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滑过木地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这颗球上,在共同翘首以盼一个最终结果。
五秒,八秒,十秒......
最终这颗球如同罗意璇期许的那样,在她预计的轨道里,奔向了球瓶阵列中央。
紧随而来的,是球瓶接连倒下的声音。
一个,五个,十个!
所有的球瓶全部被击倒。
也是全中!
这一球,圆满收官,罗意璇为这场比赛,画上了圆满句号。
计分器跳动,最终,她以三分领先,赢了丛莱。
欢呼声骤然响起,好一场精彩的比赛,好一个娇俏的罗家二小姐。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罗意璇当下反应了好半天才缓缓地舒了口气。
谈裕的面子,她们夫妻的面子,保住了。
“怎么样,小鬼,心服口服了吧!”罗意璇缓过来,故作轻松地扬了扬头,一把扯掉了扎束着她头发的发圈,自然地理了理,满脸的骄傲和恣意。
“输给绾绾姐,我当然服。”丛莱笑了笑,没什么感觉,哪怕从此他保龄球小王子的名号蒙上了小小的瑕疵,他也并不觉得丢人。
毕竟,他输给了以前喜欢的女孩。
看来,她过得很好,夫妇同心。随即丛莱又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谈裕,目光柔顺了不少。
“行丫,呢女人现在保龄打到咁好。”丛一一点也不生气,反倒是觉得有意思,侧头看着谈裕,顿了顿,开口:“看见没,她这么护着你,你可要好好对她。”
最后这半句,丛一没有用粤语,而是用了普通话,很标准的那种,不难看出说得相当认真。
“要是你敢对她不好,我就杀去京城,和你拼命。”
那是来自“娘家人”的嘱托,是郑重其事的托付。
罗家和谈敬斌的事她都知道,罗意璇很久没联系她,她其实是气的,但气过了,也能理解了。毕竟家里发生如此大的变故,谁又能旁若无人地我行我素呢。
斗气也好,互相比较也好,但她从没希望罗意璇过得不好过。那是她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她真心地希望,她可以幸福。
她们认识这么多年,罗意璇眼里有谁没有谁,她很清楚。
“自然是。”谈裕轻轻地回答了这三个字,便再无其他。
现在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已经没办法再思考其他。
那一球完美地结束后,她扭头看向他,笑得骄傲热烈。
像是作对了题目的小朋友,急需得到肯定和认可。
他望着她,好久好久。
欢呼声未歇,吵闹得厉害,所有人都在讨论着,关注着。
但这一刻,谈裕什么也听不到。
她从未这样,在意过他。
一时间,他还未能从这种巨大的惊喜中回味过来,甚至不能相信,这一切,切实地发生着。
原来,她面如平湖之下,也又一颗什么都有数的心。
她不是傻子,更不是铁石心肠,谈裕对她的好,对罗家尽的心,她都知道。
所以,作为他的妻子,她理应,对他也好一点。
八年了,起始在晚樱花的那枚子弹,越过了岁月浮沉。
在今天,正中眉心。
十七八岁的少年,感同身受。
那是,时隔多年,他再一次感受到,罗意璇对他的关心。
没有任何目的,单纯得和她朝着他递来创口贴时一样。
这场保龄球比赛,到此,也算是圆满地结束了。
从球馆出来之后,丛一说一起吃饭,谈裕代为拒绝了。
现在,他只想和她单独待一会。
可是才一上车,他都没来及开口说什么,就察觉到她脸色很差,眼眶也红了起来。
“怎么了?”
罗意璇咬着下唇,眼里酸涩,低头朝自己的右手看去。
这指甲是她来港城,丛一带她新做的。不算太复杂的款式,照着丛一的比,已经是收敛得多。
裸色延长甲,上面缀着精致的水钻和珍珠。
她的手本来就生得好看,指间还带着她们的婚戒,他为她寻来的紫钻。
只是眼下,右手食指的指甲从中间断开,指甲缝里已经微微伸出鲜血来。
最后那一球,她实在是太专注,也太用力,导致球离开手的时候,狠狠地碰掉了她粘得结实的指甲,连带着她自己的指甲,硬生生地从中间断裂开来。
刚刚就疼得要命,但她实在激动,激动到压根没在意。
这会儿出来,冷静下来,才发觉简直痛得要命。
她伸出手,谈裕一眼就看见了。
鲜红的血液已经从指甲缝里面渗出来,青葱一样的指头,血淋淋的指尖儿,看着就让人心疼。
“刚刚弄的?”谈裕看着,心疼得要命。
罗意璇不吭声,只点点了头,眼泪就含在眼眶里,委屈得不行。
十指连心,这一下,生生掰断了她半个指甲,简直要命。
谈裕皱着眉,什么也没再说,油门一脚踩到底,疯了一般开去最近的医院。
太晚了,门诊已经下班了,只能挂急诊。
值班的医生并不识得谈裕的身份,各种懒散,推辞,甚至想不负责任地交给小护士处理。
谈裕急得要命,当场发了脾气。
还是罗意璇拽着他的袖口,忍痛说着没事,可以等。
最后是谈正霖赶过来,带罗意璇去了附近的一家私立医院。
血液已经凝固了,来的路上随便包裹着的纸巾甚至有一些粘连在了皮肉上,扯下来的时候疼得厉害。
罗意璇咬着牙,强忍着,一声不吭。
她是最怕疼的,医生准备修剪掉破了指甲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浑身发抖,害怕得厉害。
谈裕站在她身后,甚至比她还煎熬。微微托着她的肩膀,似是鼓励她,也是在支撑自己。
“这一半已经断了的指甲要修剪一下,不然后面要是指甲倒着长就麻烦了。”医生耐心地解释着,“有点疼,忍一忍啊。”
罗意璇已经不敢去看自己的手,颤颤巍巍地点头,然后把头朝向谈裕,钻进了他的臂弯里。
“医生,麻烦......轻一点。”谈裕好像比她好紧张,话都有点说不顺。
“好的。”
各种工具和药物轮番在她破损的指甲上作用着,那种钻心的疼折磨得罗意璇满头是汗,她极力地忍耐着,却还是失败了,最终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晕湿了谈裕的那件纯手工制作的灰蓝色衬衫。
处理得过程明明也就十几分钟而已,但于两人而言,漫长到如同一个世纪。
最终处理好的时候,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掌心都是汗,分不清是谁的,交融在一起。
索性,断裂的指甲,处理得还算及时等当,上过了药,医生又开了口服的止痛药,便没什么大碍了。
罗意璇趁着没有抬头,赶紧擦掉了脸上的泪痕。
“老三媳妇儿,你还好吧?”谈正霖看着罗意璇脸色煞白,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
要是放在如前,她必然是要借题发挥,狠狠地叫父兄安抚她一番的,但现在,她竟觉得,可以忍下来。
罗意璇摇摇头,懂礼数地回答:“没事的,这么晚,麻烦小叔过来了。”
“客气什么,都是自家人。车别开了,我叫人送你们俩回去。”谈正霖摆摆手,安排妥当一切后,才离开。
谈裕的车叫人开着送了回去,他陪着她坐在另外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的后座上,一路上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她受了伤的手护在掌心里。
从私立医院回山顶,不算很近,开了有一会儿。
罗意璇忍着痛,一路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谈裕。
直到回到了山顶豪宅,回到了他的三楼卧房。
他倒了温水,“把止疼药吃了。”
知道她现在手不方便,他连药都帮她剥好,递到嘴边。
她仰头看了一眼谈裕,直接凑近他的手,张嘴将那颗药含到嘴里。
灵巧湿润的舌尖扫过他的掌心,他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注视着眼前的人儿,心上的温度越来越烫。
今天,她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他被触动,忍不住低头俯身去问她。
刚刚把药咽下去的罗意璇猝不及防,被他撬开嘴巴,强势霸道地吻压制下来,她没法拒绝,只能逢迎,
手指又伤了,没办法支撑着,被他这样压着,没有依仗,往后倒去,跌进了柔软的床铺。
他吻得很急,也很深,种种情绪导致的。
惊喜,也愧疚。
惊喜于她护着他,如此不顾一切,愧疚于,让她受了伤。
几次交合之后,她也摸清了他的身体状况。
没有受伤的手攀附在他肩上,感受着他有些走高的体温。她知道皮肤之下,是喷张的血脉和迭起的欲望。
只是,已经四天不出门,只专注这事了,还不够吗?
今天才出去透口气,怎么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那里的红肿还没消掉呢,真的不能再折腾了,她这身子骨,真的是遭不住。
她实在害怕,在他吻的间隙,细微地轻喘着,可怜兮兮地叫着。
“谈裕......”
“谈裕......”
“乖,叫老公。”
意乱情迷的男人,克制不住。
“老公......”
“不要了,行吗?我都受伤了呀。”
话说的断断续续,底气也不是很足的模样。
隐隐好像还带了点哭腔,强制着他最终在床畔停下了动作。
他也心疼她的,最终没有勉强她。
只是,换了种方式,辛苦了下她没受伤的手。
迷迷糊糊地洗过了澡,止疼药也开始起了作用。
罗意璇终于觉得自己好受了一点,没了力气,安静地趴在了谈裕的怀里,眼皮开始打架。
三楼的玫瑰都换掉了,换成了冰美人百合,她最喜欢的。这里没办法弄到云家的沉香,所以谈裕托谈正霖搞来了上好的檀香,此刻,闻起来颇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她受伤的手始终被他护在心口,生怕再碰到。
好困,在他的怀里,她总是可以那么容易地进入梦乡。
临睡前,她听到了他的耳语。
“过几天,带你回渝林,带你去看看妈妈,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