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衡已经这样说了, 田恬也不好在多说什么。
宁王妃收到高衡派人送的美人图,一时之间摸不着九千岁的心思。
拿着美人图欣赏了半响,依旧没看出个所以然。
美人图是真的美, 饶是她一个女子看了,也忍不住羡慕画中女子的美貌。
九千岁此举, 难道想要给宁王送美人不成?
宁王妃心里酸溜溜的, 但不敢多说什么, 她身为王妃, 必须要有容忍的肚量。
当初连倾城绝色的姜夫人,她都愿意为了大局让她进府,何况是个还不如姜夫人的美人。
只要宁王敬重她, 只要她还是宁王妃,宁王想宠幸谁便宠幸谁, 她不在乎。
下午宁王办完差事回府, 宁王妃第一时间把宁王请到了她的院子里。
“九千岁上午派人送了一副美人图来,臣妾猜不准九千岁心思, 特请王爷过目。”
宁王盯着美人图看了半响,越看越觉得画中美人有些像刘夫人。
他看的仔细,发现刘夫人的画像就像是真人似的,惟妙惟肖, 他上手一模,滑腻的触感, 如玉一般,宁王神情大变。
宁王妃连忙问:“王爷,您怎么了?”
宁王脸色黑沉:“这副图纸是人皮所制。”他见多识广, 自然一摸就能感受出来。
宁王妃大惊失色, 整个人面色惨白, 踉踉跄跄后退了好几步。
她只是一个深闺女子,哪里见识过这等恐怖手段,当即吓得不轻。
宁王没有理会宁王妃,视线凝视着美人图。
如果他猜测不错,这美人图所用的人皮,应该就是刘夫人的。
高衡此举,一则是用刘夫人恶心他,二则是正式和他撕破脸宣战。
宁王冷哼一声,他们两人注定是不共戴天政敌,注定有一场惊天血战。
*
日子一天天过去,盛夏时节,田恬热的不行,早早吩咐膳房备上冰块。
自从美人图一事过后,田恬心里总有根刺,连带着和高衡亲热都少了许多。
高衡待她确实很好,但他手段毒/辣也被她看在眼里。
她越发觉得,高衡不适合成为一国之君。
这段日子因为任务的事情,田恬都快愁坏了。
她该怎样才能让高衡主动放弃?
其实只要高衡愿意归隐,他们就能以假死脱身,以高衡的手段和势力,他们假死并不难。
且高衡一直没有以真面目示人,只要他们归隐,几乎没人能找的到他们。
问题就出在高衡身上,他对权利欲/望太大,根本不会放弃。
这日,高衡一脸沉重回高宫。
田恬见他用膳时还拉着一张脸,忍不住担忧:“子瑞,你今日是怎么了?”
高衡神情低落:“早上行宫那边传来急报,陛下....得了疾病,整个人昏昏沉沉,恐过不了多少时日.....”
田恬闻言,意料之中,上辈子皇帝就是在行宫得病身亡。
也是因为皇帝驾崩,高衡和宁王之间的争斗,正式拉到台面,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两人明争暗斗十几年,最终高衡败北,饮恨而终。
皇帝不成,按理说高衡应该高兴才对,他如今这般悲痛难过,装的可真像。
两人用完晚膳,高衡拉着田恬进了千岁殿。
下人们都以为九千岁是担忧陛下龙体,早早歇下。
只有田恬知道,高衡哪里是歇下了,他分明是拉着她徜徉欲/海,折腾个不停。
田恬能清清楚楚感受到高衡的激动和兴奋。
高衡对上田恬如水的眸,她的眸子清亮干净,好似一眼能望穿他肮脏的内心。
高衡也不在藏着掖着,俯身在她耳边:“婵儿,你可高兴,过不久我就会让你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尊贵无双,受万人敬仰跪拜。”
田恬无奈:“子瑞,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想当什么一国之母,只想我们俩能安安稳稳度过一生,那个至尊之位,太过血腥,想要坐上去,必然会经历一番血流成河,我怕.....”
“别怕,一切有我。”高衡加快了速度,攻击力极强:“我要整个大楚都匍匐在我的脚下。婵儿,以后不许再说让人扫兴的话,那个至尊之位,我势在必得。”
田恬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劝他,已经被他折腾的不成人样。
“你轻些。”
“你总是口是心非。”高衡笑,速度依旧不减。
田恬被他欺负的哭出声来。
高衡见小美人真的受不住,这才力度稍减。
“明日我要去行宫看望陛下,你好好待在高宫,没事都别出千岁殿。”高衡不放心她一个人在高宫,但把她带上,一路奔波辛苦,且他仇家太多,路上肯定少不了明枪暗箭。
“我知道了。”田恬带着哭腔。
这一晚,高衡激动兴奋难耐,折腾到三更时分,在田恬强烈要求下,这才歇息。
翌日,高衡启程出发去行宫,田恬没有相送。
她完全起不来,身子酸软,又累又困。
*
高衡一走就是五六日,田恬人在高宫,几乎都待在千岁殿中。
现在是非常时期,高衡又不在,若是她有个什么万一,没人能救她。
田恬惜命,不敢乱跑。
但她也烦透了这种日子,看似尊贵无双,锦衣玉食,但就像是笼子里的金丝雀,没有一点自由,成日还要担忧自己的性命,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命就没了。
秋菊也看出了田恬的烦躁,她想安慰,但不知道怎么安慰。
女人就是如此,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们本身就没有自由。
只能顺从,只能依附。
这天半夜,田恬睡的正熟,秋菊焦急敲门,随即推门而入:“夫人,大事不好了。”
田恬闻言,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坐起身子:“怎么回事?”
秋菊快哭了:“九千岁他出事了。”
田恬整个人都不好了:“九千岁不是去行宫了?怎么好端端会出事?九千岁现在人呢?”田恬边问边穿衣服。
“九千岁回来的路上遭遇刺杀,如今重伤昏迷不醒,躺在隔壁偏殿,安公公已经着人去请御医来高宫诊治。”
田恬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连忙穿好衣服,快速去偏殿看高衡。
偏殿门口站了不少下人和侍卫,至少有二三十人,见到田恬过来,连忙请安行礼。
田恬担忧高衡,并未理会他们,径直进入偏殿内。
刚一进去,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里面也站了不少人,一波波忙慌慌的。
众人见到田恬过来,赶紧请安行礼。
田恬连忙免了他们的礼,让他们各自忙手里的事情,她快步走到床边,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心疼至极。
他脸上依旧是一层厚厚脂粉,看不清楚本来面目,但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看起来极为苍白可怖。
晕黄烛火下,高衡胸腔挨着心脏处,插着一根被削短的箭,那一块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就连包扎的布条,如今也是血红血红的,看着甚是吓人。
“御医呢?怎么还没过来?”田恬看到这样的高衡,再也绷不住,急的声音带着哭腔。
安公公跪下解释:“回姜夫人的话,已经派人去请了,应该马上就到。”
田恬连忙道:“赶紧去催,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把御医请过来。”
“是。”安公公从地上爬起来,快步出去安排御医的事情。
片刻,太医院的一众御医全部到了高宫。
田恬让出位置,让他们轮番诊治,进行会诊。
高衡的伤势非常严重,那根短箭乃重中之重,若是一个不甚,高衡很有可能当场死亡。
御医们不敢随意拔箭,几个老御医围在一起商量好半天,依旧没有一个结果。
田恬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知道如果不拔箭,时日一长,高衡的处境可能会更加危险。
田恬当机立断,让御医拔箭。
田恬心里也没底,但高衡上辈子和宁王斗了十几年,他应该不至于就这样死去。
御医有了田恬首肯,几人又一通商议,最终决定拔箭。
果然如田恬想的那样,高衡福大命大,一条命算是保住了。
高衡昏迷了将近十日,才悠悠转醒。
田恬也在床边寸步不离的陪了他十天,照顾了他十天。
高衡醒来,第一眼见到心爱女人守着他,心中感动不已:“我昏迷多久了?”
“整整十天了。”田恬忍不住流下眼泪。
“别哭,我这不是醒了吗?”高衡轻声安慰。
田恬泪流个不停:“我快被你吓死了。”
“没事,我现在不是好好活着吗?别担心,我很好。”高衡见田恬流泪,也急了,想要帮她擦泪,但是身上有伤,始终做不到。
这可把田恬吓坏了:“你别乱动,届时扯到伤口怎么办?”
高衡道:“那你别哭了,哭的我这里难受。”指了指他的心脏部位。
田恬点头,只能强忍住。
“知道是谁刺杀你吗?”
高衡冷哼:“除了宁王,还会是谁?”只是没有抓住他的把柄而已,陛下快不成了,他位高权重,宁王自然想把他除之而后快。
田恬叹气,挥退千岁殿众人,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
“子瑞,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我真的过够了,几乎每一次出去,都会遇到刺杀,若以后真的坐上那个位置,还会有安生日子吗?”田恬渴求的看着他,握着他的手:“子瑞,听我一句,我们一起归隐吧,抛开这朝堂的纷纷扰扰,我们去过神仙眷侣的日子。”
高衡不爱听这些,但他重伤垂危,田恬不眠不休守了他十天,他说不出重话来。
“婵儿,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从我坐上这个位置起,已经成了别人眼中钉肉中刺,若是我坐不上那个至尊之位,随之而来的便是死路一条,更别提和你归隐山林,做一对神仙眷侣,可能我们还没到山林,已经被人杀了。答应我,以后别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田恬道:“以你的能力,我们双双假死离开,并不是难事,只要我们安排妥当,肯定不会有任何问题,你之前一直以假面目示人,咱们离开以后,你不用涂抹脂粉,谁又会知道你是谁?”
高衡确实有那个本事,在朝中经营多年,想要以假死离开,确实不是难事。
但他不想离开,他进宫多年,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马上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
不,他不可能放弃。
除非他死。
他与宁王,注定要争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
田恬劝说不动,气急不已,但高衡有伤在身,她又不能冲他发火,只能一个人郁闷。
“子瑞,你这般固执,总有一日,你会为你所选择的路付出代价。”
高衡不以为然。
田恬知道他听不进去,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他现在重伤,她和他争吵也没用,更没有任何意义。
*
高衡将养了二十日,终于康复,重新进入朝堂。
因着皇帝快不成的事情,朝廷已经开始分派系。
一派以宁王为首。
一派以高衡为首。
就连很多中立的官员,也在这场即将硝烟四起的战争中,开始选择站队。
高衡虽然权倾天下,但他始终是一个宦官,宁王虽然实力不如他,但他却是正经皇室,这一次的站队,有许多官员暗中选择了宁王。
宁王的势力在一息之间,竟然可以和高衡分庭抗礼。
他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唯唯诺诺,只敢暗中算计高衡的小人。
朝堂之上,高衡有很多诏令,宁王都敢直接反驳他。
两人的争斗进入白热化。
田恬人在高宫,但时刻关注着前朝,得知高衡的处境,担忧不已。
她这段时间没有再帮助高衡,他的败迹已经开始显现。
可若是她继续帮助他,让他坐上了那个至尊之位,整个大楚就完了,而且德不配位,他那个皇帝也做不长久,以后等待他的还是难逃一死。
田恬为难极了。
如今只有归隐是最好的结局,只有这个结局,才能让他留下一条性命。
时间转眼过了一月,这一个月里,高衡和宁王在前朝明争暗斗,高衡心情低沉,虽然每日会回高宫陪田恬,但两人都有心事,很少做亲密的事。
田恬如今能做的事情有限,只能静观其变等时机。
这日,田恬见高衡用晚膳时心情不错,忍不住问道:“子瑞,可有喜事?”
高衡也没瞒着田恬,直接道:“过不久,我就能让你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后。”
“什么?”田恬一头雾水看着他。
高衡直接道:“我一直在为自己的身份苦恼,还在纠结该怎么恢复身份,现在我想到一个好办法。”
“什么好办法?”
“宁王原本势力不如我,但因为他是皇子,很多官员觉得他是正统,所以选择了他。如果我也是皇子,我也是正统,宁王还有何惧之!”他本就是正经男子身,有生育的能力,如果还有个皇子身份,加上他监国多年,只要皇帝一驾崩,他膝下没有子嗣,他就是最合适的皇帝人选。
田恬大惊:“你想假冒皇子?”
高衡不以为意:“宫中被谋害早夭的皇子多不胜数,只要我买通御医,滴血验亲时能让血相融,此事便不难办。”幼时被迫害的皇子,千辛万苦逃过一死,长大成人归来认祖归宗,这个理由应该可以立得住。
田恬知道他权势滔天,这点小事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只要他想办,肯定可以办到。
田恬想劝,不知道该如何劝。
高衡如今已经被权利迷了眼,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当晚,高衡兴致极高,缠着田恬折腾到天明,才沉沉睡去。
翌日,高衡开始着手安排皇子身份一事,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安排好,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让他猝不及防。
不仅是他,就连宁王也诧异不已。
皇帝身边的乳娘怀孕了,已有两月有余。
乳娘是皇帝最为宠爱迷恋的女子,她三十多岁,风韵犹存,所有人都以为她年纪大,不会有孕,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怀孕了。
皇帝亲自下旨,若乳娘腹中的孩子是皇子,直接传位于他,若是位公主,便在宗室里选一个宗室子过继,由高衡和宁王以及丞相几位阁老,做为顾命大臣,辅佐幼主。
这则圣旨一下,皇帝没撑过去几日,于行宫内驾崩。
举国哀悼。
田恬做为高衡的夫人,也身穿丧服,跟着高衡进宫,主持皇帝丧礼。
虽有皇帝遗诏,但高衡权势极大,丧礼一事,自然落在他的头上。
本来后宫大局应该由皇后主持,但皇后痴傻疯癫,不能承接如此大事,乳娘又身怀有孕,更不能劳累。
田恬在高衡要求下,只能接下此事。
田恬知道高衡的意思,这是要为她母仪天下做铺垫。
在高衡心里,哪怕乳娘肚子里有了皇子,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仅是高衡不在意,宁王同样也不在意。
没人会觉得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能和他们争抢大楚江山。
那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还得另说。
丧事忙碌将近一月有余,田恬终于闲置下来,整个人累的都瘦了一圈。
高衡看着心疼,但对于她办事体面,很是欣赏。
这就是他要的皇后,能和他并肩携手一起。
乳娘被安排进皇宫好生照料,高衡派了重兵把守,生怕她有什么损失。
高衡其实不怕乳娘有什么损失,他是在等宁王跳脚。
只要乳娘肚子里的孩子一掉,宁王便是眼下最有可能登基之人,他肯定经受不住如此大的诱惑。
但只要宁王敢动手,高衡布下的天罗地网,能瞬间让他伏法。
高衡心里算盘打的精,为此他伪造皇子身份一事,也先搁浅,只要宁王中计倒台,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登基。
反正现在乳娘孩子尚未生下,整个大楚依旧由他监国。
*
宁王现在确实很着急,一旦乳娘成功生下皇子,那婴儿登基,届时又是高衡的天下。
乳娘和高衡本就是同乡,当初乳娘未曾陪先帝去行宫前,二人关系极好。
乳娘曾经亲自出口,高衡就如同她的亲弟弟。
一旦乳娘得势,就等于高衡得势。
他以后的日子,肯定比现在还不如。
那些站队他的大臣,肯定又会选择中立。
一旦形成这种形式,以高衡的心狠手辣,势必要把他除之而后快。
如今已经到了不得不为自己拼一把的时候。
就在宁王准备孤注一掷时,宁王妃进宫发现了不对劲,连忙找宁王说明。
“王爷,乳娘怀孕可能有假。”
宁王惊讶难掩:“此话不能胡说,你从何处得知?”
宁王妃道:“臣妾今日进宫见了乳娘一面,发现她走路姿势不对,不像是怀孕妇人才有的姿势。”
“你仔细说来。”宁王皱眉。
“乳娘自从回宫后,九千岁吩咐一律不许外人见她,臣妾想着乳娘来自民间,虽然这些年跟着先帝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但骨子里还是小家子气,爱财如命,臣妾带了库房那尊和田玉制成的观音神像进宫,果然成功见到了乳娘。”
宁王妃眉眼带着激动:“乳娘见着那尊和田玉观音,果然激动不已,也是因为她太过激动,这才暴露了她的走姿。她的走姿太快,根本不像是平常孕妇,臣妾也曾有孕,自然知道孕中何等艰辛,步伐更是比寻常人沉重许多。”
宁王闻言,心情大悦,一把把宁王妃搂入怀中:“若此事为真,王妃可是立了大功啊。”
宁王妃还是第一次在白日,被王爷如此亲昵搂着,心里甜如蜜,脸颊微红,幸福的扬起笑容:“臣妾不敢居功,臣妾只想为王爷分忧解难。”
宁王笑道:“王妃当真贤德,若本王大事可成,皇后之位非你莫属。”
有了宁王的承诺,宁王妃心里大石终于放下:“谢王爷。”王府里有两个侧妃,其中一个侧妃深得王爷宠爱,肚子更是争气,连着给王爷生了两个儿子,她虽然是正妃,但她的位置岌岌可危。
如今有了王爷承诺,她便再也不怕后宅里的小贱人。
宁王搂了片刻,放开宁王妃,连忙去书房安排事宜。
既然知道乳娘是假怀孕,那他必须改变战术,重新筹谋。
作者有话说:
晚安,明天应该还有一章,这个小故事就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