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一行人,是根本不太可能完全掩藏住行踪的。为了接应方便,他们并不在生胶统治的核心地段,圣教的手在这边并没有太长。而聆音要拿路萱萱给云莹续命的话,那也不是一两个时辰就能结束的。聆音需要大量的时间,需要在一个地方停留。
一旦停留,就容易被白道的人追上来。
望月带回一脸惊恐的路萱萱时,江岩已醒。乍一看江岩沉默地站在聆音身边,望月还生起古怪感,觉得这不应该是这位少侠待的位置。然而,江岩终是跟他们这帮魔教人混在一起。
路萱萱被望月和明阳一路粗鲁对待。遇到白道追杀的人,他二人毫无心理负担,都是直接拿路萱萱去挡。路萱萱的小命被他们这般处置,一路被又扯又拖,心惊胆战,总觉得这不是好兆头。
更是在进了西南圣教的统治领域后,路萱萱心中的绝望,更加放大。
然后,她被领进了一个楼中,在楼中,她终于见到了一个眼熟的人——江岩!
路萱萱被望月随手丢在地上,如同见了救命稻草般,爬模打滚地扑上去,拽住下楼的江少侠衣角,疾声求道,“江师兄!江师兄,这几位都是魔教的人!他们要杀我!我们快逃!”
江岩其实比她远远年少,但她叫起“江师兄”来,居然还无障碍。
聆音噗嗤掩嘴笑,跟望月指路萱萱,“这姑娘我喜欢,脸皮至厚,明明就应该是我圣教的人。”
望月不屑,“这种人,我圣教也不要。”
江岩看到路萱萱,就知道望月等人的打算了。云莹的命,需要用活人来换。他原也想到过路萱萱,可他又强迫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让自己去想长辈的教诲,麻痹自己说路萱萱一死已够,不应该对她做这么残忍的人。
然眼下,他尚一言不发,路萱萱就爬过来求饶,满脸泪水,哭得可怜无比。
江岩低头看她,淡淡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放了你?”
路萱萱一怔,抬起狼狈污秽的脸,去看这个一身黑衣的少年。少年在云门,在品剑大会时,都是眉目清秀、清清润润,鲜衣怒马间,一介偏偏美少年。然离开了泰山,离开了品剑大会,他手上尚没有沾上别人的血,却也已经不再穿云门的标配白衣了。
仰头看他,他窄袖黑衫,青玉腰带,与以往那个好说话的少年郎,其实已经开始有了区别了。
路萱萱突然想到,江岩的未婚妻云莹,是她杀的。
江岩望着她,笑一下,“因为我们天生好脾气,好欺负,谨守门派之谊,便该被你拿捏在手中,你想杀就杀,想救就救?”
路萱萱看着少年的幽黑眼神,忽然间顿悟,江岩,不再是她以往认识的那个江岩了。那个江岩,总是跟在杨清身后,天然而纯粹,目中无垢。现在已经不是了。在她对云莹下杀手的时候,昔日的江岩,在一点点消失了……
她张口,还要再求饶,后领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揪了起来,火堂主明阳不耐烦道,“磨蹭什么?里面那个谁不是等着拿她续命吗?赶紧的,等白道人到了,有我们忙的。”
聆音冲明阳眨一下眼,纤手纤手向后一指,邀请道,“把她给我带到这个房中。”明阳先行,聆音跟在其后指路。
聆音热爱开青楼,这处楼,就是她自己的地方。一路故意领着明阳往胭脂气息重的廊道走,害得火堂主不停打喷嚏,聆音乐得笑不停。
望月和江岩并肩站在楼下,听着聆音远去的笑声,还有路萱萱惊恐的吼声——“江师兄救我!我再不敢了!”“江岩,你敢跟魔教人同流合污,你不得好死!”“江岩,我杀了你!”
听着路萱萱反复的骂声,江岩垂了目。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之后,才是路萱萱受折磨的开始。
在望月和明阳离开的几天,他已经问过聆音。为了保持生命的新鲜,聆音不会从一开始就先杀了路萱萱、更是全程不会让路萱萱昏迷,路萱萱要全程保持清醒,清醒地看着自己的手筋脚筋被挑,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血被放尽,清醒地眼瞎耳聋,清醒地……看着自己走向死亡。
路萱萱给云莹造成的恐慌,大概也只有一瞬。
然在救云莹性命的时候,带给路萱萱的这个眼见死亡临头的绝望,最为折磨人了。
这就是魔教的手段。
难怪山中长老他们与原教主吵得不可开交,也非要原教主改教义。如此教义下的救人方式,不择手段,血腥残忍,光是看着,正常人都受不了。然魔教已经妥协,在改教义了,而为了救活云莹,江岩又托付了水堂主聆音,重新做这种事。
他为了救云莹,在抛弃自己一直以来的信仰。
云莹有救。
江岩却觉得自己的精神在一点点腐烂,他才是没救的那个。
望月在一边担忧看他,“你还好吧?”
江岩握紧了腰间剑,冲望月勉强笑一笑,点下头,“白道的人恐怕要追来了,我们得去外面守着了。”
外面自然也有此地分舵的魔教教徒在。
江岩却制止了聆音喊魔教弟子来助。他认为,魔教明明在和白道和解,明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原教主至今还在与白道的几位掌门周旋……如果因为自己一己之私,在背后,把魔教重新拖入深渊,江岩更加无法原谅自己。
望月心想,你以为事情到了这一步,魔教和白道的关系,还能好起来?
那边还没出事,不过是因为消息闭塞,还没有传过去罢了。
在答应带江岩下泰山救云莹的时候,望月就有了这种预感。她破罐子破摔,发生再可怕的事,也不能让她没有准备。但是江岩还抱有期待,望月心想,算了,他已经这么可怜,我就姑且保护好他那脆弱的小心脏吧。
所以,江岩不想喊魔教弟子来护,望月也不说什么。江岩要亲自去楼外与追来的白道弟子相对,望月也只能陪着他。不少会儿,明阳也出来了。楼中有路萱萱凄惨的叫声,然路萱萱一旦到了聆音手中,也没什么逃跑的可能了。
灯火明暖,灯笼在风中摇曳,楼中的邪医圣手,在取人血,割人肉,断人筋,为了救另一个人。
清风无月,星光在天上零星几点,楼外背肩的二男一女,与碧落谷先来的弟子们对打,以路萱萱凄厉的带着血的喊声为背景音。
血流成河,遮天蔽日。
明阳自己一脚踢开一个缠上了的人,又绕过去,帮望月一手掐破一人的咽喉。替望月挡了几下,明阳回头,看眼那边与人打在一处的少年,皱了皱眉,有些不满意,“依他的这种不见血的打法,对手都得交到我们手里来对付。他是来添乱的吧?”
望月长刀劈开一人,踩着这个人的身体,一边观察四周情况,一边答明阳,“江岩云门出身,本是前途光明的大好少年,现在追来的弟子,于他来说,都是昔日的师兄师弟们。他下不了手,多正常。”
明阳继续不满。
倒是望月叹口气,“我倒希望他手上不要见血。我宁可他进去陪聆音呢。他今晚要是真的杀了人,他才是回不了头了的。”
明阳无动于衷,江岩的死活和前途,于他完全无感。是圣女大人难得的心善,要帮这个人,明阳和聆音,反正也只是听圣女大人的意思而已。这次跟出来,明阳原本只是死赖着聆音,想看眼圣女的近况。
然而发生这些事后,明阳心中有种难说的小雀跃感:他隐隐有猜测,圣女要回来圣教了!
像今晚,对白道弟子大开杀戒,于之前的望月来说,是不会做的。
不过,明阳在希望圣女回归的时候,也对圣女的感情问题很忧心。一边打斗,他还一边有空,忧心忡忡地关怀望月的感情,“您这样杀人,不怕杨、杨公子知道吗?”
望月叹口气。
心想,我也是没办法,我总不能自己被人杀还不还手啊。
明阳看她叹气,以为她和杨清的感情真的出了问题,掩饰着心中的高兴,明阳劝她,“天涯何处无芳草呢。杨公子那棵草,您就丢了吧。教主一定会很开心您回来的!”
望月:“……”
她忍半天,没忍住,“你能专心杀人,少管我和杨清的感情问题么?”
明阳委屈闭嘴。
他们两人正说话,听江岩那边,突然有一弟子撕心裂肺般的怒吼,“江岩你敢!”
两人望去,看到江少侠被四人围堵,手中的剑,冷冰冰的,刺进了一人的胸口。那个弟子是碧落谷的,与江岩缠斗许久,江岩都不下杀手,自以为安全无比。却没想到,江岩下了杀手。
他居然对白道的弟子下杀手!
这还是昔日认识的云门大弟子么?!
这位碧落谷的弟子,目呲欲裂,瞪圆眼,就这么不可置信的倒在地上,咽了气。
江岩的脸色苍白,沉默片刻,抬起脸来,眉目却比之前锐利很多,他向前一步,四周剑指他他弟子有胆怯的让开。江岩轻声,“不想死的,都离开。想从我手下活命的,今晚,也别想了。”
“你这样,愧为云门弟子!”有弟子在人群中怒吼,“你这个魔教走狗!你们云门一丘之貉,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江岩长睫微颤,握紧手中剑,“我自然愧为云门弟子,今后、今后……我也不是云门弟子了。然你们如何说我也无妨,却不能辱骂云门一分!”
他一剑如虹,白光刺开夜幕,鲜血铺开的路上,几缕血迹喷出,那开口的弟子,也倒了下去。江岩身为最小一辈的云门大师兄,武功是非常好的。又在聆音的帮助下,之前油尽灯枯的真气尽数补了回来。他不习剑,然他一剑之势,实则,比苏铭这个刚入门的内门弟子来说,是高很多的。
云门弟子主修都不在剑,他们都把剑当器来用。等武功到一定层次,便会弃剑不用。
江岩常被长老们夸天分好,说他保持下去,也许到他弱冠之龄,他就能弃剑不用了。
以前,杨师叔也是到弱冠之龄,才不用剑的。
江岩一直把杨清当成自己的目标,他的武功是杨清教的,他的武学路子,是杨清帮他铺的。
但是今晚,江岩想,他不会有不用剑的那一天了。
他抬头,看向虚空。虚空没有月亮,只有化不开的浓雾。
浓雾遮住了前路,打不破,看不开。昔日长辈们的音容笑貌,全都在夜雾中变得模糊。他也一样模糊。
他的路……也就到此终止了。
不过算了。
只要云师妹能活下来,他哪怕入地狱呢,那都是他该受的。
看江岩如罗刹般大杀四方,望月与明阳互看一眼,也加快了手下动作。一切无法挽回,今夜来人,全都留下好了。
楼外的巷子,打斗声不绝,血腥扑鼻,弥漫在夜中浓雾中。楼中灯火下,两张床,一女郎奄奄一息、脸白如金纸,满脸的冷汗,身子不住地颤抖,骇然地看着女修罗般的女郎,拿着各种奇怪的刀具,在她身上划。
女子面上轻柔的笑,在此时,变得那么可怖。
也是血味浓重。
不知是巷子里的血腥味,还是屋中本身的血腥味。
路萱萱被折磨得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她泪水不停掉,喃声,“你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吧……”
太疼了。
太痛苦了。
丝丝缕缕,时时刻刻,都在备受苦楚。
路萱萱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这么渴望死亡。死了多好,死了再不用受罪了。
然聆音温柔道,“乖,听话,还没到时候呢。”
她看着路萱萱的眼神深情无比,虽然这种深情的目光,让路萱萱更加惊怕。然而动也不能动,只能任由聆音折腾。聆音如何不深情呢?她手下,眼下能随意动的活人,就路萱萱这么一个。她简直把路萱萱当珍宝一样对待,要是路萱萱轻易死了,就没有了……她就又得回去,跟那些猴子白鼠玩了,她一点都不喜欢那些不能交流的动物。
还是人好啊。
可惜呢,路萱萱只有一个。
聆音当然要小心使用,不要被自己一不小心玩死了。
……
当晚,追杀江岩的碧落谷弟子,全军覆没。
消息传回泰山,拿到信件的碧落谷谷主的手,看着手下弟子一个个的死亡名单,心都在滴血。
信中,按照碧落谷谷主之前的吩咐,详细记录了那晚大战的过程。更有碧落谷的弟子冒死,从巷子里偷出了几具弟子的尸体,把尸体上刀痕剑光的位置,记载得详细而清楚。
路萱萱在经过一夜折磨后,也丧命了。
传回路萱萱丧命的弟子,是卧底在水堂主聆音手下。这弟子在魔教呆了很多年,连去年魔教内乱的时候,他都跟随着水堂主聆音,没有加入内乱,没有暴露自己白道中人的身份。这是枚碧落谷谷主藏了很多年的暗棋,轻易不动。
眼下也不动。
只是这个内应,想办法把路萱萱的死亡,告知了白道。希望碧落谷的谷主为自家弟子着想,不要再寻死路了。
西南真的是圣教的地盘,碧落谷的弟子,在西南那边,是讨不到好处的。
拿到信件,碧落谷谷主的手轻轻颤抖。
虽然这是他一开始就预料到的结果,虽然派出这么多弟子,本就是为了这么一份说服同盟的报表。但是这些,全都是自家弟子的性命啊!他身为谷主,在事后,也是心疼无比的。
谷主心寒,原想着栽赃给魔教,现在看来,倒是不用栽赃了。原来那帮人,真的是魔教人。
云门这次完蛋了。他们一心帮魔教洗白,又哪里想得到,魔教会在背后,对白道弟子如此杀无赦。
谷主又安慰自己:没关系,起码这份名单,足以让除了云门的其他门派警惕魔教,与魔教撕裂之前稍微和缓的关系!大家要统一战线,以自家碧落谷为核心,继续跟魔教不死不休!
之前四大门派关系并列,今后,碧落谷要成为最核心的那一个!
谷主强自镇定许久,便召来武林盟盟主,并金城派、苍桐派的掌门,一同来商量大事。他将自家弟子死亡的事情一说,再将弟子传回来的信件其他三人看了。金城派盯着验尸一叙,额头青筋直跳,“这是云门的手法!‘蔽云天’那一招留在人身上的痕迹,与这上面写的一样!”
碧落谷谷主沉重点头,“不错,我昔日也见过风掌门使过这一招。他还得意跟我显摆,这是内门弟子师徒相传的武功,外门弟子都不会教的。”
苍桐派掌门一脸沉痛地看着名单,实则大脑飞快想事情,想自家要站的位置。
武林盟盟主愕半天,喃声,“看来江岩,是真的叛变了。”
“他杀了云莹,也杀了路萱萱!就投靠到魔教去了!”碧落谷谷主很激动,“他还是内门大弟子!身怀云门传世武学!这样的弟子入了魔教,一看就是云门和魔教的勾结……”
苍桐派掌门看他太过激动的神情一眼,淡道,“谷主慎言。我四大门派同仇敌忾,江岩并不能代表云门。”
碧落谷谷主补救道,“这倒也是。不过起码能说明,云门现在不得信任。江岩如此,我碧落谷损失惨重,还望诸位师兄师弟相助……”
打着讨说法的旗号,追杀江岩和杨望月二人。到时候,就把云门排出去了!
“哦,谷主要相助什么?”几人议事中,门被推开,一起扭头,看到云门风掌门站在门外,后面,跟着那个叫杨清的青年。
看到云门掌门出现,碧落谷谷主心中一沉,回头,一眼瞪向武林盟盟主。
盟主躲开谷主的瞪视,淡声,“既然是大家议事,云门也是四大之一,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门口的风掌门,自然是这位盟主请来的。
作为武林盟盟主,身担朝廷和江湖平衡的责任,这位盟主,是最不希望在自己在任时,四大门派瓦解的。如果白道成为了一盘散沙,他要如何跟朝廷交代?还有,碧落谷谷主打的小九九,别以为谁都看不出来。大家都能看出来,只是都在装聋作哑而已。
之前的小打小闹,武林盟不在意。但是碧落谷这是要对魔教下手,突然反目啊。
其实白道和魔教打了这么多年,武林盟明面上站在白道这一边。内里,朝廷其实并不关心他们谁占上风。朝廷只要他们江湖,不出乱子,保持这种乱中有序的作风就行了。
但是,碧落谷谷主想撕毁协约,什么时候都可以,却是不能在这次品剑大会上。
武林盟刚同意了魔教来参加,转接着品剑大会就成了一个埋伏,等着魔教入瓮……武林盟,怎么跟那边传话的朝廷交代?
为了自己盟主的宝座,为了不出问题,武林盟盟主,只好把云门也扯进来。希望云门掌门上道,不要真的把四大给分裂了。
风掌门站在门口,看屋中几人神色古怪,摸了摸胡子,风掌门淡淡道,“你们不必多心。不就是江岩叛变的事吗?刚才在屋外,你们说的太起劲,我已经听到了。”
碧落谷谷主缓了缓脸色,谨慎问,“这是我谷中弟子用性命换回来的情报。我们要找江岩和那个杨望月讨个说法,风掌门不会要跟我们作对吧?”
“不会,”风掌门给了他们肯定的答复,让几人放松了些,就怕云门到现在、都还向着江岩他们,风掌门看屋中气氛和缓了,才抬步走进去,“江岩既然叛变,我云门,也是要讨个说法。碧落谷的弟子当然不能白死,云门不会置身事外,必给几位师兄一个交代。”
“这就好,”苍桐派掌门和稀泥一样,首先欢迎风掌门加入讨论,“风师兄你看,江岩此行实在过分。先不说魔教如何,他怎能对我正道的弟子出手如此歹毒……”
武林盟盟主站一边,脸色古怪:云门……这是被拉拢了?
虽然现在认输,却是是不被四大排斥的好方法。四大保住了。但是魔教那边……还是希望正道这边稳一稳,不要真的立刻跟魔教反目。
屋中门关上,几位掌门去商量日后的行路指南去了。
他们都没有在意方才与风掌门一同站门口的杨清。
关上门后,这位姿容胜雪的白衣青年缓步离开,悠悠然,沿着廊道回去。他垂着眉眼,若有所思。中途遇到苏铭,苏铭过来向师父请安,看师父眉心轻颤,抬眼望他。
“师父?”苏铭疑问。
杨清向他招了招手,示意徒弟凑过来,低声与他说,“你去给你姚师叔传信……让她领着原教主绕些远路,糊弄糊弄原教主。泰山这边出了事,原教主,就暂时不要来了。”
姚师叔?
苏铭应了是,又跟着师父问,“师父,出了什么事?”
杨清蹙下眉,漫声说,“也许是……云门暂时不能跟魔教合作了。你江师兄……也许,叛了云门,投靠魔教了。”
“那杨师妹……?”
杨清答,“她自然也是这次讨伐的对象了。”
“……!”苏铭急问,“那怎么办?江师兄和杨师妹……云门真的不管了吗?”
杨清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他细想方才掌门师伯的态度。为了保住云门的地位,风掌门暂时不能跟魔教从往过密。云门在这种危机情况下,不能被碧落谷挑拨,踢出四大。
但是掌门师伯,又是真的要对江岩和望月出手?
杨清想,掌门师伯连自己乱-伦这样大的事,在面对天下人时,都要死撑着不认,在外时,也不罚他,一副“我们光明磊落”的样子。那在对待江岩的问题上,风掌门应该也是这个态度——
在门外,死命维护。关上门后,再狠狠罚。
杨清再想想风掌门的态度,若有所悟:师伯进屋后,态度自然,根本没有吩咐他什么。也许不吩咐,已经是一种吩咐了。
在对待此事上,云门确实需要小心再小心了。
……
不日之后,借武林盟盟主之口,四大门派要捉拿云门叛徒江岩问罪,后面跟着杨望月的名字。只因比起江岩,杨望月是那么的不显眼。如果不是碧落谷拿着乱-伦的名头强调再强调,其他几个门派都会被云门掌门忽悠的,忘了这个人。
对此,风掌门白了碧落谷谷主好几眼,碧落谷谷主都当没看见。
品剑大会,发展成了为碧落谷惨死弟子讨说法的大会。
几大门派弟子出行,誓要捉拿叛徒,为死去师兄师弟们报仇。
在这期间,云莹经聆音照顾,还未苏醒。白道那边征讨的弟子们,已经向着那边连日追来了。
几人不以为然,西南是魔教的地盘。只要他们一声呼下,这些白道弟子们讨不了好处。大家唯一疑虑的是,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教主都一言不发呢?白道都差直接踩圣教头上了,原教主都没有发布指令……莫不是,原教主深入正道,过程中出了事?
水堂主和火堂主都知道自己惹了祸,原教主现在在白道那边,他们很担心教主的安危。
只望月冷笑,“姚芙不是跟他在一起吗?原映星一直被姚芙耍得团团转。我看他根本不知道我们这边发生的事。他一见姚芙,就容易坏事。你们又不是第一次见到,何必这样稀奇?”
聆音和明阳对望一眼,不予答复。
众人商量对策时,江岩江少侠一脸憔悴地下楼,向几人拱手问,“如今,是否应该立刻回工布?”
望月愣一下,看他,皱眉,“你回什么工布?这么大的事,云莹有聆音在看着,自然会醒。你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你不应该回云门,向你的长辈们请罚吗?”
江岩轻声,“有什么好请示的?该做的,我都做了。不该做的,我也做了。回去有什么意思?”
看望月一脸不认同,他还勉强笑了下,开玩笑般,“如今我已是云门叛徒,回去的话,不是自投罗网吗?”
“……”望月别目,低声说了几个字。
类似“他妈的”之类。
江岩愕然,“杨姑娘?”
望月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斥道,“没出息,胆小鬼。就算你已经违背了门规,就算你以后可能要跟我回圣教,你现在,也应该跟你的长辈们说明真实情况。他们一无所知,就要承担你所做坏事的恶果,还要为你收拾烂摊子。你对得起他们吗?”
江岩脸色惨白,唇角轻颤。
这个少年,本已经憔悴无比,被望月不留情地数落,更是摇摇欲倒。
聆音同情而心疼:世上有几人像月芽儿这样心脏强大,一无所惧呢?江少侠已经很惨了,月芽儿还专踩人伤疤。
望月说道,“跟我回去。跟云门说清楚。到时候,哪怕你再入圣教呢。起码你得让你家长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明阳和聆音原本闲闲听着,此时,脸色大变:等等?!什么叫“跟我回去”?!江少侠回去也罢了,望月怎么也要回去?
两人连忙拦,“月芽儿(大人),你(您)不能回去!你才是真的杀人不手软的那个!才是真的说不清的那个!风掌门估计会听江岩说好,但对你,肯定恨不得杀了你啊!毕竟你那么连累杨清!”
乱-伦什么的,虽然大家还不知道,不过都猜到了。
望月说,“我又不是回去跟风掌门交代的。我是找我清哥哥交代事情经过的。”
她眼睛明亮,一颗心,清清楚楚,“我起码要他知道,为什么我要叛了他,要否了我们之前的约定。”
她与他相约半月后见面。
现在,一个月过去了。
她偶见他面,也不与他相认。
哪怕刀山火海,她都要回去,见杨清一面。
“但是现在云门的弟子,也在追杀你!”明阳高声,“杨清也一样!他哪怕心中不想杀你,但是和其他门派弟子在一起,他为了保云门的名声,必须杀你!你就不能过段时间再见他么!你就非要这个时候回去吗?”
“对!我就是要这个时候回去!”望月一步也不退。
拽住江岩的手,就要拉他离开。
江岩怔怔然,看着意气风发的少女,心想:……杨姑娘真好。
真是和他们完全不一样的人。
像火一样,又热情,又直接,又干脆,又不退缩。
他不禁,也升起了那么点儿期盼:也许,说出来,他起码,不会后悔。
……
同时间,姚芙收到门派中的命令后,确实也带着本就对品剑大会不太上心的原映星,绕了些远路。
姚芙隐隐猜到那边出了大事,便带原映星与其他门派的人先交流,先不上泰山。
原映星之前收到过望月发出的信号,不过之后再没有消息后,原映星便也不在意了。那边没有后续,自然是因为望月已经解决了。
他这个精神啊,本来就是在勉强自己对望月的事情上心。他本心并不上心,本心……还是倾向于姚芙的。
而姚芙,再一次骗了他。
姚芙清楚白道这边的情报网,她绝了这边的情报传递。她却不知道,白道中,现在有一个无所事事的路人范浩,曾经是圣教的土堂主。范浩现在就在泰山,他知道发生的所有变化,然他疑惑原教主为什么好像一点动静都没有。
范浩便用昔日传信的方式,把这边的所有事情,巨细靡遗,全盘托出——
杨清希望原教主躲开的事,希望原教主不要掺和的事,因为漏算了一个人,全都被原映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