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这次来找他, 开门见山就要求楚修卓为他办事。
办的都是楚修卓不方便做的事。
先前因为楚宝珠的缘故,三皇子一直十分尊重楚修卓,拿他当做正经岳父看待, 但这次, 三皇子这次的态度倒像是对待下属。
如此大的落差,楚修卓自然满心疑惑。
面对三皇子时, 楚修卓试探着开始推拒, 想要弄清楚三皇子态度大变的原因。
但三皇子当场脸一沉, 话里话外提起楚修卓为郑子安运作重返边关之事,就差直接开口阴阳怪气说楚修卓对两个女婿区别对待。
楚修卓听他提起郑子安,立马不敢再推拒。
楚修卓虽然对楚宝珠不耐烦, 但这桩婚事既然成了, 那楚家和三皇子就已经绑在一起,楚修卓为了巩固在三皇子心中的地位, 哪怕三皇子吩咐的事十分棘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
三皇子吩咐完之后立马离开, 完全也没有像往日那般温情脉脉。
从前每次翁婿二人碰上了,三皇子都要拉着楚修卓说起楚宝珠的近况,楚修卓也偶尔提起楚宝珠幼时发生的趣事, 翁婿两人每次谈完之后, 都会觉得彼此感情更进一步。
楚修卓本来还想主动提两件女儿小时候的事, 但三皇子压根没有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吩咐下属办事的姿态。
楚修卓望着三皇子拂袖离开的背影,一颗心直直往下落,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怒了三皇子, 他也不知道楚宝珠为何会在三皇子后宅得宠。
楚修卓仔细思索一番后,从未做过得罪三皇子的事, 在排除掉所有可能之后,答案指向楚宝珠。
三皇子回府之后,并没有像从前那样第一时间去看望楚宝珠,而是直接回了王妃住的正院。
王妃骤然看到他,顿时一脸惊喜,关切地问道:“殿下,入秋之后天气寒凉,下人可曾为您添衣?”
三皇子的心思依旧不在她身上,寒暄结束之后,开口说道:“以后楚侧妃院子里,按照正常侧妃份例进行供应,不必再额外添补。”
王妃也没想到,自己在家里好端端的坐着,就能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她试探着问道:“若是楚侧妃闹起来,那可如何是好?您一向疼爱她……”
三皇子听到这话脸一沉,说道:“你是正妃,管教妾室本就是你应尽之职,该怎么做,难道还要我来教你吗?”
王妃听到这训斥的话,心中忍不住腹诽,她倒是早就想管教楚宝珠,但三皇子一直护着,让她就是想碰一下楚宝珠也不成,如今三皇子倒想起来她是正妃了。
“殿下放心,我知道了。”王妃微微低下头,如此说道。
三皇子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王妃屋内的陈设,他忍不住觉得有些刺眼,明明是自己的正妻,屋子里却比不上楚宝珠一个侧妃华丽。
“你这屋子太过简朴,你开了我的私库,自己进去挑几件好的。”三皇子吩咐道。
王妃听到这话,脸上一喜,还以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了,鼓起勇气问道:“殿下可曾用膳,不如……”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三皇子便道:“公务繁忙,我先回书房了。”
王妃看着三皇子离开的背影,心下满是酸涩。
她也是名门贵女,她从来没有做错任何事,她想不明白为何一直被丈夫冷待,就好像自己是什么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洪水猛兽一样。
三皇子并不知道被自己扔在身后的妻子在想什么,他回到书房之后,第一时间招来心腹,询问道:“人找到了吗?”
心腹摇了摇头,说道:“回禀殿下,那位姑娘似乎十分警觉,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换一个地方居住。”
三皇子挥挥手让心腹退了下去,等到书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一掌用力拍在案桌上。
“楚宝珠!”三皇子念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再也没有往日的甜蜜,反而觉得恶心至极。
前段时间有人匿名给他送了封信,信中说了一个故事哪怕故事里的几个主角全都用了化名,但三皇子还是往自己身上套了。
楚宝珠虽然重生了但依旧没有长多少脑子,因而她做事露出的破绽不少,从前三皇子沉浸在爱恋中自然不会多想。
但如今三皇子已经对楚宝珠产生了怀疑,他又顺着信中提示的线索,一点一点往下查,自然查到了楚宝珠私底下做的那些事。
在真相被验证的那一刻,三皇子简直要气炸了,他不能忍受自己被一个女人骗的团团转,一想到自己居然将坑害白月光的凶手捧在手心里,三皇子就恨不得将楚宝珠凌迟处死。
三皇子强行忍住了要了结楚宝珠的念头,在书房中枯坐一夜之后,才想明白自己要怎么对待楚宝珠。
楚修卓是户部左侍郎,尚且还用得着他,因而三皇子并不打算现在就和楚宝珠撕破脸。
面对不爱的女人,哪怕曾经耳鬓厮磨那么久,三皇子依旧能狠下心来,他撤掉了自己对楚宝珠的各种优待,又将楚修卓物尽其用,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殿下,楚侧妃身边的小叶求见。”有人进来禀告。
三皇子好几天不去楚宝珠那里,楚宝珠自然着急了。
三皇子看向来人,说道:“不见。”
下人听到这话,心中暗自猜测,难道楚侧妃失宠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下人就忍不住可惜,自己花在楚侧妃身上的那些奉承功夫。
“你还愣着干什么?是不是等着我请你出去?”三皇子不耐烦地问道。
下人听到这话,捏了捏婢女给他的荷包之后,还是决定送佛送到西,开口说道:“殿下,小叶刚刚说楚侧妃病了,想请您去瞧一瞧……”
三皇子现在最恨的人就是楚宝珠,他拿起桌子上的茶盏,用力砸在下人身上。
“病了就去请大夫,我又不会给人治病!”三皇子恶狠狠地说道。
下人不敢继续停留,着急忙慌从书房退了出来。
“不见?你可曾告诉殿下,我家侧妃娘娘病了?”婢女小叶抓着那个下人质问道。
下人自觉已经尽职尽责,听到这话,也很不开心,指了指自己被茶水打湿的衣服下摆,说道:“殿下现在不耐烦听到你们侧妃,你看看他发了多大的火!”
婢女小叶听到这话,顿时大惊失色。
楚宝珠可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主子,她要是带着这个答案回去复命,还有的折腾呢。
只是再不情愿,小叶也必须回去面对阴晴不定的主子。
小叶磨磨蹭蹭地回到楚宝珠的院子,支支吾吾地说完之后,楚宝珠当场甩了一巴掌。
“不可能!他怎么会不见我,他最担心我的身体!往常我只要说病了他就一定会来!肯定是有贱人从中挑拨!”楚宝珠满脸狰狞。
小叶捂着脸不敢答话。
楚宝珠又问道:“殿下这些天,去了谁的院子?你打听清楚了没有?”
小叶赶忙说道:“奴婢都打听清楚了,这几天殿下回来后都歇在书房。”
楚宝珠眉头轻皱,书房里本来还有两个伺候的婢女,但她嫁进来不久,就闹了脾气,哄着将两人打发去了别的地方。
小叶又小声说道:“娘娘,今日殿下回来后先去了正院,而后才进了书房。”
楚宝珠立马咬牙切齿地说道:“一定是王妃!她没本事受宠,感到喜欢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贱人!”
楚宝珠这副理直气壮骂人的模样,好似她才是正经王妃。
但楚宝珠也只敢在背后骂人,她不可能真的跑去找王妃算账,她此时最着急的,还是三皇子莫名其妙的冷待,接连数日未曾见面,这是从未发生过的。
自从成婚之后便是专宠,楚宝珠已经习惯了半夜醒来,看到熟悉的侧脸。
只是坏事似乎一件接一件。
次日,楚宝珠用早膳的时候,看到了桌子上轻轻摆了几样简单的早食,立马大发雷霆。
“厨房里是怎么做事的,这样的东西也敢送到我面前?”楚宝珠用力将筷子摔在桌上。
伺候她的下人们全都胆战心惊。
负责膳食的婢女小心翼翼解释道:“侧妃娘娘,今日的早上不是厨房里送过来的,是奴婢去提的,厨房说,日后给咱们院子都会这样供应……”
婢女刚刚说完这话,楚宝珠就已经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楚宝珠从前其实没有打人耳光的习惯,但她总是忍不住想起楚玉,便也学会了这个坏习惯。
楚玉打人一直都是事出有因,但楚宝珠不一样,稍有不顺,她就会对身边人动手,毫无逻辑可言,身边所有人也全都战战兢兢,每日如履薄冰。
“厨房里的人好大的胆子!殿下只是几日没来我的院子,他们就敢这样给我使脸色看!我倒要去好好问问,他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楚宝珠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就要亲自去厨房兴师问罪,只是她还没走两步,便觉得一阵晕眩,紧接着便人事不知。
等到大夫诊断出楚宝珠有孕的消息传到三皇子和王妃耳中时,这对并不恩爱的夫妻,脸上的神色反倒是一模一样的难看。
“知道了,让她好好养身子。”三皇子吩咐完这一句就不管了,脸上甚至没有多少喜悦。
楚宝珠接到怀孕消息的时候有多么欣喜若狂,待得知三皇子压根没有探望的意思后,心情就有多么低落。
王妃本就察觉到楚宝珠可能已经失宠,如今见到即便怀孕都不能让三皇子回转心意,王妃心里便有底了。
相比之下,楚玉这边进展十分顺利,她也顺利接到了人。
赵菀自从被来历不明的人追杀之后,哪怕已经通过跳崖甩开杀手,她仍然一直小心谨慎,但即便这样,还是被人抓住了。
只是这一次抓她的人,并没有抢她的东西,而是以一种她不能拒绝的态度,请她坐上马车。
赵菀在一路上尝试过无数种方法,想要逃脱,但全都被人发现。
几次被抓了个正着,这些人都没有对她怎么样,反倒依旧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她。
赵菀也曾经吵过闹过,追问这些人到底抓她做什么。
这些人的回答也非常统一,只说有人要见她,等见面之后,赵菀就能自己决定去留。
赵菀猜测过很多种可能,等真的见到楚玉的时候,她心中还是忍不住升起一抹怪异。
“你是显国公夫人,而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吏之女,你为何一定要见我?”赵菀十分诧异。
赵菀原本的家境不差,家中有七八十亩良田,这个出身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若非一场意外,赵菀和三皇子一辈子都无法产生交集。
赵菀的父亲在四年前去世,因为没有兄弟,家中田产房屋全都被堂兄霸占,赵菀和母亲被堂兄赶出家门,母亲熬了不到一年就病逝。
赵菀穷困潦倒之时,也曾想过要当掉三皇子送她的那块玉佩,但她还是靠着乡亲们的接济和自己的一手绣活熬了过来。
如果三皇子找不到她,楚宝珠也没有对她动手,说不定赵菀也还在乡下过着平顺安乐的生活,既不会死于后宫女人的算计,也不会因为冒名顶替的阴谋东躲西藏。
楚玉没有纠结过多,直接告诉赵菀真相。
在楚宝珠重生前的那一世,原身能够倾尽全力庇护赵菀的一双儿女,显然她和赵菀的情谊不一般,若是原身还活着,应该也会想要告诉赵菀真相。
“我小时候救的那个人,是当朝三皇子?”赵菀脸上的震惊不是装出来的。
那块玉佩的材质不错,她虽然觉得自己救下的小男孩应该出身富贵,但也觉得顶多是巨富之家,从来没想过是天潢贵胄。
“三皇子正在找你。”楚玉说道。
“找我报恩?他会给我很多钱吗?”赵菀脸上忍不住露出期待来。
这段时间四处躲藏,就算她绣活不错,但因为居无定所、始终不能在一个地方安顿下来的缘故,她的绣品也卖不出高价。
赵菀实在是穷怕了。
楚玉摇了摇头,说道:“他会纳你做妾,以此确保你后半生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荣华富贵。”
赵菀:……
赵菀虽然知道三皇子身份贵重,但她还是想对这个选项说不。
赵菀挺有自知之明的,她一个乡下长大的女孩,如何能习惯那样的生活。
况且,楚玉也告诉她,她现在之所以会被人追杀,就是因为三皇子的那块玉佩。
“我还没有见到他,就已经被看上他的女人害成这样,若是真的进了他的后院,怕不是会被那群女人们撕成碎片。”赵菀说道。
楚玉开口道:“他会保护你。”
赵菀听到这话,忍不住嗤笑一声,说道:“若他真能保护我,我现在何至于如此狼狈?况且你也说了,那个冒名顶替的女人,如今已经成为他的侧妃,得到他的专宠。”
“他连救自己的人是谁都分不清楚,这样糊涂的人,我真的能指望他吗?”
楚玉心里道了一声可惜,这原本也是个活得通透的女子,哪怕在三皇子没有错认恩人的那一世,她最终成为皇后,可到底还是死在深宫冰冷的算计中。
赵菀又问道:“那个冒名顶替我的人,如今怎么样了?”
楚玉说道:“那个人是当朝户部侍郎之女,户部侍郎仍然受到三皇子的重用。”
赵菀听到这话,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一瞬间的难过。
她以为楚玉是来替三皇子做说客的,说道:“麻烦你替我转告三皇子,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愿意。”
赵菀此时心里忍不住想着,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自己不给三皇子当妾,救命之恩也不是假的,他们这样身份的人,应该会赏赐一些金银财宝……
若是三皇子愿意给她撑腰,她大可以拿着钱财在京城附近立女户、置办田产,就可以过逍遥自在的生活。
楚玉打断赵菀的美梦,说道:“我不是他的说客。”
“你们不是一路人?”赵菀惊讶。
楚玉说道:“忘了告诉你,那个冒名顶替你的人,是我的嫡出姐姐。”
赵菀脸上的神色瞬间就变了,忍不住后退数步。
楚玉笑了笑,说道:“若我与她真是一路的,你也不至于现在还如此安稳。”
赵菀想到虽然自己是被逼迫着来这里的,但一路上护送的人全都以礼相待,偶尔到了哪个地方她要求停下来看风景,护送的人也没拒绝。
她想到此处,便问道:“你和自己的姐姐有仇?所以才想让我进京和她打擂台?”
楚玉摇头,说道:“你若想要进京,我会派人护送,若是不愿意,也可以跟着我。”
赵菀头都大了,哪怕听楚玉说了前因后果,她其实还是云里雾里,压根不知道谁是敌谁是友。
既然想不清楚,那就不想了。
赵菀问道:“我跟着你能得到什么?”
楚玉说道:“我能保证你不用再过东躲西藏的日子。”
赵菀如今追求的便是安生度日,听到这话,她确实有一瞬间的心动。
但她还是冷静下来,问道:“你为什么要找我?”
楚玉说道:“不为什么,你就当我是单纯看你顺眼吧。”
赵菀问道:“我若是都不愿意?”
楚玉爽朗一笑,说道:“你只管离去便是,我不会阻拦。”
听见楚玉这样说,赵菀最终选择赌一把,留下来。
她实在是受够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也不知为何,她觉得楚玉特别顺眼,就好像冥冥之中应该认识一样。
楚玉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也没打算靠着赵菀对付三皇子和楚宝珠,只当是日行一善,保护一个弱女子。
楚玉一行人抵达边关之后,太夫人花了很长的时间方才适应这里的气候,相比之下,楚玉适应得极快,好像她本来就长在边关一样。
眼看着楚玉每天早出晚归,跟着郑子安出入军营,不仅忙着治病救人,还会在沙场上和将士们一起参加训练,眼见着楚玉是一副要上战场的架势,压根不打算生孩子,太夫人急了。
她几次想要好好跟儿子儿媳念叨一番,但却还没等她开口,两人就以军营有事为由头,着急忙慌的离开了。
过年的时候,太夫人不想扫兴,只能闭口不谈。
开年之后,恰好赶上外族入侵,整个边关都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儿子儿媳每天甚至还忙到住在军营里,太夫人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添乱。
打退了外族,又赶上整顿边防,郑子安和楚玉一起在各处巡视,接连忙了好几个月都不得空。
……
总是有事情阻碍太夫人,她也总是寻不到合适的时间。
如此一拖再拖,一直拖到来边关一年以后,儿子儿媳似乎没有那么忙碌了,整个边关各项事务全都步入正轨。
一年时间,已经足够改变许多事情。
这日傍晚,楚玉和郑子安一起有说有笑地骑着马从军营里面归家,便见到早早就在门口等着的赵嬷嬷。
“嬷嬷,母亲有事吩咐?”郑子安询问道。
赵嬷嬷轻声说道:“国公爷、夫人,太夫人请你们过去一趟。”
夫妻俩跟在赵嬷嬷身后进了太夫人的院子。
太夫人此时正跪在小佛堂里,嘴中还在不断念叨着一些希望佛祖保佑儿子儿媳平安健康、早日生下孙子之类的话语。
郑子安看母亲如此虔诚,心中一软,转头看向楚玉。
楚玉看着眼前这一幕,挑了挑眉,暗道好戏开场了。
两人大约等了一刻钟,太夫人这才停下来。
太夫人也许是因为跪了太久,起身的时候,身子踉跄了一下,赵嬷嬷和郑子安赶忙上前搀扶。
“人老了,不中用了。”太夫人轻声说道。
郑子安一向事母至孝,说道:“母亲,您还年轻着呢,一点都不显老。”
赵嬷嬷也在一旁说道:“夫人您说笑了,您虽然是要当祖母的人,但是您和国公爷站在一起,看着倒像是平辈人。”
赵嬷嬷是太夫人的心腹,她的话基本就是太夫人的意思。
楚玉立马抓到重点:祖母。
这是急着抱孙子了?
“你们呀,就会哄我高兴。”太夫人笑着说道。
郑子安和赵嬷嬷一左一右,将太夫人搀扶着在桌子前坐下。
她摆了摆手,赵嬷嬷立马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太夫人招呼道:“都是一家骨肉,你们也坐下。”
郑子安赶忙拉着楚玉坐下来。
太夫人一脸心疼地看向楚玉,说道:“瘦了,也晒黑了。”
郑子安不解风情地说道:“母亲,玉珠哪里黑了?她还是很白呀,她也没瘦,这是变结实了。”
太夫人:……
太夫人隐晦地瞪了郑子安一眼。
楚玉难得好脾气,说道:“既然母亲这样说,那就当我变瘦变黑好了。”
太夫人自然能听出楚玉话里的阴阳怪气,但她还是抓住楚玉的手,说道:“玉珠,不是母亲要拦着你,而是母亲实在是太心疼你了。”
“军营是什么地方,那里面全都是一群糙汉子,又脏又粗鲁,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女儿家,怎么能成日待在这种地方。”
先前在京城时,楚玉要带着姨娘出嫁,让, 沈姨娘住在显国公府,这些事,太夫人都答应了。
楚玉想要钻研医术,纡尊降贵给一群下人们看诊,太夫人也答应了。
太夫人甚至都想着,若是楚玉想要开一家医馆,她也会答应。
太夫人觉得自己实在是天底下难得的好婆婆,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要求十分合理,毕竟天底下真的没有几个婆婆能够容忍儿媳妇天天在男人堆里打转。
楚玉却在第一时间看向郑子安,说道:“母亲说你是糙汉子,又脏又粗鲁呢。”
郑子安听到这话也不生气,而是耐心地对着太多人解释道:“母亲,我每日回来都沐浴,压根不脏。”
太夫人听到这话,额角抽搐了下,她觉得不说清楚这俩人还会继续装傻。
“玉珠,我知道你想成为当世名医,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一步一步来,留在城里开个医馆也很好,军营里全是大男人,去的多了,旁人说的话很难听,以后就不去那了,好不好?”太夫人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十分和软。
但楚玉并不接受,她也用十分和软的语气说道:“母亲,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你的建议,我选择婉拒。”
太夫人脸上有一瞬间空白,但很快就转头看向郑子安,似是要儿子帮她说两句。
郑子安此时也觉得头痛,他看着太夫人,又看看楚玉,纠结片刻,说道:“目前,玉珠虽然白天都待在军营里,但她大部分时间都和我待在一起,那些闲言碎语,您不用理会。”
太夫人听到这话,顿时急了,说道:“人言可畏有道理,你难道还要我教?你说不是就不是,旁人的嘴巴,你能堵得住?”
郑子安说道:“清者自清,玉珠既然喜欢待在军营里,你又何必阻拦?”
太夫人曾经给自己做过无数次心理建设,告诫自己不要做那种见不得夫妻和睦的恶婆婆,但此刻看到儿子和楚玉站在一边,她心里还是觉得像是长了一根刺。
“我明明是好意,怎么在你眼里,反倒成了恶人?”
郑子安立马解释道:“母亲,您多想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恶人的话。”
太夫人轻哼一声,满脸不高兴,转而说道:“你也二十多岁了,你看看别人家像你这样大的,孩子都生好几个了,你们倒好,如今还不着急呢。”
郑子安听了这话十分为难,他也盼着能有自己的孩子,但夫妻二人到现在还没有圆房。
楚玉的意思是她还小,想跟她十八岁之后再圆房。
楚玉心底冷笑一声,说道:“母亲,子安虽然已经二十一了,但我才十七呢,过早生育容易损伤母体,母亲如今催生,不怕我会因此陨命吗?”
郑子安赶忙说道:“玉珠,你误会了,母亲绝无此意!”
太夫人也瞪圆了眼睛,她本来想要好好和儿子儿媳沟通,她准备了一肚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腹稿,此时全都没有用武之地。
她不可避免地被楚玉这番离经叛道的言论激怒了。
“荒谬,损伤母体之类的话我闻所未闻,女子生儿育女,本就是职责所在,谁不是十五六岁嫁人就开始生孩子?怎么你偏偏不行?你以为十七岁还很小吗?”
太夫人这些年养尊处优,她本来是一个很少生气的人。
她此时隐隐有一种感觉,就好像楚玉在故意激怒她。
但太夫人转念一想,激怒自己对楚玉也没有半点好处,毕竟谁会无缘无故得罪自己的婆婆,因而太夫人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太夫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楚玉半点都不稀奇,毕竟她做事的准则,就是要竭尽全力保障郑子安的利益。
为了救活儿子,她可以逼迫别人冲喜。
为了让人心甘情愿嫁进门,她也可以完全不顾显国公府的名声,让沈姨娘住在显国公府。
楚玉相信,郑子安刚刚醒来时,太夫人确实拿自己当救命恩人看待,她的感激是真心实意。
哪怕到现在,太夫人希望他们夫妻和睦的心也是真的。
但是,这份感激、这点真心,在郑子安的利益、在传宗接代面前,轻到上称都称不出二两重。
楚玉看了一眼郑子安,她想看看郑子安的反应。
她不是那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
一旦看到某种对自己不利的苗头,楚玉放弃的会比谁都快。
郑子安此时也在看向太夫人,他的嘴巴轻轻张开,想要说点什么,到底还是一字不发。
楚玉心下叹息一声。
她也不是等着男人给自己伸张正义的人。
“闻所未闻?母亲,是不是因为你听过的事情太少了,所以才会觉得这事很荒谬。”楚玉说道。
太夫人听到这话心火蹭蹭往上冒,她觉得可能是自己过去太纵容楚玉,才让儿媳妇敢这样跟她说话。
先前沉默的郑子安忽然皱眉,朝着楚玉说道:“玉珠,你冷静点,母亲说这话也是好意,你又何必如此针尖对麦芒。”
楚玉听了这话,忽然做出一副十分伤心的模样来:“你也觉得是我错了?”
郑子安纠结片刻,说道:“玉珠,我没有说你错了,我既然答应等你十八岁,自然不会反悔。”
楚玉立马质问道:“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母亲说话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反驳?”
郑子安对楚玉的喜欢是真的,他愿意替楚玉挡刀,也可以将自己的命都被楚玉,但是,如果楚玉和太夫人之间只能活一个,郑子安会毫不犹豫选择太夫人。
郑子安觉得现在的楚玉有点不讲理,说道:“玉珠,哪怕母亲说话不中听,但我们做小辈的,耐心听着便是,不应该惹母亲不快。”
郑子安看着楚玉满脸受伤的神情,顿时心生不忍,但是他更不想让太夫人伤心,他心下想着,等晚上回去之后,他会好好哄楚玉开心。
“我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了。”楚玉生硬地打了个招呼之后,忽然起身离开。
郑子安想要追上去,但是太夫人忽然说自己头疼。
郑子安只能留下来,急切说道:“母亲,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太夫人拉住儿子的手,说道:“我都是被你媳妇气出来的,缓一缓就好,我们母子有多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郑子安听了一愣,似乎他们母子上一次单独谈话,还是在他醒来之后。
郑子安幼年丧父,母子两相依为命十多年,两人之间的感情与默契绝非外人能比。
郑子安叹息一声,对着母亲说道:“母亲,我昏迷不醒的时候,玉珠愿意嫁过来,还愿意专门医术救活我,我心里对她十分感激……”
太夫人立马说道:“我知道,我也很感激她,所以我纵容她做了这么多离经叛道的事。”
郑子安顺势夸道:“母亲深明大义,远非常人能比。“
“如今边关安定,军营里面也没有那么多病人,她也该收收心了,你不知道外面那些人传的那些话,说什么活王八绿乌龟,我想起来晚上都睡不着觉。”太夫人说道。
郑子安也不乐意听这种话。
太夫人趁热打铁,说道:“我也不是让你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她现在还没生孩子,我从来都没有提过纳妾的事,就算她忤逆我,我也不会硬塞小妾。”
太夫人千方百计证明自己是个好婆婆,继续说道:“我只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待在军营里?不像个女儿家,倒像个男人,她为什么就不能像别人家媳妇那样安分守己的待在家里?”
“我从来不给她立规矩,从来不跟人说她一句不好,我一心一意盼着你们夫妻和顺,我做的还不够好吗?她为什么还是有这么多不满?我明明都是为了你们好呀!”
郑子安听着母亲的剖白,心里也很难受。
太夫人又说道:“边关气候恶劣,我身子一日差过一日,也不知道还有几日好活,想要在死之前见到你的孩子,我就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
这话立马勾起郑子安的愧疚,毕竟母亲你好是为了自己才放弃京城的锦衣玉食,来到边关受苦的。
楚玉出了院子之后,她在原地站了一会。
[小玉,你不失望吗?]系统小声问道。唉
楚玉轻轻摇头,说道:“和我预想的差不多。”
[我以为他会选择你,他真的很喜欢你,好多次晚上,他都在盯着你发呆。]系统说道。
楚玉说道:“他的喜欢是真的,只不过有些无趣罢了。”
小系统不太理解人类复杂的感情:[为什么他不选择你?]
“孤儿寡母,对于孤儿来说,自然没有什么比寡母更重要。”
楚玉曾经给过郑子安机会,如今看来,郑子安只配得到一个追封。
其实如果不是楚玉,而是换了个人,说不得也能陪着郑子安、陪着太夫人,唱一出夫妻恩爱、婆慈媳孝的感人戏码,锦衣玉食又麻木地过完这一生。
只是对于楚玉来说,最重要的人永远是她自己,谁也不能试图折断她的翅膀。
婆婆不行,丈夫不行,亲生的孩子也不行。
她不需要进行权衡,她要做的事情,排除万难也要做成,
楚玉轻轻一招手,一道身影出现在她身后。
“主公。”来人恭敬行礼。
楚玉冷着一张脸,说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都准备好了,今夜就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