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搂抱着杨清,抱着抱着,澎湃的感情像大海一样无法控制,需要宣泄。
她素来是感情很丰富的一个人,心湖中有满满的柔情蜜意,酝酿又积聚,骇浪在其中翻卷。可是她的一潮心事和情感,往往难以找到发泄的对象。她有许许多多的爱意,却总不至于对着一个路人,去无所顾忌地奉送自己的感情吧?她只能把感情收着,留着有用的时候发挥出来。
杨清就是这个让她把积聚的爱意散发出来的人。
所以杨清常常觉得望月热情过头,让他消受不起。
他不知道她是把自己满怀的情感,全都宣泄到了他一个人身上。谁让他这么让她上眼,这么让她高兴,还接受能力挺高的呢?
她常日撩他,心情愉悦。多年来憋屈的那颗心,完全在杨清这里,得到一日又一日的阳光雨露滋润,更为生动鲜亮了。
眼下,杨清把自己的武功心法给了望月,相当于把命门给了她。望月真是感动,一个拥抱,怎么能满足她呢?
她低下头,软弱无骨的手摸上青年微刺的下巴,摸上他温暖柔软的嘴角,亲了上去。
青年靠在树上,接受她这个热情磅礴的亲吻。一手松松搂着她的腰,一手将她面颊上沾着的发丝往后别。
他坐着,她跪在他怀中。
近处,篝火的微光照着两人朦胧的影子;远处,山间老鸮的叫声拉得很长。
越是静谧,越是心热如火。
唇齿间,少女的面孔又热又红,她跪着的姿势慢慢变了。
杨清推开她,侧过脸,平缓呼吸。
他的耳根一热,因少女从后给了他湿润的一个吻。
他笑着再次推她,她的手在他脖颈后的肌肤上摩挲。往往复复,心跳声一叠比一叠中。
这甜蜜的烦恼啊。
就着昏黄的火光,这样近的距离,青年细看少女的面孔。她的眼睫颤啊颤,眼睛已经湿润,细嫩白皙的面孔上一片绯红,樱唇又湿又红。
杨清看半天,心猛跳两下。
望月一径缠着他,他又不是圣人,哪里能坐怀不乱?
但是她又是真的太豪放,杨清暂时不太能接受。
大概魔教的风格就是这样吧。
喜欢了,就想睡一睡。睡过了,满意的话继续,不满意大家江湖再见,老死不相往来。
江湖儿女,这种伦理约束,也不是很刻板。情到深处,自然是想怎样,都是可以的。
但是杨清自认为他们没有情到深处。
但是杨清从小长在名门大派,他就没有学过“想睡就睡”的道理。
又是喜欢,又是克制。
杨清把少女搂抱在怀中,伸出干燥微凉的大手,捂住望月湿漉的嘴唇。他黑暗的眼睛凝视着她,在望月入神的回望中,在紧紧相贴的拥抱中,杨清轻叹口气,另一手在她娇嫩的小脸上摸了一把。他的手凉凉的,滑过她的耳畔,一路向下,碰到了她的脖颈,再往下。
望月的身子颤了颤。
青年的手带着颤意,少女湿漉漉的眼睛眨巴着看她。
夜风那么幽凉,心却那么焦灼,真是奇怪。
杨清起身,将她抱起,压在身下,声音低凉带颤,柔和无比,又有些绷着,“……阿月,我真是对不起你……”
白袍一展,望月整个人被抱到了杨清身下,他埋下了头。
望月被放倒在地,眼睛笑意溢出,自得地看他沉醉于她的美貌中,为她跪拜,手伸进她的衣领中。结果她没有高兴一会儿,脸忽然僵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着抬起脸的青年。
她的穴道被点住了!
她居然被杨清点住穴道了!
杨清俯眼,看她不可置信的小脸,低低笑了一笑,低下头,在她小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就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抱起她,往前方走去。一直到望月被杨清送去云莹身边,一直到望月的穴道被解开,一直到杨清离开,望月才反应过来——杨清居然是把她交给云莹,让云莹看着她!
“……阿月,我真是对不起你……”
望月才反应过来,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并不是亟不可待地想与她怎样怎样;而是说他不想怎样怎样,只能辜负她了。
且为了她不去骚-扰他,专程抱着她走了一圈,把她交给了懵懂不解的云小姑娘看守。
望月:“……”
杨清你这个人,怎么就不能坦率一点,勇敢放飞自我呢?
她瞪着头顶浓密的树荫,气了大半宿,后来慢慢的,睡意袭来,也就这么睡了过去。却是第二天醒来,看到杨清苍白消瘦的容颜,她心中有气,扭过脸,不理会她。
杨清自然不跟望月一般见识。
天一亮,云莹就要带着阿瞳,往回去的路上走了。因昨日望月给了她路萱萱的线索,云莹打算回头下山,把阿瞳送回家去,之后照着望月给她的线索,去找路萱萱。好不容易人都走了,山路接下来的行程,只有望月和杨清两个人,没有人会来打扰。
望月又开心了起来。
她也没有开心多久,因为再次天黑的时候,火堂主明阳追了上来。明阳已经安排完圣女交代给自己的事,没有遗漏,他就过来追随圣女了。
又是篝火,看看左边笔直站着的垂头青年,再看看右边悠然的白衣青年,望月难得感受到摇摆不定的心——
简直太糟了。她光记得讨好杨清,忘了跟杨清恳求,要他们一路,把明阳也带上。
当明阳再次出现,望月才想起来。她脸微烫,有些不好意思。只因一面对杨清,她就很容易忘掉别的无关紧要的人。恰恰明阳在她心中,没有达到重要的地步。
望月蹲在杨清膝盖边,支支吾吾地把要求说完,“……所以,我希望明阳能跟我们一起上路。”
杨清沉默地看着少女,那种“无以言表”的复杂心情,再次袭击他。他将心事在心中转了几圈后,说出来的话,仍然透着几分惊讶,“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么?他不是你的旧情郎吗?你要让你的旧情郎……跟在我身后?”
望月眨巴眨巴眼睛,咬手指,“我也知道这个很为难啊。但我跟他真的没什么关系了啊。他只是保护我们,提供些线索嘛。我最喜欢的,还是你啊。”
杨清反问,“还是一个魔教人?”他笑了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身边的魔教人太少了,需要壮大下队伍?”
“呃……”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身边的魔教人太少了?
他该不会暗示她她是魔教的吧。
望月一下子心虚到不行,都没有勇气再求下去了。可是一转头,看到后面青年安静的样子,望月咬咬牙,再次回头,“杨清,求求你了。你会发现他很好用的!他跟我保证以后绝不杀正道的人了,真的!”
“那以前杀的呢?”杨清问。
“杨公子若不喜,我愿付出任何代价。”看出圣女大人的为难,一直没开口的明阳说话了。他的声音没有多少情绪,说了这么一句,陡然间出手,手上运气,向自己的手臂上挥去。
坐在篝火边的白衣青年眸子一凝,手腕掀飞,一道劲气打出。
明阳趔趄后退,被真气冲撞得胸口沉闷。嘎嘣一声,是手臂骨折的声音。他面色发白,低头看着自己软无力的左手臂,在杨清突然出手后,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断掉。
杨清起身,并没有看明阳,而是声音悠缓地跟少女说话,“杨姑娘,其实你想壮大你的后宫,没必要征求我的意见的。我有些累,先去歇息了。明天见。”
望月没有站起来,就蹲在地上,看青年远去。等人影看不见了,明阳来扶她,她松了口气,笑道,“可算搞定杨清了。”
“……是么?”明阳迟疑:有搞定吗?杨清最后那句话,不还是他不喜欢的意思吗?
望月被他扶着坐在一块山石上,笑盈盈解释,“你不了解杨清。他没有特别坚持的时候,就说明一切在他那里都有余地。你看他没有坚决地赶你走吧?你就先待着吧。”
“……嗯。”明阳依然踟蹰,总觉得圣女大人过分乐观。
但转个眼,望月又指导他,“不过你听出他的意思了吗?他其实还是不喜欢你跟着的。”
“嗯。”明阳心想,我早就听出来了啊。我一开始就听出来了。不当一回事的,明明是圣女您。
望月手拍了拍明阳的肩膀,对他寄予厚望,“小四儿,你能不能一直留在杨清身边,得看你自己了。你要多多讨好杨清,知道吗?顺便在他跟前多说说我的好话,你现在是我的前任情郎,不要他诈你什么,你全然不知情,不在状态。他这个人可坏了!”
“嗯。”
“多多在他跟前,给我留好印象,知道吗?我是要嫁给他的女人,你一定要有这种认知。他就是我的未来夫君啊……你明白吗?”
“我明白的。”
明阳心想,我早就明白了。圣女大人追杨清这么久,好不容易让杨清停下脚步等一等。我当然不能搞砸了。我是圣女大人手下最得力的一员啊。大人千叮嘱万吩咐,我定要做到最好。帮圣女大人将杨清追到手。
于是第二日,杨清清醒后,早膳已经有勤劳的火堂主跑前跑后准备好了。
他乍然睁眼,便看到火堂主蹲在一边,让他蓦地警惕。
谁想到见他醒来,明阳平静说,“杨公子,野味我已经打好了。您喜欢吃兔子,还是野猪,还是山鸟?”
“……”
“您要是都不喜欢,喜欢什么,可以告诉我。对了,圣……杨姑娘她说您烹饪技术高,您能教会我吗?教会我了,您与圣……杨姑娘之后一路的行程,吃饭之事都由我来负责。”
“……火堂主,你这是在干什么?”杨清嘴角抽了抽。
“讨好您,”明阳看着他,被一个大男人这么认真地看着,杨清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而明阳似想到什么,还神来一笔道,“这都是杨姑娘的嘱托。杨姑娘特别喜欢您,您什么时候能娶她?”
“……在下真是输了。”杨清低笑,颊畔的酒窝,让询问而来的某圣女再次惊艳一把。
魔教啊。
魔教!
一个个,怎么都这么奇葩有个性呢。
杨清真是难以消受明阳的热情,有一个望月,他已经够折腾了。再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这么讨好——说实话,杨清总有一种错觉,仿若自己是望月的大房,望月的后宫备选中,最为乖巧懂事的小妾明阳,正在巴结自己这个大房,求自己什么时候开恩,给小妾明阳一个名分。
真是够了。
偏偏望月也有点不高兴,在下一路休息时,杨清多好的武功啊,隔得好远,就听到望月在训明阳,“你为什么总跟在杨清身后?你不要抢我的活。讨他欢喜是我的事,你只要做好准备工作就行了。”
杨清:“……”
造孽。
望月抢过明阳捡过来的柴火,自去生了火,热情过来招呼杨清,“杨清,这些都是我给你准备的。你看我对你多好。”
杨清看他们这对昔日的主仆一眼,决定快刀斩乱麻,一点都不想跟他们再耗下去了。他说,“不是说找水堂主聆音吗?我近来觉得体内毒-性越来越难以压制,长此以往……”
望月看向明阳。
明阳沉默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圣女是在等他提供消息。他想了半天,迟缓道,“上个月,我有见过水堂主。”
他说了个地名,后接道,“宜春楼。”
宜春楼。
杨清看望月一眼,这一听,就是吃花酒的地方啊。
果真望月问了他想问的——
“青-楼啊?”
“嗯。”
“哈哈,你是吃花酒的时候,碰到她了?这可真是缘分。”
“我只是路过,”明阳解释,“被她看到,拉住了的。”
“然后你们相约,一起去逛青-楼了?”
“并不是,”明阳答,“她不是去逛青楼。”
“那她能做什么?”
“她去卖-身。”
“……”
到这个地方,杨清笑问望月,“你和这位水堂主,好像也是旧识?难怪你们会认识呢。”
作风挺像的。
“并不是这样,”怕杨清对自己产生误会,望月努力解释,“青-楼有很多人,她不一定非要那什么吧?好歹她是一代名医,也许是去研究人体构造呢?你不要这么龌-龊。”
杨清笑而不语。
而望月沉默了许久,聆音的强大,也确实让她这个圣女,一时都叹为观止。但是细细想来,其实也能接受。她看着明阳,忍着笑问,“哦,她去卖-身,找你做什么?”
“找我做票客,捧她做花魁。”
杨清与望月互看了一下,杨清没开口,还是望月镇定道,“好吧,希望她现在还在你说的那个地方。我们这就去找她。”
想来,很快就能见到水堂主聆音。见到后,杨清身上的毒,应该就能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