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做了一个春梦,梦里正和艳少抵死缠绵,忽然听到外面有一大堆麻雀在唧唧喳喳的乱叫,仔细一听,又像是鸭子,不管了,我翻个身继续睡。谁知这个吵闹声越来越响。
蓝子虚这混蛋想找死吗?大清早的也不管管这些家禽。
我一把掀掉被子,冲出房门,然后我就懵了。
原来这不是鸭子,也不是麻雀,是一群女人,各式各样的女人,与她们在一起的是无数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珍奇古玩……我靠,这里什么时候兴起集市来了?难道御驰山庄还经营这项事业?
偌大的庭院里,蓝子虚正被一群女人团团围住脱不开身,急得脸红脖子粗,一见到我,立刻挤了出来,快步上楼。
我不待他说话,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开布庄吗?”
他看了看楼下,似乎兀自心惊:“这个,这是——”
“这是在下带来的。”有个人从他的身后探出头来,温雅的微笑,三十来岁,身着青衫,手执羽扇,颇有几分书卷气。
“容姑娘,在下姓云,单名一个景。下面这些东西是楚先生命我带来的。”
我一时回不过神:“哪个楚先生?”
他一愣:“楚天遥先生。”
“哦。”我恍然,“他想干什么?”
云景笑道:“楚先生将在今晚迎娶容姑娘,但是不知道姑娘喜欢什么样的礼服首饰,所以——”他指了指楼下,朝我微一颔首,“楚先生备下这些,供姑娘挑选。”
不会吧,楚天遥居然这么大的手笔,我的虚荣心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满足。
“你说,他今晚就要迎娶我?”我加重今晚二字。
他点点头:“没错。”
他还真会挑日子,我今晚可是要私会艳少来着。
“不行不行,今晚不行。”
“楚先生做出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更改!”他的语气仍然温文有礼,却毫无商榷的余地。
我转头看着蓝子虚,他也正看着我,那眼神似乎是……表示赞同。
我靠,没道理啊,我的人不听我的。
我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我进房,然后对云景干笑一声:“云先生请稍等。”
蓝子虚进来后,我砰地关上房门,道:“你去跟他说,婚礼推迟。”
他一脸为难:“推迟到何时?”
“只要不是今晚。随便什么时候?”
“请恕属下多嘴。”他有些奇怪地看着我,“这个有区别吗?”
“蓝阁主!”我冷下脸,盯着他。
“庄主。楚天遥从来说一不二。”他叹息道,“昔日,他派人去山西收服神风寨,他们大寨主已答应归顺,不过是晚了一个时辰,就被他尽数歼灭,无一活口。”
他说着目光沉痛地看着我,那意思是说——御驰山庄的命运掌握在我的手上。
这个人竟……如此可怕!!看来,我除了乖乖上轿,别无选择了,可是,我不甘心啊。怎么办?怎么办?
我急得团团转。
蓝子虚轻叹道:“庄主,还是去挑礼服吧。”
我万般无奈,只得开门出去,云景一见我,立刻微笑着欠身,那神情似吃定我没辙。
我目光一扫,只见楼下满眼是红,各式各样,当即冷冷道:“为什么不见白色?”
他一怔,随即又笑了,朝楼下一挥手,楼下的布料忽然变幻阵形,红退白进,井然有序。
我忍不住有些惊讶,刚刚那群人还乱成一团,这会儿忽然都变成了战场上训练有素的娘子兵了。
我随手指了一匹白色布料:“就那个吧。”
楚天遥,老娘玩一回西洋婚礼,气死你个混蛋。
云景一脸平静,似乎毫不惊讶:“请容姑娘挑些首饰。”
“你决定好了。”我没好气地说。
“那么,我就请裁缝上来给姑娘量尺寸了?”他笑得近乎虚假。
“随便。”我进房,甩手关上门。
一群大婶围着我忙活了半天,直到下午,我才得以喘息,可是那个该死的云景阴魂不散。眼看天色将晚,我急得头发冒烟,这丫倒好,喝了一整天的茶,连个厕所也不跑一趟,逼着我出阴招——只好叫蓝子虚给他下泻药。
基于上一次“不见不散”的经验,艳少应该会在湖上等我。所以当我满怀期待的跑到大明湖畔,却没见着人,那感觉叫一个苍凉啊。真正是柔肠寸断,百折千回,憋了一整天的气全泄了。不过一夜露水之约,我何以如此悲凄?
此时,暮色苍苍,飞鸟投林,晚风斜来。我隐约感觉,此生好景不再有。
良久,身后有人道:“容姑娘。”
我一惊回首:“是你?”
凤鸣微笑,恭敬有礼,“家主有事缠身,命我传话,请姑娘准时上轿,他必不负约。”
我靠,这个时候还跟老娘玩神秘。他难道还准备打昏新郎抢亲不成?
我大怒而吼:“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该冷落佳人,你去告诉他,叫他以后切莫再自称什么艳少了。”
“冷落佳人?”凤鸣扑哧笑出声来。
“我不够资格称佳人?”我怒目而视。
“不敢!”他正色道,“家主知道容姑娘必然生气,所以……”
他顿了顿,面色微红。
“所以什么?”
“他说今晚一定会让容姑娘尽兴,姑娘只管上轿便是!”
让我尽兴?我靠!我的脸立刻像火烧,这个混蛋竟然连这种事也跟属下说,下次给我见到,一定先奸后杀,实在是太可恶了!
我假笑道:“麻烦你也转告他一句,即便今晚没有他,我也势必要尽兴的。”
难道天下只有你艳少一个男人?本姑娘看上你,那是给你面子。
凤鸣的面色红白交替,忽道:“话已传达,在下告退!”说着,人已不见踪影。
青碧垂柳下,两道身影急步而来。
“容姑娘,时辰已到。”
我瞥他一眼,这丫两腿甚健,看来蓝子虚下的药还不够分量。
两个小时后,我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大宅院。我以为拜堂的时候,应该能偷看到楚天遥,谁知压根儿就没有拜堂这一环节,就直接进了洞房。房间里素净冷清得像死了人,哪里有一点喜气。只有两个小丫头在外面候命,低眉敛目,没一点声响。
我在房子里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人来,忍不住局促不安起来。
容疏狂若是个绝代尤物,我或许可以对楚天遥施展一下美人计。可是,我的洞房花烛夜,他就这般无礼怠慢,连个摘鲜的念头都没有,以后就更不用说了,还怎么偷那名单啊?
我忍不住了,开门问那小丫鬟:“楚天遥人呢?”
小丫鬟笑得很甜美,“汉王送来贺礼,先生正在接待。”
我一愣,朱高煦这个狂人也来了?楚天遥的面子真够大的,我得去一睹尊容。
“我想出去……”我好歹是个新娘子,找个什么借口好了。
小丫鬟掩住嘴,笑道:“夫人已是这里的主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夫人?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不过话说回来,楚天遥的下人们还真是与时俱进啊,新娘子穿白色喜服已经够惊世骇俗了,她们却视若无睹,毫不惊讶。洞房之夜四处乱走,她们竟也没什么反应。
看来,楚天遥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根本刺激不到他嘛,失败失败。
我正郁闷着,猛地撞上一个人。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一见他,立刻吓得跳起来,伸手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到假山后面。
“你疯了,姓楚的很厉害。”
他毫不惊慌,笑嘻嘻地看着我,“你今晚很漂亮。”说着伸手就来搂我。
我一把打掉他的爪子,“去,现在没空,我要去看看那个汉王。”
“汉王?”他皱眉,“他已经走了。”
“走了?”我回过头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着他走的。”
“啊?你就这么大摇大摆进来的?”我惊讶。
“是啊。”他笑,“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吧。”
他一提这个,我就火大。
我一把将他压在石上,瞪着他怒道:“你太过分了,怎么能把我们约定之事告诉凤鸣。”
“有什么不妥吗?”他一脸无辜,显得比我还开放。
我气结:“隐私啊,个人隐私懂不懂?”
他不答,含笑看着我,眸光清亮夺人。
我忽然明白过来,“啊!你是故意的。”
他微一挑眉,示意不懂。
我窃笑起来,伸手在他的鼻梁轻点,“你这个小坏蛋,你是故意挑这个时候来的,对不对?在我新婚之夜,和我偷情。嘻嘻,果然是个好主意,香艳刺激,气死那个姓楚的。”
他的面色忽然变幻了几下,好像有些哭笑不得。
皎白的月光穿过庭院的扶疏花木,照在他清俊温柔的脸上,一头银丝流瀑般披泻而下,雪白长袍映华生光,真正是个惊才绝艳的美男子。
我痴痴地看了一会儿,禁不住诱惑,俯身去吻他的唇,微凉温软,好滋味啊。
他眸底似有笑意,任我侵犯,只是用力抱紧我。好一会儿,我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兀自有些心醉神迷。
他笑道:“我有没有告诉你,你今晚很漂亮?”
我摸着他的脸,五指细细地描过他的眉唇口鼻,哑着嗓子道:“说了,你今晚也很漂亮。”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将我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
我如遭电击,几乎站立不稳。在这一刹那,我蓦然惊觉,我已经爱上这个人——这震撼无疑于窥破天机,我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及时遮掩,但已经太迟。
我想都不想,脱口道:“我们私奔吧!”
他一愣:“你爱上我了?”
我盯着他:“我想是的。”
他全身一震,竟自呆住,似乎比我还震惊,眼底有什么东西急遽涌动,几欲流溢而出,但终于被按捺住。
“在私奔之前,不妨先让我看看,你是怎样令我销魂。”
他深邃的眸底隐有笑意,声音越发低哑,似笔锋落在白纸上的沙沙声。我却听得惊心动魄,心底有股情潮轰然炸开,肆意淹没了我,全无理智可言,任由他将我一路抱进房去。个中详情,千般滋味,笔墨难尽,请恕我不一一细述了。
睡梦中,我翻个身,恍惚看到艳少起床穿衣,迷迷糊糊道:“这就要走了,现在什么时辰?”
“丑时三刻。”他俯身吻我的脸,“还早呢,继续睡吧。”
我清醒过来,笑问:“怎么样?销魂吗?”
他撇了撇嘴:“你看上去比较销魂。”
我脸上挂不住了:“你是暗示我功夫不好?”
他笑:“不,我是暗示我功夫足够好。”
上帝!简直受不了这个自大狂。我挫败地闭上眼,翻过身去准备继续睡觉。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起床伸了个懒腰才觉得全身酸痛,看来昨夜厮杀得很厉害。
我脸上发烫,忽听一阵脚步声,有女声道:“夫人,先生请您去用餐。”
我应声开门,是昨夜的小丫头,正满脸灿笑的望着我。
我试探问道:“楚天遥,嗯,他昨夜……怎么样?”不能直接问他有没有来,太没面子了。
“先生和夫人的事,我如何知道?”她说着掩嘴转身,颇有娇羞之态。
我忽然一惊,神智归位,想起昨夜是何等荒唐——怎可公然在洞房与人偷情?幸亏艳少已经半夜离去,不然我要如何解释房间里突然多出来的大活人?我跟她一路穿亭越榭,两眼直盯着她的后脑勺——不晓得这丫头知道多少?反正我是咬紧牙关,打死也不承认。
我跨进院子,抬头就见一袭白衣的艳少。第一意识就是转身逃跑,由于动作太过勇猛,我又撞到了一个人,并且是压倒性的。
我看着身下这张惶恐的脸,立刻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快去把艳少弄走,我不想再看见他。”
凤鸣的表情抑郁得像是要吐血身亡,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怎么还不明白啊。”
我一愣:“什么意思?”话没说完,我就被人提了起来。
艳少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凤鸣:“有事等会再说,你先下去。”
凤鸣恭敬地退了出去。
他低头看着我,然后非常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原来你不但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还是天字第一号的糊涂蛋。”
“你知道凤鸣是谁吗?”他问。
“你的属下啊。”我纳闷。
“你知道他是谁的人吗?”他又问。
“你的啊。”这不是废话嘛!
他敲我的头,叹道:“你难道不知道名动天下的‘凤鸣飞舞’是楚天遥的左右随侍。”
“不知道——”我摇头,焰闪寸心之间,倏忽瞪大双眼,后退两步。
“难道……你就是楚天遥?”
他轻舒一口气。“你总算明白了。”
我呆望着他,大脑一片空白,像被焦雷劈过。
他轻叹一声,握着我的手。“走吧,饭都凉了。”
我乖乖地坐在饭桌对面,嘴里啃着馒头,眼睛盯着他看。
终于,他放下筷子。“你生气了?”
我摇头。
“怪我骗你?”
我再摇头。
“觉得自己很傻?”
我还是摇头。
“那是……饭菜不好吃?”他握住我的手,哀恳地叹息道,“不打算跟我说话了?”
我吞下最后一口馒头,笑道:“怎么会呢。我刚刚在想,你就是楚天遥,楚天遥就是你。那么……”
“嗯?”他等待下文。
“我嫁给楚天遥,也就等于嫁给你。”
他皱眉,我不看他,继续道:“那么,我们昨晚也就不能算是偷情。”
他眉头更紧:“所以呢?”
我下结论:“所以,这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大好事,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他沉眉看着我良久,目光诡谲难明。第一次,我敢于迎视他的眼神,一步不让。
终于,他面色转柔,叹道:“我没打算骗你,可我怎么知道,你会忽然失忆,连凤鸣也不知道呢?”
我冷笑:“听起来,倒是我的错。”
他脸色一变,忽然拂袖而起,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旁边的两个丫鬟直吓得瑟瑟发抖。
我也瑟瑟发抖,不过,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好好!你牛,老娘回御驰山庄去,不伺候你了。
我一路狂奔回庄,他们几个见到我,都跟见了鬼似的。我靠,老娘不过才离开一晚,这群家伙就目无庄主了。
我大大咧咧地朝椅子上一坐,接过蓝子虚递上来的茶水,好整以暇地喝上一口,看他满脸疑惑的样子,慢条斯理道:“有什么问题,现在就问吧。”
蓝子虚尚未开口,门外就有一个声音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少辞站在门口,面色苍白如纸。
这下轮到我吃惊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面露尴尬。
黎秀然随后出现,笑道:“林少主不堪那群女娃娃的唠叨,下山来静修一段日子。”
我同情地点点头,那群女人确实聒噪得很。
“你呢?”林少辞问道,“你昨晚不是已经……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笑嘻嘻地道:“我突然很想念诸位,就回来看看啰,你们好像不太欢迎我。”
蓝子虚等人面面相觑。
林少辞忽然拉起我的手:“跟我来!”
他拉我到一处水亭,双目逼视我道:“楚天遥欺负你?”
我干笑一声:“没有的事。”
“那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
“你干吗这么紧张?”我突然生气,口不择言道,“他不见得能把御驰山庄怎么样?你们怕他,不敢得罪他,就牺牲我,亏你们还自称男人?”
一提起他,我就有气,这混蛋撒谎在先,居然还敢跟我摆谱耍酷。天知道,御驰山庄的死活跟我方怡有个屁的关系。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气结,全身颤抖,几乎站立不住。我连忙扶他在石凳上坐了。
他静默半晌,忽然道:“你说得没错。我们确实太自私了。可是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些对父亲说,如今……”
他咳嗽几声:“如今,又何至于到这个地步?”
我有些奇怪:“如今怎么了?”
“如今朝廷插手这件事,我们骑虎难下。”
他忽然冷笑起来:“想他一生精明,也会有失策的时候?”
我一怔:“他是谁?”
他没好气道:“除了你那个伟大的义父,还能有谁?”
咦?这语气似乎对自己的父亲怨恨极深。
我在他对面坐下,小心翼翼道:“怎么回事?”
他看着我,冷笑道:“他将你嫁给楚天遥,你若能盗得那份名单,他便可以借此胁迫楚天遥。你若失败被杀,他正好名正言顺地继续掌管山庄。哼哼!谁料他低估了对手,楚天遥比他想象的厉害,哈哈……”
他近乎残忍地笑了起来。
我大惊,难道容疏狂是个傀儡庄主,幕后操纵者其实是林父?
“这是真的?”
“疏狂,我最恨你愚忠,他对你有恩,可是他把你当工具。他是那样冷血自私的人,一心只想着权势。你却甘心为他利用,连终身大事都要听他的安排,我恨你。”
我惊道:“你恨他,连带恨我?”
他乌黑双瞳,死死盯住我:“是的,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不跟我走?”
我有些发寒。“我不跟你走?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忽然颤抖,不能自禁。
我忙道:“好了好了,先不要说了。我去找黎先生。”
他蓦地拉住我,漆黑眸中竟是哀恳:“我不想看见他们,你陪我坐一会儿。”
我只得坐下,握着他一双冰冷的手,一时无语。
他望着一池碧水,面露悲戚,呆呆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静默半天,他方才恢复平静,轻轻叹道:“疏狂,我们回不去了。”
我呆住。
他忽然低头,将脸埋在我的掌心,用一种弱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只恨,为什么我的心还不死。”
我感觉指缝间有滚烫的热液流过,不及停留,便倾洒而下。
刹那间,我的心中充满悲悯,这是容疏狂生前深爱着的男人,他在我的掌心哭泣,宛如小兽哀鸣,而我却什么也不能做。
我一动也不敢动。
隔了半晌,他抬起头,重新恢复他的冷傲神情,“疏狂,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楚天遥他对你做了什么?”
我心中虽觉得万分委屈,这时也不敢再刺激他,当即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没有,我会尽快拿到那份名单,早日摆脱他。”
他静静地看着我,不说话。
我起身道:“你的伤没好,不宜吹风,我们回屋去吧。”
他不语,脸上有种孩子似的赌气神情,我无奈,好在黎秀然适时出现救场。
如此,一夜无话,接连,三日无话。
我心里憋着的一团怒火越烧越旺,这个混蛋居然连一句话也没有,更令我生气的是我自己,竟然还眼巴巴地期望他来跟我解释。他何曾解释过?那晚被我抓个正着,尚且抵赖到底。真是太可笑,他根本就是一个绝情绝义的男子,连谋反这样大逆不道的事都敢做,还能指望他为我低首归心?切莫高估了自己,切莫自取其辱,切莫将自己放低了,什么在尘埃里开出花来,那都是骗人的,谁修成正果了?男人都是不能相信的,切记切记!
可是,我也不能再在这里无休止地住下去了。我答应过风亭榭,要将那名单交给他,难道要我现在主动跑回去?太丢脸了,不行,绝对不行!而且,那混蛋神出鬼没,鬼知道他还在不在济南?
我觉得自己的头快要裂了。
“想什么这么苦恼?”林少辞皱眉看着我。
“没什么。”我回过神,“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微笑:“再过几日便能痊愈。”
我皱眉:“奇怪,为什么你好得这么快,而我却是武功全失?”
他也奇怪:“我也很纳闷,没道理沈醉天一掌就能让你武功全失,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俩拧着眉头,相对瞪眼。
我笑道:“想不通就别想了,反正我现在没事了。对了,有没有晚词他们的消息。”
他神色一暗,摇摇头。
我提议道:“少辞,等你的伤好了,还是你来做这个庄主吧——”
“不!”他突然站起身,打断我,“我绝不做这个庄主。”
“为什么?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一路走来,我看得出,宋清歌他们更倾向于林少辞。
“疏狂,你真狠。”他苦笑,“你把什么都忘了,到头来还——”
他没说下去。
我握住他的手,抬眸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道:“我忘了,你就告诉我吗?”
他忽然紧紧地抱住我,像要把我嵌进他的身体里。“跟我走,疏狂,跟我走,我们离开这个地方。”
我感觉无法喘息:“去哪里?”
“随便去哪里,只要离开这个江湖。随便去哪里。”
我几乎被他煽动,但是我不能,“你放得下这些人吗?你的父亲,妹妹,还有燕大哥他们——”
他身子一僵,慢慢松开我,颓然凄惨的笑,半晌,才轻轻道:“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
我想了想,道:“好的,你也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