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除夕, 可怜萧沂除夕之日还要早朝,下完早朝批折子。
没有选秀,没有后宫妃子, 林惊雨依旧安闲悠哉地待在坤宁宫,看话本子,这坏习惯是长宁传给她的, 给她带了一堆痴男怨女的缠绵悱恻的爱恨情仇故事。
原先在林府, 忙着斗姜芙, 忙着跟郑小娘顶嘴, 阿谀奉承在林章安面前惺惺作态,还要愁着自己的荣华富贵, 哪有工夫去看这些东西, 更何况,她从前,最瞧不起这些东西。
就算后来嫁给了萧沂, 闲时都忙着顾弄花草作物, 再和萧沂斗几句嘴, 且若被萧沂知道她看这些东西, 还不得惹上笑话。
前几日, 长宁公主丢下几本话本子走后,林惊雨本是不屑地,好奇地翻了几页,紧接着一页接着一页, 不知不觉就看完了一本。
这东西上瘾, 看得不知天昏地暗, 不知萧沂何时走到她身后,直至书上浮现一道黑影, 彼时书上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诉说海誓山盟,在雨中激情热吻,一行行皆是缠绵。
林惊雨转头见萧沂一张意味不明的脸。
她赶忙阖上,脸色一红。
倒不是害羞,而是她看这种东西被抓包,他定会笑话她,没脸没皮道他忙于朝政,她空守床榻寂寞。
她才没有。
只见萧沂抬起身,走向别处,“看吧,我不笑话你。”
林惊雨的神色似是狐疑。
他平静解释:“女儿家皆喜欢看些缠绵悱恻的话本,你虽成了婚,年轻一回也是好的。”
“臣妾二十芳华,年轻得不能再年轻。”
林惊雨瞪了他一眼,又打开书。
这一看就是个通宵,后半夜里萧沂醒来,见林惊雨眼下青黑,捧着话本,双目炯炯有神。
到后来,连着几天,她都一门心思扑在话本上,吃饭看,睡觉看,他跟她说话,她随意敷衍。
床上他像条蛇,搂着她从嘴角亲到全身上下,她有了欲望,一阵鱼水之欢后,她拍了拍他的脸,“臣妾还有个情节没看完,再看会儿,陛下早睡。”
她转身继续捧着话本,独留他轻喘着气,眸中欲望还未褪去,又不得不忍着,将燃烧的火焰又包裹住。
翌日除夕早朝过后,养心殿,齐旭瞧出萧沂闷闷不乐,问他怎么回事。
萧沂抬起脸,脸色有些阴沉,“萧珠出得什么馊主意,你让她往后别给皇后送话本了。”
前几日,萧珠兴冲冲地告诉他,有一个让林惊雨神不知鬼不觉爱上他的绝佳好办法,给她灌输话本里的那些情情爱爱,自然而然爱上他。
法子用了,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林惊雨心里只有话本。
林惊雨连着几日敷衍他。
甚至有时候,理都不理。
萧沂有些烦躁又郁闷地闭了闭眼,萧珠的计划,他以后是半点也不会采纳。
忽然小华子过来,递上一双靴子,针脚生疏,上面绣的龙似一条壁虎,老虎像一只猫。
齐旭瞥了一眼,“内务府怎么办事的,这种粗制滥造的东西都往皇上跟前送。”
小华子连忙道:“陛下,这是皇后娘娘亲手缝制的靴子,说是给您的除夕礼。”
齐旭连忙拍了下自己的嘴,胆战心惊看向萧沂。
只见他方才脸上阴霾褪去,嘴角扬起,瞎着眼摸着靴子道:“皇后有心了,孤很喜欢。”
而后他看向齐旭,“今日还有事吗?”
齐旭摇头,“没……没事。”
萧沂起身,“没事就回去过节,别在孤面前碍眼。”
齐旭连忙拱手,“臣遵旨。”
*
坤宁宫,林惊雨问:“怎么样,皇上可有说什么。”
小华子道:“回娘娘,皇上说他很喜欢。”
今早阿姐进宫来,她话本看腻了,便与阿姐学做靴子,林惊雨学东西向来快,可独独这绣花,她就不是这块料子,做了一日,做出个粗制滥造的靴子来。
上面的金丝银线价值不菲,丢了可惜,想了许久,就索性送给萧沂。
她本以为他会嘲笑她,退回来,谁知他竟说好。
萧沂莫不是批奏折把眼睛批瞎了。
林惊雨躺在椅子上,屋子里燃着炭,暖烘烘的,许是连着看了几日话本的缘故,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时,她看见身上盖着毯子,萧沂坐在她身旁,看她的话本。
他侧着脸,熏香朦胧的烟雾缭绕,那张清润俊逸的脸一尘不染,恍若置身云雾,若他不是帝王,不是命运多舛的皇子,没有尔虞我诈。
定然是个风流倜傥,世无双的正人君子。
可惜他不是。
正人君子不会在榻上使劲折磨她,说荤话,干荤事。
更不会吻着她的身体,把她折磨到极点,问她爱不爱他。
林惊雨枕着脑袋,静静地望着萧沂。
正人君子,更不会偷看女儿家的话本。
等等?
话本?
她忽然想起这话本上,还有比鱼水之欢更激烈的颠鸾倒凤,可谓惊世骇俗。
他的神情却不窘迫,平静仿佛在看折子。
林惊雨伸手夺过,那一页正是最为激烈的几行,荤腥至极。
她想起方才萧沂的神情,此刻他从容不迫,仿佛还在疑问她为什么要夺过。
林惊雨一笑,“原来陛下喜欢这种书,臣妾还以为陛下只读圣贤书呢。”
“且不说圣人曰食色性也。”萧沂目光望着她,“况且,孤只是看看皇后这几日废寝忘食,津津有味看的是什么东西,原来是这些东西。”
临了,他轻咳一声,“这书上的有什么好的,人满足不了你吗?”
林惊雨解释,“书中自有黄金屋,况且我看的又不全是这些。”
“那孤看看还有什么好书。”
萧沂捡起地上的几本,翻了几下,皱了皱眉:“与狂徒偷情二三事?萧珠给你看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惊雨讪讪一笑:“这,臣妾也才知,臣妾还没看过呢。”
萧沂放进炭火里烧了,“那正好别看了。”
林惊雨觉得萧沂就是过来惹人烦的,她翻身一趟,“陛下过来干什么。”
他把地上别的瞧着正经的书捡起,“除夕夜,回家。”
林惊雨问:“陛下不是先前说祁王府是家吗?怎现在变成坤宁宫了,别一会说乾承殿是你的家。”
萧沂道:“行啊,你搬去乾承殿。”
“才不,我在坤宁宫住得好好的。”林惊雨又道:“陛下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他一本正经道:“皇后在哪,哪就是孤的家,就算明日皇后住在狗窝里,孤也可以把狗窝当家。”
林惊雨瞪了他一眼,她起初觉得这话听着像情话,后面听着像骂她的。
“谁要住狗窝了,陛下想住狗窝就去住,不必拉着臣妾。”
萧沂感到委屈,他无奈地扬唇一笑,拍了拍林惊雨的头,“所以为了孤能住好些,孤要努力让皇后住得好。”
望着她茫然的神色,萧沂又笑了笑,“对了,皇后送给孤的靴子,孤很喜欢。”
林惊雨移开萧沂的手,抬起身抓着萧沂的双臂,似是在努力看他的眼睛。
萧沂疑惑问,“我的眼睛里有什么吗?”
有我。
黑色的眼眸里,浮现着她的倒影,当然林惊雨没有那么没脸没皮,她凑近问:“陛下,你的眼睛真的没有瞎吗?”
萧沂皱眉。
“臣妾做的靴子,真的有些丑。”
“无妨,你就当孤眼瞎。”
萧沂扬唇,勾起林惊雨的下巴,“孤眼瞎,不然怎么那么爱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没脸没皮的是萧沂。
林惊雨反驳:“臣妾明明很有情有义的。”
她搂上萧沂的脖子,昂起头红唇微扬,“臣妾的心里只有陛下,深深地痴迷陛下,爱陛下,为陛下生,为陛下死,为陛下肝脑涂地,奉献自己所有。”
男人不为所动,掐了把她的脸,萧沂最近好像总喜欢掐她的脸。
像捏糯米团子似的。
“我才不需要你为我生为我死,还肝脑涂地?奉献自己的所有。”萧沂嗤笑,眯起眼,“说吧,你这般阿谀奉承,又想干什么。”
林惊雨委屈地蹙了蹙眉:“陛下这是说什么,臣妾哪想干什么。”
“林惊雨,在我面前你不必装,你放的什么屁,我能闻出你中午吃的什么。”
林惊雨掐了把他的后脖子上的肉,“萧沂,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本性暴露了,萧沂反而一笑:“说吧,想要什么。”
“没什么。”林惊雨抿了抿唇:“就是这除夕,我给你送了礼物,陛下就不意思意思吗?”
她又搂紧萧沂的胳膊,绘声绘色道:“我们林府啊,每逢除夕长辈就会包一个大大的红包给小辈,陛下也知道,郑小娘抠,姜芙又憎恶我,林章安又把这些交予姜芙管,臣妾每年就收着那仨瓜俩枣,眼巴巴地看着阿姐的金元宝……”
她叹了口气,委屈道。
眼神不经意看向萧沂,她明里暗里就想让萧沂给她钱,最好是那种一大箱的金元宝,让她数到天亮。
萧沂点了点头:“你等一下。”
只见萧沂出去了,出去?
他莫不是逃了?
林惊雨又躺回椅子上,想着他让她等她,总不会言而无信,要是他不提着箱金元宝回来,让她满意,她非得下次在榻上咬死他。
等着等着,她眯起眼小憩。
不一会,萧沂回来了,带着极小的脚步声。
林惊雨迷迷糊糊睁开眼,见一块九龙玉玺在月光下,亮得刺眼。
林惊雨又疑惑又不耐烦问。
“陛下把传国玉玺拿过来干什么?”
他平静道:“孤想来想去,孤身上最贵的,就这个了。”
这是在炫耀?林惊雨还是有些不知所云,直至他像放一块普通的石头一样,把玉玺放在林惊雨的手上。
“给,你要的压岁钱。”
林惊雨瞪大着眼,手上的玉玺沉甸甸的,这岂可用贵重二字言,整个启国都在她的手上,她指谁谁做皇帝,甚至可以谋权篡位,号令整个大启,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存在。
林惊雨抬头,望向萧沂,他黑色眸子折着月光。
“陛下……不怕我掌权?”
后宫不得干政,女子不能掌权,不然就是倒反天罡,祸国殃民。
萧沂不以为意,掐着她的脸。
“你总不能把我大启灭了,况且有我顶着,随你造。”
他道:“只有无能懦弱的君王,才怕女人掌权。”
“孤不是无能懦弱的君王。”他极其自信道。
月色皎皎,他嗓间的声温润如秋水。
“还有,我爱你,愿意把天下共享给你,全部给你。”
一字一句,在偌大的宫殿掷地有声,仿佛是真挚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