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看她的神情,是不是会给他机会?◎

眼前的男子, 站在大殿中央,眼神不卑不亢对着皇后, 他的眼中没有半点下位人的卑怯和懦弱, 亦不曾有过躲闪。

皇后眼光毒辣,阅人无数,他虽是男人的面庞, 只说身骨,纤细绵软,骨量纤纤, 绝对不是一个男人所能有的,只是他的脸又看不出破绽。

皇后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她并没有见过邺襄的药奴, 只在唐舒窈和宫娥的口中得知,是个容颜绝色的女子, 连唐舒窈满江第一美人都黯淡无光, 如临大敌, 可想而知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妙人了。

身边的宫娥说过,邺襄的药奴规矩识得礼数,胆子又小。

面前的人敢看着她,冒犯又十足的大胆。

唐舒窈身边的婢女得了授意, 扬着下巴推了芙潼, “大胆杨同, 见到皇后娘娘, 还不下跪请安。”

芙潼一进殿门便请安过了, 唐舒窈婢女的意思是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让她再跪一次。

芙潼不欲多加辩驳, 再次拱手作揖礼下跪道, “杨同请皇后娘娘金安。”

这一次芙潼跪下后, 皇后没有出声让她起来,唐舒窈在一旁扬唇得意。

芙潼垂眼,眸中显露出憎恨。

贞景的人都了不起,个个都是位高权重的主人,全都爱差使人下跪。

胸前还装着司沂给的玉牌,芙潼不想委屈自己,想要违背其身,在她动作之前,皇后使了一个眼色给旁边的宫娥。

宫娥走下来扶着芙潼起身,“杨侍卫多礼了。”

芙潼摇头道,“敢问娘娘唤杨同过来,有何差遣?”

皇后笑,“没什么大事,早前听舒窈说太子身边多了一个得力的人,伺候得很好,本宫今日有空,宣你来见见,顺便想想要赏你些什么?”

黄鼠狼给鸡拜年,芙潼绝对不会蠢到认为皇后嘴里说的是真话,绝对是唐舒窈告状了,皇后来为她出头。

“杨同能侍奉在殿下的身边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不敢求皇后娘娘赏赐。”

皇后抬手哎一声,“你做得好,本宫自然要赏你,好让外人知道本宫赏罚分明,宫内的人有你作为先例,也就会尽心尽力做事了。”

芙潼没有接腔。

“本宫看你身量小,比一般的男子都要矮小,身上的衣衫宽大曳地,这已经是宫内侍卫最小的衫号了吧,在你的身上依旧不合适。”

芙潼看了看她的衣衫,的确很大,大些好,邺襄的服饰本来就和这边的不一样,芙潼从前穿不惯,为了司沂努力适应一段时日,叫她再穿,芙潼也不愿意。

还没有摸出话里的用意,宫娥端了一身女子的衣衫过来,皇后说,“今日尚衣局的人忙,不能过来帮杨侍卫量身制作。”

“本宫适才打量你许久,看你的身量与本宫垣庆殿里有位出逃宫女的身量很是相似,这套宫婢的衫服她还未曾穿过,不如杨侍卫试试,若是相似的,那么本宫就依照她的身量,吩咐杨侍卫给尚衣局制一身新的侍卫服。”

让她穿女子的服衫,果然是帮着唐舒窈试探她来了。

芙潼的斜眼留意到,皇后呈上来的一身衣衫,是她之前为唐舒窈割腕取血之时,唐舒窈美名给她熬了一蛊红枣汤补身子,借故看她不爽,故意把红枣汤泼在身上,换在唐舒窈身边的衣衫。

拿她曾经的衣衫来试探她,皇后的主意打得未面太响了,想要试探她是否是女儿身。

“多谢皇后娘娘厚爱,试衣就不必了,杨同穿习惯了,用不着娘娘大费周章裁剪新衣。”

唐舒窈在一旁阴阳怪气,“能得皇后娘娘赏赐是你的福气,你既然知道是厚爱,还不感恩戴德?”

芙潼在心中冷嘲,微低头,“杨同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在永延殿是如何仗着殿下宠爱,便对我无礼?如今在母后面前也敢造次,你好歹是我们东宫府上出来的人,今儿个让我好好给你教教规矩。”

唐舒窈挥手,立刻有两个人上前抓住了芙潼的臂腕。

皇后对于唐舒窈的蛮横无理不置一词,想必是默许了。

芙潼意识到不好,没有对着皇后,只跟唐舒窈讲道,“太子妃娘娘,杨同过往并没有得罪您的地方。”

“是,你没有得罪过我,你对母后不敬,我自然要替母后教训你。”

宫娥反剪着芙潼的手腕,扣得她特别疼,芙潼钻了空子,直接推开。

“你还敢反抗。”

芙潼义正严辞,“杨同并没有做错的地方,太子妃娘娘不要用莫须有的罪名给杨同降罪。”

芙潼直接用司沂来压唐舒窈和皇后。

“杨同的主子是太子殿下,杨同纵然有不对的地方,受责罚,您也该知会太子殿下。”

唐舒窈的脸隐隐作痛,司沂为了杨同已经训斥过她,并且还掌过她的嘴,不是开玩笑的,唐舒窈心里惧怕。

皇后见到唐舒窈退缩,一掌拍桌。

“放肆!”

邺襄女就是蛊惑了司沂,让他和皇后作对,以至于软禁,这在皇后的心里,无疑是一根刺。

芙潼再提司沂,她为自己开罪的模样,到了皇后的眼中无疑于是一根刺。

“本宫是太子的生母,难不成太子还会为了你公然违背本宫的意思!”

芙潼直视皇后,“杨同不敢,只是杨同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何处,杨同是男子,不愿意着女子的衣衫,礼貌回绝了娘娘,言辞并没有太子妃凭空捏造的对皇后娘娘的不恭不敬之处。”

“杨同没做,自然不认罚。”

皇后点头说好啊,“看来你还没有人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

有了皇后撑腰,唐舒窈硬气了。

反正殿下下了朝要去面见圣上,没有时间过来,唐舒窈慌不择路。

两个宫娥不够对付芙潼,她索性就叫了四个人上,芙潼被按住了。

唐舒窈指使道,“为杨侍卫换衣。”

芙潼用力挣扎,宫娥们人数众多,力气又大,芙潼胸襟处的衣衫要被人扯开,她欲用头撞向宫娥,跟着在场人鱼死网破之时,身边的人都被打飞了,她落到了一个清冷的怀抱当中。

芙潼的耳朵贴着一块硬邦邦结实的胸腔,她清晰听到了慌不择路而有力的心跳,再往上是男人的喉骨。

“殿下....”

唐舒窈脸上精彩纷呈,这个时辰,殿下不是应该在御书房吗?

司沂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唐舒窈,适才对芙潼动手的人都被他踢飞了。

芙潼被唐舒窈带走后,林简火速去找了司沂,要是邺襄女有什么闪失,他用命都不够赔。

“母后,你不该动儿臣身边的人。”

“这是第二次了。”司沂低头查看芙潼的伤势,“儿臣不希望再有下次。”

“届时,母后知道儿臣的手段。”

皇后脸色铁青看着司沂将芙潼带走,芙潼再回过神时,司沂正在为她的手腕涂抹药膏,她看到司沂比女子还要纤长浓密的睫毛,垂着落成一个圆弧的剪影,看着很漂亮。

芙潼挣拉回自己的手腕,藏到宽袖底下,“不劳殿下大驾。”

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对自己好,芙潼觉得古怪,太古怪了,试探要做到这份上吗?司沂是孝子啊,他居然和皇后对着干,还是面圣的时候。

芙潼心里乱糟糟,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司沂他....

好像知道了。

他如果不知道,不可能对着她一个侍卫与皇后翻脸,只有一种可能性。

知道了她的身份,知道她不爱他了,想要重新蛊惑芙潼,用她的血肉,所以加大筹码。

芙潼宽袖之下的手掌握成拳。

她真恨不得刺死司沂,另一方面要让自己冷静,在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够和他动手,不能摊牌,现在还不到时候。

“孤今日给你的令牌为什么不用?”

芙潼心里乱,没跟他打官腔,直言道,“忘了。”

确认她没事,只是衣襟的领口松了,他好笑,“这都能忘?”

芙潼盯着他的脸,“殿下给杨同的令牌能够与皇后娘娘对抗吗?”

怜惜小姑娘连番受了惊吓,她本来胆子就小,司沂也不想用命令式的语气跟她说话,轻声轻语。

“你是孤的人,孤给你的权利,谁都不要怕,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只管欺负回去。”

司沂说的话再配合他完美无缺的俊脸,足够惑人心神,可两人中间隔着血海深仇,芙潼她也不是从前的芙潼。

他以为用同样的把戏,就能够哄她心悦诚服?简直太可笑了。

芙潼想要撕破他的假面,让他不要再伪装了。

不行,她告诉自己。

不就是演戏吗?司沂会,她同样也会。

芙潼伪装出微微动容的样子,“殿下为什么对杨同这么好?”

为了弥补他的过错,告诉她,他后悔了。

看她的神情,是不是会给他机会?

司沂想要拉上她的手,他隐忍没有去碰,司沂翻过她手中的玉牌,露出背面的小像,找了个借口。

“孤说过了,因为你像孤的故人。”

芙潼回了东宫,林简刻意说圣上传召,司沂进了宫,芙潼估摸着,他大概是找皇后,司沂走后,芙潼后脚出东宫回了谢府。

司沂的确是去垣庆殿,皇后等他来很久了。

匍一坐下,皇后直接肯定道,“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