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泼洒下, 三生石被照得银光发白,旁边有一棵巨大的榕树,寥寥无几的情侣围在三生石旁刻字。
林惊雨笑着问, “殿下想去刻字?”
“迷信罢了,我不信刻个字就能生生世世在一起,更不信这世间有神佛。”他不以为意道, 他七岁时, 求神佛庇佑母亲, 十岁时, 求神佛让恶人下地狱,无比虔诚, 可一个都没有实现, 要么苍天没有眼,要么这世上没有神佛。
萧沂低眉,看向一直盯着三生石的林惊雨, “不过你若是想刻, 刻两个名字玩也无妨。”
林惊雨摇头, “没有想刻, 毕竟刻了是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 那是有情人的事。”
他不以为意道,“谁说刻了就能生生世世在一起,两个名字罢了,怎么可能绑得了生生世世, 兴许没几天就分了。”
话一出, 附近情侣瞪了两眼过来, 林惊雨赶忙拽了拽萧沂的袖子。
“殿下还是闭嘴得好,省得我跟着遭殃。”
她像小媳妇训郎君一样, 瞪着眼,凶巴巴的,来往路人投来目光,萧沂怎么动都不是,只得站着,轻咳了一声。
他这一咳,方才那对情侣在旁指指点点。
“哄哄媳妇都不会,怎么做丈夫的。”
“我瞧着就是个负心汉,找什么借口迷信,我瞧着分明是想离了。”
“可怜人姑娘,找了这么个东西。”
“你看他那张马脸这么丑,面具下指不定也是只癞蛤蟆。”
说到这,萧沂的手抬了抬,想掀了面具。
林惊雨赶忙拦着,哭笑不得,“夫君您忍忍,我知道夫君好看就成了。”
她的手握住他的手腕,不一会风声又变。
“这姑娘也真是的,她男人都这样了,怎么还上赶着。”
“你瞧她那张牛脸,和那马脸多般配。”
那人小声道:“说不定面具下长得也很丑,这才嫁不出去,嫁了这种人。”
丑?
林惊雨握着萧沂的手捏紧,她可以狼狈,但绝不能丑。
她捏得萧沂的手腕扣出月牙,萧沂没有在乎,面具之中发出低低的笑声,他反握住林惊雨的手。
“娘子忍忍,为夫知道娘子美貌就好了。”
他牵起她的手往三生石走去,声如潺潺清泉,朗笑,“我与娘子天造地设,郎才女貌,是双鱼佩,是世间最契合之人。”
林惊雨望着他扬起的唇角,肆意如耳畔的狂风,她低头无奈一笑。
身后的人鄙夷,“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萧沂恍若未闻,将袖中匕首给林惊雨,“刻一个吧。”
林惊雨笑着问,“殿下不是不想刻么。”
“我说我不信,不代表我不想刻。”
“哦?”林惊雨眉尾一扬,“这么说,殿下想刻?想跟我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他没有反驳,轻笑一声,“随你怎么想,反正你这张嘴能说会道,颠倒是非,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林惊雨夺了匕首,蹙眉唉声叹气,“殿下先前还钟爱我这张嘴,现在倒嫌弃了。”
他目光忽然定在她的脸上,“你若不介意,我现在也可以钟爱。”
林惊雨恼羞瞪了萧沂一眼,“这还有人,殿下别那么无耻。”
她又笑了笑,“信不信我喊人,说殿下是登徒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打一顿先。”
萧沂皱眉,抬起她的下颚,“林惊雨,你这个毒妇。”他望着她那双狡黠的眼睛,打量她的面具,“不过啊,木二这面具挑得好,牛头马面,一看就是一对。”
林惊雨挣扎开,匕首在她手中,她这个毒妇恨不得扎他。
最后扎在三生石上,林惊雨划了一笔,停顿转头问萧沂,“既然我们在济州不好暴露名字,那我们该写什么。”
三生石刻上彼此的名字就能生生世世在一起,可眼下名字不能刻。
萧沂沉默思考,打量了下林惊雨。
良久一句,“就刻牛头马面。”
林惊扯了下嘴角,“若牛头马面知道殿下给他们点鸳鸯谱,怕是今晚就得气来阳间捉殿下去鬼门关。”
他双臂环在胸膛前,平静道,“不怕。”
林惊雨一愣,他还真是胆大包天。
紧接着他下一句,“反正有你陪我,鬼门关有你,我何惧?”
“恕不奉陪。”
她可不想死,林惊雨呸了一声,将霉气呸出去。
萧沂一笑,“好了,刻上吧。”
因为太嫌丢人,林惊雨在偏僻的角落里刻上与一众名字相比突兀的牛头马面。
刻完,林惊雨摇了摇头,“也亏殿下能想出。”
萧沂刻完,收了匕首满意点头,“走了,我们去别处逛逛。”
这四周几乎都是情侣,才子佳人月下亲密。
林惊雨和萧沂在其中显得格外拘谨,格格不入,“要不,我们还是离开吧。”
萧沂瞥了眼在河岸接吻的一对鸳鸯,济州民风还真是开放,他点了点头,“好。”
走了不一会,传来一道吆喝,是算姻缘的。
“殿下想算算吗?”
“你不是认为人定胜天,最不信命么,怎么还信这些了?”
林惊雨道,“瞧着新奇。”
萧沂问,“你怎么什么都瞧着新奇。”
“殿下被关个三年五载试试,出来瞧什么都新奇了。”
萧沂点头,又问,“你不是先前被骗过一次么,什么凤命之女?命中有一劫难,若破此劫,就把圣水下在储君身上。”
林惊雨抬头,“你果然调查过我。”
“事发之后觉得古怪,便让人调查了你的行踪,只是这一调查,竟不知你还有如此天真的一面,”
林惊雨瞥了眼萧沂嘴角的笑意,撇过头去,“殿下想笑就笑吧。”
萧沂没有笑,问,“那这次和上次有何区别。”
她答:“我自己的命掌握在我自己手里,但我们两个就不一样了。”
他回:“有何不一样,两个人共同奔赴,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们两个人共同奔赴?
林惊雨以为他会错了意,提醒道:“我不是指你我目标一致,志同道合,是指我们两个人,就像这四周的情侣,单纯的两个人。”
于他们而言,两个人是虚无缥缈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倘若用算命这个虚假的东西来确定一些事,也省去麻烦。
萧沂道:“那便去算一卦吧。”
“嗯。”
二人走过去坐下。
算命先生摸着花白的胡子,扇着蒲扇,望着眼前一对牛马,顿了顿。
许久,笑着问,“二位想算些什么。”
林惊雨问,“能算什么。”
“这个……二人命中的桃花。”他改口,“哦不姻缘的劫数,子嗣反正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就能算什么。”
萧沂问,“我们会在一起多久。”
只见他摇着铜钱捣鼓,半晌后,算命先生道:“死,没有生离,只有死别。”
林惊雨细细琢磨这句话,她偏头轻声问萧沂,“意思是,我们夺权失败了?一道死了?”
萧沂皱眉,“林惊雨,你能不能盼点我们好的。”
“哦。”
随后她又指着萧沂问,“他会不会有外遇,会不会有很多外遇。”
抽丝剥茧,她的意思是他日后后宫妃子,她要斗得莺莺燕燕会不会很多。
萧沂的脸色愈沉,这便是她盼着好的?
林惊雨无视,都后宫当皇帝了,可不就意味着他们成功,盼着好的。
她紧紧盯着算命师父,算命师父看了眼林惊雨,与脸色不大好的萧沂,面色为难,倒头一次听人这样算姻缘,算命实际讲究一个随机,若随机出来有很多,不得在他铺子面前闹起来,罢了,到时候胡编乱造一个。
他摇了摇铜钱,看见结果后长呼了口气,还好还好,他笑着道:“没有外遇,看来夫人与郎君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应该啊,林惊雨沉思,历代皇帝哪一个不是后宫佳丽三千。
她越发觉得她和萧沂没活到那个时候,早早就死了,可不就是没有生离,只有死别,一生一世一双人。
旁边的人对结果波澜不惊,听到林惊雨叹气时,神色动了动,“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怎么,还想让我有外遇?”
林惊雨长叹了口气,“此刻倒是巴不得你日后有外遇。”
萧沂脸色更青,点了点头夸赞,“林惊雨,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多谢殿下。”
算命先生问,“二位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萧沂无聊地把玩玉佩,“你问。”
林惊雨蹙着眉头,她虽不信命,但今日无疑是当头一棒,影响心情,索性她破罐子破摔,直接问。
“他会很爱我吗?我会很爱他吗?”
萧沂握着玉佩一顿。
铜钱摇晃作响,如檐下风铃振响,算命先生望着结果良久后道,“会。”
林惊雨抬头哑然,只见那算命先生抬起手指比了一字,“视彼此唯一,你们夫妻二人情深,往后恩爱两不疑,和美一辈子。”
“真的?”林惊雨不确定问。
他斩钉截铁,“老夫这辈子就没骗过人。”
远岸是热闹的鬼怪游街,静寂吞没喧闹,林惊雨听不见远岸的声响,更多的是小河流水潺潺,以及心跳声。
她转头问萧沂,“你信吗?”
他轻咳一声,“你若想信,那便信吧。”
二人之间仿佛蒙上一层月光,包裹彼此,气氛逐渐微妙。
紧接着啪的一声,算命先生一拍扇子,“上面所言皆是我通天从老神仙那知道的,方才老神仙与我说,你们姻缘有一劫,不过不怕,只要出现危机时服下此物,就能化解危机,命运不可插手,通常我不会给他人破解之法,我看我与你们有缘,只要十两银子……”
他继续说着,林惊雨扯了扯嘴角,“请问大师是否师从上清山。”
“姑娘,你怎么知道的。”
她笑了笑,“因为我认识一个上清山的骗子。”
骗子惊愕,林惊雨拽起萧沂,“走了,都是骗人的。”
萧沂一笑,望着漆黑的夜色,不经感慨道:“看来不管什么,还是得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望着林惊雨牵着他的背影,唇不易察觉地动了动,喃喃道,“你也是。”
他握紧她的手。
明明是骗人的一卦,可忽然心中云开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