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当年。◎

林简恨铁不成钢, 他跟在太子司沂身边多年,司沂的脾性他是最清楚的人。

也正是因为跟在司沂的身边, 最为最清醒的旁观者, 知道他和芙潼所有的内情经过,当然知道芙潼绝不可能与他好了。

为了司沂的身体,他不得不劝。

“殿下, 您想用真心实意挽回那邺襄小公主的心只怕是不可能了,您和她之间毕竟隔着血海深仇,就算她爱您, 您手上沾着她亲人的血,她怎么可能还会在您身边, 像从前一样爱您呢,更何况, 她对您已经毫无情义了。”

司沂听不得实话, 猩红着眼睛训斥林简, “你给孤闭嘴。”

“殿下果真那么爱她,不如就用手中的权势,将她捆绑到身边,带了她回满江, 一道去看看太医, 让太医翻阅古书, 想想办法, 能不能让她再次失忆, 若是她再忘却一切, 或许和殿下还有回旋之机。”

林简说的是一条死路当中的绝路。

“您的病情也耽误不得了。”

殿下身上的毒, 太医束手无策, 倘若邺襄女没有解药, 想来也只有她身上的血肉能够解救殿下,要想让她真心实意为殿下所用,只有叫她忘记前尘往事,故技重施。

以殿下的手段,绝对可以。

只是要费些功夫,司沂的势力遍布天下,想要捕捉芙潼不难,就算她藏得再好,也有个孟璟淮在。

“殿下....”

胸腔一阵阵疼得窜气,一朝病倒,司沂的身子不成了,他抵住唇,“孤不会再做伤害她的事情。”

“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若是真的能够死在她的手上,也算是孤的造化福气。”

不过站着说了几句话,司沂急咳没过去多久,五脏六腑好似被一只大掌给拧住,疼到扭曲,俊美的面孔皱到了一起,他俯下身,又是新一阵急咳。

林简大声叫喊去宣太医,回来之时,司沂到底晕了,唇边还蔓落出血,太医一干人等将司沂给抬进去,万万没有想到,司沂体内的毒蔓延得巨快。

主要是他旧伤未愈,新伤太重,又不肯好好上药敷药。

林简自作主张要将司沂送回满江,路上遇到了刺杀,对方的人马不对,很快解决,颠簸当中,司沂清醒过来,一剑砍伤了林简的手臂,命他回临桑。

他跪在地上不肯折返,还是太医站出来,说殿下新伤加重,实在不宜动怒。

又返回了临桑。

才安顿好,司沂不追问贼人的来历,反问,“有没有她的下落了?”

殿下还惦记着她。

林简压根就没有着人去找,围派了重兵在临桑各地秘密寻找神医和药材,临桑靠近邺襄,希望能够在临桑为太子寻得一线生机。

“没有。”林简心虚道。

司沂一眼看破,撑起身,另外召来别人,去寻找芙潼的下落,再三嘱咐不许伤害她。

芙潼还在临桑城内,她的新落处,是原先她从邺襄时常来的地方。

主家是个眼瞎了,凭着熟稔磨豆腐摆市摊的老妇,男人死了,就还有个憨傻的哑儿子。

听声辨认,老妇人记得芙潼,听见她上门的声音,欢喜得紧,热泪盈眶拉着她的手念叨不止。

“小姑娘许久没有来了,听说邺襄起了战事,我以为姑娘也遭了祸。”

芙潼从邺襄到临桑玩,常年在他们家落脚,原先老妇人家贫穷卧病,豆腐卖不出去,还是芙潼大手笔买走了她们的豆腐,拿去接济穷人乞丐,解了老妇一家人的燃眉之急,又做了好事。

附近的乞丐都叫她小菩萨。

老妇人哑儿子做的饭好吃,芙潼也常来吃,尤其是一手蛋炸豆腐,做得特别好,一次她能吃许多。

她不知道芙潼是小公主,只当她是邺襄富贵人家的女儿。

“去年他娶了亲,失了双亲的姑娘,邻里邻居,认识时日也有几年了,样貌我没见着,倒是个踏实的,今年家里添了个小的。”

老妇人的儿媳妇芙潼进门时,见过了,就是她来开的门,芙潼还以为走错了,又或者老妇人带着她的哑儿子搬走了,问了才知道,原来是娶亲了。

儿媳妇生得清秀,面向和善,说话温声细语,还会些医术。

芙潼难得开心,“是喜事。”

老妇人战战兢兢要起来,“我们一家全仰仗姑娘照拂才有今天的好日子,成亲的时候姑娘没有来,我给姑娘留了分喜糖。”

“来的人不多,都是单分装的。”

沉甸甸的松花袋子,面上的双喜红褪了颜色,给芙潼这份,装得满,里头有花生桂圆干莲子瓜子和饴糖。

“好吃。”

饴糖都化了,黏糊着糖纸。

就是黄糖烤的,空有甜味,芙潼依然觉得好吃,比她今年吃过的山珍海味都要甜。

“吃了喜糖,老婆子也要祝姑娘早日寻得心仪儿郎,生个胖娃娃。”

提到郎君和孩子,芙潼的心里一阵酸涩,她没有以后了。

司沂本人她一点念想都没有,司京辞...留在满江,司沂将来若死了,他....

芙潼还没有想过司京辞谁来照管?

面上还是应笑,“好。”

“借阿婆的吉言。”

一旁的哑儿子和他的新妇止不住的宽慰芙潼,夸她貌美心地好。

“姑娘那么好的人哩,将来姻缘一定好的。”

芙潼托词说家中败落,在外飘荡很久,回到临桑,想到这里歇脚几日。

老妇人说让她在此常住,若是不嫌弃,只管把这里当成家。

玢柳为了哄芙潼开心,应着老妇人和她儿子儿媳的话,“是啊是啊。”

“姑娘放宽心,肯定都会过去的,姑娘容色倾城,心地善良,必定能够寻觅到如意郎君。”

主公就是天下最好的男子。

依玢柳看,两人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用过之后晚膳,玢柳把收集而来的消息禀给芙潼,“刺杀太子的人,是五皇子派来的。”

“看来这一趟,想要他命的人不止我们。”

玢柳跟道,“贞景的太子司沂自傲,他丰功伟绩的背后也得罪了不少人,想杀他的人自然多。”

“不能够再让他回去了。”

算算毒药,他实际上也没有几日能够活头。

“对了,公主先前问奴婢是否见过画中人,奴婢想起来,疑似见过的,当时奴婢和夫人进宫,君后娘娘给夫人赏了一支珠钗。”

“当时夫人夸这支珠钗做得好,询问了呈上珠钗的妇人,还给了上次,画中人似乎就是呈珠钗的妇人。”

“离得太久远了,奴婢也无法确定究竟是不是...”

先前的那封信,芙潼也不想去求真了,不管皇后是不是邺襄人,司沂是不是邺襄人,都要死,就算她和司沂真的都是邺襄人,更该死。

“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躲好就行了。”

司沂想要破釜沉舟,芙潼清楚只有他的一身血肉才能够救他。

不知道他会使出什么手段,不能不放,小姑娘心里明白,只要保护好自己,把司沂拖死在临桑。

给璟淮哥哥争取一些时日,五皇子策反的时日安排好,届时江山易主,璟淮哥哥套空五皇子,绝不是问题。

只要司沂死了,一切都好办了。

皇帝虽说对司沂有奚落之心,盐道是肥差,他将司沂外遣派来查,是想让司沂分工,帮他在朝中树立威信,五皇子早就不满了。

“躲好就行....”

只需要拖到期满。

司沂的身子在一瞬间倾倒,他人没回满江,受伤的消息瞒得好好的。

前几日没有露面,对外只说太子殿下身体欠安,需要静养几日,可惜他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

太医说真正击垮他的其实还是心病。

芙潼的离开和决绝给了他一个沉重的打击。

林简恨芙潼,又不得不妥协来劝,“殿下若是死了,将来谁来保护她保护小公子?”

“属下会尽力寻找邺襄公主的下落。”

肯定要找,如果找不到她,司沂的毒就没有办法解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番话起了作用,司沂微微振作了,按时给伤患处上药,听太医的嘱咐,按时喝药。

用的药好,伤患处倒是渐好了,司沂的身骨却不见好,他总是闷咳,肉眼可见的消瘦。

新上任的知州很是卖力,自从知道司沂是想追查过往的卷宗,把前知州和替换地官员都给查干净,虽不知道是为什么,可他非常尽心尽力。

在司沂和芙潼纠缠的日子里,不辞辛劳,亲自翻阅临桑年卷,广撒旗子,抽丝剥茧地查。

竟然给他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端着手里查出来的东西。

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该不该递上去?

几番思量之下,怕将来殃及自己,还是亲自递了上去。

与此同时,司沂的手上也收到了从满江递回来的有关皇后母家的信笺。

早在追查此事之事,心中已有了准备,可真正看到信内容之时,司沂的心气依旧忍不住翻涌。

追根溯源。

母后当年落拓邺襄,她原也是邺襄出去的人,只是邺襄和当年的人全都死光了,到临桑有一无所获,要想知道全部的真相,只能回满江,亲自问母后。

司沂把信笺狠捏成团,林简在外敲门。

“殿下,杨知州求见,说有重要事情向您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