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驰山庄建得非常气派,清一色的白墙黑瓦,颇有古朴苍劲的高丽雄风。
偌大的山庄见不到几个人影。
碧玉峰四面环水,五色溪流环抱,水色澄碧,将御驰山庄围在中间,形成一个碧玉般的圆。周围尚有三座山峰,举目望过去满眼碧翠欲流,真正是风景如画,清新宜人。
若想从这地方逃出去,必须要有极好的水性,倘若轻功高绝,或许可以从水面飞过来,前提是庄外那些强壮矫健的弓箭手都瞎了眼睛。
林少辞究竟要怎么上碧玉峰呢?
这会儿,我不得不替自己担心了。按照风亭榭的说法,容疏狂的武功应该比林少辞高一点,可是连她都败在沈醉天的手下,林少辞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何况还有什么逍遥四仙,他来了岂非等于送死?
都说江湖险恶,真是一点不假,可惜我武功尽失,不然尚可一搏,更可惜的是,沈醉天如此心狠手辣,空有一副好皮囊……
“为什么美丽的花儿总是带刺,实在是太可惜了。”我对着手里的一朵野玫瑰,喟然长叹。
身后有人轻笑一声,接口道:“林少辞三日后若不来,容姑娘这样的花容月貌,只怕也要可惜了。”
我脱口道:“真的吗?”
他脸色一沉:“我沈醉天像是开玩笑的人吗?”
“谢谢!你是第一个夸奖我相貌的人。”我弯下腰对着碧绿的湖水照了照,沾沾自喜。
顾影自怜之间,湖水里忽然出现另一个身姿,俊美的五官若刀削玉琢,好似晶莹冰雪碾就的旷世奇葩,美得令人自惭。可是,这张脸上挂着我经常见到的一种表情——不敢置信。
他一把抓起我的手腕,面若寒霜。
“容疏狂,你到底是搭错了那根神经?”
“你才神经。”我挣脱他的手腕,长得帅就可以随便骂人吗?
他微微一怔,似乎不敢相信我能挣脱,随即又紧紧抓住我的手腕。
“疼啊,快放手。”我忍不住叫了起来。
他疑惑地放开我,冷笑道:“你最好祈祷林少辞快来,我的耐心很有限。”
我揉揉手腕,“你放心,我对林少辞至关重要,他一定会来救我的,顺便铲除鬼谷盟。”
他像听到一个奇闻般大笑了起来,“至关重要?原来容姑娘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我不甘示弱地笑回去,“那是当然。”
林少辞还需要我去偷那么名单,绝不会不管我,再说,就冲着他与容疏狂青梅竹马的情分,他也一定会来救我。
沈醉天冷笑:“要是我没记错,三年前,容姑娘在这里被他当众拒婚,成为整个江湖的笑料,但凡是个姑娘家,早就羞愤而死了。”
我一呆,林少辞当众拒婚?
他看着我,继续嘲讽:“而容姑娘真不愧是女中豪杰,不但没有丝毫羞愤,还越发自信了。佩服佩服。”
我靠。这小子果然是一朵有毒的玫瑰,说话都这么恶毒,但是被拒绝的是容疏狂,跟我方怡有什么关系。
“他拒绝我,另有隐情,你懂什么?”
“原来你还很善于自我安慰。”他又一次大笑起来,“容疏狂,我忍不住要对你感到好奇了?”
我冷笑道:“千万别!男女之间的很多灾难都是从好奇开始的。”
他微微一愣:“你难道以为我对你……哈哈,容疏狂,你果然很有自信,哈哈……”
我靠,这个傻鸟太伤人自尊了。
“你既对我这么没自信,还抓我来这里干吗?”我冷着脸道,“你还是早做准备吧,小心一命呜呼,香消玉殒!”
他冷笑不语。
这时,天色已渐渐暗沉下来,碧玉峰上云雾袅绕,我的心底也是疑云密布。
风亭榭所说的碧玉峰之事,莫非就是指容疏狂被拒婚这件事?即便是江湖儿女,性格豪爽不拘小节,但容疏狂到底是个女孩子,林少辞也太不尊重人了。嗯,这件事跟风净漓肯定脱不了干系,真的很好奇,拼着被他嘲笑,也要问问清楚。
“喂——”我一转身,才发现沈醉天早已不知去向。
我到山庄找了个小头目样的人,问道:“沈醉天呢?”
谁知他像块木头,理都不理我,气得我只好自己去找。
山庄的人都在外面守着,我在庄内转悠了几个地方,没见到半个人影,正准备回去歇着,忽见一个白影掠过夜空,投入左侧一间房内,房中蓦然亮起一盏灯火。
“为什么不杀了容疏狂?”一个冷冽的女子声音道。
“留着她还有用。”沈醉天的声音有些慵懒。
“无论她是死是活,林少辞必然会依约前来,留着她还有什么用?”
“她如今武功全失,杀与不杀有什么区别吗?”
“这跟我们当初的约定可不太相符?”女子的声音里有一根弦蓦然绷紧。
我晕,这女的是谁啊?至于这么恨我吗?
“情况有变。”
“哦?”
“我收到消息,有人警告我,不能动她一根头发。”
“笑话!大名鼎鼎的沈醉天也会受人威胁?”女子冷笑。
“别人的话或许可以不听,这个人的话却不能不听,也不敢不听。”沈醉天居然没有生气,语气甚至有些无奈。
“究竟是谁?”
“楚天遥!”
室内静默,气氛忽然变得凝重而沉闷。
我一愣,楚天遥?他为什么要保护我?
沈醉天率先打破了沉默:“反正你的最终目标是林少辞。犯不着为了一个容疏狂而得罪了楚天遥。”
女子冷笑道:“如果容疏狂对楚天遥真的这么重要,你就不怕,他会帮助御驰山庄,对付鬼谷盟?”
沈醉天轻笑一声:“这个就不劳风姑娘操心了。”
风姑娘?风净漓,怎么会是她?她不是风亭榭的妹妹吗?那她应该是皇太子的人,为什么要和沈醉天联手置我于死地?
不管了,进去问个明白。
我的脚刚一移动,忽听沈醉天一声低喝:“是谁?”
一股玄寒气体带起一道冰魄光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袭向我。我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挥手去挡,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好似雷霆怒喝一般,大地震动,屋顶无数片瓦块纷纷坠落,沈醉天连退三步,方才稳住身影。
我呆了,兀自站在当场,搞不清楚状况。手仍然举在半空中,不同的是,我的手腕被另一个人握在手里。
林少辞看着我,一向冰冷的脸上居然挂着一丝温柔的微笑。
他的一袭黑衣轻轻飘拂,一条条肌肉在衣底走珠般的流窜着,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充满了强劲的爆发之力。
沈醉天忽然笑起来:“容疏狂,看来你的自信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话锋一转,看着林少辞道:“你来得比我想象的快。我很好奇,林少主是从哪里上来的?”
林少辞放开我的手,上前一步,冷冷道:“沈大当家别忘了,御驰山庄是我林家的地盘。我林少辞想从哪里上来,就能从哪里上来。”
沈醉天笑了:“林少主不会是孤身上峰吧?你的人呢,叫他们都出来吧。”
林少辞也笑了:“他们正在外面忙着收拾你的手下呢。”
他话音一落,外面火光冲天而起,杀声大作。
沈醉天面色一变,口中忽然发出一声清啸,闪电般掠了出去。
林少辞也没有阻拦,他看着门口的一道纤瘦人影,叫了一声:“净漓。”
风净漓美丽的脸上毫无表情,她慢慢举起手中的剑,道:“拔剑!”
林少辞苦笑一声:“你这是何苦?”
风净漓的长剑铿然出鞘,雪亮的剑锋映着她的容颜,冷若寒霜,一字一句道:“我叫你拔剑!”
我连忙道:“等一下。”
“这里没你说话的余地。”她怒喝一声,长剑卷起寒芒迎面刺到。
林少辞横剑一挡,叫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风净漓冷笑道:“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自己选吧。”
蓦然,半空响起一声刺耳的长笑。“现在的小娃娃真是越来越啰唆了,让老夫帮你们一次解决。”
话音刚起,一股强大的阴冷劲风破空袭来,那股笑声震得瓦片直响,落叶齐飞。我感觉就像处在一个猛烈的龙卷风的正中心,目不能视,口不能言,衣袂翻飞,直欲飞去
我这个念头刚起,身子果然就飞了起来,直直地摔在了屋顶上,震得那些青灰色的瓦片直往下掉。
屋顶的视野绝佳。我调整好姿势,低头一看,只见一个瘦得跟竹竿一样的老头双掌闪电般对着林少辞疾挥,形成一个强大的光圈。林少辞手持宝剑,寒芒点点,却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节节败退,形势不妙。风净漓持剑站在旁边,一双明眸紧随二人,神色变幻不定。
这老头想必就是逍遥四仙之一了,身手极其了得。
我眼看林少辞要败,连忙拿起一块瓦片,准备助他一臂之力,来个美女救英雄。可惜被风净漓捷足先登了,这丫头嘴巴说得狠,原来都假装的。
她的剑势轻盈灵动,白衣若蝶,与林少辞的黑衣相映成趣,飘忽之间,好看得紧,有了她的加盟,林少辞轻松不少。
这厢暂时没什么危险,我转头朝山庄外面一看,忍不住惊叫一声——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鸟人?
但见对面的山峰有数十人飞了过来,他们背后有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像小船的风帆。他们一边飞,一边撒下亮晶晶的暗器,被射中的黑衣人无一例外的惨叫身亡。
明朝科技居然已经这么发达了?这真正是天降神兵啊,沈醉天,看你还怎么牛叉?
火光中,沈醉天负手立于庄前,俊美的面上毫无表情,忽然喝道:“劈裂弹!”
顿时,空中飞起数十颗乒乓球大小的黑弹,还不等我看清楚,就听见接二连三的巨响,一蓬蓬炫丽的火光轰然炸开,浓浓的硝烟,刺鼻的火药味道迅速蔓延开来。有不少人被炸落在水中,扑通扑通地响,虽看不见,但那水花想必不会小。
这么猛烈的爆炸中,仍有几个人平安登陆,其中就有燕无双与宋清歌二人。燕扶风的武功显然要比宋清歌好,一出手就死了三个。倒也不奇怪,一般来说,军事参谋这样的,武功都比较弱。
我在最佳观众席上坐得好好的,忽然觉得脖子一凉,垂目就见一柄寒气森森的宝剑。
“都给我住手!”风净漓清亮的嗓音颇有一股穿透力。
大家都是一怔,目光齐刷刷地看上来,这丫头不是正在帮助林少辞抗敌嘛,怎么有空照顾起我来了?
我斜眼一看,原来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个白袍人,大约五十来岁,正在和竹竿老头比拼内力。两人都是满脸汗水,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显然正是关键时刻。
“风净漓,你到底想干什么?”林少辞的声音变得凌厉起来。
沈醉天同时叫道:“风姑娘,请你三思而行。”
风净漓的身子微微一抖,语气却极冷酷。“林少辞,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是要她,还是要我?”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林少辞都拒绝容疏狂了,她还吃什么干醋?简直是莫名其妙,名副其实的疯姑娘。
我清了清嗓子,叫道:“喂,林少辞,你还在犹豫什么,想害死我吗?赶紧选择这位风姑娘,今晚就洞房吧。”
我话没说完,面上就挨了一巴掌,直打得我眼冒金星。
怒啊!活了二十几岁,被人打耳光还是头一遭。
这丫头狗咬吕洞宾,真他妈的欠教训,我决定做一回好汉——好汉不吃眼前亏啊!人家的剑就架在我脖子上,我能怎么样呢,只好顺势往下一倒——虽说我是御驰山庄的庄主,但是我现在不会武功,身体又弱,应该没有人会笑话我的,再说了,掉下去摔断骨头也比被人砍头来得好啊。
可是,没有我预想中的骨头断裂,我被人接住了。
我一看来人,顿时热泪盈眶,摸着他的脸叫道:“相公,你这个妹子好狠的心,差点就要了我的小命。”
此言一出,大家哗然。
风亭榭的一张俊脸顿时涨得通红,低声道:“什么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就你一个人来了吗?唐姑娘她们……”我话没说完,就被人拉了过去。
林少辞面色苍白,双唇紧抿,眼底闪烁着一丝不明怒火:“注意点形象!”
这头种马害得我差点丧命,还敢这样跟我讲话。我一把甩开他,亮开嗓子吼道:“形象?你还好意思跟我说形象?要不是你到处拈花惹草,招蜂惹蝶,搞出这么多风流韵事,我今天会被人拿剑架着脖子吗?我看最该注意的人是你。”
众人静默。空气里有一股莫名诡异的气氛。
我不知道自己这番话竟有这么大的威力,把他们都震住了。看来容疏狂还是有点庄主威信的嘛!
我得意洋洋的四下一看,只见两派人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涌了进来,并且很有阶级觉悟地自动分成两派。林少辞面如死灰,燕扶风与宋清歌二人木然地站在他身后,似都呆了。
沈醉天的脸上挂着一丝邪恶的笑容,一派轻松,那神情就像一只猫看着将死的老鼠。
突然,门外涌进一群女人,她们一见林少辞,立刻蜂拥而来,七嘴八舌的关怀有如潮涌。
我受不了这群花痴,拉起风亭榭的小手,道:“相公,我们还是去沧州吧。林少主智勇双全,武艺精湛,这点小事用不着我们帮忙。”
风亭榭尚没答话,沈醉天便笑道:“恭送容姑娘!”
风净漓忽然飞身拦住:“不能走!容疏狂,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别想离开。”
风亭榭低喝一声:“净漓。”
“哥,你别管!今天一定要有个了断。”
风净漓说着,利剑如虹,直取我的咽喉,气势凌厉之极。
靠!这丫头连她哥的话都不听,反了她了。
风亭榭横剑招架,三两下将她逼退数丈,怒道:“不许胡闹。”
风净漓泫然欲泣:“哥,你居然帮她?”
我忍不住了:“风大小姐,麻烦你搞清楚状况,你的情敌们都在那边——”我指着花丛中间的林少辞,“你先解决她们吧,我都要嫁人了,你还不放过我啊,说起来,我才是被人拒婚的那个,我都没有像你这样哀怨,你现在摆出这副面孔给谁看啊?”
风净漓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全身颤抖。
“还有啊——”我继续道,“拜托你有点自尊好不好?人家既然都不要你了,你就赶紧另觅良人,犯不着在一棵树上吊死,所谓年华易逝青春易老啊姑娘,别死心眼了。”
我目光深切诚恳地看着她,自认这番话说得真可谓是语重心长,以德报怨,想那琼瑶女主角也不过如此了,可是,为什么大家都像看火星人一样地看着我。
林少辞的面色越发诡异,像块千年寒冰。
风净漓忽然笑了:“容疏狂!今日的羞辱,我没齿难忘——”
我叫起来:“这个叫羞辱吗?我这是为你好,省得你日后的老公……”
“住口!”林少辞忽然一声大喝。
他看定风净漓,朗声说道:“风姑娘,等今晚事了,我林少辞任你处置,现在,请你放过疏狂。”
风净漓怒极而笑:“好好,你们都护着她,我——”
她呆了一下,忽然横剑抹向自己的脖子——
这一变故,众人都没料到,齐声惊呼。
我一惊。不会吧,性子这么烈。当下不及思考,立刻伸手去夺那剑——
奇怪的事情就此发生——只听“叮当”一声,风净漓的长剑铿然而飞,她的身子凭空飞出数丈,远远跌落在地上。
这一变故,众人又是大吃一惊,齐声叫道:“流云出岫指。”
我呆住,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心底充满一股巨大的不可思议。
我明明是要去夺那剑柄,不知为何,临到跟前,这只手忽然不受我的控制,灵蛇一般插入她的脖颈处,曲指如兰花,中指轻弹剑身,拇指一按她的锁骨——然后,事情就这样了。
林少辞惊道:“疏狂,你——”
沈醉天忽然道:“容疏狂,你的演技果然是一等一的高明,连我都给你骗了。”
“嗯?”我抬头看他。
他冷笑道:“你明明武功俱在,还装什么。”
我武功俱在?难道说我的武功全回来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
我蓦然回头,看住风亭榭。
他也很震惊,忽然眸光一亮,脱口道:“艳少——是他,一定是他。”
我激动得全身颤抖,冲过去抱住他哈哈大笑。老娘的武功又回来了。看你们这帮孙子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我激动得想大叫,背上忽然被人猛拍了一巴掌。
燕扶风大笑道:“疏狂,你的武功恢复了,真是太好了,我们今日就彻底铲除鬼谷盟,哈哈哈……”
他说着纵声长笑起来。
蓦然,空中传来尖锐的声音,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好大的口气。让老夫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三道人影从天而降,身姿清癯,广袖长袍,绿红黄三色若飘飘锦旗,果然有几分仙气,可惜长相让人不敢恭维。
一个黄袍老怪身在半空,长袖舒卷若蛟龙,直奔燕扶风而来。
与此同时,沈醉天忽然出手,四周蓦起一股深寒之气,冰魄白雾在清冷的月光下弥漫开去,氤氲袅袅,好像会走路的发丝,一点点向林少辞拥集过去。掌风缓慢而沉稳,周围的空气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逼仄与压抑,我感觉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般难受。
林少辞傲然挺立,如岳临渊,岿然不动。那团白雾在距离他身前三寸的地方,忽然停了下来。
沈醉天面色微变,雪白的额上隐隐露出一根青筋。他的手掌隐约动了动,那团白雾便向前移了移,缓慢得几乎看不出来。
林少辞的瞳孔也微微收紧,突然伸手在身前划了个半圆。于是,那白雾又停滞了下来。
我靠。我欣赏不了他们这种便秘式的打法,转头去看燕扶风。
这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燕扶风的上半身几乎赤裸了,衣服被那老怪的掌风劈成一条条,胸口胳膊处有十几道伤口,血珠滚滚往外冒,浸染了那些布条,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棵披红挂绿的圣诞树。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士气,他仍咬牙苦撑着,连哼都不曾哼一声。
这才是真正的江湖好汉,铁血男儿,我当助他一臂之力。
“喂,那老头,你以大欺小算什么男人。”我大叫一声,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掌。
奇怪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这一回换成我斜飞了出去,我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遥遥跌落在地上,这个屁股痛得我啊——连哼都哼不出来。
风亭榭大惊失色,纵身过来将我扶起,问道:“怎么回事?”
我也傻眼:“不知道,我的武功好像又没了,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经我这一摔,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抄起家伙加入战团,乖乖,这场面才叫一个混乱啊。
我大致点评一下,楼阡陌的武功就跟她的人一样,冷艳酷烈;夏小夕的剑势比较传统,中规中矩;玉玲珑不愧是灵狐派的,狡猾灵动;柳馨儿人长得挺美,武功却不怎么样,要靠两个长辈护着;海棠阁主的武功最高,游刃有余。杀敌最多的,却是武功低微的唐璎珞,靠近她的每一个黑衣人都死得很诡异,很血腥。
那白袍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居然跟逍遥四仙之一的竹竿老头火拼了这么久,仍然没有落败的迹象。宋清歌与另外两个家伙死斗,一时之间,也看不出谁更高明。
照这个情形下去,御驰山庄是输定了。因为逍遥四仙的其余两个没动手呢,即便风亭榭愿意帮忙,也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暗暗着急,关键时刻我的武功突然没了?总不会像段誉的六脉神剑一样吧。这样可不太妙,一旦那两人动手,大家今晚就要丧命在此了。
蓦然,“砰”的一声响,一股冷冽寒流轰然炸开,白色雾气缭绕,白雾中两道身影疾飞开去。林少辞连退七步,方才站定,青石板上一个个脚印,异常清晰。
沈醉天纹丝不动,俊美的面庞雪白如纸,半晌,嘴角流下一丝血迹。
他朗声笑道:“林家的惊涛掌果然名不虚传,沈某再来领教。”
话音刚落,清秀身姿拔地而起,直袭林少辞,迅疾若冷电,手掌开合如光离星灭。林少辞挽起长剑,剑势轻灵缥缈,寒芒点点,翔光澹荡。两人一改之前的温吞缓慢,身形快捷如神光离合,叫人目不暇接。
“照这样下去,要打到什么时候?”绿袍老头终于说话了。
“是啊,我今晚还想睡一觉呢。”红袍老怪仰天打了个呵欠。
“那你看先解决谁呢?”
“你收拾那姓林的,我去帮老三会一会那个穿白衣服的。”
两人说着就要动手。
我立刻叫道:“两位前辈,你们是世外高人,怎么能学那些街头无赖,两个打一个呢?”
他们同时掉头看我,我感觉就像被两条毒蛇看着,忍不住朝风亭榭背后缩了缩。
“哈哈,你这女娃娃刚刚那一指有点意思,让我瞧瞧你还有什么本领?”绿袍怪说着鬼爪就探了过来,身子却似没有移动。
风亭榭拖着我急退数丈,举剑直削他手掌。对方袖袍一翻,轻拂他的手腕,他的长剑立刻应声而落。
绿袍怪一声长笑,五指如爪,对着我迎面而来。我感觉一股阴凉的风像一张冰冷的面膜般贴上了我的脸,封住我的口鼻眼,就要窒息而亡。
电光石火间,眼前忽然出现一道七彩长虹,划破夜空,绚丽灿烂若明媚的晚霞,华美绝伦,连那一轮皎洁的明月也黯然失色。
绿袍怪闷哼一声,急退开去,轻“咦”一声,似乎不敢相信有人能伤了他。
我定睛一看,林少辞挺身站在我身前,黑色衣背上隐约有一个淡白色的手印。
“风兄,请你立刻带疏狂离开——”他话未说完,身子一僵,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绿袍怪怪笑一声,欺身又上。沈醉天起手一道寒光,夹攻而至。林少辞长剑挥舞若怒海狂花,却分明已是强弩之末。
我靠,不要命了,大家拼吧。
“兵器兵器?”我急得团团转,双手在身上乱摸,手指忽然触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摸出来一看,是柄白玉小剑。
这时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姿势了,认准那绿袍老怪的后背,连人带剑一起猛扑过去。
假如一个人无视死亡,要跟人拼命的话,威力还是蛮惊人的。
那绿袍怪竟被我刺个正着,惨叫一声,袖袍狂风卷残云一般横扫而过,我的整个人又一次飞了出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我感觉脊梁骨已经断了——那长袖仍是阴魂不散,如影随形般追袭而至。
“疏狂——”林少辞的叫声惨烈而惊骇,似乎认定我是没救了。
我也几乎认定我没救了。
但,事实不是。
那一袭绿袖子贴着我的面颊扫过。我摸摸自己的脸,阿弥陀佛,五官俱在,丝毫无损。
唯一损失的,是我手里的玉剑,竟然被那该死的绿袍怪物抢了去。他像看见一件稀世珍宝般翻来覆去地把玩着,脸上有一股奇怪的表情,一般我们称之为贪婪。
他娘的,我知道这是个宝贝,但是你一把年纪了,也好意思抢小朋友的东西?
他忽然举起手中的玉剑,高声叫道:“老二,老三,你们快看。”
他这一叫,把大家都给镇住了。
“谑浪剑!”黄袍怪惊叫一声。
闻言,一直缠斗的竹竿老头与那白衣人也倏忽分了开来,两人的面上都有一种极震撼的神色。
黄袍怪一掌震开燕扶风,飞身接过玉剑看了一会,忽然低声吟道:“风流有王孙,猎艳少年场。”
竹竿老头讷讷道:“难道是艳少重现江湖?”
静默中,我与风亭榭相互看了一眼。他的脸上有种很古怪的表情,大概是想起艳少说他孤陋寡闻之事。我也一直以为,这个名号不过是他随口胡诌来骗我的,想不到他竟然真的叫艳少。
红袍人一直沉默不语,这时忽然对我鞠了一躬,恭恭敬敬道:“小姑娘,请问这柄玉剑,你是从何处得来?”
这时,林少辞已将我扶了起来。我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昂首道:“这是我一个朋友赠送的,快还给我。”
那四人互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四周寂静,一切嘈杂打斗之声此刻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壮着胆子,又补充了一句:“你若不还给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红袍人忽然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艳少既在,咱们兄弟四人当永世不入中原。”
绿袍怪乖乖地走到我面前,将玉剑双手奉上,然后对沈醉天说道:“沈公子,逍遥四仙欠你的人情,留待下次再还。”
沈醉天如神祇般的面上充满惊疑,“前辈,这艳少究竟是何方神圣?难道就因为他,要我功败垂成?”
竹竿老头忽道:“沈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吧。”
他说着忽然出手,与那绿袍怪一左一右,架起沈醉天凌空而去,其余二人长袖轻拂,身形扶摇直上,宛若仙鹤般紧随其后,瞬间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