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微微皱眉, 啧,这小丑狗眼睛还挺大。
郑子安压根不知她内心所想,只是在她看过来时, 嘴角弯起, 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楚玉感觉像是有条快乐小狗在她面前疯狂晃眼,若不是小狗如今还没力气站起来, 只怕背后的尾巴都要翘起来。
楚玉看了身后的下人们一样, 这群早就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小鹌鹑们, 立马乖巧上前,将汤药送到郑子安跟前。
也没有谁不长眼的跳出来说该由楚玉伺候郑子安,丫鬟本来想给郑子安喂药, 但看了一眼楚玉后, 脚步一顿,眼神看向一旁另一个小厮。
那小厮是郑子安从前的长随之一, 作为帮他擦拭身子的主力,半年来他可被楚玉折腾够了, 此时接过那汤药碗后,看了楚玉一眼,没见到女主子出声反对, 他这才凑到郑子安身旁。
郑子安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毕竟他昏迷时偶尔意识清醒的时候, 也能听到楚玉不停对着下人们吹毛求疵的声音,他本来躺着的许多不适之处,也因为楚玉这些挑刺而得到缓解。
楚玉今日依旧坐在一旁当监工, 双目灼灼地盯着小厮喂药, 这一副马上就要开口找茬的姿态看得小厮心肝发颤。
越紧张越容易出错。
“太烫了,你没看到国公在皱眉吗?”楚玉不高兴地说道。
小厮闻言手一抖, 药汁差点泼到郑子安身上。
“夫人息怒,小的这就改,稍稍冷一冷再喂给公爷。”小厮一脸恭敬地说道。
过一会,小厮又因为汤药汁冷过头被楚玉指责。
原本下人们还指望着郑子安能开口制止楚玉没事找事的举动,但悄悄望了一眼,只见郑子安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双眼柔和得如同春水一般,就那么看着楚玉挑剔下人们。
奶娘看到这情形,心里咯噔一下,虽然她知道郑子安这个奶儿子是个知恩图报之人,肯定会善待楚玉,但现在这架势,完全是陷进去了啊,看着笑的那傻样,真是不值钱到让人觉得刺眼!
奶娘心里虽然骂骂咧咧,但身子还是躬了又躬,不停地对着楚玉陪笑脸,乍一看,比显国公昏迷之前还要恭顺听话呢。
一碗汤药喂得一波三折,整个屋子里除了喂药的声音,就是楚玉大呼小叫的斥责声,其他下人全都屏气凝神,生怕呼吸太重都会被楚玉指责。
好不容易喂完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楚玉大手一挥,让所有人都出去了,一群人离开的背影像极了落荒而逃。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郑子安依旧盯着楚玉。
楚玉脸皮挺厚的,反正没有半点羞涩之类情绪,而是回望过去,根据对视法则,加深两人之间的联系。
还真别说,楚玉不知道郑子安有没有对她加深感情,她看倒是郑子安顺眼了不少,现在不是丑小狗了,是大眼小狗狗。
[他心跳好快。]S13号忽然出声。
楚玉又仔细打量一番郑子安,直接将人打量得耳根通红、眼神躲闪。
郑子安十四岁离京上战场,二十岁受伤昏迷回到京城,一直以来都只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妻,和楚宝珠也没有见过面,边城军营中几乎没有女子,他也不太懂该如何与姑娘家相处。
他跳过拜堂成亲的流程,直接就拥有了一位妻子。
“国公。”楚玉先开口了。
郑子安立马说道:“子安,你可以叫我子安。”
楚玉从善如流:“子安。”
郑子安的名字被身边亲近之人唤了二十年,他从来没觉得这名字如此动听过。
“我……我可以唤你玉珠吗?”郑子安小心翼翼问道。
楚玉轻轻点头。
郑子安脸上的笑意刚要露出来,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硬生生止住,转而做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来:“玉珠,这些时日,你受委屈了。”
楚玉听了这话,仔细回想一番,十分真诚地说道:“不委屈。”
毕竟她有脾气都当场发出来了,没啥郁闷攒在心里。
她这么一说,郑子安反倒更加心疼。
“四叔的事,我会处理好,绝对不会让他牵扯到你。”郑子安提起郑四爷时,眼中一黯,他也没想到,明明是骨肉至亲,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楚玉点点头,她今天将郑四爷打的够惨,心里早就不气了。
郑子安又强撑着病体,唤奶娘前来,将这院子里,他的私库交给楚玉。
楚玉倒没急着接,而是说道:“我花钱大手大脚的,可能没两天就花完了。”
郑子安闻言轻笑一声,说道:“私库交给你,本就是让你拿着花用,若是没了,只管告诉我,我再去挣便是。”
楚玉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若我想自己挣钱呢?”
郑子安听了这话,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多想,只当楚玉想开个铺子之类,便说道:“显国公府有不少对外租赁的铺子,你若想开店,过两日我找母亲要一两处供你使用。”
楚玉手里把玩着私库的钥匙,说道:“若我想要的,是挣用之不竭的钱财?”
郑子安闻言不明所以。
楚玉没有继续再说下去,毕竟他的病还没好全呢,万一直接吓死了,那不是白救了。
忙活了一整天,转眼夜深了,郑子安被小厮们服侍着洗了个澡,等到他被扶回来之后,坐在床上,心中满是忐忑。
只是他这些情绪,似乎全都白费了,楚玉洗漱之后,径直走向另一张床榻,放下床帘,没多久,郑子安便能听见她清浅的呼吸声。
郑子安刚刚苏醒,是依旧需要休息的时候,但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他却久久不能入睡。
借着屋中摇曳的灯火,郑子安微微侧头,看向不远处浅粉色的床幔,渐渐的,竟然还看入神了。
虽然楚玉只是通过训斥下人来表达对他的关心,甚至还跟他分床睡,但郑子安一点都没觉得哪里不对,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就已经想通了,新婚妻子之前也是闺阁女儿家,难免不习惯与男子接触。
至于妻子的脾气似乎大了点,没有像寻常女子那般温柔。
郑子安也没有半点异样,甚至还觉得这就是她的独特之处。
按照母亲的说法,楚家内宅似乎也不安生,相比妻子在娘家时也受了许多苦楚,也只有性子泼辣些,才能在深宅大院里护住她自己和沈姨娘。
郑子安嘴角溢出一抹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笑容,眼前的灯火逐渐模糊起来,郑子安缓缓陷入黑甜的梦乡。
不过一日时间,显国公苏醒的消息便传遍京中。
最先到来的,是御前总管,随行而来的还有两位太医。
“国公爷,陛下听闻您醒来的消息,那叫一个高兴哟,这不,立马就命老奴前来探望。”御前总管一张老脸笑得如同一朵菊花。
在他身后,是端着一连串赏赐的宫人们。
很快,太医们的看诊结果也出来了,郑子安的身体并不大碍,仅仅只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毛病,似乎像是征战沙场留下的后遗症。
除此之外,因为郑子安毕竟昏睡太久,刚刚苏醒尚且有些虚弱,只要调养一段时间便能恢复,倒是不需要额外开药。
先前郑子安从战场上昏迷返回京城之后,太医院也曾给他会诊过,那时候一堆太医都束手无策,如今竟然被楚玉这个仅仅学了半年医术的人救醒了,太医院也很关注这个事情。
御前总管看了两个太医一眼,他们这次来探望是假,找神医是真。
两个太医立马抓着楚玉询问救人细节。
楚玉当场表演一个张口就来,一会儿指着这个穴位,一会儿指着那个穴位,过一会儿又推翻自己之前说的话。
“大概就是这么几个穴位,我当时有一种感觉,好像神医附体,压根不需要任何思索,就下针如神!”
两位太医听得满头黑线,他们看着楚玉说的那几个穴位,半点都不觉得这样就能救活郑子安。
“夫人,百会穴是死穴!这如何能乱扎!”其中一个太医更是被楚玉气得吹胡子瞪眼。
楚玉尴尬一笑,说道:“我连早上吃的什么都不记得,怎么能记得那么清楚,反正当时我看着昏迷不醒的夫君,我就知道自己该怎么下针。”
“那是一种玄妙至极的直觉,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教我该怎么做,两位太医,你们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形?”楚玉反问道。
两位太医此时不停地搓着自己的胡须,听到这样匪夷所思的话语,急得胡须都被搓断了好几根。
楚玉还在那胡扯:“说不定我上辈子就是个神医,如今只是觉醒了前世记忆,所以才能如此轻松写意地救回夫君。”
两个太医又装作无意地试探了楚玉几个医学常识。
然后楚玉全都对答如流,但没有一个说对了。
他们又提起几个疑难杂症,楚玉拿着一堆学徒级别的理解,说出了神医降临一般的气势。
看着楚玉一脸“我是天才”的得意表情,两个太医只感觉头更痛了。
他们如今也闹不明白楚玉到底是医术高明,还是医术浅薄。若说高明,偏偏一到考核点她胡言乱语,若说浅薄,偏偏又有郑子安这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们存着医者仁心,告诉楚玉她的医学之路还早得很,轻易不要给外人治病。
他们也怕楚玉半桶子水乱晃治死人。
但楚玉听到这话,大手一摆,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可是神医转世,怎么会治死人?”
楚玉又怕这两人不相信,立马信誓旦旦地说道:“我又不是第一次给人看病,我可是救死扶伤的活菩萨,虽然从医半年,但救治过的病人却不计其数。”
两位太医听到这话,顿时大惊失色,说道:“你居然真的没有治死人?”
他们觉得眼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超出他们的认知,毕竟他们左看右看,都没看出楚玉有一点神医的潜质。
倒是一直默默围观的御前总管,忽然开口说道:“夫人果真本事了得,难得夫人平日困在这深宅大院里,还能找到病人救死扶伤。”
御前总管这话虽然说的客气,但那眼神却是明晃晃的不信任。
楚玉能受得了这份刺激吗?当然不能,立马说道:“深宅大院怎么没有病人?这显国公府的下人,我都救过一轮了!”
“夫人果真厉害,不知可否让我们见见这些病人?”御前总管询问道。
楚玉说道:“也不用喊别的院子来人,这个院子里就有好几位都是我的病人呢!”
很快,三个下人被提溜过来,他们面对宫中来客,全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御前总管看了两位太医一眼。
这两人立马上前,给这三个下人把脉,一边把脉一边询问,问的越多,他们脸上的表情便越发凝重。
楚玉还在一旁追问道:“怎么样?可看仔细了?他们身上的疑难杂症,是不是都被我治好了?”
两个太医听到这夸夸其谈的话语,脸上同时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来。
他们也大概明白了楚玉的状况。
有点医术,但不多,也绝对不能继续乱治了!
御前总管不明所以,抓着两个太医追问。
太医本来还想给楚玉留点颜面,但如今所有人都盯着。
眼见着不在众人都是一副不说不行的架势,两位太医也不敢隐瞒,开口说道:“以这位姑娘为例,国公夫人确实治好了她的冬日咳疾之症。”
楚玉脸上适时露出得意之色,说道:“看吧,两位太医都对我的医术十分肯定,我果然是神医转世!”
但太医脸上表情可没有半点轻松,而是继续说道:“咳疾虽然好了,这位姑娘如今身上却起了不少疹子,每逢天寒,便会疼痒能耐。”
楚玉满脸质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凭我的医术,不可能落下后遗症!”
楚玉又上前来抓住那个小丫鬟的手把脉,她脸上神情变化不停,嘴里还不停小声嘀咕着“没病”之类的话。
楚玉一咬牙,说道:“仅仅是起了一些疹子而已,我再开个药方,保准药到病除!”
太医们拦都拦不住,看着楚玉拿起纸笔,一挥而就,很快一张崭新药方出炉。
两位太医接过来看了一眼,立马将这一份药方了下来:“国公夫人,这可使不得呀!您就饶了她吧!”
真按照楚玉这个剂量去开药,这小丫头身上的疹子确实能好,但是多半要落下一个宫寒之症,这也不知道是多大仇,才能开出这样糊涂的药方。
老太医叹息一声,想着就当是日行一善,他另外拿起纸笔开了一张药方出来,楚玉接过去看了一眼,理直气壮地说道:“这药方跟我的也没多大区别,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楚玉说完这话,还用怀疑的小眼神看向老太医,那表情就差没指着鼻子说你为什么要抄袭我的药方。
这一瞬间,老太医的沉默震耳欲聋。
若不是忌惮楚玉国公夫人的身份,老太医都恨不得指着楚玉的鼻子骂,这两张药方明明是秦始皇和胡亥的区别,怎么就能腆着一张大脸说自己抄了她的药方!
在进入国公府的这半个时辰里,老太医对楚玉的态度也一变再变,从一开始觉得楚玉很有本事,到现在觉得这个人既没本事有毫无自知之明,实在是惹人厌烦。
老太医也是有脾气的,他不能和国公夫人对着刚,但却能毁掉楚玉最在乎的东西。
如果只有一个下人在楚玉看病后增加毛病还不能说明什么,那三个下人都是如此呢?
三位下人的疑难杂症确实得到缓解或者根治,但按下葫芦起来瓢,这个毛病去了,那个毛病却来了。
就连郑子安身上的那点小毛病,老太医都觉得可能不是战场后遗症,而是被楚玉胡乱诊治的后果。
“老夫行医数十载,见到的神医无不妙手回春、药到病除,绝对不会落下这般奇奇怪怪的后遗症。”老太医义正言辞地说道,彻底否认了楚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神医转世之说。
楚玉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整个人的心气好像都消失了。
倒是老太医,跟打了胜仗的公鸡一样,趾高气昂地给另外两个下人开了新的药方,他觉得自己又制止了一次庸医害人。
郑子安瞧着楚玉神奇低落,忽然开口,抓住楚玉的衣袖,安慰道:“夫人,在我心中,你就是神医转世,若没有夫人,我也不能这么快醒过来,是你救了我。”
老太医被迫吃了一嘴狗粮,心道郑子安再这样继续纵容下去,迟早会被楚玉害死。
楚玉维持着自己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设,听到这话之后,立马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一扫颓势,对着老太医说道:“我的病人都说了我是神医,那我就是神医!这三个人说明不了什么,我在这宅子里至少给二十个人看过病,他们都很认可我!”
老太医听到这话对楚玉的观感却更差了,他觉得楚玉就是那种没本事却爱吹牛的庸医,毕竟先前楚玉说她在显国公府救治病人不计其数,实际上她自己心里倒是清楚只有二十多个。
“我现在就把他们都叫过来!保证他们身上没有后遗症!”楚玉大声说道。
没过多久,那些楚玉曾经的病人们陆陆续续集中在这间院子里。
老太医也有些上头了,为了证明楚玉是错的,他竟然真的拉着另外一个太医,一起给这二十多个人把脉。
把脉都看出这些人的毛病了,这些人也乖觉,立马借着这个机会哀求太医给他们开药。
两位太医早晨离开皇宫,日近黄昏方才返回宫中复命。
一开始确实只有楚玉的病人在那就诊,但架不住有胆子大的下人们跑进去鱼目混珠,偏偏楚玉也没有戳穿。
两位太医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在显国公府义务看诊看了一整天,等到离开的时候,嗓子都是哑的。
哪怕楚玉的二十多个病人里面仅仅只有一个人是真的药到病除,没有落下任何后遗症,这么大的比例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但楚玉的嘴巴还是硬的,她拉着唯一经过她的救治之后没有任何后遗症的婆子,理直气壮的说道:“药到病除,我果然是个神医!”
老太医一肚子脏话,偏偏嗓子哑了,他的声音没有楚玉大,争执起来完全不是对手。
老太医离开显国公府的时候气得拿药箱的手都在抖。
无论是楚玉,还是郑子安,都没有提起吃下去的药丸,所有人都只当郑子安是被楚玉胡乱扎针扎醒的。
帝王寝宫中,一脸病容的皇帝,此时正在耐心地听着这一行人的回复。
两位太医经过一整天的闹剧之后,对着皇帝万分肯定地说道:“显国公夫人浅薄,纯粹是浪得虚名。”
皇帝脸上神情阴晴不定,开口说道:“整个太医院都对显国公的昏迷不醒束手无策,却被她治好了。“
“陛下,显国公夫人年不过十七岁,又仅仅学了半年医术,此次能够救醒显国公,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老太医依旧十分坚持自己的看法。
皇帝听到这话,微微皱眉。
老太医也明白皇帝的心结,但皇帝如今的病症,他觉得就算病急乱投医,也不能投到楚玉身上去。
老太医说道:“陛下,老臣今日看过显国公夫人所有病人,老臣敢对天发誓,显国公夫人绝非谣传中的神医转世!若为此誓,当天打……”
皇帝赶忙制止老太医的话,说道:“好了,这么点小事情,值得你去发誓吗?你也是跟谁朕多年的老人了,朕自然信得过你。”
等到两位太医全都离开之后,皇帝看向御前总管,问道:“你觉得如何?”
御前总管听到这话,他的身子忍不住又躬了下来,轻声说道:“今日老奴所见,这位显国公夫人,似乎真的有几分歪才。”
御前总管的一生荣辱全都系在皇帝身上,他可比皇帝的亲儿子们还盼着皇帝长命百岁。
“陛下,真真假假,不妨一试?”御前总管说道。
三皇子府,楚宝珠得知显国公提前醒来之后,第一反应竟然是害怕,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如今已经不是那个给郑子安冲喜的新娘。
她如今和郑子安没有半分关系,郑子安应该也不会知道上辈子发生的事。
“二丫头!上辈子明明能帮我,但却骗得我好苦!”楚宝珠觉得楚玉明明能让郑子安提前醒来,在她重生前的那个世界里,楚玉却从头到尾都装傻,就这么看着她守活寡!
若是上辈子楚玉帮了她,她和郑子安一定也会是神仙眷侣!
她只知道楚玉的蛊虫能害人,却没想到还能救人,她如今对楚玉的恨意又深上三分。
她甚至觉得自己上辈子受的苦难,全都是楚玉害的!
楚宝珠现在心里唯一的希望,就是三皇子登基,等到那个时候楚宝珠要将楚玉和沈姨娘全都抓起来,她就不信这样还逼不出楚玉手里的解药。
“宝珠,你在想什么呢?”
忽然出现的三皇子,吓了楚宝珠一个激灵,她心中暗道还好自己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
“没、没想什么。”楚宝珠小心翼翼地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三皇子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温声说道:“骗人,你心里明明就藏着事,是府里有人给你眼色看了?”
楚宝珠掩饰住脸上的不自然,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想到二妹妹,她苦尽甘来,我真为她开心。”
三皇子听到这话,脸上有一瞬间的阴鸷闪过,问道:“你真的是为楚二小姐高兴?”
楚宝珠一听这话,立马明白三皇子这是吃醋了,她心中既觉得甜蜜,又觉得解释起来让人疲乏。
“三郎,我自然是为二妹高兴,我们家的女孩,无论嫡庶,都是身不由己的,她日后能与显国公府妻恩爱,我心中的愧疚也能减轻不少。”楚宝珠说这话的时候,低下头掩饰住自己脸上快要绷不住的表情。
她心中恨极了蛊虫,暗道若不是自己受制于人,何必要给楚玉这个仇人说好话。
三皇子听到这话,却忽然说道:“你和楚二小姐在闺阁中时,感情就是这般亲密吗?”
楚宝珠刚想应下来,忽然想到自己和楚玉的关系,在三皇子面前不是这样的设定。
她赶忙说道:“从前我对二妹有诸多误会,还对着三郎说了她几句不是,在出嫁之前,我们冰释前嫌,如今仔细想来,二妹亦是颇多辛苦之处。”
也不知是三皇子太过信任楚宝珠,还是说他只听想听的话,就这么楚宝珠糊弄过去了。
“你在闺阁之中,可曾听说过二妹精通医术?”三皇子忽然问道。
楚宝珠听了这话,心下一顿,她压根就不敢跟三皇子提起身中蛊毒的事。
“三郎,你忽然打听二妹妹做什么?难道你看上她了不成?”楚宝珠故作吃醋姿态。
三皇子赶忙否认,说道:“我都未曾见过楚二小姐,何来看上之说,况且,人家已经嫁做人妇,如此言语,恐伤闺誉。”
不知为何,三皇子心下闪过一抹怪异,他总觉得心上人,不该是会在背后说这种话的人。
但很快他就给楚宝珠找了理由,想着宝珠也许是因为吃醋才一时口快。
楚宝珠娇嗔着说道:“既然不是这个原因,那为何你今日回府之后,变过话里话外的打听她?”
三皇子轻笑一声,说道:“我比较好奇,她是不是真的医术了得。”
“三郎、二妹未出嫁前,素来深居简出,不爱与人交往,因而她即便早就习得一身好医术,我也不得而知。”
三皇子听到这话,叹息一声,说道:“父皇受病痛折磨日久,我原本还想着若你二妹真是神医,说不得就能治好父皇的病根。”
楚玉是不是神医楚宝珠并不清楚,但即便楚玉真的是神医,楚宝珠也会千方百计阻拦楚玉给皇帝看诊。
毕竟皇帝多活一天,她离皇后之位更远一天。
想到此处,楚宝珠轻声对着三皇子说道:“三郎,二妹妹不是神医,对你未必是坏事。”
三皇子听到这话微微一愣。
但楚宝珠即便两世为人,智商也没有明显的增长。
她上一辈子能因为郑四爷而犯下大错,这一辈子,再度陷入情爱之后,楚宝珠依旧没有忍住心中犯蠢的念头。
她此时压低声音,说道:“三郎,我知你心中抱负,那个位置,一定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
三皇子听到这话,心下狂跳。
没有任何一个参与夺嫡的皇子,能够忍受得了这种诱惑,他抓住楚宝珠的肩膀,问道:“真的吗?你为何如此肯定?”
楚宝珠眼中闪过一丝心虚,但很快她就找到了完美的借口:“我曾梦见过你穿着一身龙袍……”
三皇子听到这话心头狂跳,赶忙捂住她的嘴巴,将人再度拥入怀中:“宝珠,你相信我,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若我能够……”
楚宝珠赶忙回应:“我相信你!”
楚宝珠已经忍不住开始幻想未来自己和三皇子并肩而立的情形。
但三皇子激动退却之后,他却再也止不住心中的那么怀疑。
楚宝珠脑袋埋在三皇子怀里,仍然沉浸在男人的柔情蜜意之中。
丝毫不知道,她不惜暴露自己也要给予安慰的男人,此时正在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盯着她。
三皇子不停告诉自己,眼前之人是他幼时满心绝望时出现的救赎者,给他带来希望,驱散他心头的阴霾,是他朝思暮想多年的心上人。
楚宝珠身上是茉莉花的气息,她腰间也挂着他们之间的信物,说得出他们从前的过往,他们过去在一起时说的话楚宝珠也能倒背如流。
但他还是产生了一种楚宝珠不是当年那个人的错觉。
他的心上人,如同世上最纯洁的茉莉花,绝对不会心里阴暗到盼着他的父皇早死。
三皇子此时甚至都不清楚,楚宝珠到底是因为念着他这个人才嫁给他,还是因为梦见他会当皇帝,才不惜毁掉婚约也要给他做妾。
三皇子忽然就觉得累了,他轻声说道:“宝珠,今日我公务繁忙,晚上就不来陪你了,你一个人,也要好好休息。”
楚宝珠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依旧像往常那样撒娇道:“三郎,没有你在身旁,我会忍不住做噩梦的。”
三皇子克制住内心的情绪,像往常一样,满是宠溺地说道:“你先睡,别等我,我忙完了就来陪你。”
楚宝珠这才应了一声。
她心中也十分自得,自她进入三皇子府之后,三皇子除了初一十五,几乎都在她这里住着。
她如今和上辈子那个民女皇后,在三皇子这的待遇一模一样,她也产生了一种自己已经彻底替代那个人的错觉。
三皇子返回书房之后,并没有处理公务,而是近乎枯坐一晚,等到天要亮时,他才唤了自己的亲信进来,低声交代一番。
楚玉也不知道楚宝珠能作死到自曝,她如今正在悄悄处理自己的部分嫁妆。
哪怕她已经做得足够隐蔽,但买卖房产铺子动静并不小,因而还是被显国公府发现了。
郑子安虽然还没有恢复最好的状态,但这段时间已经能够独立行走,洗澡吃药也不需要他人帮助。
“玉珠,你最近缺钱了?”郑子安试探着问道。
楚玉点点头。
郑子安没再言语,只是在第二天的时候,给她送了五千两银票。
“这是从前朋友欠我的钱。”郑子安解释道。
楚玉拿着银票,自然喜笑颜开。
郑子安顺势说道:“玉珠,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我,不必变卖名下的房产铺面。”
楚玉说道:“等你病好了,我们就要返回边城,这些房产铺面留在京中反而不好打理。”
郑子安闻言一愣:“你同意我还去边城?”
楚玉立马瞪了他一眼,说道:“保家卫国,难道我还会拦着你?”
郑子安醒过来之后,确实还存着返回边城的念头,京城有他的母亲妻子,边关却有着他战友,以及未曾施展的报负。
郑子安一直在纠结自己是去是留,却没想到妻子反倒先替他下了决定,此时他心中酸涩,望着楚玉的眼神软得一塌糊涂。
“你说过,你这个人喜爱华服美食,边关苦寒之地,我一个人去就足够了,你在家中安好,我便能安心。”郑子安拒绝了楚玉想要随同去往边关的意图。
楚玉还等着去边城干大事,当即像个小孩子一样发脾气:“不行,我就要跟你一起,你去哪我就去哪!”
郑子安见她如此坚决,眼神越发温柔,心中不住念叨:郑子安呀郑子安,你又何德何能,得到如此深情厚意。
楚玉又说道:“我已替你问过母亲,她虽然不舍,但也尊重你的理想抱负,只是,此次去往边关,我与母亲都会相随。”
郑子安还会开口拒绝,楚玉就说道:“这事已经定下来了,你说了不算!”
郑子安最在乎的两个女人,愿意陪着他去边关吃苦,他一时竟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一个月后,郑子安的身体恢复大半,脸颊上也因为多日进补逐渐丰满起来,只是每日拿狗狗眼盯着老婆的毛病还改不了,不过从小丑狗变成了英俊小狗。
郑子安请求回归边关的折子已经报了上去,但是却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准许。
转眼便是中秋节,郑子安大病初愈,这次中秋宫宴,他被点名要求出席,就连楚玉也在名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