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替嫁(五)

大夫来了之后, 到底和楚宝珠没什么关系,楚修卓和王氏压根不敢让女儿被子大夫诊脉,因而此番看诊的人只有楚瑄。

来看诊的大夫也不是旁人, 而是心情告诉楚家人苗疆蛊毒之事的那位“有见识”的大夫。

这大夫对于蛊毒之事也只是听过传言, 其实并无经验,但看着楚家人送出的那份厚厚的诊金, 哪怕此时压根没有看出来问题, 他还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先前初见小少爷的时, 他的蛊毒还会发作,但如今小少爷病势渐重,应当尽快寻找解决之法, 在下才疏学浅, 也只能稍稍遏制,无法根除, 还请两位早做打算。”

大夫说完这样一番话之后,他提起笔来在纸上添添减减, 做足了唬人的架势之后,才开出一张药方来。

这药方就是一个不太寻常见到的补身方子,害不了命也治不好人, 纯粹就是钱多烧的慌才会开。

楚修卓和王氏拿到这药方却如获至宝, 王氏倒还记得有个同样中了蛊毒的大女儿, 让人拿着药方买了双倍的药回来。

楚修卓这一次也不敢再纠结自己所谓当父亲的尊严,为了这根独苗苗,他主动派人去显国公府, 询问回门之事。

显国公府的人自然将消息传达的楚玉都好楚玉立马明白他们这是急着要解药。

楚玉的回复也很干脆:“放心, 一个月以内,人死不了。”

楚修卓和王氏听到这话脸色都很难看, 楚瑄没有立马见到解药,在心理作用之下,此时越发觉得自己病入膏肓,即将命不久矣,也越发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舒服,哪哪都是毛病。

楚宝珠也是个怕死之人,因而她和弟弟的情况也差不多,她觉得蛊虫已经开始啃噬自己的五脏六腑。

她还忍不住阴谋论,觉得自己重生之前那一世,庶妹之所以能成为最终大赢家,肯定就是她悄无声息地将蛊虫下在民女皇后身上。

哪怕她当阿飘的时候,几乎和楚玉寸步不离,但她还是对这个想法深信不疑。

这几日里,楚宝珠一边忧心自己的身体,一边还在不停地和三皇子书信往来,维持两人的感情。

一直到距离楚玉出嫁过了半个月,楚玉才带着一群显国公府的丫鬟婆子清点她的嫁妆。

显国公府的人先前看到嫁妆单子上那长长的一串,其实是不太相信楚玉一个庶女能得到这样丰厚的陪嫁,以为里面大多数都是凑数的玩意。

但这次陪同一起清点,可算是让她们大开眼界,这丰厚程度,感觉几乎是掏空了大半个楚家,比起王妃出嫁也不遑多让。

嫁妆丰厚程度,也可以衡量女子在娘家的地位轻重。

加上楚修卓隔三差五便派人过来催楚玉回门,显国公府的人越发觉得楚玉在娘家十分受宠。

嫁妆的盘点花了足足两日,楚玉挑了两天的刺,愣是没挑出来什么毛病,她也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男宝就是吃香,在夫妻俩为了楚瑄,真是恨不得将家底都掏空。

“我又不是不讲信用的人,他们这样上道,看来这解药不出不行了。”楚玉对着系统感慨道。

楚玉随手撕开一袋麦粒素,掏出一颗来,又随手找了一个粗糙的小瓶子装了进去,另外又指了个小丫头。

“你跑一趟楚家,将东西送过去。”楚玉吩咐道。

小丫头也没想到这活能落到自己头上,毕竟出府的事向来都是交给大丫头或者嬷嬷,压根轮不到她这种三等丫头。

“夫人,奴婢多嘴问一句,此物是要交给楚家何人?”小丫头询问道。

楚玉随手一摆,很是无所谓地说道:“只要是楚家人就行,这东西也没有多重要。”

小丫头听到这话,心里瞬间就有底了。

她这头离了显国公府,乘坐马车去往楚府,立马就有暗中盯梢之人注意到她的动向,追着赶着在小丫头抵达之前回来报信。

楚宝珠接到消息之后立马动了起来,她不顾自己的脚伤未愈,仍然坚持朝着门房走去。

她很少这般急切,抵达门房的时候,头顶已经冒出细密的汗水来,整个人也气喘吁吁,一副十分劳累的模样。

门房上的下人们还以为这女主子是忽然来查岗的,忍不住乱作一团。

楚宝珠没有搭理他们,而是双目灼灼地盯着即将抵达的那辆马车。

马车停下之后,手里捏着瓷瓶的小丫头跳了下来,她刚刚到楚家门口,还没来得及说明来意,楚宝珠就主动询问起来。

“奴婢奉显国公夫人之命,前来府上送东西。”小丫头说道。

楚宝珠强忍下内心的激动,说道:“你交给我便是。”

小丫头打量了她一眼,开口询问道:“不知姑娘是……”

楚宝珠衣着打扮看起来像位小姐,但是寻常小姐也不会跑到门房这里待着,她这架势小丫头忍不住有一种是在专程等自己的感觉。

楚宝珠还未答话,她身边的婢女已经开口:“这位是我们楚家的大小姐,未来三皇子侧妃。”

小丫头第一时间内心不是升起见到大人物的惶恐,而是想着原来就是这个爱慕虚荣的女子退了显国公府的亲事。

但她心里胡思乱想再多,也记得自己的身份,没敢多看楚宝珠,而是恭敬的将那个小药瓶交给楚宝珠。

楚宝珠拿到东西之后,心中喜悦,立马转身往回走,她甚至都不敢等到进了屋子,而是在路上就将瓶子里的药吞入腹中。

倒是苦了送药的小丫头,她还以为外出一趟,自己能收到楚家人的打赏,却没想到什么都没有,只能怀着低落地心情回去复命。

门房上的人此时看着那远去的显国公府马车,互相对视一眼。

“夫人是不是吩咐过,如果显国公府来了人,一定要去主院禀告?”

几个门房回想起这事之后,立马进内院禀告。

楚修卓正好休沐在家,听到这话顿时站了起来,抓住那门房说道:“你们还不赶紧将人迎进来?”

门房见到自家老爷如此急切的模样,也忍不住一愣,但还是老实巴交地说道:“显国公府派来的小丫头已经回去了……”

楚修卓听到这话顿时勃然大怒,一巴掌将那门房打翻在地。

王氏也怒气上涌,骂道:“千叮咛万嘱咐,你们怎么还敢将人放走!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门房心里也觉得委屈:“老爷、夫人,显国公府来人真不是我们放走的,来的是个小丫头,来送东西的,大小姐就在大门口等着,接了东西就将人打发了。”

楚修卓和王氏听到这话,两人齐齐色变。

他们和楚玉交涉那么久,楚玉确实说话算话,但也特别抠字眼。

因而,楚玉说了放过楚瑄,那就真的只放过楚瑄一个人,压根没有提过楚宝珠身上的毒。

所以两口子很清楚,楚玉哪怕派人来送解药,多半也只会送一份。

两口子找到楚宝珠的时候,楚宝珠全身上下都洋溢着药到病除的喜悦。

楚修卓和王氏见到这情形,全都心下一沉。

“你弟弟的解药,你真的吃了?”王氏抓着楚宝珠质问道。

楚宝珠听了这话,立马变脸,说道:“这药是送到我手里的,就是我的药!”

王氏听到这话快要疯了:“你怎么能做这种事!这明明是你弟弟的药!我和你爹花了那么多嫁妆换来的,你怎么好意思吃?”

楚宝珠冷笑一声,说道:“药到了谁的手里,就是谁的!凭什么弟弟吃得,我吃不得?”

楚宝珠想着自己身上的毒全都解掉了,自己再也不会受到楚玉的威胁,等她嫁给三皇子之后,就会借助三皇子的力量,除掉楚玉。

她重活一世,就是为了不再受制于他人之手,她一定要站在至高位置上!

“啪”的一声!

楚宝珠挨了一巴掌,立马从皇后美梦中醒了过来,她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楚修卓。

“不孝的东西,我真是白白养了你!早知今日,你一落地我就该掐死你!”楚修卓恶狠狠地骂道。

一旁的王氏也指着楚宝珠骂:“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养了你这个混账东西!”

楚宝珠忍不住反问道:“凭什么一定要给弟弟?我难道不是你们的儿女吗?我承欢膝下十几年,难道都是假的吗?”

“啪”的一声。

楚修卓对着楚玉的时候唯唯诺诺,但对着楚宝珠这个无法反抗的女儿,却是重拳出击。

“你也配和你弟弟相提并论!二丫头还是下手不够狠,切一根脚趾头有什么用,我真恨不得你死在她手上!”

王氏也在一旁骂道:“你还有脸活着?要是你弟弟的毒解不了,我要你来偿命!”

楚宝珠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她此时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楚宝珠的眼泪疯狂往外涌,她看着王氏和楚修卓,心中暗暗发誓,日后自己若登高位,一定不会忘记今日所受之辱!

从这一刻,王氏和楚修卓不再是她敬爱的父母!楚瑄也不再是她的弟弟!

王氏和楚修卓才不在乎楚宝珠心里的中二发言,他们确定那一枚解药被楚宝珠一个人吃掉之后,立马派人又去显国公府和楚玉求药。

楚玉接到消息的时候,听完这一番曲折,虽然觉得是预料之外,但仔细想想,似乎确实是出宝珠能干出来的事。

“没了,也要就这一颗。”楚玉张嘴就来。

楚家的下人听到这话,脸色大变。

“二小姐,您再想想办法,小少爷也是您的亲弟弟呀,等他日后长大,一定会记得您的恩情,您嫁入国公府,不也需要娘家兄弟来撑腰吗?这事是……”

这人话还没说完,楚玉就已经一脚踹了过去。

“滚远点!少来我面前道德绑架!”楚玉骂道。

这人挨了一记窝心脚,总算是学乖了,捂着心口躬着身子跑回楚家。

王氏听到这答案,又是一阵哭天抢地:“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唯一的一颗解药,全让那个孽障吃掉了,我的瑄儿怎么办?”

楚修卓冷着一张脸,说道:“二丫头是个贪财的,不可能只有这一粒解药,只要价钱合适,我们应该还能跟她买到。”

王氏眼中顿时燃起一抹希望来,但一想到又要花钱,她都忍不住心生恐惧。

楚玉实在是太能要了,每要一次,他们就会大出血一次,家底再厚也扛不住她这么敲骨吸髓。

“她会不会狮子大张口?”王氏满脸忧虑。

楚修卓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她若不这么做,反倒不是她了。”

王氏忍不住盘算起自己的小金库,也不知这一次能不能给楚瑄凑够买命钱。

夫妻俩本就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偏偏楚瑄又跑过来添乱。

七八岁大的孩子,因为始终忧心自己身上中的毒,每日里无心学业,连玩乐都觉得没意思了,沉浸在一片大限将至的痛苦中。

心情抑郁终究影响了身体,楚瑄在夜里忽然发起高烧来,嘴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

大晚上的,将王氏和楚瑄着急得团团转,他们甚至还派人去了显国公府深夜叩门,要请楚玉送出解药来。

楚玉听到这事的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说辞:“就算有解药,也不能在发烧的时候吃,高烧会损伤药力,只有等他退了烧才能解毒。”

毕竟麦粒素就是个甜嘴的小零食,压根不具备退烧效果,楚玉可不敢胡乱开药。

楚玉又说道:“虽然我不能现在帮他退了高烧,但你放心,我在显国公府,会虔诚地为我这个好弟弟祈福,祈愿他能平安度过此劫。”

楚家的下人听到这话,嘴角抽搐了一下,紧接着便匆忙地赶回楚家复命。

楚修卓和王氏听到这话顿时满脸绝望,他们只能不停地哀求大夫务必要帮楚瑄降下高热。

楚瑄这边这么大的动静,隐隐也传到楚宝珠那。

楚宝珠如今被父母禁足,但她的下人还能打听消息,因而她很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楚宝珠听到弟弟发烧,完全不像过去那样慌乱担忧,此时脸上反而露出一抹冷笑来,说道:“若是没吃解药的人是我,现在恐怕我发起高烧来连大夫都不会请!”

她越发觉得自己抢药的举动无比正确,这是为自己求来一条生路。

楚宝珠想着自己现在无毒一身轻,哪怕隔壁喧闹不止,她也不再管了,翻了个身子,捂着耳朵继续睡了起来。

经过一夜的照顾,楚瑄的高烧总算退了下去,只是这一场折腾下来,损失的元气却很难补回来。

在过去的一晚上,无论是楚修卓还是王氏都将楚宝珠和楚玉姐妹俩骂了个狗血淋头,王氏在楚瑄退烧之后下的第一道命令,竟然是要降低楚宝珠的饮食待遇。

楚宝珠也没想到自己躺着都中枪,自那之后每天粗茶淡饭,哪怕她被楚玉关着的时候都没吃过这样差劲的饭菜,但任凭楚宝珠如何闹腾,楚修卓和王氏都恨极了她,压根不肯更改这个决定。

楚宝珠吃着这样的饭菜,对父母的恨意日渐增长。

楚玉虽然身在显国公府,但是她也能想象到楚家的鸡飞狗跳,得知楚瑄退烧,楚玉只是感慨一声这孩子命大,便绝口不提解药的事。

楚家的下人没办法,只能给楚玉奉上一份清单,上面全都是金银财宝,楚玉粗粗算了一下,约摸价值五千两。

一颗麦粒素换五千两银子,这交易堪称血赚。

但楚玉又不是来加入这个家的,她只是瞟了一眼那清单,便开口说道:“瑄儿年纪还这样小,我也不忍心看他再次遭受这样的苦楚,只是不吃解药的话,日后还多的是苦头吃。”

楚玉也没管楚瑄为什么突然发烧,既然人没死,那发烧这事就被她直接当做是蛊毒的功劳。

此时楚家那下人,听到这话忍不住问道:“还会有第二次高烧?”

楚玉说道:“论理第一次发烧应该是在种下蛊虫的一个月以后,但也许是因为香儿年纪太小,承受不住这蛊虫,所以才会提前发作。”

楚家下人赶忙又问道:“二小姐,您这蛊虫多久发作一次?每次都会高烧吗?”

楚玉张嘴就来:“这蛊虫一个月发作一次,前几次是高烧,后面就是腹痛至死。”

楚家下人听到这话,吓得一张脸惨白无比。

她暗道还好自己不曾得罪过楚玉,否则她肯定受不了这样的苦楚。

“二小姐,既然您也不舍得小少爷,他的命如今就在您手上,这解药……”下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楚玉一脸为难地说道:“这蛊虫的解药需要用到无数珍贵药材,我手上一时也凑不齐……”

下人立马问道:“二小姐,到底需要哪些药材,您整理一番,我这就回去禀告老爷夫人。”

楚玉说道:“这是我的独门秘方,不可轻传,因而我要亲自准备药材。“

下人闻言心吓一跳,问道:“那准备这些药材,到底需要多少钱财?”

楚玉手指在那张礼物清单上面敲了敲,说道:“五倍。”

下人听到这话,忍不住想起自己离开楚家之前王氏的叮嘱。

王氏当然知道楚玉会狮子大张口,因而给予了这下人一定的讲价权限。

但王氏最高出到两万两,和楚玉只差了五分之一。

下人觉得这价格有可能被自己讲下来,立马按照王氏教的,对着楚玉大倒苦水:“二小姐,先前为了给您准备嫁妆,楚家的公库已经搬空了,如今……”

楚玉一脚踹过去,将那下人都踹懵了。

上次过来挨打的那个楚家下人学乖了,这一次多懒没来,换了个下人,压根不知道楚玉最讨厌道德绑架。

楚玉骂道:“什么叫库房都被我搬空了?你阴阳怪气什么呢?说我是老鼠吗?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到底是你这么想,还是我娘家父母这么想?”

楚家下人听楚玉这样上纲上线,顿时头都大了,这话若是传回楚家,那两位主子不会怪楚玉,只会责怪她惹楚玉生气。

下人赶忙跪下来:“二小姐恕罪,奴婢一时嘴快,绝对没有讥讽您的意思。”

楚玉冷冷地看着她,依旧还是那样撒谎都不眨眼:“你以为这解药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吗?就那么好配置!你以为我是诚心想要钱?我也不怕告诉你,就算真的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也不够配齐解药,我自己还要往里面再搭点呢!”

下人听到这话,自然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但此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心里哪怕有万千腹诽,也只能附和楚玉,说道:“二小姐心善,是奴婢不知好歹。”

楚玉直接说道:“先前我总想着瑄儿也是我的骨肉至亲、手足兄弟,所以我总想照拂一二,却没想到因此养大了你们这些人的心思,反倒对着我妄加揣测起来。”

下人:……

下人很想提醒楚玉,楚瑄身上的毒就是她下的,这到底算哪门子的照顾?

楚玉依旧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说道:“你们这般对我,若我还是忍气吞声,岂不是显得太好欺负了!十倍!低于十倍,我绝不出手!”

下人听到这话,脑袋都要炸开了。

自己跑过来讲价,从六倍讲到十倍,这个是如果被王氏得知,只怕将她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了。

她见识到楚玉的厉害之后,也不敢留在这里讲价了,只能转身回到楚家。

她也不敢提是因为自己得罪楚玉才会涨到十倍,只是一口咬定,就是楚玉在狮子大张口,非十倍不出手。

王氏听到这话,虽然眼前一黑,但她心里也没对派出去的下人产生怀疑,毕竟这下人也是她身边的老人,向来乖觉,不是那种偷奸耍滑之辈。

况且这狮子大张口的模样,确实是楚玉能干出来的事。

再确定无法讲价之后,王氏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苦着一张脸开始给楚玉凑钱。

凑了足足有三日,王氏才将东西凑够,命人送到显国公府。

突然送上如此厚礼,显国公府的人不明就里,楚家却早就想好了说辞,只说这些东西是王氏这个做嫡母的额外给楚玉准备的嫁妆。

至于为什么结婚的时候不拿出来,楚家的说辞是那时候没准备好。

显国公府的下人们见到如此奇景,都忍不住感慨楚玉在娘家到底多么受重视,就连嫡母也舍得这样大手笔给她添妆。

消息传到太夫人那里,太夫人忍不住朝着心腹赵嬷嬷感慨道:“咱们这位国公夫人,真真是个厉害人物。”

赵嬷嬷此时心里也庆幸不已,还好太夫人和自己都未曾得罪过楚玉。

太夫人也和王氏打过交道,自然知道王氏此人的精明。

在王氏眼中,从前楚宝珠和显国公的这种婚事是她费尽心思运作得来,但实际上,显国公府本就打算低娶,王氏足够积极,楚修卓又在上升期,楚宝珠在京城中也素有贤名,所以才有了这门婚事。

这样精明的王氏和楚修卓,却被楚玉一个庶女压制得死死的。

从沈姨娘离开楚家,就知道楚修卓和王氏失去了对楚玉的控制。

如今楚家三番四次派下人上门求见楚玉,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但两方博弈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楚玉赢了。

一个庶女,能带着姨娘一起出嫁,婚后还能继续遥控娘家,这样的人物,太夫人甚至觉得嫁进显国公府完全是屈才了。

若是入宫, 只怕能博出远大前程。

若楚玉是个没本事的,太夫人还要忧心自己死后她能不能在这深宅大院里面护着昏迷不醒的丈夫活下来。

如今楚玉这样厉害,太夫人只需要操心如何拉拢住她。

一个厉害的当家主母,能够保证家族三代不衰,太夫人此时甚至在期待,如果儿子醒过来,他们小夫妻能够养育出多么优秀的孙辈。

太夫人不管楚玉和娘家的事,任由楚家下人在国公府里和楚玉互通有无。

但国公府里还住着不少上一代老国公的兄弟们。

老国公是个极其重视家族传承的人,他是家中长兄,因而特别担心弟弟们会吃苦,临死之前,还额外叮嘱儿子,虽然已经分家,但依旧要对叔叔们保持恭敬。

至于如何才算恭敬?在老国公眼里,自然是像他一样,继续供养着这群吸血虫。

因为有这群人的推波助澜,显国公府这段时间闲言碎语满天飞,都在说楚玉和娘家的事。

楚玉给娘家送东西,在他们眼里这就是偷偷拿显国公府的东西贴补娘家。

楚玉收到娘家的礼物,在他们嘴里,就成了楚玉对着娘家敲骨吸髓,是不孝的女儿。

正话反话全都让这群人一起说了。

就连楚玉没有在成婚第二日给他们这些人见礼敬茶、没有在成婚第三天回门,都成了楚玉大不孝的证据。

太夫人也很干脆,事情刚刚闹到楚玉耳朵里,她就杀伐决断地着手处理。

各房的下人们换了一轮血,几个因为显国公昏迷而急着站队的管事,也被太夫人动作凌厉地处理掉。

虽然楚玉如今还没有表现出任何医学上的天赋,但一看到楚家的倒霉样,太夫人就对楚玉产生了莫名的信心,她越发觉得自己的儿子要不了多久就会醒来。

太夫人想给儿子儿媳一个干净的显国公府。

楚玉又不是瞎子聋子,她自然注意到太夫人接二连三的动作。

她此时仍然在静观其变,并没有立马救醒郑子安。

楚修卓和王氏天天催着楚玉制作解药,楚玉摆出一副很辛苦的样子,花了足足半个月,才磨磨蹭蹭给了他们一颗麦粒素。

楚家人拿到这糖丸子,顿时如获至宝,为了避免像上一次一样被楚宝珠截胡,楚家每天都派人来楚玉这等着,拿到糖丸子之后立马往回冲。

楚瑄这些天依旧处于惶恐不安的状态,七八岁的小男孩,正是磨练出了七老八十的心态,每一天都害怕是自己最后一天。

好不容易等到解药送过来,楚瑄打开之后,甚至没有给大夫看一眼,就直接往嘴巴里倒。

古代小男孩哪里见识过麦丽素这样的现代科技狠活,他吃完之后,嘴巴里还在不停地回味着那种甜美的滋味。

“瑄儿,你感觉如何?有没有觉得身体轻松不少?”王氏赶忙问道。

楚修卓也催促着一旁等候的大夫,来给楚瑄把脉。

楚瑄的身体本来就没什么大毛病,大夫在一旁把了半天,也只能得出一个身体虚弱的毛病。

而楚瑄身体虚弱,纯粹是之前发烧带来的后遗症,而发烧也是因为楚瑄自己吓自己引起的。

但落在王氏和楚修卓,却觉得这都是蛊毒的效果,他们看着楚瑄遭难,看着原本脸颊肉嘟嘟的儿子,此时脸上都没肉了,心疼得不得了,他们也认输了,不敢继续和楚玉对上,只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哪怕是在路上遇到了,他们也决定退让三尺。

这两口子认输了,但楚宝珠可没有,楚瑄病好之后,距离楚宝珠出嫁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楚修卓这段时间也见识到三皇子对这么婚事的看重,距离婚期越近,三皇子对楚修卓越发客气,楚修卓甚至还产生了一种自己是三皇子正经老丈人的错觉。

见识到这个废物角还有点作用,楚修卓便顺势解开楚宝珠的禁足,愿意低下头哄着她。

“为什么给我准备的嫁妆这么少?我是嫡女,怎么着都该比二丫头的嫁妆更多!”楚宝珠仗着三皇子的势,对着楚修卓和王氏闹脾气,将父母给她准备的嫁妆单子用力砸在地上。

因为先前截胡解药,楚修卓和王氏已经对楚宝珠十分不满,此时还愿意哄着她,纯粹是看着三皇子的面子。

他们也没想到楚宝珠还敢得寸进尺要嫁妆。

哪怕一肚子脏话,他们还是不得不耐心对这楚宝珠解释。

“二丫头拿你和瑄儿的命威胁我们,不停地要嫁妆,我们也没有办法,如今别说公库,就连我的嫁妆都被二丫头敲诈去了,府上就算想再挤出银钱,也一点办法都没了。”王氏劝说楚宝珠的时候,自己一回想起楚玉的嫁妆也觉得肉痛至极。

楚宝珠用脚踩着那份嫁妆单子,恶狠狠地说道:“你们不是救我的命,而是救楚瑄的命!我的命是自己救的!若不是因为你们不听楚玉劝告,我又怎么会损失一根脚趾头!”

楚宝珠一想到这事心下就忍不住恨起楚修卓,她觉得自己损失的脚趾头都是楚修卓的错!

王氏听了这话,忍不住心下一寒。

她觉得自己虽然没有刻意为楚宝珠准备解药,但楚宝珠差点害死楚瑄这样的大事,他们仅仅禁足,已经是宽宏大量,却没想到楚宝珠半点都不记人情。

“家里如今就这么多钱,再让我们去变,我们也变不出来。”王氏苦着一张脸说道。

王氏先前还犹豫要不要将自己最后一笔私房钱添进去,如今倒是彻底歇了这个心思。

楚宝珠依旧是一副不讲道理的样子:“我不管!我至少要和二丫头一样!休想拿这么点钱打发我!你们回回对着二丫头说没钱,不还是变出钱来了吗?我要嫁的人是皇子,若是嫁妆少了,岂不是被其他妯娌嘲笑!”

王氏听到这话,实事求是地说道:“家里真的没有余钱,嫁妆简薄确实难看,但你往好处想,你只是个侧妃,你压根就没有妯娌。”

楚宝珠听到这话整个人都要气炸了,她向来自视甚高,一直给自己洗脑侧妃不是妾。

楚宝珠暗自神伤过,可惜自己年纪小了,没赶上给三皇子选正妃的好时候。

但她也没想到突破她幻想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亲娘。

楚宝珠气得当场将茶杯狠狠砸在地上,对着王氏大喊大叫。

王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任由女儿发疯,转身出了屋子。

王氏听着身后传来不停的吵闹声,心下想着,这样的性子,嫁入三皇子府里估计也走不远,自己还是对着她省点力气吧。

王氏准备嫁妆十分敷衍,但楚家的族亲们,此时却迫切的想要在楚宝珠这个未来皇子侧妃跟前卖个好,因而她们给楚宝珠的添妆,细细看来,竟然仅仅比楚玉出嫁是送的添妆稍逊一筹。

至于为什么要差一点,自然是因为一个做妾,另一个是正经的国公夫人。

按照道理,楚玉这个亲妹妹,也该在出嫁前日来给楚宝珠添妆。

楚宝珠对着三皇子书信哭诉嫁妆之后,三皇子一边对着楚家勃然大怒,一边又不忍心看心上人受委屈,他悄悄送了一些田地房产,让楚家添进楚宝珠的嫁妆里,总算是给楚宝珠凑足了颜面。

楚宝珠此时被族亲恭维着,也不知是让楚玉看看她此刻的风光,还是害怕楚玉跑过来给她添乱。

楚玉在这日早晨派显国公府的下人过来知会,说她会给楚宝珠添妆。

这句话,害得整个楚家都如临大敌,生怕她回来会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发疯。

但一直到太阳西斜,楚家来添妆的亲戚们全走了,楚玉也没有出现。

楚修卓和王氏松了一口气,楚宝珠却觉得心跳的极快,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等到晚上,楚宝珠一时想着楚玉这个心头大患,一时又憧憬着自己未来当皇后的场景,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才终于入睡。

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刚睡着,就被人捏着脖子捂着嘴巴弄醒了。

楚宝珠的尖叫声被迫吞了下去。

“别怕,是我,我来给你添妆了。“

楚玉笑嘻嘻的声音,落在楚宝珠的耳朵里,她只感觉后背上的汗毛全都根根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