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证一领,谈裕便交代云想那边发了公文,现在满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两人已经结婚了,罗意璇是他谈裕名正言顺的妻子。
谁见到他, 第一句都是新婚快乐。
自然,谈裕也很受用,礼貌地笑笑。
“谢谢。”
谈敬斌看着,现在他是彻底没有任何身份去过问罗意璇的事了,她嫁做人妇,成了谈太太,严格意义上,他的弟媳。
坐下的时候,谈裕瞟了一眼谈敬斌难看的脸色,心里暗爽,目光不自觉来回扫过他。
生意还没开始谈,情绪先掉在地上,怎么想怎么不划算。
这次收购启航,是云想在传媒和电商行业继续深入发展的重要一环,而启航又是新秀公司里最具发展潜力的,业内盯着它的可不少。
云想和星程便是其中两家实力最雄厚的,强强联合,自然势在必得。
“三少,关于您提出的,启航下一季度合作的部分品牌所提供的独家机制需要和雨秩共享,我们这边实现起来确实有困难。”刘德兴倒了杯酒,表现得很是为难的模样。
雨秩文化是罗家的,也就是罗意璇现在除了105°c之外,最操心的那家文化产业的小公司。因在家族产业布局中处于边缘位置,所以规模不大,投入资金也很有限,半死不活的好几年了,分家之后用以打法了罗意璇和罗意琦姐弟俩。
谈裕很早就对雨秩内部进行了了解,现今电商直播行业马太效应趋势越来越明显,竞争也越来越激烈。
雨秩的管理不够严谨,内部的准入准出门槛也没有完全建立起来,各项机制不具备市场竞争力的各种劣势愈加的突出,如果再不做新的调整,发展联动其他的文化产业,关门是早晚的事。
他是趁着云想收购启航的机会,倾斜一部分资源给雨秩,起码先把电商直播部分的业务盘活,然后再看看罗意璇的意向,谋求相关文化产业的新出路。
“刘总,对启航这几年发展的这么好,拥有了业内这么多独家的资源,和合作品牌谈机制,加点要求,应该也就是顺手的事吧。”谈裕心里清楚得很,拖着雨秩一起,对启航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话,刘德兴这是在跟他谈条件,“您也知道,雨秩是我夫人家的,我帮一帮,也是人之常情。”
“哈哈哈哈,三少还真是直接。”
刘德兴没想到谈裕说得这么直截了当,一时没接住。
谈裕也不慌,完全也不管谈敬斌还在旁边,往面前的酒杯里倒满了酒,举起来往前递了递算是致意。
“刘总,有什么话,您不妨直说。”说着,谈裕一口干了手里的酒。
“既然三少,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和您绕弯子,收购价在我们之前商量基础上再加百分之十,并且头部主播的合同,甲方上仍然写我们启航。”
“这不妥吧,刘总,头部主播这边的劳务合同收购之后都要重新拟定。”谈敬斌在一边坐不住了。
收购启航,看中的就是他们手上的品牌资源和头部主播的带货能力,要是这些资源还被启航拿在手里,那收购还有什么意思。
更何况收购价还要再加百分之十,反正星程是一分钱也不会再多出。
虽然这次收购,开始大家就分工得很明确,云想只要电商板块,传统娱乐产业,圈内艺人的合同才是星程的部分,但谈敬斌还是忍不住插上一嘴,心里是不想叫谈裕谈成的。
谈裕也不急,笑了笑,心里有数,倒是一点不惊讶刘德兴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今天来之前他就已经问过法务,对于头部主播的合同问题,他有大致的规划,也有应对的对策。
“刘总,您也明白,启航之所以能值这么高的收购价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些头部主播,所以如果劳务合同上只写启航,那怕是失去了收购的意义,但如果您能接受云想与启航双方共同参与合同,这事还能再谈下去,启航,云想,雨秩,我们三方合作共赢。”
刘德兴陷入了沉思,谈敬斌在一边倒是急得不行,一直用目光打量着对面的谈裕,只是谈裕置若罔闻,根本不想理会。
来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就算星程因此他也无所谓,大不了,云想自己来。
不过,他赌的就是谈敬斌没这个胆量和权力,星程收购启航,是韩家的大事。自然,他也没这个肚量,不会放任到嘴的肥肉跑掉。
“如果您能答应,那么收购价,可以多加到百分之十五,多出的部分,都有云想承担。”谈裕见刘德兴动摇,借机说出了更诱惑人的条件,长指捻起酒杯,微微转了转,留了些时间空间给对方思考。
满桌的菜肴,没人怎么动筷。头顶的金色吊灯亮着灼目的光芒,掉落在盛满白酒的酒杯里,泛起了点点的光斑。
谈判,最讲究的就是心态。
谈裕很清楚启航的优势和劣势,清楚刘德兴这个人到底在乎的是什么,更清楚趋利避害是这个社会的本质。
当然,他也明白,加价百分之十五,是多么不划算的价格。草拟三方劳务合同,云想也要跟着承担一定的风险。
这些,所有的所有,他都知道。
但他还是要谈。
因为雨秩是罗家的,是罗意璇的。他知道她很在意,在意那些罗家原本留下来的产业。
即使成为谈夫人,大可一辈子富贵荣华,光鲜亮丽,但他亦不愿意她一辈子沦为他的附庸。
所以,他一定要为她开一条路。
让她可以,走下去。
“哈哈哈哈哈,三少还真是疼老婆啊,为自家夫人,这么舍得下血本。既然您都这么有诚意了,那我不答应倒显得不近人情了,那就这么说定了,也算是我成人之美,送给三少和夫人的新欢贺礼了。喝了这顿酒,明天,我就让公司法务那边修改对接新的合同。”
短短的几分钟,刘德兴完成了利弊权衡,最终说了一番滴水不漏的客套话,答应下来。
“好!那就谢谢刘总了。”
意料之中,谈裕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眉毛,将早就准备倒好的酒再次一饮而尽。
整个过程,谈敬斌插不上任何话。
毕竟谈裕谈的本来就是云想要的板块,有关于对接给星程的传统传媒娱乐板块只字未改,收购价多加的部分也不用他们承担,他没什么可不满意的。
今天叫他过来,纯粹只是为了尊重他是合作收购伙伴的身份。
但,他依然对谈裕能够谈成,很是不爽。
因为这样的话,罗意璇肯定会很感激谈裕。
如果能帮到她的人不是他自己,那么,他宁愿合作达成不了。
刘德兴是出了名的能喝,今晚陪着他喝爽,注定是要被灌一肚子的酒。
谈裕病还没好,依然毫不吝惜地一杯接一杯,直至刘德兴尽兴被秘书搀扶着抬出了包厢。
谈裕酒量不差,倒不至于醉,但不舒服得厉害。脸色很差,刘德兴走了之后他克制不住地去洗手间吐了一次。
出来之后,便也不打算回去,准备直接离开。
迈进电梯,正准备关门的时候,谈敬斌进来了。
安静下行的电梯箱内,两个男人并肩面对着电梯门站着。
是骨肉血亲,却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三少还真是大手笔,你这样做,有经过云想董事们的同意吗?”谈敬斌意有所指。
“谈总,我们云想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谈裕冷漠地回了句。
“你还真是,一点都变。”
谈敬斌被谈裕戳了痛处,又无可辩驳,现在的他的确和云想没什么关系。
“谈总也一样。”
谈裕不是很舒服,懒得和他周旋,默默调整了呼吸,合上眼几秒钟。
直到电梯下降到最后几层的时候,谈裕才睁开眼,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谈敬斌,你明知道雨秩的死活对她意味着什么,但你还是为了你那点可怜的私心,希望我谈不成,还真是你一惯的利己作风。”
说完这句话,电梯的门开了,谈裕没再多说,前脚刚跨出电梯,后脚谈敬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们的感情作出评价,她为你亲手做过早餐吗?陪你庆祝过生日吗?给你亲手写过情书吗?你们一起通宵等过日出吗?”
谈敬斌近乎是吼出口,底气十足的模样。
谈裕的脚步在原地停滞,听到谈敬斌的话,当下第一秒的反应,是讶异,然后才是被挑衅的不满和气愤。
他站定,大概沉默了几秒,直至在电梯门快要关上的那一刻猛地转身,拦住了即将关上的门。
视野逐渐开阔,他抬眼,看向谈敬斌,缓缓开口,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压迫感。
“所以呢?这能代表什么?你给我搞清楚,现在,她是我的合法妻子。”
说完,谈裕缓缓地放下手臂,收回了审视和警告的目光,不想再多纠缠。
转身未迈开步子前,丢下了最后一句话。
“别怪我没提醒你,林湾是韩家的地界,你在这大放厥词,如果叫韩四小姐知道,你怕是再也不用回星程。”
坐在回京郊的车上,他疲惫地合上眼,脑子却一刻也停不下来地运转。
他真替罗意璇感到悲哀,她要死要活地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为了自己的一点蝇头小利,为了他作为男人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可以完全不管她的前途。
有些人的爱,就像是水中月,在不发生任何事的时候,无暇宝贵。但倘若真的迎来风雨,顷刻就支离破碎。
这么个自私无耻,事事只考虑自己的小人,谈裕实在不明白,罗意璇喜欢他什么,喜欢到如此的用心,如此的投入。
而他,掏心掏肺,不惜一切代价地为她周全,却依然还是难以得到她的半点青睐。
十指沾阳春水的她,亲手做的早餐是什么滋味?她一字一句手写的情书会是什么内容?用心策划的生日该有多惊喜?两个人熬夜通宵在海边等日出日落又是如何的浪漫?
谈裕不知道,甚至不敢去想。
他们尚且是情侣,便一起做了这么多事。而她已经嫁给他,他们是夫妻,是要陪伴着彼此共度一生的人,她却连中秋是他的生日,都不全然不清楚。
和为谈敬斌做的那些比起来,她对他那点好,简直是微乎其微。
而他就因为这么一点点好,心心念念了八年,恨不得把所有都给她。
简直,可笑至极。
这一刻,他突然嫉妒得发狂,也失望难过到了顶点。心就像像是掏了洞,疼得厉害,早没了刚刚拦住电梯,警告对方的气势。
原来,她不是天生冷漠,她好好地爱一个人的时候,也是事无巨细,处处尽心。
只是,不是对他罢了。
睁开眼,谈裕低下头,瞟见了指间的戒指。眼里的眸光流转,黯淡了几分。
他摩挲着戒圈,不知所想。
今晚,喝了太多的酒,喝到他才刚养了几天的胃又开始翻滚着疼起来,像是快要把血肉之躯给生生撕扯开一般。
心里和生理上双重冲击,但他依旧只是静默着,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丁芃文坐在前面,知道他今晚喝了酒,药也吃不成了,只能倒了热水给他递过去。
“三少,加价百分之十五的事怕是瞒不了老爷子。”
谈裕没说话,他本来也没想瞒着。
“祭祖的事刚罚您跪过祠堂,膝盖的伤还没好呢,这可好了,说不定明天继续跪。”丁芃文见他不说话,忍不住发了句牢骚提醒。
“行了,我有数,关于收购启航的所有事,不许叫她知道。”谈裕敛了敛神色,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重新合上眼。
“是是是。”丁芃文不情不愿地答应。
又玩做好事不留名这一套,真是奇怪。
回京郊的这一路,谈裕再没睁开过眼。
罗意璇和文时笙聊了一晚上关于工作和雨秩的事,乐在其中,完全没注意时间。
策划案文时笙提了修改意见,关于雨秩的转型升级他也给了自己见解。
这顿饭吃的简直是“意义非凡”,罗意璇感觉自己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和书本上那些又是全然不一样的。
结束晚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实在是太晚了。”出于礼貌,文时笙提出来。
“不用了不用了,地铁很方便。”
“这个点,去京郊的地铁早就过了最后一班了吧。”文时笙笑笑,真诚建议,“走吧,回去省点时间,抓紧休息,明天上班不是还要改策划案呢嘛。”
“没关系,我可以叫车回去,京郊太远了,很麻烦。”
“不用那么客气,你是嘉嘉最好的朋友,我也拿你当妹妹。和嘉嘉一样,叫我二哥就行,以前不都是这么叫的嘛,走吧。”文时笙没什么其他心思,只单纯礼仪到位,待人温和。
已经过了晚高峰了,高架桥上车并不多,文时笙开得很快,但很稳。
罗意璇很自觉,只是坐在后面,并没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其实她心里是很感激文时笙的,毕竟锦上添花人人都会,雪中送炭最是难得。
以她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文时笙还能念在文紫嘉的面子上给她建议,指导她关于管理上的经营之道,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
路上,他们随口聊了几句。
“对了,还没恭喜你呢,新婚快乐啊。”文时笙捏着方向盘祝福,“等你和三少办婚礼,叫嘉嘉一并把新婚礼物带过去。”
“好,谢谢二哥。”罗意璇含糊其辞,不好意思地笑笑,“听嘉嘉说,关于未来的二嫂,文叔叔和沈阿姨有满意的人选了,是周家的小女儿?”
说起这个,文时笙脸上倒也没多高兴,只淡漠地点点头。
生在这样的人家,婚姻大事,反正也不是他能随心而来的,父母和爷爷选谁,就是是谁吧。
“嗯,还没正式见面,她要明年才从国外回来。”
“以前在英国的时候,有华人聚会,我见过她一次,是个特别漂亮的姑娘,二哥真是好福气。”
文时笙听了罗意璇的话,只笑了笑,没再回答。
漂亮与否,他也不是很在意,只要家里满意,日子能相敬如宾,娶谁对他来说都一样。
车子一路平稳地开到了佘山庄园门口,并不能进去,便停下了。
罗意璇和文时笙隔着车门道别,才没等开口,就被同样停在门口准备进去的那辆路虎吸引了视线。
那是谈裕有时候不想太高调的时候,才会坐的车。
果不其然,没几秒,谈裕就从车上下来。
文时笙见状,也下了车。
“这么晚回来啊,加班吗?”谈裕收起疲态,走过去,靠近罗意璇握住了她的手。
“嗯,聊了点工作的事,最后一班地铁没有了,所以就麻烦二哥送我回来。”罗意璇不太适应温柔的谈裕,不自然地回答。
“是嘛,下次我叫人去接你。”谈裕也不恼,一副完全体贴的样子,转身和文时笙道谢,“真是麻烦你了。”
“没关系,既然三少已经回来了,我先走了。”文时笙礼貌周全,很快道别。
等文时笙的车消失在视线里,罗意璇才回过神,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有些烫。
“你又发烧了?”
谈裕没答,松开了她的手,兀自回到车上。罗意璇不明就里,跟着他。
直到到了枫丹白露楼下,他也没再开口。
刚才在车里,罗意璇已经闻见了酒味,默认他是喝多了,累得不想说话,所以也不吭声,到了楼下,她便想着赶紧回自己的房间。
电梯很宽敞,只有他们两个人。
并不挤,一起去到三楼,很快。
罗意璇原本以为下了电梯,就各回各的卧室了,没想到谈裕跟着她回了她的房间,进门衣服都没换,直接躺在了他床上。
“哎!于妈刚换的新床单,你都没洗澡呢!”罗意璇不满。
他现在满身的酒气,睡在她床上干嘛。
“你要是累得话,你回自己房间啊,就在隔壁,很近!”说着,她不满地想要拉他起来,拽着他的胳膊。
本来喝多了酒,就难受得不行,被她这样一摇晃,简直要了命了。
头疼得快要炸了,浑身发冷,胃疼得闹心。
“别晃我。”谈裕别开她手,实在是忍不住,快步跑进了洗手间。
紧接着,罗意璇听到了呕吐的声音,好一会儿,是哗哗的流水声。
她愣住,没想到谈裕这么不适,坐在床边,有些手足无措。
吐过之后,胃彻底空了。
谈裕扶着墙壁,呼吸都紊乱了,缓了好久,才没有眼前一黑的晕眩感。
谈裕再出来的时候,脸色差得让人害怕,也没再回她的床上,只看了她一眼,目光淡漠
转身离开,去了自己的主卧。
她到底有没有良心,他为了她喝酒喝到胃疼。她倒好,和别的男人吃晚饭,还满面荣光。
还嫌弃他有酒气,不让他睡她的床。
强撑着,他去洗了澡,随手裹了件浴袍,再出来的时候,有隐约的敲门声。
“谈裕,你睡了吗?”她在门口小声地试探。
“进来。”谈裕应了一声。
没两秒,罗意璇端着一杯柠檬水进来,走到他面前,放在桌上。
“于妈泡的柠檬水,给你。”说罢,她就准备离开。
在她心里,这就算为刚刚的事弥补了。
还没跨出一步,就被他拽住了手腕,一把扯到了怀里。
“你......你不是难受嘛,睡觉呀。”罗意璇不满,想要挣脱却挣脱不开。
谈裕不答,只看着她,越来越近,近到可以清晰地看清他的桃花眼,眼尾的那颗小痣,还有他那双像是深渊一样的眸子。
他抱着她,越来越紧,把她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很疼!”罗意璇被他看得心慌,吓得呼吸都快忘记,屏息看着他。
即使洗了澡,他身上还是有浓烈的酒气,混杂着沐浴露的味道,搅合得她只发晕。她迫切地想要从他怀里逃离,在他看来却更是添了一把火。
“你会做早餐?”
“啊?”
“会写情书?会织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