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秦夫人时, 姜芙脸上划过一丝厌恶,以及慌张之色。
多年前姜芙把秦斓赶出林府,如今林缘君当上了贵妃, 虽然林惊雨也不希望,对此感到束手无策,总而言之, 秦夫人现在好生风光, 姜芙不敢对她不敬。
无法像先前那样刁难一个寡妇, 说不定还得敬着她, 来得到她的饶恕,防着她复仇而来。
林惊雨静默地观望姜芙五味杂陈的神色。
她厌恶秦斓, 但同样厌恶姜芙, 二人相争,她巴不得有场戏看。
恨不得全撕起来,撕得你死我活, 两败俱伤。
她嘴角勾起一道讥讽之笑, “母亲, 与其计较是不是我算计林琼玉, 不如先关心关心自己, 当年干了什么好事,秦夫人怕是不会轻易饶恕母亲。”
“林府又有戏可以看了。”
姜芙神色一紧,握住林惊雨的手,“秦斓那个贱人与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 却道:“我三叔父那般聪明绝顶之人, 死得真可惜, 想想若是我三叔父还在世,这林相之位得是我三叔父了吧。”
她面露惋惜之色, 话里有话,姜芙神色一慌,死死捏着林惊雨,“你休要胡说八道。”
林惊雨蹙了蹙眉,“母亲,你捏疼我了。”
眼眸是委屈之色,却隐隐剑拔弩张,直至郑小娘诶呦地喊,扯开二人,“要吵出去吵,别扰我清静,老娘大中午还想睡一觉的。”
姜芙松开手,瞥了眼郑小娘,“都是一样登不上台面的货色。”
“嘿!你再说一句!”
郑小娘叉着腰,非要讨个说法。
林惊雨揉了揉手腕,嘴角依旧带笑,“母亲,秦夫人都到门口了,您怎么还不去,一会迎接迟了,她兴许就生气了,兴许还要责怪母亲。”
“你少冷嘲热讽,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她那双丹凤眼一转,冷然看了眼林惊雨,林惊雨不以为意,笑了笑。
姜芙走后,郑小娘指着她的背影,破口大骂,“一天天的狗眼看人低,扰得人不得安宁。”
林惊雨眯起眼,“走,去看看好戏。”
郑小娘摇头,“我不去,我还要睡午觉。”
“行,你就在这好生躺着,最好以后都在这安安静静地躺着,别给我惹麻烦。”
“嘿,你个没良心,我什么时候给你惹过麻烦。”她冷哼一声,“你跟那个姜芙果然一个德性,飞黄腾达了,就狗眼看人低。”
林惊雨转头嗤笑,笑恶心地把她跟姜芙扯在一起,更警告道:“我没把你混淆嫡庶告出去,已是对你莫大的开恩,这母女的情分你我也就此了断,什么诰命,痴人说梦,对了,林琼玉那你也别想靠住,在她眼里,你不过是个妾室,与她毫无关系,往后你就在这翠柳院本本分分待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干什么,少做你的春秋大梦,出去丢人现眼给我惹出祸端,不然休怪我把你发卖出去。”
郑小娘低头小声嘀咕,“我就跟人炫耀炫耀。”
“炫耀?如今风口浪尖,你的每一句炫耀都能置我于死地。”
“哦,知道了。”
林惊雨冷漠,又无奈地瞥了眼这个养育自己十几年的“娘”。
她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停下。
“郑小娘。”
“啊?”
“我从前极其恨过你,你自私,你尖酸刻薄,贪慕荣华,愚昧又粗鲁,动不动打我,辱骂我,克扣我,转头又将温情给阿姐。”
郑小娘望着她的背影,支支吾吾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
“可也如你所说,我生病时你会守在我的床榻,我被姜芙关在屋子里的时候,你会给我送饭,你会给我存嫁妆,会记得我喜欢吃什么,你教会我许多东西,纵然是些如何在别人面前摇尾乞怜。”
林惊雨闭了闭眼,“这些年来,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你有爱过我吗?把我当成你的女儿。”
“怎么会不爱呢。”郑小娘甩了甩帕子走过来,“你虽然不是我生的,但养你一场,养条狗都能养出感情。”
她笑着要去握住林惊雨的手,却只能摸到一角衣袖。
林惊雨冷然,头也不回走出屋子。
她不知道郑小娘所说真不是真的,还是阿谀奉承,舍不得她这块肥肉。
又或是养一条狗都能养出感情,她就是她养的一条狗。
她只能将自己封闭起来。
往前走,不要回头。
与这里断绝。
从前未感受过的,现在也不会在意。
林惊雨走出院子,没走几步碰见秦夫人,她容光焕发,一身华丽端庄衣裳,身后跟着几个丫鬟,看见她笑着走过来。
看来她脸上被她烫得伤好了。
林惊雨一笑,“可惜了,错过一场好戏。”
秦夫人道:“没关系,真正的戏还未开场。”
“姜芙和林章安没好生接待你吗?你跑来这里。”
“比起他们,我更在意你,毕竟你才是我戏里的主唱。”
她又道:“我要在这住些日子,慢慢折磨姜芙。”
林惊雨淡然点头,“好。”
秦夫人望着林惊雨无所谓的样子,仿佛她折磨的只是一只蚂蚁,与自己毫无关系,她一愣,“她可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不在意吗?”
“她欺辱我多年,我为何在意。”林惊雨漫不经心拨弄一旁盛开的白菊,“我唯一在意的,就是恶心身上流着她的血。”
秦斓嘴角笑意更深,“好啊,姜芙替人养了十多年的女儿,自己的亲生女儿厌恶她厌恶极了,我可太期待她知道真相的样子。”
她的笑声愈发猖狂,林惊雨觉得烦躁,先行离开。
她走出大门,掀开车帘子,看见萧沂坐在里面,笑着望向她。
林惊雨看向外面,四周没什么人,她赶忙拉上帘子。
“殿下怎么来了。”
萧沂道:“你不让我插手林家的事,不代表我不能过来接你。”
“这个节骨眼上,若被人看见怎么办,到时候掺你一本与官员勾结有你好果子吃,不,我也得跟着你吃果子。”
“你放心,我来时注意得很,没有被人发现。”萧沂握着她的手,“走吧,回家。”
夜深之时,姜芙又被梦所惊醒,梦见梅花胎记,梦见有人抱着她的孩子走,她怎么拽都拽不住。
她大口喘着气,满头是汗。
张嬷嬷端着水进来,“夫人又做噩梦了?”
“我又梦到了那个梦,有人抢走了我的孩子。”
“夫人不必在意这个梦,我们小姐好好的,过几日就要出嫁了。”
姜芙皱着眉,她摇头总觉得古怪,她拽住嬷嬷的手问,“你说,是不是多年前我生了两个孩子,真有一个被抱走了。”
张嬷嬷脸色一惊,而后笑着道:“夫人真是糊涂了,夫人当年只生了小姐一个。”
姜芙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是糊涂。
她又道:“如今那秦斓回来了,我总觉得是个祸害,这些日子被她威胁我己受够了。”
她让她靠近,在她耳边嘀咕。
“夫人的意思是?”
“你只管照做。”
张嬷嬷点头退下,没过多久,她碰到了秦斓,吓得她大惊失色。
秦斓嘲讽,“呦,原来是张嬷嬷啊,这是做贼心虚了?”
“作贼心虚的是秦夫人吧。”
“我心虚什么,我光明正大地回来。”她勾起唇,“回来报仇。”
“你要干什么?”
“自然是折磨姜芙,然后告诉她亲生女儿是谁的好消息。”
张嬷嬷慌张道:“不行。”
“怎么,怕姜芙惩罚你?”她眸间冷色,“你不过就是小小的奴才,轮不到你来阻止我。”
秦夫人视她为蝼蚁,轻蔑地扬长而去,张嬷嬷捏着手,久久站在夜色之中。
*
姜芙和林章安最终还是同意把林琼玉嫁给张竹允,婚前三日,林琼玉写信给林惊雨,想让她陪她住几天。
林惊雨答应了,皇帝生病,萧沂要装模作样进宫尽孝道,林惊雨闲着也是闲着,加之她想看看姜芙被秦斓折磨成什么样。
姜芙瘦了更多,这些话她是从林琼玉那得知的。
她回门先去了林琼玉的屋中,果然是要成婚的人,幸福由内而发。
林琼玉拉着她看嫁衣,她羞涩道:“我都还未穿过呢。”
林惊雨坐在一旁喝茶,瞥了一眼,“那阿姐先试试。”
林琼玉笑了笑,“这嫁衣是阿娘给我绣的,我想先穿给阿娘看。”
“行,阿姐去唤她过来。”林惊雨揉了揉脑袋,“我在屋子里闷得厉害,想出去透透风。”
她并不想看她们二人母女情深。
她见不得这种东西,她像个过路人一样。
过路人该做的是出去透风。
林惊雨起身要走,探枝来报,“王妃,秦夫人叫你过去。”
林琼玉婚事在即,长辈在堂屋讨论婚事事宜,毕竟是林家嫡女,不得马虎。
林惊雨问,“他们长辈讨论事宜,唤我去干什么。”
林琼玉一笑,“许是如今妉妉是祁王妃,身份不同以往。”
“行,我过去一趟。”
她不知道秦夫人搞什么名堂,走到一半,心中隐隐有丝猜测,林氏众族人在场,却是个唱戏的好时机好地方。
她向来置身戏外,她爱看戏,尤其是看姜芙出丑的戏,可对于这场戏,她有些临阵逃脱。
或许正如秦夫人所说,这场戏她是主唱。
戏子上台,难免有些紧张。
林惊雨走进堂屋,林氏族人都在,她是祁王妃,纵然他们心底不服,要给一个从前名不见经传的庶女行礼,可规矩不能无,此时此刻,她是上,他们是下。
“参见祁王妃。”
林惊雨漫不经心抬了抬手,“免礼。”
姜芙见她来,神色明显不悦,却又得强忍着。
主座是族中长老,德高望重,胡子花白,眉宇间是威严之气,听说从前是先帝的良师,身份非同小可。
他率先开口,“不知祁王妃来此有何贵干。”
林惊雨觉得无奈,看来秦斓是擅作主张,强把她拉上戏台。
她强欢一笑,“阿姐的婚事是我促成的,我自然要过来看看长老们操办得如何,继续讲,不必把我放在心上。”
她徐徐走到一旁秦斓给她的空位坐下,目光与秦斓不可避免相视。
秦斓扬唇一笑,“一会,请王妃看好戏。”
林惊雨波澜不惊回之一笑,“那我可得准备好花生和酒。”
秦斓转头,不以为意她装不懂的模样。
秦夫人最终还是没能唱戏,不,更应该讲她成了主唱。
她猛然喷了口鲜血,目光惊愕地看向姜芙。
林惊雨握着茶一顿,堂屋一阵慌乱,秦夫人的头正好倒在林惊雨旁边,还有气,她用筷子沾了沾她嘴中黑血,凑到鼻前,闻了闻。
“兰荠,够毒”她道:“不过还有救,探枝,我报药,你去捉些药过来。”
吵闹之中的姜芙捏紧手,她问一旁的嬷嬷。“我不是让你下哑药吗?怎变成了剧毒。”
嬷嬷慌张道:“奴婢也不知。”
“好了,你一会见机行事,千万不要承认。”
秦斓的女儿终究在宫里当贵妃,众长老慌乱,势必要揪出凶手,林惊雨给秦斓喂了药就要走。
毕竟秦夫人唱了戏,没她的戏份了,谁知下一刻派去搜查院子的小厮看向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族长厉声:“你快讲!”
林惊雨皱眉,总有不好的预感。
“奴才……奴才在翠柳院发现了毒药。”
果然如此,林惊雨看向姜芙,她栽赃人的手段,让她佩服。
郑小娘听后大惊失色,指着那小厮道:“你血口喷人,我院子里从未有这种东西。”
紧接着罪证被端了上来。
郑小娘花容失色,跪在地上,“老爷,你可要相信我啊,我是冤枉的,我不可能下毒,我也没有动机下毒。”
姜芙冷声,“那兴许就是祁王妃下的毒了,听闻王妃与贵妃娘娘有过节,下毒报复也可能。”
林惊雨嗤笑,“若是我下的毒,我方才就不会救她。”
姜芙道:“正因为救了她,王妃才好洗脱罪名。”
族长为难道:“王妃你可还有话要讲。”
林惊雨道:“这兰荠毒遇到盐水皮肤就会变黑,谁碰过用盐水一试就知。”
族长让人端上水来,林惊雨把手放在里面,拿出来时干干净净,洁白无瑕。
郑小娘赶忙把手伸进去,而后拿出来,“你们看,我的手白着呢,没有变黑。”
姜芙道:“兴许是吩咐下人的也说不定。”
“那就将所有碰过菜的人。”林惊雨看向姜芙,“以及在场所有人都检查一遍。”
长老们面露不悦与为难。
林惊雨道:“各位长老可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届时陛下问责,遭殃的是我们整个林府。”
各长老这才试水,姜芙的手无事,林惊雨走到姜芙身边的贴身嬷嬷,她握着手脸色紧张,怕得满头都是大汗,林惊雨一笑,“今日的天这么热吗?张嬷嬷为何满头大汗。”
今日的天根本不热,众人目光聚集在张嬷嬷身上。
她颤抖道:“我……我怕热。”
“这水很冷,张嬷嬷快解热。”
她的手都在颤抖,迟迟不敢放进去,她不知盐水根本不会让手变黑。
林惊雨轻声道:“张嬷嬷的儿子又输了赌钱,你说这次他是用钱还债,还是用手还债。”
张嬷嬷面色一惊,“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心里知道,把责任推给姜芙,我兴许还能救你儿子一命。”
妇人脸色惨白,紧咬着牙。
啪的一声,水盆倒在地上,张嬷嬷跪地,“饶命啊,都是夫人让我干的。”
姜芙一脸震惊,震惊跟了自己二十多年贴身奴婢背叛了自己,“你休要胡说。”
族长问,“你有何证据证明。”
“就凭……就凭当年,三老爷病重,是夫人在三老爷床前说了不好的话,害死了三老爷,夫人怕秦夫人报复,叫我下药毒死秦夫人。”
姜芙气急败坏道:“我明明叫你下的是哑药。”
转而她连忙捂住嘴,看向众族人。
林章安一拍桌子,“来人,把这个残害我三弟的毒妇关进柴房。”
姜芙一见,破罐子破摔,“我是为了什么老爷难道不知道吗?我告诉了他什么老爷想听听吗?当年是老爷技不如人,比不上你的三弟,我是为了老爷的家产,才在他病重时说了那番话刺激他,至于那番话是什么。”
姜芙嗤笑,“三夫人与大老爷曾有过一个孩子,多新鲜的事,一向自命清高的林家之主,背地里竟干如此肮脏龌龊之事,林章安,在这个世间,最虚伪的人是你。”
林章安的皮被剥下来,他死命藏的肮脏丑事揭露,众族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林惊雨静默地,饶有兴趣地望着在外高高在上,光鲜亮丽的林家之主和林家之母二人发疯,吵闹。
这才是真正的好戏。
虽说家门不幸,肮脏狗血了些。
但这些与她无关,她只是个喜欢看戏的人。
唯一不满意的是,那群长老更是虚伪。
“好了,休要再吵,此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散播出去,我林家百年名声不能毁于一旦。”白发苍苍的族长压了压拐杖,“来人,把那奴才拉下去,对外就称,是那奴才心怀不轨。”
他保下了姜芙和林章安,因为林家荣耀要比人命重要。
张嬷嬷慌张摇头,“不……不,夫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姜芙冷然瞥了她一眼,“我还想问你,我下的明明是哑药,为何会变成剧毒。”
她被下人拉下去,等待她的只有死,事到如今她也无所谓了。
“因为我就是要毒死她,是她威胁我先。”
姜芙抬了抬手,让下人停下,“她威胁你什么了?你跟我说我自会替你做主。”
张嬷嬷冷笑,“姜芙,你就别惺惺作态了,当年我儿人命关天,我向你讨钱,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却一分都不给我。”
“他赌了那么多钱,我这是为你好。”
正因为她跟在她身边,她才没有给她,她那个儿子就是个祸患。
“可我就那一个儿子,他是我的命,我穷困之时,是秦夫人伸出援手。”
姜芙顿时明了,秦斓定不会如此好心,“她让你做什么了?”
张嬷嬷笑了笑,“没做什么。”
她目光忽然一冷,“只是在夫人生产之时,偷走了你的亲生女儿。”
“婉婉?”姜芙一愣,觉得她疯了,“婉婉不是在我身边吗?”
“蠢货,那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做梦都不会知道你的亲生女儿在哪,你的亲生女儿肩上有块梅花胎记,你时常做的那个梦是真的,不过我不会让你知道你的亲生女儿在哪。”
她疯狂大笑。
四周噤若寒蝉,姜芙脸色苍白至极,疯了疯了,一切都疯了。
原来她一直做的那个梦,困扰了她十多年的梦是真的。
她养了十多年的女儿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那她的女儿在哪里,她怀胎十月,与她心连心,血连血的亲生女儿在哪。
她猛地上前拽住张嬷嬷的领口,“你说,我的亲生女儿在哪里。”
“她死了。”
姜芙厉声,“不可能。”
张嬷嬷一笑,“她或许被卖进窑子被男人糟蹋,或许现在在外乞讨,或许早已冻死在天寒地冻里,或许她就在府中,被你欺凌十九年。”
“总之,我不会告诉你,你永远也别想知道,”
她笑着咬舌自尽,鲜血沿着嘴巴流淌而下,任凭姜芙怎么喊都无动于衷。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方才一字一句,刺痛了姜芙的心,她决不允许她的亲生女儿在外流浪,受人欺凌。
“我知道你的亲生女儿在哪。”
秦夫人咳嗽了几声,缓缓开口,“我知道。”
比起让她永远不知道亲生骨肉在哪,她替仇人养了十九年孩子,她欺凌了自己的女儿十九年,她的骨肉永远都不会原谅她,憎恶她,来得更报复。
秦夫人想抬起腰,却发现抬不起,那毒虽解,保下她的命,却落了个瘫痪的地步。
她又哭又笑,“都是报应啊。”
姜芙拽着她的衣裳想问她亲生女儿在哪,望着她瘫痪的样子,她又一笑。
“姜芙你可别得意,你知道你养了十多年的女儿是谁的骨肉吗?”
姜芙皱眉。
“是郑小娘的,我当年亲手把你的骨肉,跟她的骨肉调换,你现在知道你的亲生女儿是谁了吧。”
姜芙脸色苍白,仿佛有一根棒槌,狠狠敲击了她的脑袋,嗡嗡作响。
整个堂屋晃荡,她瘦得有些脱相的身体摇摇欲坠。
只听秦斓大笑,字字句句如钉。
“你欺辱了她十九年,你还记得你怎么待她的吗?把她关在府中禁闭五年,三十仗大棍血肉模糊,酸臭的饭菜,克扣的银子,打骂羞辱,一桩桩一件件,你以为她还能原谅你吗?”
钉在她的心上。
姜芙抱着头,嘴里喃喃,“不可能,不可能。”
她慌乱之中,看见一直静默地,置身事外站在角落的林惊雨。
她指着她,“林惊雨,这一切是不是你设的计,故意诓骗我。”
林惊雨眯了眯眼,望着指着自己的疯子,嗤笑一声。
众人早已呆滞,族长见过大风大浪,压了压拐杖,“秦夫人,你有何证据。”
秦斓道:“证据?她肩上的梅花胎记,姜芙,你应是比我更清楚吧。”
族长道:“王妃,还请容下人检查你肩上的胎记。”
林惊雨点了点头。
姜芙咬牙,“我也要去。”
偏房寂静,她与姜芙静默无言,直至林惊雨摸上衣裳时,她侧头看了眼姜芙。
“姜芙,无论真真假假,你我也正如你先前所说,此生不会是母女。”
她平静地拉下衣裳,白皙的肩头,一抹烫伤触目惊心。
仔细一看,能看出梅花的轮廓,从前这里绽放的是一朵艳丽的红梅,与姜芙每一个梦重叠。
她目光崩溃,失声。
然后,手颤抖地摸上她的疤,“痛吗?”
“早就不痛了。”
林惊雨拉上衣裳,没有看一眼姜芙,她与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姜芙空洞地站在原地,林惊雨淡漠地回到堂屋。
方才检验的下人禀报,“虽然是抹烫伤,但还是能确定是块梅花胎记无疑。”
“这么说,林家庶女真是林家嫡女。”
众人哗然,姜芙神志不清,摇摇晃晃地走进。
林惊雨瞥了眼一旁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的郑小娘,“走了。”
郑小娘怕问她罪,赶忙跟上。
擦肩而过时,姜芙伸手要去拽住眼前之人,拽住她散了十九年的骨肉,她的声线变得沧桑。
“妉妉。”
却怎么也拽不住。
林惊雨昂头,望着眼前天光大亮。
不要回头,她也不会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