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报应要来了。◎
“杨同觉得男装很方便, 出入各处也好。”
的确好,是没有那么的繁琐, “再者, 殿下给杨同准备的服衫,似乎并不是满江女子所穿常服。”
“是邺襄的。”司沂直截了当。
“孤觉得适合你,你应当会喜欢。”
是, 芙潼不穿也说不出不喜欢的话。
“殿下始终把杨同当成您心中故人的替身,因为她是邺襄人,所以殿下想把杨同变成她。”
“不会。”司沂含糊其辞, 把芙潼抱得紧紧的。
“你不想穿就不穿,孤不会强迫你。”
不会强迫, 只是换一种方式让她妥协。
“孤近来心中闷疼,只有你在身边, 才会缓解。”
芙潼听着顿了一瞬, 慢性毒药只用了小半瓶, 按理说,不会那么快就心悸胸闷,他已经侵入肺腑了吗?
“你穿男装住在侍卫的宅院不方便。”
“若是你不想穿,就把细软搬到孤的寝宫, 住在侍卫宅院里不方便。”
司沂只不过把功夫打在了这里, 想在这里跟着她谈。
“杨同在这边住得很好。”
司沂说话不拐弯了, “孤想见你不方便, 夜里要你在身边才能够睡着。”
司沂没有骗人, 夜里犯心悸, 见不着芙潼日夜惶恐, 总担心醒来是一场梦, 她其实并没有活过来, 患得患失得厉害,心里这般想,身上也觉得寒津津的。
必须要揽着她才有踏实感,感受她的鲜活,困在自己的怀中才有安全感
自从遇上了她,司沂发现,他开始变得疑神疑鬼。
小姑娘心里转着计谋,她的谋划差不多到点也应当服个软了。
白嫩嫩的手伸到了司沂的臂弯上扶着,眸中带点躲闪,话也变得温吞,“我不希望被殿下当作替身。”
小姑娘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想和他重新开始?
司沂正愁着和她聊,求问无门。
小姑娘回来也有些日子了,总是冷冷淡淡一张脸,提到过往两人之间就变得异常的僵持。
今日觉得累了,想要抱着她好生说几句话,本以为又会遭到她的冷脸,万万没有想到,她的态度竟然软和了下来。
“孤从未将你当做替身。”
芙蓉垂下眼,太子司沂的面相实在漂亮绝尘,和他作戏,一般的心性还真不够。
“杨同听殿下的,搬到殿下的寝宫侍奉。”
寸步不离,也让司沂以为,她已经慢慢对他的举措动容,如此也能够探查到皇后的消息,大大的有利。
“其实.....”
男人俊美的脸上也有了丝丝的笑意,“什么?”
“男装更方便,是因为能够一直跟在殿下的身边侍奉。”
“何况,殿下不觉得,并没有那么的繁琐吗?”
她说的繁琐,是容易衣衫解的繁琐。
“昨前日你还避孤如同蛇蝎猛兽。”司沂一直都记着,也不是记着,束手无策的难处吧。
“日久方能见人心,杨同只是害怕,论实话来谈,殿下和杨同是云泥之别,杨同实在不知道殿下为何会瞧上杨同,唯一的可能,大抵是因为殿下的故人吧。”
“你是在想这个?”芙潼点头,佯装失落之状。
“你就是你,孤并没有把你当成她。”司沂沉声。
她想重新开始,他也不会再提过往的事情。
司沂当夜就让人把送来的邺襄服饰全都给处理了,他告诉芙潼。
“若有想要的,就告诉孤,孤会一一为你置办妥当。”
男人而今说的话与之前也并无什么分别。
芙潼低头时,眼里具是厌恶的清醒,抬眼之时已经变成了动摇的喜悦,她腼腆轻抿咬着唇,“嗯。”
“殿下的伤势还没有好转,杨同为您上药吧。”
司沂轻笑,“让孤再抱你一会。”
说是一会,细数着时辰已经有一柱香,司沂依旧没有要起来的动作。
“殿下,该换药了。”
太子低声应嗯,等芙潼替他去了外衫,掺合着毒药上好了药,司沂照常扯了她的手腕,径直待着指尖还残留金创药膏的小姑娘,卷入幔帐当中。
他沉迷于女色,芙潼想过了无数的可能性,到底有没有....
司沂的动作一如既往的大。
察觉到小姑娘走神,力道越发的大了,想要拉回她的思绪。
嗓音低沉暗哑,“你在想什么?”
当然是在想,就他这样纵情声色,背后的伤还没有好,只怕不用几个来回,他肯定就要死了。
说到死了,芙潼的内心就无比的畅快。
“在想殿下的伤,才给您敷好药。”
司沂将手撑在她的耳侧,濯吻去芙潼湿漉漉的眉眼,即便是换了一张脸,依旧是让他爱不得止,只有在她身边,在她的身上,才能够让他察觉到无限的满足,内心的充盈。
“又裂开了。”
芙潼的手搭在他的腰腹上,摸到很多的血。
“无妨。”
裂就裂开吧,让她对自己上一点心。
“待会要你再给我上一回药。”
芙潼假意关心他,“殿下应当多多疼惜自己,如此伤难好。”
“孤听你的就是了,不要再走神。”
芙潼就是为了分散注意力才特意转移话题,男人的气息过于冷洌浓郁,笼罩着她,芙潼几乎要喘不过来气。
她微阖上眼晴,噙着泪水,不想看他的面孔,小姑娘的心里恨极了,她恨自己的绵软无力,只是一个女子,没有足够的方式,能够和他抗衡,只能用承欢的方式与他玉石俱焚。
不知道成功报复后,入了地府,父皇母妃还认不认她。
“你出了很多汗。”
全都被司沂一一拂吃去。
小姑娘据不答话,在风雨中垂着柔软的后颈骨,纤柔绵软地荡着。
“.......”
知道她的面皮羞涩,司沂也没有再问了,他想要温柔些,可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到最后之时,就将春渡玉门关。
芙潼一把将他推开,只留下满地的月色。
“.......”
“不行。”芙潼快点爬起来。
司京辞已经是一个错了,不能再有第二个错。
“为什么?”
“殿下万金之躯....我配不上。”
司沂脸上的僵冷瞬间退去,拥抱着她的肩骨,“没什么。”
“不想就不想,是孤太着急了。”
急于求近,拉拢和她的关系,她既然不喜欢前面的司京辞,若是再有个,仔细怀着,她的心会渐渐软下来的吧,司沂不住的祈盼着。
只可惜,芙潼太清醒了。
司沂想着,只要成了,即便她私底下喝避子汤落子汤是她百毒不侵的体质也没有什么用。
不料,居然将他推倒。
芙潼慌乱当中还故意瞄准了眼,把司沂往后的案桌角狠狠一推,正是上他的伤患处。
这一击打,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司沂脸都跟着白了,后头的血和月色一样滴滴答答落,外头守夜的林简都听到了动静,“殿下?您没事吧?”
该不会是邺襄女刺杀?
司沂稳住声音,“没事,退下。”
芙潼连忙跳下来给司沂查看,果然是撞得非常厉害,愈合的伤口都给撞开了,露森森的骨头,肉也翻过来。
芙潼心里觉得痛快,脸上一丝都不能够露出来,还要替他担心不已,“殿下,怎么样了?”
“都怪我的不是。”
司沂搀住她的腰,声音都疼得特别的颤了,说话都窜着吸气的声音,露出一抹苦笑,“没事,不疼。”
“你好好坐着。”司沂给她卷来了被褥,顾不上自己的伤,怕她着凉,给她裹卷上去。
“你先躺歇着,刚刚也疼了。”
芙潼听话躺下,看他弓着腰忙碌,收拾干净这里。
毒药真的奇效了,肉眼可见,司沂的动作混沌了不少,不止如此,他也清瘦了不少,虽然身子还是健壮有力,比起之前,还是能够感受出来的。
他的报应要来了。
芙潼没心冷眼看着他收拾里外,今日也够累了,不想给他上药了,干脆阖上眼睛安睡。
小姑娘闭上眼睛安息了。
司沂怕动作重给他吵醒了,轻手轻脚,慢吞吞自己摸了药来上药,小姑娘的耳朵尖,周围都安静了。
听到他抽气隐忍的声音,听到他轻手轻脚慢顿慢停的声音,听到他开药塞,缠纱布的声音。
随后把周遭都给弄干净,又在她的身边给停下,抱着她睡。
芙潼一夜未眠,不想窝在他的怀里,故意翻身闹腾,司沂才裹好的背脊,又出了血,额头上全是冷汗,他怕吵了芙潼一声都没有出。
次日晨起,看到司沂身上的伤处又加重了,林简真恨不得剜了芙潼,偏生她装得厉害,一脸紧张,眼皮子憋得红红的看着殿下的伤势,谁知道她是心疼,还是在心里低咒殿下。
把殿下哄得越发好,搬到殿下的寝宫和他同吃同住不说,去哪里都寸步不离带着她。
东宫里面的人个个长了眼睛的都知道殿下身边的杨同侍卫攀了高枝。
有内情的人知道她是女子,但也没得到正法,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殿下好起了龙阳,东宫之内的人嘴巴都严实,谁都不敢往外传过。
真不知道杨同资质平平,殿下到底看上了他什么地方。
“殿下。”
已经过了三日的审问之期,林简来回话,芙潼就在身侧,他欲言又止,看了她好几次。
近三日,皇帝总是召司沂入宫,芙潼就让身边的婢女玢柳前去探查,她不愧是孟璟淮身边的得力心腹,东宫暗卫居多,她还是把消息刺探了清楚。
皇后身边被替换的人果真关在了东宫府上的地牢里,司沂派了林简去审问。
今日。
林简吞吞吐吐恐怕就是要来禀告此事。
芙潼这三日掌控着火候,她和司沂之间不断的升温,他应当不会让自己回避的。
但她还是站起来装样子,“殿下,侍卫长有话要说,杨同先退下。”
林简就觉得她居心叵测,比起当初的太子妃唐舒窈都要厉害许多,若是真心想要回避,何必又要说出来,不如找个借口出去沏茶,明说出来要走,殿下还会真的赶她吗?
摆明了装样子,绝对不是真的想走。
林简不相信司沂不会看不出来她的伎俩,可惜,殿下就算知道也鬼迷心窍。
事关皇后娘娘,居然也拦住她,“没什么大事,林简你说。”
事关重大,芙潼在场,他尽量言简意赅,“属下无能并未问出来,所有的人都死了。”
“什么?”司沂愕然。
都死了。
为什么都死了,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些宫娥,以为死了就为皇后正名,可正因为全都死了,才更让人觉得蹊跷。
“都死了,咬舌自尽,没有一个活口。”
“事情牵扯到皇.....”林简又出他点到为止的招数,提醒司沂。
芙潼连忙站起来,“殿下,杨同身子不适,先行离席。”
“哪里不适....”
芙潼把手放到小腹上,没有明说。
司沂瞬间反应过来,她的天葵来了,这个月并没有...所以...
“孤陪你回去休息,疼得厉害吗?孤让林简拿着对牌去找太医过来看看。”
芙潼摇头,“没什么事,殿下和侍卫长有事相商,杨同先去,无大碍的。”
“真的没事?”司沂又问了一遍。
芙潼郑重其事点头,“没事。”
司沂吩咐玢柳好生陪着芙潼去休息,又让旁边的仆妇给她炖人参熬热汤。
“孤一会就过来。”
芙潼走后,她的确是回了寝宫,盘算着如何知道那些人,本想让玢柳去看看死去宫娥的尸首,看看有没有什么蹊跷。
害怕露出破绽,打草惊蛇,芙潼最终并没有让玢柳去刺探,喝了进补的参汤之后,她看着空掉的碗盏,心中起了一个主意。
孟璟淮在附近有一个药铺,玢柳假借给芙潼买土蜂蜜的名头,把消息通过伪装的几句暗语,让人传给孟璟淮。
司沂果真很快就过来了,“好些了吗?”
“玢柳不在你跟前伺候,去哪了?”
芙潼如实回答,“杨同在家时夜时常腹痛,土蜂蜜兑水喝会好很多,就让玢柳去买了。”
“以后这些跑腿的事情让手底下的人去做,玢柳跟在你身边好,她走了孤不放心。”
“孤让林简多才买一些回来。”
让林简去买,指不定会不会在里面放些什么恶心东西,知道她百毒不侵,毒药他不会放,脏东西就指不定了。
“何必大动干戈劳烦侍卫长,岂不是大材小用了,杨同于心不安。”
司沂捏她的脸蛋,“林简能为你操劳,对他的福气。”
这话倒是实实在在逗笑了芙潼。
“你应该多笑笑。”
原先她的脸上是有一个梨涡的,浅浅的,司沂按在她的脸侧,还有印象,原先似乎是在这个位置的。
皇后参与唐家走私贩盐的事情,卡在这里断了。
司沂记得,当初他抓到下寒毒之人,那些人自戕分方式和今日这些宫娥自戕的方式一摸一样。
刑部远比东宫地牢还要严谨,可是,参与寒毒之人被下了软筋散,生生把舌头咬断了,最终惨死,剩下的也没有苟活。
既然线索断了,也只能亲自走一场。
谢侯爷的动作很快,以非常快的速度就把唐家走私贩盐的折子单独理出来递上去。
皇帝这些日子一直召司沂进宫,就是因为贩盐很重要,唐家毕竟都处置了,也不好宝得太大,万一时局动荡,皇帝想要遣派司沂去盐道查账,肃清干净。
盐道的这条路子,靠近邺襄,就在邺襄的边沿线上。
司沂不得不去,可若是不带着芙潼去,他心里又放不下,真把她放在满江,万一跟孟璟淮出点什么事情,昔年的青梅竹马,司沂心里没有把握。
只有把芙潼牢牢地攥在手中,拴在他的身边,整日见到他,他的心里才能够安定下来。
另外,也该去面对了。
他想要跟小姑娘赎罪,邺襄就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
临桑是邺襄的边界,所说已经被贞景给吞并了,可到底原先也是邺襄的地方。
难以开口,司沂还是开口了。
“父皇派我去盐道查税,去临桑。”
芙潼的身子僵了一下,她要提前回邺襄了,跟着她的灭国仇人。
“殿下....想要带我去?”
小姑娘的头低着,小脸蛋苍白得毫无血色,看得出来她不想回去,不是不想回去,应当是害怕回去。
“杨同身子不适,在殿下面前失仪了。”
她该有颜面回去的,不能够不回去。
迟早得面对。
“孤想带你去。”
司沂揽她到怀里,芙潼抗拒,“怕沾污了殿下。”
“不怕。”温热的吻落到芙潼的额头上。
“临桑原是邺襄的边界,是一处很美的地方。”
本来的确是很美的地方。
璟淮哥哥说横尸遍野,临桑的花树药材只怕早就被他的铁骑踩烂了。
“孤带你去看看,若是你喜欢临桑,孤日后可以陪你在那块地方留居。”
他也配留在临桑的地界?
脏了邺襄的地方。
芙潼心中的杀心渐起来,不如就让他死在临桑,用他的头颅给父皇母妃,祖父祖母,邺襄所有人的当祭品。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又什么时候回来呢?”
司沂给她按揉着小腹,“明日起身,回来....快则半月,慢则一月。”
半月,足够了。
孟璟淮是从谢侯爷口中,得知司沂要带芙潼去临桑的消息。
居然起早来到了东宫门前拦人。
“哥哥?”芙潼来到他面前。
司沂措不及防想要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过去孟璟淮的身边,还是没有拦住,只轻轻碰触到她的衣角。
“你不能去临桑。”
若是司沂有什么筹谋,满江和临桑离得远,他不能够好好的保护潼儿。
“不能去。”
芙潼心里已经做了决定,“兄长,我要去。”
“潼儿.....”
司沂看着他们两人争执,在后默默观察,孟璟淮也是一等一的人中龙凤,难怪会被邺襄的国君选做未来的驸马。
他站在小姑娘的身边很是登对,不叫她去,是什么地方都替她着想,怕他....
司沂下来尊了一个身,他的身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孟璟淮就是一个官,司沂同他客气,是跟着芙潼行的礼。
“下官拜见,殿下千安。”
孟璟淮低了头,心里却是极其恨,就是司沂把芙潼从他的身边抢走,他是邺襄所有灾祸的因。
“杨兄放心,她跟在孤的身边,孤会好好待她,一路上也会好好保护她,不会让她受一丁一点的委屈。”
“殿下一诺千金,潼儿的身子弱,恐怕不能够跟着殿下舟车劳顿,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下官担心给殿下添麻烦。”
“孤不怕麻烦,何况她不是麻烦。”
两人的关系,孟璟淮已经知道,装傻充愣难保司沂直接给闹到了明面上,怕太难看了。
索性就含含糊糊说明白就是,也不必捅干净篓子。
司沂揽过芙潼的肩膀,把她拉到身边,不想再看到她和孟璟淮站在一处,那碍眼的登对,一看到,他的心里就忍不住的抽痛,感觉她要被夺走了。
“殿下话虽如此,下官....”
芙潼抢在前头,“兄长,潼儿从未去过临桑,听说那里极其美,潼儿想去看看。”
“潼儿心心念念,不想成为一生的遗憾。”
她想家了。
原先就说好,要回去看看的,因为被司沂发现了行踪就没有回去。
她要回家,孟璟淮怎么能够拦她。
“.....好。”
“你去吧,答应兄长,一定要好好的保护自己,绝不能够出半点差池。”
司沂跟上话,“杨兄放心,孤一定会好生照管潼儿,绝不会让她吃苦受罪。”
“那便劳烦殿下了,下官就这么一个妹妹....”
孟璟淮警告的意味脱口而出。
司沂淡笑,“孤会保护好她。”
孟璟淮择返,从满江往临桑走,官道宽敞,一路上司沂更像是带着芙潼游山玩水。
可惜小姑娘没有兴致,越靠近邺襄的地界,她的心里跟滚油烹了似的,夜里都睡不安稳。
司沂贴身带了一位太医,没有料到,说让太医给她看看,小姑家说什么都不乐意让太医过来瞧。
“就是腹中不适,没什么的,殿下就不必大费周章了。”
“不行,孤答应了你的兄长要好生的照顾你。”
“真的不必了。”
芙潼来了性子,径直冷了脸。
司沂好生哄着她,“好,不请不请,孤应了你就是。”
他私底下已经吩咐了太医在她的膳食里面多增加了一些补气益血的药材。
一点不见起效,反而消瘦了。
哄睡了芙潼之后,司沂又去找了太医,让他拟一张补身的方子,给芙潼吃。
林简跟在一旁,“殿下,您不要只顾及邺襄的小公主,您的身子比她还要瘦了。”
是这样的,司沂自己也有感觉,手上的力似乎散了不少。
“您该让太医看看。”
司沂看着远处层层叠翠的山林,“不必了,孤的身子没有什么事,就算有,骨心里清楚。”
殿下清楚什么?
殿下宠得她越发无法无天了,离开了满江脾气越来越大,一个阶下囚,不过有些殿下的宠爱,竟然敢恃宠而骄。
几日的功夫终于到临桑了。
下马车之时,芙潼心中犹豫,“要不要孤抱着你下来?”
芙潼摇头,心绪调整好了,“哪有这么金贵。”
说着芙潼下来了。
本以为邺襄灭后,临桑会变得尤其荒凉,没有想到绿树成荫,街沿种满了花,还有小贩小摊,只是人很松散,并没有太多,但还是热闹的。
“.........?”
是璟淮哥哥做的吗?
芙潼仔细看了,多数是满江人,偶有几个邺襄的面孔,应当是在外经商,逃过一劫的人,为什么还敢回来?
贞景为什么会维持成邺襄的成状?酒肆院楼,都是邺襄的样子。
“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芙潼怔怔看了一会,听到司沂的话才回过神,“临桑很美,和满江不一样。”
“你喜欢这里。”
芙潼点头,“喜欢。”她的鼻子有些酸了,司沂看着她耸吸着鼻子,眼睛也忍不住有些热,心里又泛着疼。
“连日赶路也累了,先去休息。”
到了临桑,芙潼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只是好觉并不长久,她很快就醒了过来。
司沂守着她,没有睡。
眼底可见的乌青,后脊骨的伤势都没有好完全呢。
“殿下。”
“我醒了,殿下可以上来歇息一会。”
芙潼真希望有一把刀刺入他的心口,让他一命呜呼。
“起来用些膳?”
“临桑的夜膳是出了名的。”芙潼在邺襄时就常跟身边的婢女跑来这边偷吃,她自然知道。
“孤晚间要出去谈事,在徊楼,孤带你一道去。”
“你若是身子好一些的话,不好孤陪着你,等你好了再去。”
芙潼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等她一道去?
“为什么殿下要带我一道去,我在这里也挺好的。”
“孤不放心一个人留在这里。”司沂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告诉她,“舍不下你一个人。”
“孤想带着杨姑娘一道。”
芙潼也想知道盐道里面的内情,跟着就去了。
依旧是侍卫的打扮,跟在司沂的身边。
徊楼早就准备了酒菜,带着私盐账目来的官员早就侯在了这里,一见司沂来,连忙弯腰曲背迎接。
“孤此来查账,诸位也不必太多礼了。”
说罢,摆了袖径直坐下。
“殿下,此为临桑历年来的盐帐,上头摞的墨本是唐家这些年走私的累目,全都在上面了,请殿下翻阅。”
做得滴水不漏,瞧着没有问题,里面的问题大着呢。
“账目太多,孤需要慢慢看,这几日每每抽空过来,你等就在旁边候着。”
临桑的知州应是,“该的该的,下官等人随时等候殿下的差遣。”
芙潼跟在司沂的后面也看了,账目上也有错漏,但是错得太巧合,今日查账拢共查了四本。
错漏的官员司沂瞧了一眼,只叫去关入府牢侯着,一旁的知州带着剩余的官员回去。
“饿了吧。”
司沂带着芙潼前去吃夜膳。
昔日吃的总觉得香甜可口,今日品在嘴里,苦得舌头都发塞了。
没吃多少,她就歇了。
“殿下,杨同吃不下了。”司沂替她擦去嘴边的粘流的食物渣子。
“吃不下就不吃了。”
带着芙潼回去,灭了灯小熄。
芙潼并没有真的睡着,只不过伪装成熟睡之后的样子,没多久,司沂起身了。
芙潼蹑手蹑脚跟在后面。
司沂并没有走远,他就在正厅当中,芙潼猫身藏好,玢柳没有跟过来,怕动作太大,引起怀疑。
今日查盐出了纰漏被关押的官员,已经被带了过来。
“殿下饶命啊,下官真的知道错了,不该贪脏敛财,请殿下轻罚,绕过下官的一条性命。”
司沂风轻云淡,“想要孤饶你一命,最好从实说来,到底有没有走私贩盐。”
“如果再是白日里的措辞,你的九族...”
跪地的官员身子一抖,“殿下....”
“孤知道账目作假,今日拿你不会是想问些事情。”
临桑的烂账,在查唐家的时候已经查得一干二净了,在他说他再也不会管唐家的时候,也是在那个时候,他让人修缮临桑,重建邺襄。
司沂知道这里的贪官污吏是谁,什么内情他都清楚,此番顺从皇帝的意思下来,不过是想要查皇后为什么会参与其中,到底有什么内情。
“想不想加官晋爵做知州,掌一方?孤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但是孤要你说得清清楚楚,指证知州。”
跪地的官员当然想,他又怕是一个坑,“下官....”
“孤的耐心有限。”
“第一个挑上你,是天赐的运气,若是你在吞吐不愿意交代清楚,孤可以找其他人。”
太子司沂的承诺,跪地的官员明显妥协了只是他还在犹豫,“下官的妻女都在知州的手上。”
司沂动了动食指,林简得了命令连忙领着人去办。
不多久,半刻钟,林简就回来了。
司沂笑,“现在你的妻女在孤的手上,知道怎么做,孤要全是实话,帮孤做戏不可临阵而脱,否则,你汪家所有人的命...”
“是是是....”
跪地的官员连忙将所有的事情全都说了,司沂拿出最原本的盐账给他,上面都是知州手底下那党子人贪污的证据。
处理好一切,芙潼提前择返,司沂回来后又抱着她入睡。
二日,用过早膳照常带着芙潼前去。
只是这一次,司沂刚看到一半,昨日里做的局迅速展开了。
证据摆在面前,知州和他手底下的人全都被拿了扣下。
临桑的官员在一夕之间大换血。
芙潼想着司沂亲自来临桑,要拿知州的头目,恐怕是知州必然知道些什么。
皇后当年对接的人在临桑地界,既然能和唐家有牵扯,走私贩盐,怎么可能不过知州这一条线呢?
芙潼沉思眼睛忍不住转动,看到一旁的玢柳,见她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遂问了一句,“怎么了?”
“公主,太子司沂连他的生身母亲都能下手去查,您万不能够在他的身上栽第二回 。”
玢柳看着芙潼近来在司沂身边温顺的样子,真是担心她被司沂给诓骗了,又被他给哄了去,那主公怎么办?
芙潼摇头,信誓旦旦,“不会。”
“不过是做戏而已。”
司沂今日要审问知州一干人,因为是在地牢里,芙潼不能跟去。
她想说去看看,司沂却拒绝,“有些人嘴硬,要撬开他们的嘴巴,必须要动些手段,血淋淋的,你就不要看了。”
芙潼也不好再去。
可是不让去,她还怎么套消息?
就当芙潼急得团团转之时,玢柳拿了主意,“公主不要担心,奴婢身边有饲养的鸟儿,它会听人语,虽然不能全盘复述,但捕捉些关键,还是可以的。”
“事不宜迟。”玢柳即刻去办。
司沂全然没有想到,带进来的人有七个,折磨死了六个,就剩一个知州奄奄一息,居然什么都没有撬开嘴。
出乎意料的细思极恐。
这不是贪官有的骨气,知州只剩下半条命了,司沂在旁边冷眼看着,“ 你在替谁撑着?”
知州咧嘴,刚要说什么,忽而呕出一大口血,缓了很久,才抬起头。
开口说的是奉承司沂的话,“太子殿下冷面阎王的名号果真是名不虚传。”
“只是下官没有想到,殿下居然查到了皇后的身上。”
司沂捏了刺鞭到他面前,“孤也没料到,竟然什么都审不出来。”
知州怒瞪着眼,“下官是皇后身边的人。”
“娘娘对下官等人有提携大恩,自然不能够背弃娘娘...”
话音刚落,呕出一大口血,脑袋垂了下去。
“殿下,他...死了。”林简脸色凝重。
线索又断了。
司沂心里积攒了一团郁气,所有知情的人全都死了,追根溯源,往前什么都没有。
若是直接问母后,她会说吗?
直觉告诉司沂,说了也不会是真话,一切都太巧合了。
寒毒,药材,贩盐,邺襄国君说的那句话。
像?
母后的身世?
“林简,你去查查母后的母家。”
与此同时,芙潼收到了孟璟淮从满江飞鸽传书过来的一封信。
展开一看,越往下读。
小姑娘水灵的眼睛越睁越大,不等她看完。
手底的信笺瞬间掉落,她颤着声,不可置信的摇头。
“怎、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