赤地缩在椅子里,咬着嘴唇不敢回江迟。
周宴舟见状白了眼江迟,捞起桌上的打火机丢向对方,笑骂:“你他妈有病是吧。”
江迟耸耸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开个玩笑,至于这么护短。”
“当初关月追你追得那么紧,没见你怜香惜玉。”
提到禁忌,周宴舟的脸色骤然黑下来,他眼神冷淡地瞥向江迟,警告道:“你再提关月一个字试试。”
场面突然冷下脸,谁也没说话。
陈西搞不懂刚刚还没好好的,周宴舟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她不想引火烧身,低着脑袋,搅动着衣袖一言不发。
坐在陈西右侧的人是孟羡之,他话少,这顿饭下来没怎么说话,给人一种很沉稳、理智的感觉。
见陈西紧张到呼吸不畅,孟羡之给她倒了杯温水放她面前,“别听小江胡说八道。他俩打小儿一块长大,早玩皮了。”
“好不容易来趟北京,让三儿带你多去转转。”
陈西疑惑地啊了声,小声询问:“……谁?”
孟羡之扯唇轻笑,“你旁边那位,排行第三,我大他两岁,所以叫三儿。”
陈西:“……”
她以为是谁呢,没想到是周宴舟。
不过关月又是谁?
陈西本想问问,察觉到三人对这个名字缄默不语,隐约意识到这人可能是个炸弹。
连江迟都没幸免,她要是提了,周宴舟岂不是要骂死她?
这个疑问一直埋藏在陈西心底,一直到结束饭局,上车回酒店了路上陈西还在想。
周宴舟一上车就睡觉,闭着眼谁也不搭理。
江迟开车也一言不发,似乎不太敢打搅周宴舟。
车子开到建国门附近,江迟扭头看了眼默默盯着窗外的陈西,小声询问:“哎妹妹,你住哪儿来着?”
陈西啊了声,想起酒店是何煦定的,她翻出手机给何煦发了条信息,问他酒店的位置。
消息刚发出去,一旁的男人突然睁开眼,说了个地址:“去银泰中心。”
江迟愣了两秒,意味深长地望了片刻周宴舟,最后驱车去银泰中心。
陈西搞不懂周宴舟的安排,只能沉默等待何煦的消息。
不知道何煦在干嘛,消息发出去迟迟不见回应,陈西脸上浮出淡淡的急色。
周宴舟察觉到陈西的紧张,视线轻描淡写地扫过她泛着红晕的脸颊,喉咙微动:“这么害怕?”
陈西诧异地抬头,重复一遍:“怕什么?”
周宴舟笑了下,从兜里翻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不紧不慢道:“走之前你小舅不是托我照顾你?怎么,我还能让你睡大街?”
陈西:“……”
她也不是那个意思啊。
正说着,□□传来滴滴的消息声,陈西摁开手机一看,何煦发来一张图片和一个地址。
陈西点开图片才发现是酒店地址以及酒店的外景照,酒店在五道口附近,距离北京大学直线距离五百米。
何煦并没问她什么时候来酒店,也没问她现在在哪儿,发完地址就没了动静。
陈西还想跟何煦解释两句,只是刚打几个字就意识到没必要,她又删了消息,退出对话框。
江迟自然是听周宴舟的,直接将车开到银泰中心地下车库。
送完人,江迟功成身退,将车钥匙丢给周宴舟,转身离开。
陈西慢腾腾地下车,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周宴舟拿着车钥匙,大步绕过车身走到后备箱,一手捞出陈西的行李箱。
陈西全程跟着周宴舟走,车库里停满了车,陈西只认识几款车的车标,不过她后知后觉发现好像全是京字开头的车牌,很少见外地车牌。
她那时候还不知道外地车牌不能进二环路的规定,直到上大学,在北京待了几年才知道这事。
周宴舟只提了陈西的行李,他的没管。
地下车库的味道难闻,周宴舟嫌弃,一路走得挺快,陈西只得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他对这里很熟,知道哪里的电梯最近最快人最少,直接带着陈西在车库里穿梭,没一会儿就找到了电梯。
电梯下行到九楼,还得等一会儿,陈西站在周宴舟身边,捏着手指,满脸迷茫地看着紧闭的电梯门。
周宴舟提着行李箱,也沉默着。
气氛太过尴尬,陈西忍不住出声:“我们现在去哪儿?”
周宴舟不知道想到什么,寡淡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他抬抬下巴,不答反问:“就这么跟我走了,不怕我卖了你?”
陈西刚想说不怕,周宴舟的话接踵而来:“你现在可是到了我的地盘。”
陈西被他吓唬了这么多次,早就习惯了他的逗弄,她撇撇嘴,没好气地回答:“我能值几个钱。”
周宴舟轻笑,上下打量一圈陈西,故意吓唬她:“你还别说,你这个年纪全身上下都是宝。”
“真要卖,少说也得七八位数。”
陈西还真埋头伸出手指头七八位数是多少钱,周宴舟见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傻吗你?”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是吧?”
陈西:“……”
她只是在想她值多少钱好吧。
电梯到达负一楼,里头空荡荡的没人,陈西跟着周宴舟钻进电梯,眼睁睁看着他摁了52楼。
电梯不是观光电梯,看不到外面的景色,直到到了五十二楼陈西才发现这是公寓。
登机入住时,陈西是未成年,费了一点时间。
周宴舟在办理入住,陈西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打量着酒店的装潢。
前台是个很漂亮的小姐姐,穿着职业装,画着淡妆,看起来气质很好。
陈西想起四合院的梁薇,忍不住想,北京的美女真多。
填好个人信息后,前台小姐询问是现金支付还是银行卡。
陈西囊中羞涩,站在旁边紧张地看着周宴舟。
只见周宴舟淡定地从钱夹里取出一张黑卡递给前台,陈西看到那张黑卡,想起朱晴曾经说霸道文里的男主角都有黑卡。
好像无线额,随便刷。
陈西第一次见,忍不住好奇,周宴舟到底有多少钱?
办理完入住手续,周宴舟拿着房卡、领着陈西去房间。
走过幽长的走廊,陈西踩着柔软的地毯,扭头望着神色淡然的周宴舟,小声询问:“……一晚上多少钱?”
周宴舟停住脚步,垂眼看向满脸好奇的陈西,轻飘飘地开腔:“两万一晚。”
陈西震惊:“多少?”
周宴舟:“两万。”
陈西绝望地闭眼,下意识抓住周宴舟的衣袖,小声嘀咕:“你还是把我卖了吧。”
周宴舟忍俊不禁,好奇问:“怎么?”
陈西嘶了声,冷不丁地补充一句:“把我卖了也赔不起房费。”
周宴舟:“……”
沉默片刻,周宴舟逗她:“古时候的女孩子是怎么补偿的?”
陈西还沉浸在高额的房费中不可自拔,她下意识问:“怎么补偿的?”
周宴舟上下瞄了两眼陈西,淡定道:“你以身相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