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轩, 木二端上来衣裳。
“虽是与林大小姐设计走形式,但殿下也要好好打扮一番,万一林大小姐就喜欢上咱殿下了呢。”
萧沂提起袍子, 还是穿上,他扬了扬唇角轻笑,“身在皇家最无用的就是喜欢, 我想她应该明白。”
“况且, 林大小姐已有心上人, 本殿又何必呢。”
萧沂想起不久前, 他在月湖畔,那里的假山许多, 遮住层层心事。
假山下, 一男一女执手相望,女子哭红了眼,男子将她揽在怀里。
“允郎, 我不想嫁给太子, 可是我违抗不了母亲, 我怕。”
男子握住女子的手, 温柔又郑重, “婉婉别怕,等明日,等官职下来,我就去林府提亲。”
林琼玉悲痛地摇头, 哽咽道:“来不及了, 我昨日是想跟母亲坦白的, 可是我听到母亲跟爹爹说,要将妉妉许配给你, 爹爹已经同意了。”
男子慌忙道:“我不同意,他们做不了主,我张竹允此生非你不娶。”
“你能做得了什么主。”
他自幼丧父,林尚书是他的老师,对他一手栽培,算是他半个父亲,婚姻大事,林尚书自然做得了主。
他第一个婚事,是林尚书做得主,只是新娘第一天就死了,后来京城传出他克妻,再无人敢嫁他。
林琼玉本以为他们能这样一辈子,母亲不同意,她就这样与他耗着。她与他是在林府后花园结识的,她追着被风吹走的画,那画落在他脚下,年轻公子捡起,二人含羞一笑,就此开启不是良还是孽的缘。
“可是婉婉,我们真的要分开吗?”
“我也不想,我们该怎么办,我真的不想跟你分开。”
林琼玉深知,就算妉妉不嫁张竹允,她也不嫁太子,母亲也绝无可能将她嫁给他。
除非,除非他日后成大官。
可眼下,他们都等不了。
“我倒是有一计。”
假山后传来声音,林琼玉骤然转头。
张竹允将林琼玉护在身后,“谁?”
只见假山后走出一个面容俊朗的公子,林琼玉吃惊道:“三皇子殿下。”
张竹允未入朝堂,没见过各位皇子,他赶忙跪下,“草民张竹允拜见三皇子殿下。”
“不必多礼。”
张竹允起身,而后又将林琼玉护在身后,萧沂望苦命鸳鸯一笑,“二位不必紧张,我不会将二人说出去。”
林琼玉将张竹允的手放下,她微微俯身向萧沂行礼,“方才听殿下有一计,不知是何计。”
“还有四日便是选妃大殿,确实紧迫。”萧沂理了理大袖,不紧不慢道:“但,倘若林大小姐嫁于本殿便不一样了。”
二人一愣。
萧沂继续道:“林大小姐只需与我演一出戏,在一室共度一夜,届时流言一起,林大小姐便与太子妃之位无缘,我会向父王求娶林大小姐,道我与你情根深种,林大小姐放心,婚后本殿自以礼相待,不会动你,届时待张侍郎官职高就,平步青云,本殿再与林大小姐和离,如此,便等得了。只是得委屈林大小姐名声受损,与我同流合污。”
林琼玉沉思片刻,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她点头,“无碍。”
而后她与张竹允相视一眼,二人郑重朝萧沂一拜。
“多谢三殿下相助,若日后殿下有用得着我二人的地方,我二人定当全力报恩。”
萧沂双眸微眯,他望向湖面,船只漂泊,“两日后,公主会在此举行游船会,届时不见不散。”
林琼玉走后,萧沂叫住张竹允。
他又朝萧沂一拜,“殿下有何事。”
“你未入朝堂,根基弱得不值一提,你娶不了林家嫡女,但若娶林家庶女,照样能平步青云。”萧沂双眸晦暗不明,他问,“你当真不愿娶林家二小姐,甘心在吃人朝堂摸爬滚打,等三年,甚至十年,二十年才能爬到高官之位,你真的愿意等?”
“我已心系林大小姐,不会娶她的妹妹。”
萧沂点头,“是个痴情人。”
张竹允叹气,愁眉苦脸,“只是这门亲事,老师之言,学生难以违,况且林二小姐终究是婉婉的妹,如何不伤她心退婚,也是件难事。姑娘么,退婚是丑闻,不能驳她的面子。”
林惊雨伤心?萧沂嘴角溢出一抹嗤笑,她怕是得开心地上天。
萧沂拍了拍他肩膀,扬起唇,“张侍郎放心,依她那个心性,是拼死拼活也不会嫁给你的,此刻定想方设法搅黄这门亲事。”
毕竟,她的心比天高。
萧沂往前走,张竹允在身后愣了一下,然后握拳拍掌欣喜道,“太好了。”
*
女子闺阁内点着暖香,林惊雨坐在窗边缝补红盖头,探枝端上来衣裳。
是件淡蓝色月牙纹银丝裙,料子较薄,纱如月光。
“小姐,这衣裳真好看,小姐穿上,太子殿下定然喜欢。”
探枝说完又犹豫了会,“小姐真的要这样吗,如此,小姐或许只能做……甚至是……”
“只能做侧妃,甚至是贱妾?”林惊雨一笑,毫不在意道:“确实此法登不上台面,不是太子妃之行径,但倘若不做,连东宫的边都摸不到。探枝,你家小姐是聪明人,就算不做太子妃,我也不信我走不到最后,我要做皇后,要做太后,这条路很长,要慢慢走,但倘若不走,就真的满盘皆输。”
她望向桌上的情药,好在当时没丢了它,十两银子,算是派上用场。
或许那道士说得没错,她凤命之路有一劫,这药真能渡此劫。
“小姐,小华子来了。”
林惊雨抬头,只见进来一个布衣打扮的人,但若听声音,能听出是一个太监。
他是她早些年用一个包子救下的濒死者,也是她在皇宫里的照应,太子喜怒皆是他传给她,不然她也不会如此顺利走进太子的心。
“小姐,这是太子行踪。”
“千真万确?”
小太监点头,“姐,千真万确。”
小华子任务完成后,他从林府后门走出,紧张地擦了擦汗。
跟在他身后的暗卫走出,吓了小华子一跳。
“都按照公主的吩咐跟林二小姐说了吗?”
“皆按公主的吩咐,把假的行程给林二小姐了,那大哥,我任务已完成,解药可否给我了。”
暗卫点头,扔了解药给他。
小华子赶忙吃了解药,后又心虚地朝林惊雨闺阁方向拜了拜,“林二小姐,你可莫要怪我,我也是万不得已,不然公主要杀了我。”
他想起出宫前,遇到那不依不饶的主。
见他鬼鬼祟祟,抢了他的信,非喂了他一颗毒药,将他严刑拷打出。
*
那时,他被架入公主寝殿——
公主寝殿,长宁公主将信一拍在桌上,“这个林惊雨不仅将齐二哥哥勾得五迷三窍,还要勾引皇兄,简直就是个狐媚子。”
小公主愈说愈气,跺着脚,“我定要将这一切都告诉皇兄。”
小华子跪在地上,替林惊雨捏了把汗。
“来人,把这不轨之徒给我带下去,杖打二十大棍。”
小华子又替自己捏了把汗,他被强行带下去,紧接着长宁公主的声音又响起。
“慢着,本公主可以饶你。”
她眉梢一挑,“你把我三皇兄的行程带给林惊雨,事成之后,本公主给你解药。”
小华子一愣。
“难道你想死吗?”
“不,不,小的不想死。”
“那就乖乖去做,休想耍花招,本公主会叫人盯着你的。”她叉腰趾高气昂,然后扬起唇,“届时,游船会,本公主再叫上母后一同去捉奸,林惊雨嫁不了齐哥哥,也嫁不了皇兄,一箭双雕。”
*
是夜,湖面平静,笼着月亮,波澜荡了一圈又一圈。
浪花柔和地拍打船只,巨大的船停在月湖。
萧沂一身青鸦色长袍,墨发竹叶枝玉束,他走在船沿长廊,手持一根楠木拐杖,却不失端庄姿态,依旧斯文泰山自若,玉树临风,月光如银纱,朦胧在他的身上。
男人眉眼间清冷,他瞥了眼窗外月,感叹今日月光正好。
萧沂走到约定的船阁,门吱呀一开,他推门而入,顿时一阵浓香扑鼻,萧沂仔细闻了闻,应是海棠香。
屋内未点灯,窗外的月亮被云挡住,没了月光,船舱内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萧沂心想,林大小姐应是还未来,他伸手准备去寻烛台点灯。
两人虽不干什么,但也不能干坐着什么都不做,寻几本书看也是好的,或许吟诗作赋,聊聊天,说不定,还能听到林惊雨儿时的糗事。
想到林惊雨,不知她妙计如何了,后日就是选妃大殿,她毫无动静,莫不是打肿脸充胖子,此刻正三更半夜,缩在被窝里痛哭流涕。
那也太不像她了。
屋子很闷,那香闻得令人心烦意乱,萧沂想着等点了烛火,就寻到香炉把那香灭了。
他在暗处寻走,终于摸到烛台子,他正准备点火时,他忽然听见细小的呼吸声,像是女子在喘气。
这屋子里有人,萧沂提高警惕。
心中想,难不成林琼玉已经到了。
他轻声询问,“林大小姐。”
紧接着,一道柔软扑入他的怀里,带着不同于香炉的香味,像阵阵莲香沁人心脾,还有点熟悉。
那香人环住他的腰,往他身上蹭,要解他的腰带。
萧沂连忙抬手将她推开,严肃道:“林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许是他推的力有点大,“林琼玉”撞在了硬物上,她痛苦嘤咛一声。
那声音太过熟悉,萧沂紧蹙着眉,望着前方,在黑暗里不可置信道。
“林惊雨?”
乌云飘荡,月亮短暂剥离云纱,皓月当空,月光皎洁。
角落里那张脸渐渐浮现,她捂着腰,娥眉紧蹙,脸色痛苦。
萧沂以为是他推的所致,心想他力道有这般大?
“你先在那坐着,我去点个灯。”
萧沂取出火折子,当火焰划破夜色之际,那只手又环住他的腰。
她的肌肤不似以往那般冰凉,此刻滚烫,香气愈浓,刹那间萧沂大脑一片空白。
“林惊雨?”
萧沂回过神,唤了唤她的名字,她嗯了声,嗓音低醇像醉了酒。
萧沂猜,她莫不是伤心过头,醉了酒,跑这来撒酒疯。
她的手在他身上不安分游走,萧沂拽住,他转过身此刻才惊讶地发现,林惊雨面色酡红,双目如盛秋水,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女子衣衫半褪,挂在手肘,香肩半露,大片肌肤暴露在月光之下,而她正紧贴着他。
萧沂话卡在喉咙里,双眸定在她惊心动魄的容颜上,人们说得没错,林惊雨美得不可方物。
尤其是此刻,让人失神,像是山间花丛里的妖精,蛊惑人心。
紧接着,林惊雨细腻白皙的手臂挽住他的脖子,滚烫的体温触碰他的皮肤。
萧沂刚要按住林惊雨,她便吻上他的唇,气息缭绕,唇齿相贴,她吻得笨拙,没有章法,当香润的小舌扫过萧沂的冰冷的唇时。
萧沂一颤,他迅速抽回神扯开她,制止住她疯狂的举动。
“林惊雨,你看清楚我是谁。”
萧沂认为,她是醉了酒将他当成萧筠了,才这般逾越。
女子茫然,摇摇晃晃的,萧沂揽住她的腰,以防她乱动。
他的唇上还留有她的余温,有些痒,有些腻,还有淡淡莲花香,许是口脂的气息,又或是她的。
萧沂擦去唇瓣沾染上的口脂,有些气愤地望着林惊雨。
林惊雨双眸像是蒙上一层雾,氤氲失神,媚眼如丝地望着他,“殿下。”
萧沂一时无语。
“哪个殿下?”
林惊雨双眸眯了眯凑近,萧沂怕她又像方才那般,于是警惕后仰。
她的唇如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樱桃,一张一合。
“有些像萧沂。”
萧沂气笑,果真把他当成别人了。
“我就是萧沂。”
“哦。”
果真是醉了。
萧沂用她的披帛,将她的手绑起来,林惊雨喝醉了酒,就像是中了情药,以防她又认错了人在外发情,他不得不将她绑起来。
“我叫木二送你回去,我还有事要处理,你想撒酒疯就回去撒,别碍着我。”
萧沂打了个死结,这屋子太热,那香料太浓,林惊雨太过缠人。
他想他也得出去一会。
去吹吹外面的风,冷静冷静。
林惊雨双手被绑住,表情像是更难受,她努力想挣脱开束缚在手腕上东西,以至于有点失控,更加得不安分了,扭动间扑灭了烛火,四周又陷入黑暗。
“叫你别动。”他无奈道。
萧沂改用两只手固定住她的腰,谁料她的手臂太细,扭动间出了汗,直接起到了润滑的作用,让手挣脱开披帛,从里滑了出来。
萧沂觉得,今日的林惊雨劲真大。
他忍着那令人燥热的香味,劲了大了些掐住她的软腰,烦躁道:“听话,别乱动,我再去点灯,你……”
下一刻,萧沂瞳孔一震,埋没在夜色里。
她又吻上他的唇,攀上他的肩,她像是个饥渴的小鹿,舔舐着泉水,贪婪吸取,怎么也不够。
萧沂的话卡在喉咙里,他捏紧拳头,迎接的是无尽的温热将他席卷,她的舌头很软,有些香甜,月光短暂,他能看见她近在咫尺细密的睫毛。
乌云又将月挡住,黑夜将其感官放大,身体里如聚一团火焰,在慢慢燃烧,愈来愈烈,像是要吞噬他整个身体,不休不止,横冲直撞。
船舱内的香气令人难受,唯有林惊雨身上的清淡莲香让人感到舒服。
以及吻着她,能化解身体里那份燥热。
萧沂渐渐失神,他阖了阖眼,张开嘴开始回应她,松开手有些放纵沉沦。
当乌云又褪时,她扯他腰带时,萧沂骤然睁开眼,他使劲拽出神智,将林惊雨拉开。
旖旎依在,喘气声在黑夜里清晰,此起彼伏,混乱不堪。
他开始意识到不对劲。
萧沂又点亮灯,转头去看那个不安的人,她难受地嘤咛,泪水如珠不断落下。
她的样子不像是喝醉酒。
而他也越来越难受,像是中了情药。
船舱内的香味要叫人喘不过气,像是要窒息在这里。
香味?萧沂忽注意到那熏炉。
“这香有问题。”
萧沂蹙了蹙眉,看向林惊雨。
“你下的?”
林惊雨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她将情药下在熏炉里,这样当香燃尽后,情药也查无所踪,太子只会当自己情难自禁,没人会想到她使了手段。
谁料那算命瞎子给的药,竟这般烈,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她将药全部都倒了进去,怕是今日要七窍流血,五脏六腑破裂而亡。
林惊雨在屋内待了太久,已然失去神智,只知五脏六腑要裂开的痛苦,血夜在身体里翻江倒海,烈火燃烧,和眼前朦胧那个不清的人。
黑影近在咫尺。
那个人像是一块冰,她想圈住那个人,好想近些,再近些,恨不得全部贴在一起,和冰相交融合,就能缓解痛苦。
她想要那份解药。
她的手摸上他的喉结,下一刻又被拽住,要将她的手扯下来。
林惊雨急切地需要,她皱眉猛然挣扎,挣扎中抓下一道红痕。
萧沂嘶的一声,喉结滚了滚,冒着血珠。
他两指擦去血,劲真狠,他不免吐槽。
他使劲将她的手再次绑住,比先前绑得更紧,死结打了好几个,生怕她再次挣脱。
“你先在这待着,我去把香灭了。”
他脚极重地走向熏炉,每一步仿佛千斤之重,像是地牢里的犯人。
萧沂嗤笑,想必这便是林惊雨的妙计,她应是本想下给萧筠的,只是不知怎的,下错给了他。
当真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难怪她不愿告诉他。
如此,他确实得讥笑她。
只是如今,他笑不出来。
她将自己葬身火海,将他也一同拉了下来。萧沂咬牙切齿,简直好样的。
萧沂用茶水将熏炉扑灭,他打开窗,无奈今日微风徐徐,香散得太慢。
于是他想打开门,却发现门被反锁住,怎么也打不开,估计是坑害林惊雨进这个屋子的人干的。
萧沂扶着桌子,重重喘着气,火不减反燃得更旺,他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清醒,却不济于事。
忽然,他瞥见铜色脸盆,里面盛着清水,于是他将水举起,尽数倾斜在身上,却只是清醒片刻,而后清水又与汗水交替。
“渴,好渴。”
林惊雨在榻边难受地摇头,萧沂叹气,无奈又强撑起倒了杯茶水。
他走到榻边,将她扶起,她顺势靠在他身上。
萧沂捏着她小巧白如瓷器的下巴,将茶水喂给她。
茶杯有些倾斜,茶水如珠子顺着嘴角流下,划过白皙的脖子,流淌至静谧处,像是露珠凝在那。
萧沂本能地要擦去水珠,察觉到那是什么,他清冷的眉眼一紧,目光顿住,此刻才发现她外衫全褪,素色肚兜间湿了一片,丘陵若隐若现。
不同于世人所说的淡雅如莲,此刻她美艳至极,是浑然不知的韵味,魅惑。
她望着他,贴着他,靠近他的脖子,气息凌乱地喷洒在他的脖子上,还咬了他一口。
林惊雨太难受了,她咬得很重。
口齿不清着,“我好难受。”
“你看起来好好吃。”
“我好想吃你。”
“我想要你。”
她声音软绵,一点点打碎萧沂的理智。
“林惊雨,你清醒清醒,我是萧沂。”
林惊雨不管不顾,只觉得那块肉废话真多,于是抱紧他,胡乱道了声。
“我知道。”
萧沂顿了顿,“知道也不行。”
他不能让她乱了他的计,也警告自己切莫因林惊雨而乱了方寸。
随即她又咬了他一口,像是小兽尝到了血腥味,又舔了一下。
萧沂一颤,血脉喷张,今夜的她如一条蛇,缠着他,在他耳边,脖颈吐着蛇信子。
火海快要将他吞噬,淹没最后的理智。
萧沂唯能试着点穴运气,试图将情药逼出,他重重点了胸前一处穴位,长舒了一口气,却反其道而行,喉咙一阵涌动,他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太晚了,他们在这个充满情药的屋子里待了太久,情药已入太深,已入血脉。
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
月光皎皎,夜色静谧,萧沂望着窗外月,他自暴自弃扬唇一笑,“林惊雨,我们一起死吧。”
她像是能听懂他的话一样,还挂在他身上,狠狠咬了他一口。
萧沂无奈,“我是说,我们同归于尽。”
他擦去嘴角的血,让情海覆灭他们,怎不算一个同归于尽。
萧沂拉起林惊雨,单手握住她的脖子,她茫然地看着他。
萧沂轻笑,“林惊雨,当真是栽你手里了。”
他就着血,低头吻上她的唇,将理智抛之脑后,让情欲吞噬,血腥味充斥着口腔,唇齿交缠。
林惊雨是小兽,又咬又舔,毫无章法。
萧沂则是一点就通,几经辗转后,就愈发熟练,像是天生就该在此领域独占上风。
他捧着她的脸,将吻亲得更深,吻得更疯。
许久后,萧沂撤离,低喘着气,吻已经无法满足欲望的火海,他望着她迷离的眼,像桃花盛开,摄人魂魄。
他想要她。
他想要林惊雨,如她想吃了他般。
方才他制止她脱衣裳,如今却由他一件件剥下,甚至解不开,还粗鲁地撕开了衣裳。
衣帛撕裂声,混着凌乱喘气声。
萧沂从未想过自己会去撕女儿家的罗裙,尤其还是林惊雨的罗裙。
但情欲已不容他评判道德,他再次吻上她的唇,然后是脸颊,再是脖子……
林惊雨本能地回应他,她感觉自己的脖子有些痛,然后是肩膀。
紧接着,是那团滚烫难忍的火焰,在爆发,翻滚。
冲破火焰之时,萧沂闷哼一声,喘气声彻底凌乱,势如破竹。
林惊雨叫了一声,又很快被萧沂堵住,他像是嫌她吵似的,不停地用嘴堵住。
不停辗转中,林惊雨觉得刺痛,可痛中带着酸涩,刚好缓解燥热。
待适应后,她将自己又贴近他,她太软了,萧沂揽住她的腰。
当道德礼数的窗户纸捅破,正襟危坐之下,隐藏在心脏最深处的,是无尽的□□,一旦打破禁锢,则一发不可收拾。
月光之下,湖面波澜荡了一圈又是一圈。
秋蝉寂寥,窗外的风愈发狂烈,卷起窗帘挡住了月亮,暗与明浮动,勾勒曼妙光线,风中,树枝在窗户纸上摇晃,抖了数片落叶在水面。
这一夜很漫长,林惊雨精疲力尽地软瘫了身子,不知是现实,还是梦境,只知难受地哭,泪珠顺着落下。
萧沂一遍又一遍吻去她的眼泪,扶着她的身体。
他知道林惊雨爱哭,但不知床上的林惊雨哭起来,是这番滋味,她的声音好听,如幽林里的夜莺,想抓住,放在精致的笼子里,日夜欣赏。
大抵是兴奋,萧沂此刻十分觉得自己是个卑劣的伪君子。
好色变态喜欢女子的眼泪,穷奢极恶要抓夜莺赏玩。
脑海里还有一个疯狂的念头,想夜更漫长,不休不止。
或许是这情药缘故,才让自己如此失态,它操控了他的大脑,推翻了他的道德,千错万错,皆是这药的错。
他绝无可能会迷恋林惊雨。
凌乱中,他瞥见她腰上的红痕,应是第一次推开她时,她不小心撞到的,失神中,萧沂又吻上那。
*
翌日清晨,湖面波光粼粼,日上柳梢头,阳光温和地照在旖旎的船舱里。
几只鸳鸯戏水游荡,湖面上划着一艘艘小船,戴着斗笠的渔夫们撒网捕鱼,岸边还有老翁静坐钓鱼,不乏有游玩的公子小姐,吟诗作词,谈天说地。
于京城众人而言,是一个明媚,晴空万里的好日子。
但于床上的林惊雨,绝非是一个好日子。
林惊雨蹙了蹙眉,她觉得她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是在炽热里烘烤,洪水猛兽将她吞噬。
她扯了扯胳膊,身体剧烈的酸痛使她清醒,她骤然想起自己是在船舱上,她在太子的房间,往熏香里下了药,那药太烈了,扰乱了她的心智,以至于接下来,她都忘了。
林惊雨睁开眼,慢慢悠悠转过头去。
她认为计谋已得逞,收网捕鱼之时,她瞧见了一张黑沉的脸。
萧沂着白袍里衣,松松垮垮套着,他躺在林惊雨身旁,脑袋抵在拇指与中指间,单手撑着,那双清隽的眸正幽幽地望着她,蹙着眉。
“这便是你精心策划的妙计?”
林惊雨心沉了大半,她吃惊,“怎么是你?”
“本殿也有这个疑惑。”
林惊雨心里嘀咕,莫不是小华子弄错了萧筠的行程,给她的是萧沂的,若是如此,她回去非杀了他不可。
她现在最茫然的是,她竟与萧沂行了那等事。
清风灌入,拂去灰尘,打开尘封的记忆,林惊雨闭眼,她想起昨夜床榻抵死缠绵,便羞红了脸。
她劝说自己莫要冲动,就算行到山水无路处,定然也还有别的法子破困局。
就当,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林惊雨平复下心情,她抬手,又蹙了蹙眉,她紧盯着缠绕在手上的披帛片刻,而后又羞愤地看向萧沂。
萧沂察觉到林惊雨视线,他轻咳一声,“怕你乱动,就绑住了。”
可话越描越黑。
萧沂解释,“不是在床上绑的。”
林惊雨不管是在哪绑的,她只想快些解开,“还请殿下替臣女解开。”
萧沂怕她挣脱,于是打了好几个死结,眼下怎么解都解不开,索性他直接撕开了。
“改日再赔你个新的。”
“不必了。”
林惊雨赶忙起身,她身上密密麻麻全是吻痕,触目惊心,叫人臆想飞飞。
一地衣裳,杂乱的绸被,可见昨日旖旎疯狂。
萧沂瞥了眼她暴露的大片红痕,那皆是他印上去的,腰间那处格外明显。
他又偏过头去,看向窗外,此刻湖面风平浪静,鸟语秋莲香。
林惊雨终于从破布中找着还算成形的里衣,她急着就要下床。
见林惊雨要走,萧沂无奈道:“别白费力气了,门被人锁了。”
林惊雨不信邪试了一下,门纹丝未动,她靠着门垂下头,“有人要害我。”
林惊雨皱眉,是何人害她至此,害她功亏一篑,满盘皆输。
她颓丧坐下,屈起膝盖蜷缩着,把头低着,凄凄艾艾的。
“想哭就哭,别憋着。”
“我才没有要哭。”
林惊雨抹了把眼泪,她抬头气愤道:“倘若被我揪出是谁害我,我定要将她抽皮扒筋,丢去喂狗。”
“嗯。”萧沂赞同地点头,“加本殿一个。”
此人狡诈,躲在暗处一箭双雕,怕是不止为害林惊雨,萧沂不知,究竟是何人得知了他们二人的计谋。
萧沂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林惊雨忽而道,“还有你,我也要将你的皮扒了,把你的眼睛挖了,从此再无人知晓此事。”
萧沂一笑,“林二小姐当真心狠,恩将仇报,倘若没有我以身给你解情药,你早死了。”
林惊雨又红了脸,她偏过头去气话道,“那就死吧。”
“我可不想死。”萧沂认真想了想,替自己辩解:“况且林二小姐昨日求生欲极强,缠着我怎么都不放。”
“你闭嘴。”
林惊雨脸更红了,活像个桃子,一半是被气的,一半是羞的。
争执中,门外忽传来说话的声音,像是朝他们这边走来。
声音熟悉,林惊雨仔细听,她慌张道:“是母亲。”
萧沂也听出了声音,“还有皇后与永宁公主。”
看来那个有心之人的目的,是叫皇后与林夫人,将他们捉奸在床。
“眼下该怎么办。”倘若捉奸在床,她名声尽毁不说,她还要嫁给萧沂,这是二人都不愿的事情。
低微庶女配落魄皇子,是个在深宫朝堂里蝼蚁般的存在,无权无势,永无翻身之日。
情急之下,林惊雨道:“不如说你我就在屋中,什么都没干,我恰巧来你房间。”
“林惊雨,他们不是瞎子。”萧沂目光从满地狼藉,到林惊雨布满吻痕的脖子,他双眸微眯,意味深长。
林惊雨顺着他的目光,捂住脖子,“萧沂,你狗转世吧。”
“我确实属狗。”
林惊雨无语,她又望向窗子,那是唯一的出口。
“不如……不如我们跳下去。”
萧沂脸沉了沉,似是被她傻到。
“林惊雨,你想死,我还不想死,你知道这是哪吗,湖中心。”他无奈道:“倘若我腿无碍,或许我还能从这跳下去,博一许生机,只是如今力不从心。况且若我跳下去了,你怎么办,让他们把你浸猪笼?”
“也是。”林惊雨点头。
她差点忘了萧沂腿还瘸着,想到这她又蹙眉,她全身上下如散架,酸痛不已,尤其是那处,走几步都如上刑架。
他一个瘸子,还有那么大的劲,也不怕废了腿。
船舱内寂静,林惊雨垂着脑袋,眼下是毫无逃生的可能。
萧沂拍了拍床,漫不经心道。
“不如来这坐会。”
床,门打开时一览无余,好一个捉奸在床,简直是自暴自弃的行为。
“哦。”
林惊雨拍去灰尘起身,她在那蹲着更累,罢了,就破罐子破摔吧。
她朝床走去,在萧沂旁边坐下。
萧沂望着窗,她望着门,室内寂静,二人沉默,迎接着永无翻身之日的悲惨日子。
外面的声音愈来愈近,有狐疑声,有惊讶声。
紧接着门锁叩动。
嘭——
锁掉在了地上。
船门打开之际,萧沂转头望向林惊雨,他清冷的眸色极深,窗外的风大了,他扯了扯嘴角,语调闲闲。
“林惊雨,我们怕是往后余生皆要绑在一起了。”
林惊雨想,那可真是件极为恐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