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时间, 边关变天。
郑子安还想着听从母亲的建议,让楚玉以后都不要再进军营。
但他却没想到,不被允许再进入军营的人成了他。
郑子安和太夫人全都被软禁在府里, 母子俩被关在一处, 只留了一个赵嬷嬷这个心腹负责伺候他们。
他们母子俩其他的心腹或被楚玉发卖、或因过去做的错事定罪受罚,全都不知去向。
郑子安突然被软禁的时候, 尚且不知道敌人是谁, 但是他很快就见到了楚玉的贴身婢女。
“夫人为何要这样做?”郑子安满眼震惊。
楚玉的贴身婢女小荷, 自然是一群被她洗脑得最严重的人。
“国公爷,主公是有大志向之人,岂能受到儿女情长的拖累。”小荷义正言辞地说道。
郑子安听到这话, 脸上的疑问几乎要凝成实质。
“我和母亲并未拦着夫人行医救人,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郑子安一开始并没有将这件事想得有多严重。
小荷摇了摇头,嗤笑一声, 对着郑子安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郑子安感觉她们都奇奇怪怪的,但他还是努力沟通:“边关战事吃紧, 军中不可一日无主,尽快将我放过来,以免铸成大错。她若有别的想做之事, 我会替她在母亲跟前周旋, 必不会让她失望。”
小荷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 说道:“军务之事你不必担心,出不了乱子,你安心在家里呆着好好照顾太夫人, 不必多想。”
郑子安听到这话, 立马注意追问:“是谁在处理军务?你为何这么说?”
小荷说道:“你说说你,武功不如主公, 处事也比不上主公,早就应该这样,你主内、主公主外,如此才算人尽其才。”
郑子安闻言脸色大变,问道:“你们不仅控制了将军府,还控制了军营?”
如果楚玉仅仅控制将军府,将他和太夫人软禁起来,郑子安还会觉得是小孩子过家家,不会太过担心。
但牵扯到军营,那就不再是小事,一旦朝廷追究,整个显国公府都要遭受牵连。
小荷一脸自豪地说道:“我主公是何等人物,小小军营,自然是手到擒来。”
郑子安此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抓着小荷问道:“夫人究竟想干什么?她到底在图谋什么?”
小荷本来是显国公府的家生子,但她现在已经完全是一副楚玉迷妹的模样,说道:“我家主公要做的,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事!”
郑子安闻言脸色惨白,说道:“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不仅我们显国公府要遭殃,就连楚家也讨不了好!小荷,你也是府里的家生子,一旦朝廷问罪,你的父母亲人也逃不了!”
郑子安的话,却丝毫动摇不了小荷追随楚玉的决心,她说道:“主公既然已经决心起事,她必然有十足把握!”
郑子安看小荷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疯子,说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容易的事吗?这条路上多少人枉送性命?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要见玉珠,我会亲自劝说她!她想要待在军营里,行医也好、行军也罢,我都能答应,但谋反之事,万万不可!”
小荷冷笑一声,说道:“凭你?也敢掺和主公的大事!”
她一挥手,立马就有人上前来,押送郑子安回房间。
郑子安倒是想要反抗,但是他的饭菜里被下了会让人浑身无力的药,一身武功完全不能施展出来。
太夫人得知楚玉要做的事情后,顿时花容失色。
“都是我们太纵容她,才会让她生出如此妄心!”太夫人恶狠狠地说道:“早知如此,刚来边关的时候,我就不该同意她整日待在军营里!”
郑子安面色十分难看,这一年多以来的相处,他还以为自己和楚玉心意相通,以为楚玉待他之心和自己待她之心是一样的。
却没想到,从头到尾,楚玉都在利用他。
除了感受到欺骗与背叛,郑子安脑子里始终盘旋着一件事,楚玉一个姑娘家,到底是如何控制住将军府和军营。
“谁知道她怎么控制的?本来我还想着她是清白的,但如今这情形,我如何能不怀疑她?鬼知道她使了什么妖法,才能让军中那么多男人都听她的话!”太夫人气急败坏地说道,落到如此境地,她从前那些不愿意对楚玉说的难听话,全都冒了出来。
郑子安闻言微微皱眉。
太夫人说道:“此番若是能够脱困,你再也不许姑息她!你一定要休妻!”
郑子安心下想着,楚玉谋反,要么成功,要么失败。
如果成功,还不知道有什么面对他们母子,但至少按照现在的情形看来,楚玉并不打算要他们的命。
但如果失败,他们所有人,包括楚家人,全都要给楚玉陪葬。
如今他们的唯一办法,其实是突出重围,夺回军队的控制权。
郑子安手上没人,自己被下药浑身无力,院子外面又是重重守卫,他尝试数天,依旧没有找到突出重围的办法。
反倒因为太过折腾,小荷又跑来警告一番,闹到最后,他们母子的饭菜供应直接砍断,如今连吃饭都吃不饱了。
边军哗变之事,是在一个月之后传到京城。
连同这份奏报一起的,还有边关附近数座城池沦陷的消息。
此时整个边防地区,已经改为楚姓。
楚玉这一次夺权,其实进行的十分顺利,毕竟从一开始,郑子安就没防备过她,楚玉花了一年时间,逐步将自己的势力在军营中渗透开。
也正是靠着这样细碎的水磨功夫,才能让军营一夜易主。
朝野上下,接到消息无不震惊。
皇帝一开始还以为是郑子安谋反,待看到谋反的主谋是谁之后,脸上甚至有了一瞬间空白。
他甚至觉得这封奏报是谁在开玩笑,他在一年之前还见过楚玉,只记得是一个医术既高明又不高明的糊涂人。
皇帝哪怕是做噩梦的时候,都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人来试图从他手中夺取权利。
“一个女人!朕的五万边军,心甘情愿听一个女人调遣!郑子安这个废物,居然能被一个女人夺权!”皇帝忍受着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在朝堂上大发雷霆。
这事情发生的实在过于离谱,超出所有人的认知。
也有与显国公府交好的人,顶着皇帝的怒火站出来为郑子安求情。
“郑子安是一时不察?”皇帝冷笑一声,说道:“本朝开国一百五十年,出过谋反的将军、出过无能的将领,但却从来没有被妻子夺权的废物!”
“爱卿与显国公府交好,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郑子安并非失察才被夺权,而是将妻子推到明面上,自己隐在幕后,等着他日坐上朕的这方龙椅?”皇帝质问道。
求情之人听到这话,顿时面露惊恐之色。
果然,下一秒,皇帝就给他定罪了。
这一个为郑子安求情的人被侍卫们拖下去,生死不知,其他与显国公府交好的人便更加不敢开口了。
三皇子此时忽然站了出来。
皇帝双眼沉沉地盯着他。
皇帝虽然没有立太子,但心里属意的储君,一直都是这个三儿子,他自然也记得,三儿子的侧妃是谋反头子的亲姐姐。
皇帝此时开始阴谋论了,他心中忍不住怀疑楚玉在边关起兵造反,到底和京城的三皇子有没有关系。
感受到来自父皇的层层压迫感,三皇子行了一礼后,开口说道:“父皇,楚氏起兵谋反,论罪当诛,理应追究其父母亲人,绝不能有半点姑息!”
皇帝闻言一愣,说道:“朕恍惚记得,你的侧妃也是出身楚家。”
三皇子立马说道:“父皇,儿臣的侧妃确实出自楚家,儿臣今日,决意大义灭亲!斩杀楚侧妃,为讨伐大军祭旗!”
三皇子这话一出,稍微了解三皇子后宅的人听了神色莫名。
虽然这一年以来,三皇子对楚修卓不像过去那般亲热,但从前却颇多照顾。
这个楚侧妃,更是三皇子唯一儿子的母亲。
楚宝珠这一年来,被三皇子冷落,但是她还是顽强靠着上辈子的记忆,避开了皇子府后宅的许多坑害,成功生下三皇子唯一的儿子。
靠着母凭子贵,哪怕失宠,楚宝珠嗯在三皇子后院也依旧维持着水准以上的生活,她还憧憬着能够靠着儿子,未来当上太后。
却没想到忽然之间,耳鬓厮磨的爱人就端着一杯毒酒送她上路。
楚宝珠压根就不想死,此时疯狂后退:“殿下,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曾经拥有那么多过去,你难道忘了小时候我们一起躲避追兵的日子吗?殿下曾经说过,你会一直保护我……我不想死……”
三皇子听到这话,呵斥道:“你不配提小时候!”
楚宝珠听到这话,一时心神巨震,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的眼中全是恨意:“杀人放火、冒名顶替,谁给你的胆子骗我?楚宝珠,将我骗得团团转,你很得意,对吗?”
楚宝珠一直以来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既难过自己马上要面对的那杯毒酒,又伤心于三皇子此时看待仇人一样的眼神。
“殿下……殿下如何知道的?”
三皇子没有提起那封匿名书信,而是说道:“假的就是假的,我早就察觉到你不是她,你难道以为自己瞒的很好吗?也是我的恩人命不该绝,她没有被你害死。”
楚宝珠听到这话,忽然扑了上来,说道:“殿下,虽然我冒名顶替,但我对殿下的感情是真的,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殿下,我愿意为殿下牺牲一切!”
三皇子一把甩开她:“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需要你一个弱女子的牺牲?”
楚宝珠赶忙解释道:“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三皇子显然不关心她是怎么想,最后来见她这一面,也只是想要当场对峙,顺便再折磨一番。
“你不是喜欢冒名顶替吗?等我找到她,我会将你的孩子记在她的名下,让你的孩子认她做母亲。”三皇子说道。
楚宝珠两世为人,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听到这话,当场目眦欲裂:“殿下,你不能这样对我!宝儿是我的亲骨肉!怎么能认别人做母亲!”
三皇子抓住楚宝珠的肩膀,说道:“当初你为了冒名顶替而杀人时,就该想到自己会有今日!”
楚宝珠用力挣扎,说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对我这样残忍!”
三皇子将人扔在地上,说道:“你要恨,就恨自己为什么要有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
楚宝珠手脚并用地爬到三皇子脚边,说道:“殿下,楚玉珠恨极了我、恨极了楚家,你们杀了楚家全族,楚玉珠只会开心,压根不会难受,她巴不得我们所有人都死无葬身之地!殿下,你不能如了她的愿!”
三皇子一脚将人踢开,压根不搭理她的胡言乱语。
楚宝珠死到临头,既为了给楚玉添乱,又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求得更好的前程,当场将自己知道的全都抖了出来。
“楚玉珠拿蛊毒控制我,每月给我一次解药,我每月要替她办一件事!”楚玉珠大声喊道。
三皇子闻言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质问道:“你为她办了什么事?”
“肖锐进兵部是我谋划的,柳四方外放秦州也是我……”
楚宝珠一桩接一桩地将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三皇子闻言皱眉:“你凭什么谋划?”
这些人在寻常时候,看不出他们位置的重要,如今楚玉起兵谋反,这些人连在一起,立马编织出一张细密的网。
楚宝珠眼神躲闪,压根不敢与三皇子对视。
三皇子看到她这副样子,都快气疯了:“你打着我的旗号,做的这些事!”
楚宝珠低下头,小声说道:“若是我不办这些事,我就吃不到解药,楚玉珠给我下的蛊毒厉害的紧……”
三皇子沉下脸,问道:“她还让你做了别的事吗?”
楚宝珠摇了摇头,她刚刚已经将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
“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三皇子问道。
楚宝珠仔细思索一番之后,说道:“二丫头原本十分抵触和显国公府的婚事,忽然有一天性情大变,不仅接受婚事,她还显现出一身神力和不凡的武艺,就像是换了个人。”
三皇子听得极其认真。
楚宝珠还以为自己提供了足够多的消息,就能保住一条小命,她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将所有和楚玉有关的事全都说了一遍。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说了这么多,可有遗漏?”三皇子神色温和地问道。
楚宝珠摇了摇头,她见到三皇子的好脸色,立马打蛇上棍,撒娇道:“殿下,妾身一心为了殿下好,就算冒名顶替也是因为太过爱慕殿下,才会犯下如此大错……”
这样的话落在三皇子耳中,他只觉得腻歪的很,当场起身离开,再没有半分留恋。
楚宝珠想要追上去,但却被下人们拉了回来。
往日受她折磨的下人们,此时用力地禁锢住她。
“殿下吩咐了,请侧妃上路。”
有人端着那杯毒酒,送到楚宝珠身前。
楚宝珠用力挣扎:“你们这些人放开我!我是皇孙之母,拿开你们的脏手!”
但这样的骂声,对于下人们再没有半点威慑力,那杯毒酒在一群人的努力下,硬生生地灌入楚宝珠的嘴巴里。
毒酒入喉,喉咙里面满是灼痛之感,楚宝珠感觉自己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掌控,她想要爬出这间屋子,想要去见儿子最后一面。
楚宝珠满心不甘。
她的孩子还那么小,如今不过三个月大,还不会叫娘。
楚宝珠自重生以来,一直踌躇满志着,想要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但她费尽心思折腾一番,最终也不过比上辈子多活了一年。
弥留之际,楚宝珠满心后悔,既后悔自己派去的人太废物没有彻底杀死那个民女,也后悔自己为何就认了死理,一定要顶替那民女的身份,她大可以顶替妹妹的身份,不就是和那个民女交好,然后在深宫里护着一双儿女。
她后悔自己选错了路,自己不该想着冒名顶替,上辈子妹妹一路躺赢,不就是最轻松的一条路吗?
楚宝珠其实还占了便宜,她靠着皇子侧妃的身份,保留全尸,看在儿子的份上也能有一副棺椁下葬。
楚家其他人就比较倒霉了,消息灵通的人,接到风声以后立马逃窜,耳目闭塞的人,留给他们的就是抄斩的结局。
皇帝实在是太恨楚玉,不仅楚家满门抄斩,嫡母王氏的家族也落得一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楚玉的夫家显国公府,也对夺爵满门抄斩,倒是太夫人的娘家,因为有一堆亲朋故旧保举的缘故,只判流放三千里。
这几户人家全都觉得是无妄之灾,他们想过自己可能会受到儿孙的牵连,却没有想过会受到女儿或儿媳妇的拖累。
显国公府的郑四爷直到人头落地的时候,都还觉得一切像是一场梦,他在自己的预想中,觉得顶多会因为算计爵位惹怒侄子,他甚至已经因为这事丢掉了官职,想着日后就靠着显国公府过富家翁的生活。
他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后续,从前楚玉在京城时他被楚玉打,如今楚玉在边关,他在家中听着小曲喝着酒,突然就被拉到法场砍脑袋。
其他受牵连之人心里的想法全都差不多。
在短短三天之内斩杀了太多人,那一片地面上流的血洗了好几天都没洗干净,空气中也始终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但即便填进去这么多条人命,皇帝依旧怒火难消,一方面是因为楚玉在边关依旧不停地向着中央推进,时不时就有噩耗传进京城;另一方面,是因为皇帝心头认定的首恶跑了。
楚修卓和王氏带着楚瑄四处躲藏,这一家三口至今下落不明。
楚修卓原本美滋滋地等着靠女儿当国丈。
但在一年以前,三皇子越来越频繁地命令楚修卓为他办事,办的事也越来越麻烦。
楚修卓在经历一向乖巧的二女儿突然性情大变之后,对这类事情特别敏感,他感知到三皇子的态度变化,又打听到大女儿已经失宠。
楚修卓立马开始为自己打算,他一咬牙倾尽所有资源人脉,给自己谋了一个外放,带着王氏和楚瑄离开京城。
楚修卓在外地,也始终特别关注边关的动向,他也可能是犯贱,总结了楚玉一段时间没找他们要东西,肯定就在憋着什么大招。
哪怕边关一直没有异动,楚修卓也没有将自己派去的人喊回来,而是始终让他们密切关注楚玉的动向。
靠着这份耐心与勤奋,楚修卓是最先知道边关封锁的人,他比京城的人更早知道楚玉控制住军营。
楚修卓得到消息之后,也没有上报朝廷,而是第一时间选择收拾行李跑路,他难得发善心,还让人给京城的楚家族人报了信。
只是楚家族人成功逃脱掉的没有几个。
楚玉在边关势如破竹,朝廷一开始就挺重视这事,派去几路大军联合讨伐,以三倍兵力对付楚玉。
但声势浩大的第一战败了之后,朝廷讨伐军士气大挫。
恰逢此时,西南开始闹水患,朝廷左支右绌,对于讨伐军的掌控逐渐减弱。
前方战败的消息不断传回京城,皇帝忍不住慌了起来,心情变差之后,他的身体也每况愈下,严重的时候甚至无法处理朝政。
朝廷没有主事之人,前方战事频频失利,后方水患赈灾又闹出贪墨丑闻,整个朝野上下全都沉浸在惶惶不安之中。
关键时刻,三皇子站了出来,主动对着皇帝请缨,要求去前线督战,以振士气。
皇帝本来不想那么快册封太子,但是此时身体不好又大敌当前,三儿子本就是他看好的太子人选,皇帝难得果断了一次,匆匆册封三皇子为太子。
虽然前方有一场恶战,但三皇子终于穿上太子礼服,哪怕册封仪式因为太过匆忙的缘故办得极其简薄,三皇子仍旧觉得这是他前半生最风光的一天。
听着一声声“太子殿下”的称呼,三皇子为了守卫自己的江山,带上行囊匆忙赶赴前线。
太子督战,确实提振士气,朝廷讨伐大军似乎又猛了起来。
但伴随着几声巨响之后,这一次溃败得比以往都要快。
“天雷!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们!”
“本朝气数已尽,楚氏天命所归,我要投降!”
讨伐大军军营里四处都充斥着这样的声音,面对前所未见的武器,普通士兵们全都精神崩溃,毫无战意。
对面的军营里,楚玉穿着一身银白铠甲,手持龙雀宝刀,坐在高头大马上,轻笑一声,对着身边副将说道:“既然是太子亲自督战,我怎么能寻常对待?”
这也是楚玉第一次在战场上使用热武器,也算是给足了太子面子。
副将恭维一声,说道:“主公英明,敌军已经溃不成军,正是我们冲杀的大好时机。”
楚玉虽然是女子,但她在军营中的威望,是她一拳一刀凭本事博出来的,她在战场上的勇武,已经足够让众人忽略她的性别。
这样的主公,他们全都是真心追随。
在楚玉身后不远的地方,一个年轻男人正注视着楚玉的背影。
身旁的好友推了推他,说道:“你难道还想着郑将军?”
年轻男人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自己的主公是谁,我只是还是忍不住担忧郑将军。”
好友知道他和郑子安关系很好,曾经是战场上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郑将军是主公的夫君,主公到现在都还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你又何必为他担心呢?”好友劝道。
年轻男人神情复杂。
好友怕他犯糊涂,又说道:“主公虽是女子,但却是真正值得我们追随之人,郑将军再好,他也无法帮你升官,你日后也莫要再提郑将军了。”
年轻男人轻轻点头。
他知道郑子安是个好战友、好兄弟,但楚玉不一样,楚玉不仅治好了他母亲的病,给他的夫人安排工作,还不断提升他的待遇、官职,甚至未来入主京师之后还可能封爵。
这些,都是郑子安给不了的。
本朝历史一百五十年,这么漫长的时间里,许多东西已经固化。
例如军营之中,没有身份背景之人,哪怕杀敌再勇猛,军功也不是自己的,顶多能够得到些许赏银。
勋贵子弟进入军营,要不了多久就能成为将军,而他们这些普通人,混了再久却依旧只是低级军官。
两个月后,楚玉率领大军进入京城,她这一路虽然走到哪就打到哪,但是名声却很好,因为她从不扰民。
楚玉来得太快,老皇帝刚刚走出京城,就被楚玉派去的人抓了回来。
老皇帝也曾想过要自杀殉国,但是他这样贪生怕死的人,实在无法鼓起这样的勇气。
曾经和楚玉有过交集的老太医原本躲在家里,忽然被叛军找上门来,不由分说就带着他进宫。
事发匆忙,老太医只来得及匆匆对着家人们叮嘱道:“新帝与我曾经有过龃龉,她手段厉害,我此去只怕凶多吉少,你们在家中关紧门户,安分度日,不要挂念我。”
这一番话,几乎是在交代后事。
老太医的家人们全都哭了起来。
老太医摆摆手,说道:“我年纪也不小了,已经死了也算是喜丧。”
他离家的背影满是萧瑟,颇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老人家,一年未见,别来无恙呀。”楚玉一见到这老头就笑了起来。
老太医恭敬行礼,起身之后站直身子,俨然是一副打算英勇就义的姿态。
楚玉明白他的心思,直接说道:“朕找你来,是想让你帮忙照顾一个病人,不是要你的命。”
老太医也不是上赶着找死的人,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只是照顾病人而已,他觉得自己十分擅长。
至于对前朝皇帝的忠心?太医只是一份工作,他还有一家老小。
只是等他见到自己的病人,也忍不住大吃一惊。
“陛下?”
太医喊了这一声,现场有两个人都能答应。
前朝皇帝此时头发散乱、双眼浑浊、面容憔悴,没有半点人君之姿,看起来倒像是一条丧家之犬。
“当日咱们这位皇帝陛下,伪装成老太监让朕给他诊脉,朕还是觉得开出来的药方没什么毛病,一定能治好他的病!”楚玉依旧是一副十分自信的模样。
老太医觉得她这副样子,熟悉得再次勾起了自己的心理阴影,没啥本事还喜欢胡乱给人看病,这种庸医,就是他们的行业大敌!
但如今楚玉身份不一样了,老太医本来应该忍住的,但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秉持着多年以来坚守的医道,鼓起勇气问道:“陛下,当初那个药方您从何而来?是哪本古籍吗?”
楚玉理直气壮:“朕这样医术了得的天才,放在你们杏林界,也能被尊称一声医帝,朕开出来的药方,还需要遵循什么古籍吗?难道不是手到擒来吗?”
老太医:……
她来了她来了,她又带着那些胡言乱语走来了。
这话老太医虽然觉得荒谬,但想到楚玉如今的皇帝身份,她又懂医术,四舍五入也能被称呼一声“医帝”吧,只要她高兴就好。
“陛下,胡乱用药是会死人的。”老太医忍不住提醒道。
楚玉一摆手,说道:“没事,前朝皇帝而已,死了就算了。”
老太医心下一梗,仔细一想似乎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楚玉满脸激动地看了前朝皇帝一眼,搓着手说道:“朕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头一次遇到这样的疑难杂症,却不能验证药方,朕在边关的每个晚上都在想着这方子,这件事已经成为心头执念,若事不能解决,只怕此生难安。”
前朝皇帝和老太医听到这话全都悚然一惊,他们忍不住怀疑,楚玉谋反的初心,是不是就为了让皇帝给她当试药人!
老太医没敢问,但前朝皇帝在经历过求饶无望之后,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直接问了出来。
楚玉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谋反,但是她坏呀,对这个死人还要杀人诛心,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扯谎:“对呀,若不是为了这件事,我又何必劳心劳力起兵谋反,造反又不是过家家,谁会闲着没事玩这个?”
“归根结底还要怪你自己呀,当初为什么要藏头露尾让我给你看诊?开了药方你又不吃,这不是在存心耍我玩吗?”
前朝皇帝听到这话如遭雷击,他满嘴苦涩,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干这些事,为什么要勾起楚玉治病的念头。
两天之后,由宫中净身房有经验的老太监动手,为前朝皇帝主持了净身仪式。
三个月后,老太医将这次治病全过程记录在册,上呈楚玉。
楚玉接过这份写得满满当当的脉案之后,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一直翻到最后面。
她这才得意洋洋地盯着老太医,说道:“老家伙,你瞧瞧,朕是不是医道天才?你看看,明明是朕一拍脑门想出来的治疗方案,居然就能帮助病人药到病除!”
老太医回想起自己这三个月每天战战兢兢地照顾前朝皇帝,几次发烧,都是他拼尽全力才将人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忙活这么久,夙兴夜寐,没有一刻能安心休息,睡梦里都怕病人突发恶疾就这么噶了,老太医觉得自己的头发都掉了不少,才换了楚玉如今的成功。
楚玉能够岁月静好,说到底不过是他在负重前行罢了。
老太医尴尬陪笑,又试探着说道:“陛下,既然病人已经痊愈,老臣离家已满三月,甚是思念家中亲人,可否归家探望?”
楚玉摆了摆手。
老太医强行忍住嘴角的弧度,加快脚步准备离开。
但楚玉又说了一句:“回家休息三日,你就继续回太医院任职。”
老太医脚步一顿,到底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虽然这些天很辛苦,但能够亲眼见证一种离谱的治疗方案产生作用,他心里其实觉得这时间花的很值。
老太医刚刚离去,楚玉便转头看向一旁正在奋笔疾书的史官,问道:“记好了没有?”
史官刚刚写完最后一笔。
楚玉看了两眼,立马不高兴地说道:“朕教你的那些话怎么没写上去?”
史官一脸为难,他想着那些诸如“此人有医帝之姿”“此人恐怖如斯”之类的话,实在是太浅显直白,一点文学性都没有,他实在无法下笔。
“写的这样晦涩,这不是等着后人曲解吗?”楚玉忍不住回想起当年做古言解读题的痛苦,各种流派学说诞生的意义似乎就是折磨可怜的学生。
史官低下了头。
小荷恰在此时走进殿中,热泪盈眶地说道:“陛下,您的父亲与嫡母出现了!”
楚玉瞥了一眼史官,也露出一副极为动容的姿态,问道:“果真如此?真是太好了!”
史官继续奋笔疾书,在纸上写下楚玉开皇榜寻找失踪的父亲、嫡母与弟弟的事。
楚玉还在演:“他们是这世上除了太后之外,朕仅存的亲人,朕一定要尊称父亲为太上皇,给弟弟封亲王爵位!小荷,快带他们过来!”
楚修卓、王氏和楚瑄这一家三口,战战兢兢地被人带着进了大殿之中,他们半点都不相信楚玉存了好心思。
他们压根就不是“主动”出现的,而是被人找出来的。
他们又不是傻子,压根就不会相信楚玉会那么好心给他们封爵封太上皇,因而这么长时间一直四处躲藏,任凭皇榜上面的好处许诺的跟花一样,他们依旧缩在民间当乌龟。
也曾有人试图蒙混过关,带着小男孩伪装成楚瑄来认亲,真正的骗子,被戳穿之后,楚玉只是打一顿关一阵,就叫人放了,不要人性命。
如今真正的楚家人出现了,楚玉当场大怒,直接一拍桌子,说道:“哪里来的三个骗子,朕的家人,是世上最善良最正直的一个人,岂是你们这群骗子能够伪装得了的!”
楚修卓听到这话,顿时眼前一黑。
他刚想反驳,刚想说让亲朋故旧过来辨认,已经有动作麻利的侍卫们上前来堵住他的嘴,将他们一家三口按在地上。
“事可一可再不可三!就连骗子都挑软柿子捏,打量着朕是女子好欺负,所以又招摇撞骗到朕的面前!”楚玉义愤填膺地说道,好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史官奋笔疾书的手微微顿住,他想起楚玉这一路从边关杀进京城的铁血手腕,心中忍不住腹诽楚玉就差成为“血手人屠”了,怎么好意思委屈起来。
楚玉继续说道:“欺骗之风不可开,必须明正典刑,杀一儆百,来人,将这骗子拖下去,赐毒酒!”
楚玉觉得自己还是心太软了,居然给企图杀害自己的仇人留了全尸。
楚玉二十岁那一年,她忽然宣布自己怀孕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的肚子似乎格外大。
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也有朝臣询问,但楚玉直接说道:“孩子的身份尊贵皆从朕来,所以生父是谁,很重要吗?”
楚玉这一番话,直接把朝臣们干沉默了。
但是女子产关难过,朝臣们好不容易拥护她登基,很怕楚玉死于生孩子,到时候只怕国家会陷入动乱当中。
太医院想帮楚玉安胎,但全都被楚玉以自己是大夫能够自医挡了回去。
楚玉严格按照三胞胎的生长速度,给自己的腹部装上假肚子。
如此伪装怀孕到了第九个月,楚玉觉得差不多了,假肚子瓜熟蒂落,生下三胞胎,三个孩子全是女孩,只是长相全都不一样,这三个孩子全都是抚孤堂抱养的弃婴。
即便是弃婴,也是楚玉精心挑选出来的,她们身上没有明显胎记、红痣之类的记号。
三个女孩初次亮相,朝臣们就感觉似乎哪里不对,但朝臣中带孩子的人毕竟是少数,因而压根看不出来这三个女孩似乎体格全都偏大,不像五个月的孩子。
楚玉每隔几年,就会“生”下多胞胎,反正生的全都是女儿。
楚玉一直“生”到四十岁,这时候她明面上已经拥有了二十位公主,这些女儿没有一个是亲生的,全都是弃婴。
楚玉一直觉得基因是很重要的,之所以生这么多,就是为了让自己有足够的选择权,可以筛选掉那些基因不好的孩子。
楚玉早些年看好大公主,觉得这孩子聪明灵秀,但是大公主长到十六岁,忽然就恋爱脑了,就因为一个男人给她亲手摘了颗果子,她就要死要活,闹到要与母亲决裂的程度。
楚玉也没惯着,直接将女儿贬为庶人,成全了她的真爱。
过两年楚玉又看好二公主,二女儿倒是没有为了哪个男人要死要活,只是她喜欢上了开后宫。
如果仅仅是好色些,楚玉也不放在心上,偏偏这个女儿,对每个男人都很好,已经到了公私不分的地步。
楚玉只能继续筛选,一直筛选到第八个女儿,楚玉终于精神一振,这孩子性格坚毅、一心为公,既不是恋爱脑,也不是博爱脑,事业脑上头到楚玉忍不住担心她的肝。
楚玉在观察了八女儿三年之后,觉得她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这才册封她为皇太女。
这一年,郑子安病逝。
楚玉自从那一晚之后,再没有见过太夫人和郑子安,只是将两人软禁起来,好吃好喝地供着。
太夫人在楚玉登基不久,悬梁自尽,她想用自己的死,换来儿子儿媳能够和解。
但她到底失算了,楚玉和郑子安感情本就不多,甚至其中利用居多,如今又加上太夫人这一条命,楚玉就更不可能和郑子安和解。
郑子安也曾突破重重封锁,想要和楚玉见面,但他远远看到那个身着明黄色的身影,看到楚玉高高隆起的假肚子之后,郑子安不再挣扎,老老实实跟着关押他的护卫们回了圈禁之地,此后一辈子都没有再离开。
楚玉接到郑子安的死讯之后,叹息一声,给他想了一个好听的追封,也算是全了那一年的夫妻情分。
沈姨娘这一辈子活得很长,前半生在楚家任人欺凌,后半生被楚玉尊封为皇太后,一直活到九十岁,她被后世称为“历史上最幸福的太后”,后半辈子每天都过得极为舒坦。
楚玉十八岁登基称帝,便开始下令寻找楚修卓等人,因为楚玉愤怒杀死了三个“骗子”的举动,哪怕皇榜仍然挂着寻人消息,也没有人敢来认亲。
但楚玉也没有撤掉皇榜,而是继续挂了八十年,一直到楚玉临终之前,方才叮嘱继承人撤掉皇榜,只是依旧不允许继承人给这三个人立衣冠冢,反正问就是“保留找到人的希望”,实际是不允许他们享受香火供奉。
[叮!主线任务:护住姨娘(已完成]
[隐藏任务:救活显国公(已完成)]
楚玉本来等着传送到下一个世界。
但是小系统忽然又说道:
[小玉,下一个世界就是第十个世界,是考核世界,会封印你的一部分能力。你准备好了吗?]
楚玉从来不惧怕挑战,听到这话,笑着说道:“迫不及待!”
她倒要看看考核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楚玉眼睛一睁一闭,场景转换,是个现代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