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上来就寝。◎
司沂留意到她的整个下颌线都绷紧了, 紧咬着牙,想必是在心里骂他。
小姑娘面覆假面, 司沂只能从她偶尔露出来的后颈处看到她的真实。
其实有很多的破绽可循, 如今细细串联起来,一切往回想就知道了。
跟着唐舒窈去唐令呈的外宅,风吹拂过长廊, 翻动桌上的书页,恍惚之间司沂看到一些满江语和邺襄的画册。
她的满江语说得如此流利,想必就是在养胎之时学的。
以及茶里出现的药香, 她手腕那处的颜色和身上的不大相同,不嗜辣喜甜, 衣衫在她身上显得尤为宽大。
太多了。
司沂只是不敢相信,她真的愿意回来, 到他的身边, 尽管林简说她居心叵测,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司沂还是开心,不可自抑的开心。
又不敢让她发觉,只能藏在心底, 默默地对她好, 弥补自己的过错。
她能够回来, 也算是上天变相地给他一次机会吧。
“殿下千金之躯, 杨同实在不敢与殿下同榻而眠。”
司沂这一招实在阴险, 真要上了塌, 依着她昨日休息不好, 今日又困, 等她熟睡之后, 对着她动手动脚,真是卑鄙无耻。
“孤说你.....”
司沂强制的话还没有说完,芙潼重重跪下来,打断他,“殿下,若真要属下照办,不如杀了属下吧。”
她不能屈就,万一暴露了。
司沂心疼她的膝盖骨,被唐舒窈责罚好了没多久,他殿内没有铺绒点,乃是大理石玉板,重重跪下去,唯恐又瘀青,她本就肌肤胜雪。
“你先起来。”司沂面露心疼。
伸手要扶她的腕子,芙潼嫌弃避他。
“殿下不答允杨同,杨同冒犯迕逆殿下的意思,就此长跪,为殿下守夜。”
司沂的手迫不得已收回来。
“杨侍卫与孤都是男子,不过是同榻而眠又何必避之不及,唯恐孤会对你做什么,孤可没有龙阳之好。”
芙潼跪地沉默,“......”,固执不肯退步。
从前只知道她柔骨绵软,不料她亦有铁骨铮铮,对呐,她知道了一切,不会再依附于他了,别提近他的身。
司沂不想放她走,也不能强硬让她听话。
“好,既然杨侍卫扭捏不止,不愿意与孤同塌为孤守夜,那么你就合地而眠,在此守夜吧。”
芙潼依然觉得不妥,“杨同害怕影响殿下安寝,杨同还是去外面吧。”
“行了。”司沂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说她,“孤已经让步,你不要得寸进尺。”
“还不起来?腿伤才好几日,动不动就跪,力道如此之大,孤看你生得一副女儿家的冰肌玉骨,倘若又不堪负重再次病倒,如何侍奉孤的内事,倘若你再因此背人送回,你的兄长还会平步青云吗?”
芙潼颤颤巍巍站起来,腿确实有些疼。
“早些时候孤给你的药膏呢?”司沂朝她伸手。
芙潼眼见他要为自己治伤,推辞道,“谢殿□□恤,不必劳烦殿下金手。”
芙潼背过身很快将药匆匆涂抹好。
司沂,“......”
涂抹了药芙潼规规矩矩站在旁边,就像一个木桩,知道小姑娘今日也累了想用命令的方式逼迫她妥协,让她上来就寝。
她对自己防备实在太深了。
司沂把榻上的软枕和金丝被褥全都丢给芙潼,“既然不愿意上来,便就地安寝。”
芙潼抱着被褥,呆楞看着,“?”
司沂对上她黑溜溜的瞳仁,觉得有趣可爱,他背过身,“如果不要被褥软枕,就上塌来。”
说完,司沂就闭上了眼睛,学她擦药一样不给人开口驳说的机会。
既然他愿意冷着,吹出风寒大病一场,芙潼求之不得,正好司沂大病一场,她也能够借机将慢性毒药放到司沂的药里,为了避嫌,她还可以提前为他试药,反正她百毒不侵。
听着司沂呼吸平稳后,芙潼实在太累了,合地而眠,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司沂等她熟睡后,将她抱上塌,从她的身上取出药膏,轻手轻脚,捞开她的裤腿给她涂药。
区区东宫太子也有做贼的一天,生怕动作重了把芙潼给惹醒,就再也没有肆无忌惮看她的机会。
双膝果然被她磕得青紫,药也没有好好抹,司沂仔细给她抹药,才重新提她抹上裤腿。
“......”
司沂坐于塌边,仔仔细细看她的脸蛋,她的睫毛没有变,还是和从前一样纤长,浓密更甚于往。
“若是孤再问你为何睫毛生得像女子一般浓密,你又会作何解释?”
司沂贪恋看着她的睡颜,大掌虚虚拢上她的手,包裹其中,感受她的温热。
低声喃唤她的名字,“芙潼.....潼儿。”
男人的声音更轻,“谢谢你能回来。”
“不要再走了。”
只要留在他的身边,无论做什么,他都能够接受,司沂低头轻吻在她的手背。
他一定会竭尽所能,再次打动她的心。
芙潼留宿司沂寝殿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了宫中,还好没有传到前朝去,被唐舒窈及时告知皇后,掐断了谣言。
本以为林简回来之后,打点司沂的起居,杨同就会被派走,谁知道她居然登堂入室了。
好在皇帝转醒,司沂的权利被削弱,他不能够再禁足皇后,出了事,唐舒窈求路无门,不能传信回娘家,皇后活动自如,她也有依靠了。
司沂搬回东宫并没有将唐舒窈也一并带走,就以皇后养病为由,放她在宫内伺候,尽孝是太子妃的本分,唐舒窈恨,也不能申辩。
她不在东宫,不就是杨同的天下了?
果不其然,在第一日啊!就让她收买的小太监传来消息,说他夜宿太子寝宫。
“他是个男人?”皇后问道。
唐舒窈煽风点火,“是啊。”
皇后自己的儿子最清楚,他并没有龙阳癖好,“许是宫内误传,太子做事知道轻重。”
软禁日子不短,皇后也养得心平气和许多,重要的是,她也不想再冲撞司沂,与他起隔阂。
反正邺襄女也死了,皇后心里刚这么想,唐舒窈便说道,“母后,若是寻常的侍卫,舒窈不会如临大敌。”
“那侍卫杨同,不仅名讳与邺襄药奴同音字,他浑身上下和邺襄女很相似啊,除了那张脸之外,身姿情态与她无一不同,舒窈怀疑,她压根就没有死在火里,她借火势逃脱,重返殿下身边潜伏,是为了报仇雪恨。”
皇后嘴边的茶都没有喝下去,就匆匆搁下,“你说什么?!”
“邺襄女没有死?她假装成男人刻意接近太子?这.....”
皇后不信,“不可能。”那场大火烧得厉害,就算她长了翅膀,都不可能逃出生天。
唐舒窈隐瞒了产子的过程,没有提及孩子,把唐令呈选择性地择了出去,说唐令呈有一段时日鬼鬼祟祟,好像养了人在外宅。
在蒋氏生辰那日,她和司沂前去找人没有找到,可她发现了很多蛛丝马迹,有关邺襄的话本,还有不少邺襄女喜欢的东西,唯独不见她的踪迹。
“舒窈,你说的话,可是真的?”皇后站起身来思索着走动。
皇后知道,芙潼与唐令呈有过节,他是唯一掺合进来的人,要是邺襄女想要走,邺襄药奴最有可能找他。
唐令呈纨绔不逊,可他过于年少,邺襄女貌美如仙,连不近女色的太子都受她的蒙蔽,他肯定不在话下。
若是邺襄女真的死了,这个男人不是她,只是跟她相似,太子受人迷惑,念着对邺襄药奴的旧情,万一真的....
唐舒窈跪下来,“请母后为舒窈做主啊。”
“邺襄女知晓一切,她回来一定是为了复仇,而殿下是她心怀怜惜,肯定会受到她的蒙蔽,届时江山不保。”
司沂对邺襄女余情未了,不得不说,唐舒窈找皇后做主果真是找对了,事关江山社稷,皇后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
“明日下朝后,皇帝会传太子议事,杨同是下人,不能随性,届时你去把他叫到垣庆殿来。”
唐舒窈趁机哭诉,“母后,舒窈曾经试探他的虚实,惹了殿下不快,殿下给他特权,他不会让舒窈放在眼里,舒窈可能叫不来他。”
皇后解下手令,“就对他说,是本宫的懿旨。”
有皇后一句话,唐舒窈胸有成竹。
杨同,看着一次你怎么躲。
芙潼握着手里司沂给她的象征太子身份的玉牌,见此玉牌,如见太子亲临。
芙潼以前很喜欢,多希望司沂送给她,现在司沂给她了,玉牌的后面还雕刻了她的小象,她恨不得打烂它,摸着就恶心。
司沂解给她的时候说,“杨侍卫初来东宫面生,守门的侍卫常常交接,不认识你,不如将玉牌给你当通行令用,孤不喜欢听拒绝的话,你不要迕逆孤的意思,大早上惹孤不快活。”
芙潼没说话,手指摩挲着玉牌另一面她的小像。司沂盯着她的神情,看不出来什么破绽。
他解释说,“这是孤故人的小像,她已经不在了,孤给杨侍卫玉牌,不仅给你当通行作用,也是因为你总是让孤想起来她,也算是一种缘分。”
芙潼磕头谢恩,“那杨同却之不恭了。”
随司沂进宫,芙潼没有资格跟司沂面圣,她在宫外等候,林简奉司沂之命,跟在芙潼身边。
司沂还没来,唐舒窈领着婢女。
林简和芙潼向她请安,唐舒窈直接拿出手令。
“皇后懿旨,杨侍卫跟本宫走一趟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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