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才不管未来儿媳妇的纠结, 直接找来了新上任的大管事。
“从前和顾家往来的生意,全都恢复吧。”楚玉说道。
先前的大管事进了官府之后,眼看着侯爷和太夫人全都自身难保, 索性破罐子破摔, 拉了不少人下水。
侯府成为全京城笑话的同时,也因为这一场风波, 迎来管事群体的洗牌,不少资历深厚的老管事全都被换下来的,如今还能当管事的, 基本都是没犯过事的。
新任的大管事身份清白, 又一向听话,且年纪不小, 许多侯府旧事全都知晓, 此时听到楚玉这么说,心下微惊。
毕竟顾家是前头那位侯夫人的娘家,侯爷对顾家的态度也是时好时歹,此时楚玉说恢复生意往来,看起来是小事, 对顾家来说却是个大事。
哪怕侯府如今在京城声名狼藉,但这种勋爵人家, 与顾家那种商户相比, 地位天差地别,侯府打一个喷嚏,顾家可能就直接没了。
侯府这个举动, 无疑是表示放弃对顾家的打压, 那么其他商户忖度着侯府的态度, 多半也会恢复和顾家的生意往来。
顾家, 就能重新盘活。
果不其然,仅仅是恢复往来的第三天,顾家家主就带着礼物上门拜访。
楚玉没有见他,也没有收下他送的礼物,而是派人问了他一句话。
成婚六礼本该一步一步来,但因着侯府两个人都生病,有冲喜的名头在,一切都走得很急,一个月内,就将六礼全部过完。
若换了普通闺阁待嫁女,只怕会觉得时间仓促自己受到怠慢,但顾初雪却不一样。
她脑子里纠结的事情太多了,一边不舍得侯府富贵,另一边她又觉得这样做会出事,心绪激荡之际,她在本心的牵引下,一步接一步地走到了成婚当天。
梳头的妇人也不知是不是事先得了提点,说的话一句比一句好听。
“姑娘,今天是你的大日子,你怎么还苦着一张脸?如今满京城谁不羡慕您,婆母疼爱,夫婿上心,真是谁家的日子都没你舒心。”
“您瞧瞧这套头冠,听说是您婆婆画的花样,求了贵妃娘娘后,请皇家的大师傅亲自出手为您打的,京中贵女中,您这份风光是头一份!”
“我今日进这宅子前,世子爷的小厮还专门找上我,反复叮嘱,给您绞脸时动作要轻,千万不能弄疼了您,这样体贴温柔、对妻子上心的夫婿,我当了二十年喜娘,真是头一回见!”
喜娘三言两语,就将顾初雪捧得飘飘然,在描述中,她甚至都能看见自己未来的生活将会过得多么美满。
“就算是亲哥哥又怎么样呢?”
“女子一生,求的不就是婆母和善、夫婿疼宠吗?”
“我一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未来就是侯府主母,我汲汲营营,求的不就是得嫁高门吗?”
顾初雪在心里不断像这样劝说自己。
在喜娘的一声声吹捧中,她也越发觉得自己得了个人人羡慕的好归宿,望着镜子里那张尚未张开的稚嫩脸庞,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提前达成人生目标。
“哎,姑娘这就对了,多笑笑,这日子就能过得比谁都美!”喜娘在一旁拍着手开心地说道。
迎亲的队伍从侯府出门,一筐接一筐的铜钱沿路抛撒,几乎没个停歇的时候。
常庆侯府明明丑闻缠身,但这场婚事却办得极其阔气,满城的穷人都追着迎亲队伍走,所有人都在谈论这场惹人注目的婚事。
“常庆侯府真是大方,这么一路走下来,也不知道多少银子抛撒出去,恐怕这二十年来,都是独一份的豪气。”
“是啊,如今满京城都在羡慕这位未来的世子夫人呢。”
“这位世子夫人出身大族?难道是什么公主郡主?不然这常庆侯府为何舍得给她摆这样的排场?”
“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这位世子夫人是个平民女子,甚至还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
“啊?我们普通人家看到这种孤女都犯忌讳呢,侯府那些贵人们,怎么这么不讲究?”
“这孤女命好,救过侯府太夫人,侯府看她和世子情投意合,干脆请宫里的贵妃娘娘赐婚,给她抬了台身份。”
“侯府还真是大气,若是别的高门大户,说不得给笔银钱打发了,又或者干脆将那女子纳为妾室,哪里肯花这么多心思。”
众人的议论纷纷中,侯府这桩婚事的前因后果倒是越传越广。
楚玉还嫌火不够大,又让人传出风声,说常庆侯府未来三天会在城外开二十口大锅施粥,为世子和世子夫人祈福。
迎亲队伍在城里走了半圈,停留在顾初雪待嫁的院子外,等接到新娘后从另一条路绕回侯府,等同于他们在京城绕了整整一圈。
常庆侯和太夫人病着,拜堂的时候,楚玉也将这两人抬了出来。
“母亲、夫君,今日是咱们宥谦大喜的日子,娶的又是你们最最喜欢的初雪丫头,再等一段时间你们就能抱孙子了,你们怎么不笑呀?是生性不爱笑吗?”楚玉故意这般刺激两人。
太夫人看着满目的红色,听着楚玉的话,急得张开嘴巴发出“嗬嗬”的声音。
她虽然中风了,但偶尔还能蹦出一两个破碎的字符。
楚玉怎么敢冒这样的风险,因而直接封了她的哑穴。
她和侯爷这对母子,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穿大红喜服的新人迈步走进大堂。
侯爷睁大眼睛,艰难地摇晃脑袋,疯狂摇头,表示自己反对这门婚事,这也是他唯一能动的部位了。
前来观礼的宾客们看着这一幕议论纷纷。
楚玉一脸歉意地对着宾客们说道:“侯爷一向疼爱初雪入骨,他这是替初雪觉得委屈呢,这婚事实在办得太寒酸了。”
大喜的日子谁也不会扫兴,宾客们听到这话,也没谁会跳出来质疑,反正娶个平民女害自己的家族承受高风险的人是楚玉又不是他们。
他们甚至还在不停宽慰楚玉,只说这婚事若还是寒酸,那京城就没有得体的婚事了。
楚玉回过头来,趁着众人不注意,随手在侯爷身上某个穴位上扎了根针。
侯爷的脑袋瞬间就摇不起来了,只能以嘴歪眼斜的状态看着新人走到面前。
“呀,太夫人怎么哭了?”忽然有宾客说道。
太夫人脸上的泪水不停往下落,很快就糊了满脸。
楚玉拿出帕子来,做出一副擦拭眼泪的模样,说道:“母亲这是喜极而泣呢,她养了宥谦这么多年,看着他从三岁养到这么高,终于能成家立业了,她能不高兴吗?”
“初雪又是母亲最喜欢的姑娘,如今能给我们沈家当儿媳,实在是天作之合。”
宾客们十分捧场,纷纷喊道:“天赐良缘!”
有了这么一番解释后,哪怕侯爷母子俩的表情再狰狞,这场婚事还是就这么办了下来。
“新人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这一声高呼,沈宥谦和顾初雪被人簇拥着刚要离开大堂,楚玉回过头来,笑着凑近侯爷耳边,像是要说什么私密话一样。
实际上,她说的却是:“来,给大家表演个尿裤子助助兴。”
说完,她随手将另一根银针刺入侯爷身上某个穴位上。
常庆侯努力想要控制,但有些事却压根不是他能控制的。
原身当年过生日常庆侯当着众人面发疯掀翻了戏台子,仅仅让常庆侯断手断脚、臭名满天飞哪够,就算现在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大脸,楚玉还是觉得不过瘾呢。
人群中楚玉事先安排好的托都没发挥作用,就有个和侯爷不对付的官员发出一声惊呼:“侯爷怎么尿裤子了!”
说完这话,众人立马将注意力从新人转移到侯爷身上,只见侯爷衣服下摆全都湿了,此时还在淅淅沥沥地往下滴水。
在儿子大婚时被人发现尿裤子,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常庆侯简直恨毒了楚玉。
他满是仇恨地看了楚玉一眼后,就闭上嘴巴。
他是常庆侯,出身勋爵人家,人生前四十年几乎都是顺风顺水,他想要的都能拿到手,何曾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楚玉在发现他嘴巴动静的一瞬间,立马上前,一把掰开他的嘴巴,喊道:“快来人,侯爷羞愤得要自尽了!”
沈宥谦赶忙停下脚步,转头就想过来帮忙。
楚玉却直接一摆手,说道:“你照顾你媳妇,这边人多,用不着你。”
沈宥谦犹豫一番,就在母亲的婆子丫鬟的簇拥下,和顾初雪回了后宅。
楚玉再度满脸歉意地看向宾客们,说道:“外子因病失禁,失礼人前,羞愤自尽,请恕我失陪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宾客们都十分理解。
主家发生了这种大事,前院的酒席只能匆匆结束,这场开局盛大的婚礼,最终以一种极其不体面的方式草草收场。
“你这个人,真是见不得别人好,自己亲儿子的婚礼,你都要起幺蛾子!”
房间里也没别人,楚玉训斥起来没有半点顾忌。
侯爷死死地瞪着楚玉,他现在别提多难受了,遭受这种奇耻大辱,断手断脚又不得动弹,活着对于他来说确实没什么意义。
但楚玉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因为他有咬舌自尽的前科,楚玉命人随手找了块脏兮兮的抹布就塞进他嘴巴里,臭得他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楚玉把玩着自己刚涂的指甲,娇笑着说道:“这么点小事你就受不了,这才哪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