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有未婚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呃,可能是怕魔教圣女对那个女人做什么,云门这边才死命瞒住消息,不让她得知杨清有未婚妻吧。
望月坐在院中石凳上,眼睛盯着不远处与众人围坐的雅致青年,托着腮帮出神——
她迷恋杨清整整五年。
从二十岁到二十五岁,从第一次见到他,到最后一次在云门山下徘徊。
她疯狂地迷恋杨清。
也许有移情性质,也许掺杂着对云门的报复情绪,但这所有想法,在她遇到杨清后,全都慢慢消失。
这是一个漫长的、只有一个人的感情。
太阳朝朝升起,月亮夜夜相逢,望月却连杨清一面都摸不到。如果你长达五年思慕一个人而不得,你便能体会到望月心中的固执和酸涩。
而今,难得重生到正道,望月才要把上一世无法咽下去的那口气顺下去,杨清又冒出了一个未婚妻。
那边,杨清听着众师侄闲话,明显感觉到背后的灼烫视线。
在众人欲言又止的打量中,杨清侧脸平静,并不回头,却困惑又好笑:他实在没遇到过这种姑娘。
望月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呢?
在杨清眼中,她从头到尾都很奇怪。
望月做惯了圣女,被人捧得高,许多细节不注意,大大咧咧。于是她许多行为,在杨清眼中都透着古怪——他第一次见到望月,在望月撒谎“着火救命”的时候,杨清其实就已经在心里把她打入了“不可信”的那一列;她清醒后见他第一面,又直接大胆地告白。他绝对不可能对一个初次见面就告白的姑娘产生好感。杨清心中,再一次把她打入“随便”的行列。
杨清行事有独特的自我风格,无人能左右,性格又龟毛、又注重细节,而望月就着他的死穴,使劲踩,一次又一次。偏偏他不说,她就永远不知道。
像现在这样,对于火烧一样的背后灵,杨清不可能感觉不到。此刻,他就能听到望月和江岩的对话。傍晚风暖,众人杂说,杨清并不想探人*,但是武功太高,再加上那姑娘根本不掩饰,清风中,断断续续的少女对话,便落入他耳中。
哎,麻烦又难打发的姑娘。
江岩正说到“未婚妻”,看望月表情空白一瞬。他叹口气,实在同情望月的遭遇。之前师叔一直闭关,他们还没有多少感觉。只听说过曾经,魔教圣女为了追师叔,隔段时间就要在云门山下晃一晃,时时向掌门施压要人。年轻一辈人没有亲眼见识过魔教圣女与自家师叔的纠葛,但江湖上关于师叔与魔教圣女恩怨纠缠的话本编了不少,少年们在长辈明言禁止下,仍偷偷看过。看过就觉得,师叔真不愧一辈传奇人物。他们却没想过,魔教圣女都死了,师叔随便下个山回趟故土,再一次被一个小姑娘看上。
莫非师叔就是那种天生特别招姑娘的人?
江岩咳一声,跟望月说,“杨姑娘,我还是跟你说说我师叔的未婚妻吧。然后你就知道你大约没机会的。她是一个……”
“停!”望月眼睛看着杨清,“住嘴。我并不想听,并不关心。只要他还没成亲,他就是我的。”她在心里补充,即便他成了亲,只要他没有道德观,她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望月侧了头,看眼诧异的江岩。晚风中,少年眸子幽黑清澈,迷茫地思索她的话。有那么一瞬,望月觉得他真是个可爱的少年。难得认真解释,“江少侠,不要让我知道杨公子的未婚妻是谁,实际是对他有益的,对你们有益的。你相信我。”
——如果我知道了他的未婚妻是谁,难保不会除掉那个女人。而面对现在的杨清,我不愿杀人,不愿惹他不喜。所以,不要告诉我。我不想听。
江岩不能理解,但少年仍笑了笑,“好,我相信你。我师叔教导我,对不能理解的事情,不要发表意见。永远不以自己的片面观点去解读,是对他人的尊重。”
“……你师叔?杨清?他真的这么说过?算了管他有没有说过、我就当他说过了,”望月眼睛眨啊眨,又开始冒星星、手捧心,“我好像更喜欢他了啊。”
江岩:……
他发愣时,望月把话题强行转过去,“我们再谈谈明天我与杨公子的私会安排吧。”
江岩苦笑,“不行啊。师叔是长辈,我们不能让师叔为我们奔走的。”
望月盯着他半天,思索一会儿,勉为其难点了头,“好吧。”
她心中下定决心要和杨清独处,就一定要搞定这帮师侄。第一想法就是下毒,呃,不行;下巴豆,呃,好像也不妥;那就灌酒吧。这帮少侠们都倒了,明天不就只剩下杨清了吗?
好主意!
心中做了决定,望月转向旁边的江岩,脸上挤出笑,“来,我们喝几杯。”
杨清不经意般回头,对上少女即将移开的目光。他的眼睛清凉幽静,她的目光火焰明亮,两相相触时,似有移动的火光跳跃。望月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恋恋不舍地将眼睛移开。
她心里,却在尖叫:他在看我!他在看着我笑!他的眼睛里有星星!
太太太好看了!
完全抵抗不了!
杨清,等等我!待我把你的师侄们全都灌醉,明天,你就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哈……
望月的酒量不能算好,可她巧言令色的本领却很高。当她一心骗人哄人时,这世上几乎没有她拿不下的人。一晚上时间,有意无意的,她一个人,就把这帮天真单纯的少侠们灌倒了。而他们的师叔杨清,被喝醉了的村长拉着叙家常,根本没过来。
院子里的男人们东倒西歪的差不多,望月也准备回去。她扫视一圈院子,没有寻到杨清踪迹,只能失望放弃“装娇弱伪胆怯”“让他送我回家”这个主意。却是回去后,一想到明天就能与杨清私会,望月激动得手脚发麻,一晚上睡不着觉。
她点了油灯,一晚上翻箱倒柜,找出杨望月最漂亮的衣衫船上。又对着半昏不黑的镜子梳着乌黑如云的秀发,打扮得光艳夺目。早上天未亮,望月就出了门,走上去杨清院子的路。
她要第一个见到他,等他,邀他跟她一起去镇上。
小径崎岖,夜色灰暗,晓风清徐,怀着一颗激荡欢喜之心,黄衫少女走在村中狗吠声中。
她走向他。
一次次地走向他。
想夜夜站在他窗下,为他摘下清晨最早的玫瑰花。
望月的宅子在村西,杨清的旧宅在西北,两相都是偏僻的地方,距离也不甚远。天光微微中,望月到了杨清院外。她绕着院子走一圈,又仰头看天边的辰光,终是寻了个石桩坐下,拂一拂长发,整一整衣袂,调整坐的方向,托起桃腮,以一副娇憨少女的模样,专注深情地望着那扇爬了浓密藤木的木门。
好像隔着这道门,就能看到里面沉睡的青年一样。
月光在窗前,她坐在银光中,一时打盹,一时又精神。风很凉,空气却越来越清。夜间浓雾渐散,视觉逐渐清明。天边有鱼肚白起,火红在云下翻卷,有白光隐隐约约透出。恬静乖巧的少女坐在院外,望着屋门。
冷不丁,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一个人慢慢站在了她身后,半晌,开口,“你在看什么?”
望月理所当然答,“看杨清啊。”
身后那人轻声惊讶,“你有透视眼?”
“你——”望月觉得谁啊这么烦,火气蹭蹭蹭上升,回头怒视,触手可及的身后站着眉目如画的青年,穿风越雾,垂着眼,似揶揄、似疑惑地看着她。
眼睛盛满光,颊畔有酒窝。
望月“啊”的一声惊叫,“你怎么在这?!”
她抬头看眼晨光,往右前挪,站到离青年两步远的地方。在青年微诧的目光中,她已站好,玉姿婀娜、笑容恬恬,垂头一笑,贤淑安静,向他屈膝行礼,声音娇软,“杨公子。”
杨清看她,“你变性了?”
“……不是,”望月被他噎得都习惯了,害羞答,“我特意研究过,我站在杨公子的这个方向,杨公子你才能完全感受到我的美。”
杨清慢慢开口,“你……”
风吹起,将少女缠着发带的发丝吹向他。望月又故意站得近,当她乌发飞扬时,一绺发丝飞向青年嘴角,贴上青年冰凉的唇,将馥郁馨香传给他。
空气一瞬静默,似乎万物消声,只有呼吸的声音,还有嘴边的发丝、面前的少女——
你才能完全感受到我的美。
天将明的暗夜,周围开始发光,万线金光在云翳后争逐,世界形成一场暴风雨,围着他们二人。贪心的晓风吹拂,在这种寂静里,他盯着她,黑亮的眼睛像曜石一样,漫不经心的笑容微收。
看了她一眼又一眼,再次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