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刘老板是被抬过来, 但他毕竟没有断手断脚,行动依旧自如。
看到楚玉的一瞬间,他也不知怎么想的, 竟然直直地朝着老太太身上扑了过去。
这一扑可就扑到铁板了, 还是带铁钉等着扎人的那种。
楚玉看着这形似木乃伊一样的玩意,脑子都没过一下就条件反射一脚用力踹过去。
刘老板顿时发出一道杀猪般的嚎叫。
“阿婆, 是我, 是我!”刘老板捂着肚子喊道。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总觉得楚玉这一脚,似乎比管家那一记滑铲还疼。
但他转念一想,楚玉就是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怎么可能力气比年富力强的管家还要大。
楚玉踢完人, 心里不仅没有半点内疚,反而用一种阴沉沉的目光盯着刘老板。
刘老板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阿婆, 你不认识我了?我昨天还来了你这呀,老张老张, 你快跟阿婆说说。”
一旁的张鸿途也跟条件反射一样,对着楚玉说起刘老板的好话来。
张鸿途这两天也过得刺激得很,昨天还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刘夫人得了高人助力后, 还派人跑他家追着骂了一顿, 可谓毫无尊严。
到了今天,张鸿途本来听楚玉的,打算在家休息两天, 却没想到刘老板顶着一副鬼德行鬼喊鬼叫地上了门。
刘老板的惨样看得张鸿途心底一沉, 这刘宅里到底藏了个什么逆天的邪祟,才能将他折腾成这幅尊荣。
张鸿途都忍不住开始担心起楚玉能不能除掉邪祟了。
楚玉可没有解释自己那一脚的意思, 而是厉声说道:“浑身都是晦气,最多活三天,回去等死吧,别来挨我的门!”
刘老板听到这话那还得了,当场吓得三魂丢了俩。
楚玉双眼沉沉地盯着刘老板扒着大门的那只手,紧接着上前,用力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下来,试图将人再度关在门外。
她这一掰,落在刘老板眼里,跟要断了他的生路没什么区别,他哪里肯乖乖离开,立马发力,两只手一齐死死地拽住门框。
楚玉之前还收着力度,既然他都这样了,立马双手掐诀,口中含糊地念着咒语。
刘老板侧耳过去听。
说来也巧,在他耳朵离得最近的时候,楚玉忽然发出一道暴喝。
“神力附身!”
这一声大喝,震得刘老板耳蜗生疼,他恍惚间似乎还真的看到一道金光落在楚玉身上。
下一秒,楚玉骤然发力,故意一根接一根将刘老板的手指头从门框上掰下来。
“啊!疼!断了断了!”刘老板的叫声凄惨无比。
这种疼痛比之前挨的滑铲还疼,他匆忙将另一只还没碰到楚玉的右手扯回来。
但楚玉就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明明刘老板的右手没有扒着门框子了,她还是一把抢过去,将刘老板的右手手指一根根掰断。
十指连心,刘老板此时疼得面如金纸,甚至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楚玉看着这一幕,双眼发直,僵着身子,口中喊道:“敢辱狐仙者,当受其罚。”
刘老板心里觉得冤枉得紧,他怎么侮辱狐仙了?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但楚玉这幅被狐仙附身后力大无穷又不讲情面的样子,让刘老板心生恐惧,他现在彻底信了楚玉有神仙手段,也越发觉得自己的事,破局之法全都寄托在楚玉身上。
约莫等了一分钟之后,楚玉的眼神逐渐清明,她落在状况凄惨的刘老板身上,看着他两只手的手指全都呈现诡异的弯曲状态,有些疑惑:“刘老板,你这是怎么了?”
刘老板听到这话,险些落下泪来。
他这是怎么了?他这是倒了大霉啊。
楚玉似乎也不太在意他的回答,不等他开口道委屈,又说道:“话该说的我都跟你说过了,好走不送。”
说完,楚玉又将刘老板往后推了几下,然后“砰”的一声,将大门关上。
张鸿途此时其实也挺茫然的,虽然心里确信楚玉会出手,但这到底是什么时候,他也不确定。
刘老板之前都是强撑着等楚玉清醒,如今再度吃了闭门羹,他也支撑不住了,招呼人抬着他去医院。
离开之前,他还拦住了想要跟过去的张鸿途。
“老张,你就在这里好好守着,你和大师相熟,又一向有眼色,大师有什么需要的,你立马帮她办了,一定要求得她回心转意,知不知道?”刘老板叮嘱道。
张鸿途用力点头。
只是等刘老板的车一走,楚玉就从里面将大门打开,摸了一把钱给他,说道:“晚上小秋的同学可能来家里吃饭,你去买些菜回来。”
张鸿途愣了一下,接过钱就往外走。
菜买回来后,他也不等楚玉开口就跑进厨房做饭。
张鸿途早些年也过了不少苦日子,并不是那种不进厨房的男人,他做菜说不上多好,但也过得去,倒是省了楚玉去隔壁请人来做饭。
一直等到太阳西沉,都有人家开始点灯,张鸿途才终于将一桌子菜忙活好,一屋子全是女人,张鸿途也不好多留,辛辛苦苦做的饭菜,他自己一口都没尝就离开了。
杨秋和柳芳菲早就回来了,正在陪楚玉说话。
“奶奶,小秋说您现在是大仙了,您帮我算算,看我的命好不好?”柳芳菲撒娇说道。
楚玉仔细看了看她的面相微微皱眉,又拿出龟壳铜钱来,细细替她卜算一番后,得出了一个命犯桃花的结果。
“你这门婚事,还是再考虑一下吧,让你家里人多多打听男方的品行。”楚玉说道。
柳芳菲心头惴惴,一顿饭都没吃好。
因为夜深了,提前又和家里打过招呼,柳芳菲留宿楚家,只是一晚上都翻来覆去,压根就没睡好。
次日一早,杨秋送柳芳菲回家,折返回来后,抓着楚玉询问:“奶奶,芳菲的未婚夫真的有问题?”
楚玉闻言含糊不清道:“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杨秋急了,说道:“那您这不是骗人吗?”
“结婚是大事,无论男女,婚前都该好好打听,我不这么说,他们不会好好打听的,要是这男方真那么无懈可击,那当然是好的,得到好家伙人家也不会跟我计较。要是男方有问题,现在悔婚还来得及,到时候还得谢谢我。”
楚玉说这话的时候,对于自己折腾人这事,脸上一点心虚之色都没有,只不过她故意误导,让杨秋以为她是个招摇撞骗之徒,楚玉没有告诉孙女,柳芳菲这个未婚夫是真的有问题。
杨秋听得眉头紧皱,她原本还觉得奶奶是有点真本事的,现在这念头又摇摇欲坠起来。
刘老板在医院二进宫,医生们看到他都诧异了,想不明白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短短时间来回折腾自己。
“十根手指被折断八根,这段时间要以静养为主。”医生叮嘱道。
刘老板又想到楚玉说的那句“命不久矣”,他拦着医生,问道:“您再给我检查检查,看看我是不是有别的毛病?”
医生记得自己在他第一次进医院的时候就已经仔细检查过了,但听他这么说,还是又细细查了起来。
只是翻来覆去地检查,刘老板还是那些旧毛病,医生也没查出更多了。
倒是刘老板嘴巴一直在旁边叭叭:“真的没别的毛病吗?真的没有什么绝症吗?”
医生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我给人看病好几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样盼着生病的,是因为病多了有钱拿吗?”
医生越想越觉得在理,刘老板这一天内把自己折腾成这幅鬼德行,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刘老板闻言也没生气,只在心底骂了一句庸医后,转头又急匆匆跑了别的医院和诊所。
折腾大半天,绝症没看出来,补药倒是买了不少,刘老板终于确定自己“命不久矣”这个结论多半不会应验在健康上。
排除了一个可能之后,其他的可能依旧还有很多,刘老板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看人看物感觉都不对劲。
他也没回刘宅,而是直接住进了另外一处房产里,下人们想伺候他,他还怕他们离得太近,将自己的个人欲望压抑到了极致,连水都不想多喝。
“黑狗血,糯米,桃木,这些驱邪的东西都准备好!”
刘老板发话之后,所有下人全都动了起来,总算赶在天黑之前将这些东西全都凑齐了。
饶是房间里堆满了辟邪的东西,刘老板仍然不安心,他只感觉好似脑门上悬着一把刀一样,大晚上的怎么都睡不着,偏偏因为浑身没一块好肉,就算想动一下都很艰难。
相比较刘宅里古色古香的传统风格,现在这宅子是典型的花园洋房,外表是欧式风格,里面的装饰也非常洋气。
也不知是刘老板心理出了问题,还是说欧式装饰在熄了灯后就会显得格外阴森,再加上屋子里放了黑狗血后,始终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让这个屋子显得更加诡异起来。
“洋人们为什么要整个白窗帘,他们难道不嫌晦气吗?”刘老板望着窗户恍恍惚惚地想着。
他的脑子刚停下乱想,眼珠子忽然猛地往外瞪,因为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原本轻轻摇晃的窗帘,忽然猛烈翻飞起来。
隔着窗帘忽然出现两个矮小的人影。
躺在刘老板的视角,他能清晰看到阴影的边缘,看到对方身上衣物的轮廓、头上奇怪的发型。
“嘻嘻嘻嘻嘻。”
男童女童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隔着窗户骤然响起。
刘老板汗毛倒竖,他第一时间喊道:“来人!来人!”
知道他行动不便,在他卧室附近就有下人值守,得到消息之后,那下人立马冲了进来,第一时间拉动屋子里的电灯。
昏黄的灯火亮起来,刘老板感觉自己好似从这些光亮中汲取到一丝温暖。
“窗户外面!有东西!”刘老板喊道。
下人赶忙揭开窗帘、打开窗户,外面只有夜风在呼呼地吹着,压根没有任何异样。
毕竟,刘老板这个房间是主卧,正对着外面的院子草坪,连棵树都没有,可以说位置极好。
“老爷,外面没东西,您别害怕,屋子里这么多辟邪的东西在,寻常邪物定然不敢靠近。”下人转过头来对着床上的刘老板说道。
刘老板点点头,他刚想说点什么,却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窗子外面,忽然出现了两张脸。
一对画的极其花哨的纸扎童男童女,没有任何预兆地出现。
刘老板吓得呼吸都要停下来,他努力抬起胳膊,声音颤抖着:“哪哪哪来的……”
下人转过身去,几乎和这对纸扎人面对面。
“啊!”
刚刚信誓旦旦说没有邪物的下人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便直直地朝着地面倒去。
这对纸扎人继续发出“嘻嘻嘻”的笑声,缓缓从下人打开的窗户飞进去,慢慢靠近刘老板的床边。
“别过来,别过来!”
刘老板一边大喊,一边连滚带爬地想要逃跑,惊慌失措间,他条件反射地双手撑床,忘了自己的手指状况,又发出一道激烈的嚎叫声。
“嘻嘻嘻,就过来,就过来!”
童男童女一起喊道,两道声音就像排练了一样,交错在一起,喊得刘老板脑瓜子嗡嗡的。
刘老板挣脱不得,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对纸扎人飞到他的床上,紧接着在他身上蹦蹦跳跳起来。
本该很轻的两个纸人,此时压在他身上的力道却好似重若千钧。
“咦嘻嘻!咦嘻嘻!”童男童女继续嘻嘻哈哈着喊道。
这话落在刘老板耳朵里跟催命符有什么区别。
刘老板一个人面对两个纸扎人,他心理素质一向很好,此时心里虽然害怕但还是强撑着。
纸扎人见他没被吓晕也不着急,而是继续在他身上蹦蹦跳跳,每一下起落都非常重,砸在他身上“砰砰”响。
“要死鬼!要死鬼!”
“今夜床上躺!”
“明日棺里睡!”
“棺里睡!棺里睡!”
听着这两纸扎人唱的歌谣,刘老板此时别提多绝望了,这种极端的非自然现象都出现了,他这是必死无疑。
在生命的尽头到来前,刘老板脑子里不再想着他的商业帝国,不再想着他的宝贝儿子,也不在意刘家的香火继承,反倒生出一抹狠意来。
活下去,他比任何人都更想活下去。
“吃了他!吃了他!”
两个纸扎人喊着叫着就朝着刘老板身上扑了过去,刘老板慌忙躲避,但压根无处躲藏。
“老爷,你……”
这里的动静也终于引来了别的下人,刚进门就看到这么一副让人心惊肉跳的场景,来人尚且没什么,刘老板就急吼吼地喊道。
“黑狗血!泼它们,快!”
纸扎人都已经冲到刘老板脸上了,刘老板急得都快要喊破音了。
来人提起桌子上的一碗黑狗血,奋力朝着两个纸扎人身上泼过去。
黑狗血泼上去的一瞬间,两个纸扎人身上忽然冒起一阵黑烟,片刻后无火自燃。
“要死鬼!棺里睡!棺里睡!”
纸扎人在被燃烧殆尽前,仍旧在唱着这恐怖又摄人的歌谣。
火星子落在床上,将被子也点着了,刘老板在下人的搀扶下艰难地躲过了这场火灾。
劫后余生并没有让他多开心,“要死鬼”的歌谣始终在耳边回荡着,他心头的惶恐已然到了极致,压根没注意到燃烧灰烬过后一红一黑两只细小飞虫朝着窗户外面慢慢悠悠飞了出去。
“嘻嘻嘻,真好玩。”红红笑着对倾天剑说道。
倾天剑说道:“下次有这种好事,我们还一起打配合。”
两个竞争对手在折腾完刘老板之后,短暂地进入了合作的蜜月期。
刘老板这一晚上都没再睡着,躺在床上,几乎是抱着残存些许黑狗血的空碗过了一夜。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了,刘老板立马招呼下人们:“叫上张鸿途,去找楚阿婆!快快快!”
刘老板一路都在催促司机搞快点,纸扎人都喊过了,他的死期就在今天,他生怕迟了一瞬就不能活着见到楚玉。
“张鸿途,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一定要让阿婆答应救我!如果你做不到,那你、你儿子、你全家,都别想继续在淞城混!”刘老板恶狠狠地说道。
他当然可以来强硬的,通过迫害杨秋来逼楚玉出手。
但他承担不了得罪这种有真材实料的神婆的下场,万一人家做法下咒,他压根不敢赌,只能将所以压力都给到张鸿途。
张鸿途虽然一直是在做戏,但看着刘老板的惨样,心里都忍不住有些心疼了,但一想到刘老板放任刘继祖打压自己的事,张鸿途还是什么都没解释。
刘老板压根不被允许进入屋子里,张鸿途进去待了一个时辰,面色苍白地出来了。
“东家,阿婆请你进屋一叙,她答应出手了。”张鸿途说道。
刘老板大喜过望,他拍了拍张鸿途的肩膀,说道:“老张,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张鸿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刘老板一瘸一拐地进了屋子里,压根就不问张鸿途到底是怎么办成这事的,完全不关心张鸿途付出了什么代价。
他不问,楚玉却主动说了。
“我也不知道你给鸿途灌了什么迷魂汤,他以付出十年寿命为代价,求狐仙出手。”楚玉沉着脸说道。
刘老板此时的心思却颇为复杂。
按理说楚玉供奉的那位都开始吃寿命了,看起来似乎很邪门。
但他听了这后,心中的喜悦多过害怕,满脑子都是另一个民间传说:借寿。
既然狐仙能借寿,那他为何不行,若是能将张鸿途失去的那十年寿命安在他身上,那该多么美妙。
他实在是太想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