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踵深吸一口气, 说道:“玉儿,这一套剑诀只是看起来简单,但是实际上……”
秦踵的话卡在喉咙里, 因为楚玉不知何时手上提了一把剑, 当场舞了起来。
剑气纵横,剑光如练。
一招不错, 看起来似乎已经完全掌握要领。
看着楚玉舞剑的模样, 秦踵的脸逐渐沉了下来, 他心里想着:这样的天赋、这样的悟性,如果她不能嫁给自己儿子,那就只能毁了她。
秦踵也很困惑, 楚玉拜师前三年到底在干什么?如今是一年恨不得修炼到顶, 之前却是三年才修炼出一层,这种两极分化实在让人看不明白。
秦踵这样想着, 便也这样问了出来,他好歹有个师父的名头, 说话不用顾东顾西。
楚玉没有拿到第九层天玄心经,因而还是乐于找理由糊弄秦踵。
“那时候天天对大师兄,谁想修炼呀。”
楚玉理直气壮地说道。
恋爱脑, 就是最好的保护色。
秦踵听得这话, 心中直呼大意了。
早知如此, 他又何必将儿子关在后山禁地,直接让两人继续待在一起,不就能保持儿子的领先状态。
楚玉忽然又问道:“师父, 我还没问呢, 您为何要将大师兄在后山关押如此之久?”
楚玉只是在人后对秦穆言态度很差,但在人前依旧维持着以前的态度, 加上长久以来门派内部对她的有色眼镜,因而秦踵如今还以为楚玉对儿子情根深重。
“他性子懒惫,为师将他关在后山,也是为了磨一磨他的性子。”秦踵说道。
楚玉微微皱眉,不高兴地说道:“师父,大师兄又没有做错任何事,您对他未免过于严苛了。”
秦踵知道楚玉这大半年以来,经常也会去后山禁地探望秦穆言。
只是他不知道楚玉去后山禁地,是去嘲笑秦穆言的。
“玉儿这是在为你师兄打抱不平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为师过段时间就将他放出来。”秦踵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楚玉立马表现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
秦踵又说道:“你们若是能早点成婚,就能朝夕相处,玉儿也不必再忍受相思之苦。”
楚玉明明是那个主导拖延婚事的人,但还是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埋怨道:“我爹也真是的,怎么还没选出成婚的好日子。”
她这副恨嫁模样,完美地迷惑住了秦踵。
秦踵说道:“你爹找人算了数次,只道今年成婚恐生事端。”
楚玉听到这话,脸上有一瞬间迷茫,好似她完全不知这是一般,三秒钟之后,迷茫转变成愤怒:“我和大师兄明明是天作之合,怎么忽然不能成婚了?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师父,我这就去信给我父亲,让他重新找人测算。”
“况且,家中又不是不认识得道高人,纵有不便之处,找人化解便是,何必这样耽误我们。”
秦踵听到这话眼前一亮,他见楚玉完全是一副倒贴模样,心中越发相信是楚家有意拖延嫁女之事才找的借口,完全没将这事算到楚玉头上,也越发肯定楚玉爱惨了秦穆言。
“好好好,为师也盼着早日能听玉儿开口叫一声爹爹。”秦踵大笑着说道。
楚玉又说道:“师父,若是我家里不愿意择选良辰吉日,咱们自己选便是了,也不必非要听我爹的话,您不知道,我每次回去,一说要嫁人,我爹就哭,说还想多留过几年。”
秦踵听得这话,心中嘲笑楚父生了个女儿跟白眼狼一样,胳膊肘只知道往外拐。
但他却很满意楚玉这副女生外向的态度,楚玉越是倒贴,他对楚玉就越放心,巴不得楚玉成为他秦家的傀儡。
“玉儿,你父亲毕竟是一片爱女之心,为师也不忍心拂了他的意。你这次写信给他,好好言语便是,勿要令他不快。”秦踵现在还不想和楚父闹翻,毕竟楚玉的嫁妆还没拿到手。
楚玉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秦踵又试探着问道:“今年楚家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为何好好的药材生意,说不做就不做了?”
楚玉一脸疑惑:“师父,什么药材生意不做了?徒儿不太明白。”
秦踵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只当楚父是背着楚玉断了和天玄门的药材交易。
“也许是你父亲看不上咱们门派这点小生意,所以今年断了交易往来。”秦踵茶言茶语地说道。
楚玉闻言眉头紧皱,说道:“父亲也真是的,他几番来信跟我说天玄门的药材生意做的亏本,不想做了,我一直说就当是扶持亲家,让亲家占占便宜,就算亏钱又能怎么样?这点小钱,我们楚家家大业大,又不是亏不起!”
秦踵听得这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好似脸皮被人扯下来扔在地上踩。
楚玉又继续说道:“我也没想到爹爹会背着我断掉这门生意,师父,你放心,我这就写信,让爹爹继续亏本卖药材!”
秦踵假意阻拦,但楚玉却做出一副铁了心的样子,秦踵便没有继续阻拦。
楚玉刚回到小院,还没急着写信,就闻到厨房里面传来诱人的香味。
沈莺又做了一大桌子菜。
“师姐,先吃饭。”沈莺说道。
楚玉洗过手之后,接了沈莺递过来的碗筷。
沈莺一边吃,一边小声说道:“去年师父曾经闭关修炼一个月。”
楚玉对于她打听到的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说道:“师父闭关结束之后,功力又精进不少。”
沈莺低下头,眼泪滴落在碗中:“师姐,我可以相信你吗?”
“目前看来,我们目标一致。”楚玉说道。
沈莺虽然一直被家人娇养,但她也不是个傻子。入门没多久,她就隐约察觉,秦踵似乎并不想她学武,他和师母都是面甜心苦之人。
沈莺不知道从哪里寻找仇家,楚玉又吃了她做的饭菜两个月之后,干了点实事。
“你家中可有什么珍贵之物?你父亲是江湖一流高手,能够在短时间内杀他的人,要么是传闻中的宗师,要么凶手极其了解你父亲的武功招式。”
楚玉这一番话,让沈莺抓住了思路。
这世上了解父亲武功招式的人屈指可数,秦踵也是其中之一。
吃完饭,楚玉便开始给家里写信。
这封信的效果很明显,一个月后,秦踵便收到了来自楚父的回信,信中重新商定了成婚之日,定在三个月后。
就连便宜的药材供应,也会在下个月重新恢复。
秦踵拿到信之后大喜过望。
楚玉也表现得极其高兴,看来看去,似乎只有秦穆言垮着一张脸。
秦踵顺便又抛出另一个消息来,他让楚玉和秦穆言一起下山去往宁城,恭贺宁城金刀门门主六十大寿。
至于为什么选他们俩,原因很简单,金刀门在江湖上的地位,比天玄门略低,同时金刀门也隐隐有附庸天玄门之意,派秦穆言这个当代大师兄前去贺寿,既能显示出天玄门的看重,也不会显得纡尊降贵。
之所以加上楚玉,为的就是拉低她的进度,不至于和秦穆言相差越来越大。
秦踵这一个月里,天天被楚玉纠缠着要天玄心经的第九层,他实在是怕了她,让她和秦穆言一起出门,还能培养夫妻感情,算是一举多得。
关了八个多月的禁闭,依旧没能磨掉秦穆言的恋爱脑,他此时还做着和沈莺成双入对的美梦。
只有一家三口的时候,秦穆言鼓起勇气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爹,我不要和楚玉一起出门!我带着莺儿一起!”
秦踵自己是个为了事业可以放弃一切的人,他实在很难理解恋爱脑这种生物,此时感觉亲生儿子都变得无比陌生。
“你闭嘴!马上就要成婚的人了,收收心,楚玉才是你的妻子,未来与你并肩的人,不要再想沈莺了!”
秦穆言觉得自己委屈坏了。
他先前顾念面子,从来不曾将楚玉看不上他的话往外说,如今眼见着成婚日期都定下来了,秦穆言一咬牙,将男人尊严抛在脑后。
“楚玉她根本就不想嫁给我,她还要我给她介绍青年才俊,爹爹,你被她骗了,她比我还想退婚!她不是我的良配,您不能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
秦踵听到这话,却用一种十分诡异的眼神看着秦穆言。
何萱薏也满脸惊诧,忍不住上前来摸摸儿子的额头。
“儿呀,你是发烧了?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楚玉对你是什么心思,整个天玄门上下,谁看不出来?”
何萱薏不喜欢楚玉是真,但她也从没否认过楚玉对秦穆言的心意。
“你去哪她就要跟着去哪,要不是因为楚玉,楚家怎么会年年都做亏本生意?”
秦踵将一本小册子用力砸在秦慕言身上:“你看看,楚玉将自己的修炼心得整理成册让我交给你,她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要说她想退婚?”
秦踵一心追求武道巅峰,他觉得楚玉肯将心得体会分享给秦穆言,除了真爱没有任何别的解释。
秦穆言也没想到楚玉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他本来不想把话全都说干净,但如今见父母都不相信,他只能一狠心,说道:“楚玉以前说了,就算我们成婚了,她也看不上我,她要在外面养小白脸!”
不曾想,他这话一说出口,父母看他的眼神更奇怪了。
“儿呀,沈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怎么还上赶着给自己戴绿帽子呢?”何萱薏没好气地说道。
“没用的东西!一个沈莺就把你迷得神志不清!你若能成为江湖顶尖高手,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呢?”秦踵骂道。
何萱薏闻言,看了秦踵一眼。
“楚玉真的说了!”秦穆言急切地想要得到父母的信任。
“楚玉就算说了,估计也是闹别扭气糊涂了,一些胡话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何萱薏劝道。
在她眼里,儿子魅力无双,楚家又给了天玄门这么多好处,楚玉怎么可能不爱儿子。
秦穆言张口还要再说,但秦踵已经不耐烦地一脚踹过去。
“这门婚事既然已经定下来了,就没有更改的余地,你若是再闹,我就不顾江湖道义,将沈莺逐出师门!”秦踵恶狠狠地说道。
先前秦踵还不觉得,仅仅是一个成本价药材供应,就差点捏住他的脖子,他越发体会到这门婚事的重要性。
秦穆言心里有千万般想法,也只能压在心底,倒是何萱薏心疼儿子,偷偷说道:“我的儿,你既然喜欢沈莺,母亲便替你守着她,只要你好好习武,她迟早会是你的人。”
秦穆言眼睛一亮,又被他的好妈妈许诺一堆空头支票,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转眼便到了秦穆言和楚玉下山的时候。
楚玉如今在人前立的不是体贴入微的小娇妻人设,而是作天作地矫情精。
“沈师妹,师兄此番下山,短则二十天,长则两个月,你在门派中一定要好好照看自己。”秦穆言殷切叮嘱沈莺。
楚玉当场将包覆重重砸在秦穆言身上。
“大师兄,你既然这么舍不得她,那也别和我一起出门了,就留在门派里面陪她!”楚玉故意做出一副吃醋模样。
秦穆言被砸得一个踉跄。
他还没开口,何萱薏就急着打圆场:“玉儿,你多心了,穆言和莺儿只是兄妹情谊而已,绝不是你想的那样。先前穆言教导莺儿的事,还是你主动提出来的呢,那时候你不是说相信他们清清白白吗!”
楚玉冷哼一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大师兄说沈莺师妹刚入门,需要个熟人教导,我信了大师兄的鬼话,还替他在师父跟前说好话促成此事,现在想来,就是我瞎了眼,看错了人!”
楚玉忽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暗示沈莺勾引秦穆言。
这一番变故,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秦踵和何萱薏对视一眼,他们很怕婚事又起变故。
沈莺也很着急,说道:“楚师姐,你怎么能无故诬人清白?我和大师兄之间什么都没有!”
“昨天我都看见了,说是一起练剑,你却直勾勾往他怀里倒!你当我是瞎子吗?”
楚玉骂完沈莺,又转过头来对着秦穆言说道:“大师兄既然不喜欢我,那就不要成婚好了!”
何萱薏赶忙扯过儿子,说道:“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好好解释清楚!”
沈莺此时眼中含着一包泪,她还在不停摇头:“师姐你误会了……我只是被绊倒了……”
秦穆言也知道现在不是坏事的时候,说道:“沈莺师妹没站稳,我扶了一下而已,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绝无半点苟且之事。”
楚玉看了他一眼,问道:“当真如此?”
秦穆言再次点头。
楚玉撇过头:“我怎么还是不相信呢,总感觉你在骗我!”
何萱薏见楚玉态度已经软化,赶忙催促儿子:“你快跟玉儿道个歉,好好哄哄她。”
秦穆言一丁点都不想道歉。
但秦踵警告的目光已经落了下来,又看了看一旁的沈莺。
秦穆言立马觉得自己像是被捏住了软肋,只能不情不愿地对着楚玉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会更注意一些。”
楚玉当场蹬鼻子上脸,说道:“师母说你对沈师妹是兄妹之情,那你对我呢?”
秦穆言很想说对你没有半分情意。
但父母一起用眼神对他施压。
秦穆言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对你,自然是……自然是……男女之情。”
秦穆言说出这话之后,他觉得自己都脏了。
楚玉还不放过他:“大师兄,是我美,还是沈师妹更美呀?”
老实说,两人的美貌在伯仲之间,但沈莺身上那股子小白花的气质实在是太独特了,柔柔弱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秦穆言此时忍不住看向沈莺,他半点都不想伤害她,一直犹豫着不愿开口。
“玉儿,穆言私底下可没少夸你美貌,这大庭广众的,他反倒不好意思说出口了。”何萱薏睁着眼睛说瞎话。
楚玉却半点都没被她糊弄过去,而是抓着秦穆言不放:“师兄今天要是不说,那我就不下山了。”
秦穆言头都大了,因为他又接收到父亲警告的眼神。
“玉儿,自然是你更美。”秦穆言觉得自己脏的更厉害了。
楚玉闻言,挑衅地看了沈莺一眼,又说道:“你以后不许跟她私下见面,也不许再教她习武!”
秦穆言不想答应,但秦踵忽然重重咳嗽一声。
“好。”秦穆言自觉忍辱负重。
折腾这么久,楚玉终于打算下山了,她砸在秦穆言身上的包袱也不打算拿回来,就这么让秦穆言背着。
离开之前,楚玉看了沈莺一眼,沈莺轻轻点头。
两人刚到山脚下,身后的视线消失不见,秦穆言很不高兴地问道:“要退婚的人是你,如今急着成婚的人也是你,楚玉,你到底想做什么?”
楚玉故作娇滴滴地说道:“大师兄,这么凶干什么?我在门派里面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一个比你优秀的都找不到,那就只能先和你凑合凑合。”
秦穆言一时不知道这话到底是在损他还是在夸他,反正怎样都开心不了。
“这次去金刀门,我会努力为你物色江湖少侠。”秦穆言忍辱负重地说道。
楚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随你咯。”
秦穆言听到这话,更气了,又质问道:“刚刚那么多人,你为什么要让莺儿下不来台?”
楚玉却是一副被他挑起怒火的样子,当场一巴掌扇过去:“我倒要问问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守男德?你的眼珠子都恨不得贴在人家身上了,当我这个未婚妻是死人?我不要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