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听到这话, 轻笑一声,说道:“没事,你们若是不愿意, 也是可以的, 我这个人,从不强求。”
管事听到这话, 还以为她愿意妥协。
却没想到楚玉下一句话就是:“停轿, 我要回府。”
管事听得这话心下大慌。
轿夫们一时也不知道该听谁的。
“不准停轿!”管事说道。
楚玉冷哼一声, 说道:“不停下轿子,难道你们今天要办的是冥婚?”
管事额上冷汗不停冒出来,他没有办法, 只能说道:“楚二小姐, 此事事关重大,请容我回府禀告夫人之后, 再行定夺。”
楚玉轻哼一声。
管事立马抄小路赶回显国公府。
太夫人正在厅堂内等着迎接新人,骤然见到自己派出去的管事, 也是一脸惊讶。
太夫人当机立断,对这显国公府的亲眷们道了一声“失礼”,便进入隔间。
待听完前因后果之后, 哪怕太夫人见多识广, 此时也忍不住愣住了。
“这些话, 当真是她亲口说出来的?”太夫人询问。
管事躬着身子,答道:“夫人,这些话句句属实, 绝无半点虚言。”
太夫人又问道:“依你之见, 这位楚二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管事立马说道:“虽然接触的时间很短,但看起来似乎是个性格坚毅, 又极为看重感情之人。”
管事心里有一万句骂声要说,但楚玉未来会是他的女主子,他也不会傻到在背后说人坏话,只能这样含糊其辞。
太夫人闻言点点头,暗道可不是重感情吗,毕竟嫁人都带着姨娘。
虽然惊世骇俗,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太夫人本来还不知道该如何和楚玉相处,如今倒是心里有底了,她轻笑一声,说道:“你快马加鞭赶回去,告诉她,此事可行。”
管事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夫人:“您竟然……竟然真的要答应她的条件?难道您不怕会耽误显国公府的名声?”
管事觉得今天真是格外魔幻的一天,一个敢说、一个敢应,她们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太夫人说道:“没事,我心里自有成算。”
管事不敢继续问下去,躬着身子又退了出去。
太夫人身边的赵嬷嬷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楚二小姐如此性情,您心里真的不在意吗?”赵嬷嬷轻声问道。
她们主仆相伴数十载,因而赵嬷嬷说话不必像管事那般瞻前顾后。
太夫人对着自己的心腹,也没有藏着掖着。
“若是我儿还好好的,我自然会为他经营一个名声最好的显国公府,但我儿子现在是这个样子,这群人都等着吃肉喝汤,我还在乎显国公府的名声做什么?”
太夫人的目光穿过窗户,看向正厅里面坐着的一群人,看着这些人活蹦乱跳,她的儿子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太夫人只觉得刺眼极了。
赵嬷嬷忍不住心中揪痛起来,问道:“楚二小姐如此得寸进尺,此番应允了她,日后若是不知收敛,那岂不是在您头上作威作福?”
太夫人叹息一声,说道:“本该嫁进来的人另攀高枝,楚二小姐虽然也是楚家女儿,但她和楚宝珠不一样,过去那么多年,她也没沾过我们国公府的光,被逼着嫁过来,她心里有怨,也很正常。”
“若非为了我一己私欲,她也不至于嫁进来守活寡,若是我儿能因为她醒过来,便是送了这整座显国公府,我也愿意。”
赵嬷嬷听她这样说,立马说道:“只盼着楚二小姐能消消气,安安心心陪公爷过日子。”
太夫人先前其实心里没底,但如今反倒安稳了,她说道:“既然连姨娘都带过来了,显然楚二小姐是打算拿国公府当家。”
赵嬷嬷听太夫人说完之后,顿时觉得豁然开朗,她也在心里不停期盼着,这次冲喜能将公爷冲醒。
太夫人回到正厅之后,也没有跟任何国公府的亲戚打招呼,就命人在主位上又添了一把椅子。
这个变动,自然引起屋子里所有人的注目,一群人互相看了看,最终由太夫人的妯娌主动开口。
“嫂嫂,不知是哪位长辈要来?”
太夫人看了她一眼,知道自己如果实话实说,这群人肯定要想尽办法阻拦,因而太夫人只说道:“来的不是外人,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太夫人在显国公府里积威甚重,众人听见当家主母这样说,哪怕面上仍然带着疑虑,却也没再继续追问。
沈姨娘乘坐马车的脚程比花轿更快一些,因为太夫人已经给自己的亲信打过招呼,所以沈姨娘一进门,就有人迎着她去了正厅。
先前出门前楚玉曾和沈姨娘说过这事,但沈姨娘却觉得这是女儿异想天开,她压根不觉得显国公府会同意,所以早就做好了进府之后随便找个地方观礼的准备。
但显国公府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沈太太,您这边请。”管事妈妈对沈姨娘的称呼,也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
沈姨娘已经离开楚家,又是未来当家主母的亲娘,自然不能再一口一个姨娘,至于“夫人”二字,一般是对有正式诰命之人的称呼,不能随便乱叫。
沈姨娘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恭恭敬敬的地对待,她一时手足无措。
但管事妈妈显然被叮嘱过,此时也没有露出半点轻视来,而是细细和沈姨娘说起显国公府里的情况。
就这么一个说、一个听,从国公府门口步履缓慢地进入正厅。
沈姨娘进来的时候,屋子里人太多,一群人正在互相攀谈,突然进来一个陌生的女眷,还只当是谁家凑热闹的亲戚,并没有多想。
直到沈姨娘在婆子的搀扶下,径直走向太夫人身旁另外一个主座。
所有人的眼神全都汇聚在沈姨娘身上,彼此交头接耳,不停对着她指指点点。
沈姨娘一脸局促,太夫人自然能看出。
若是放在往日,太夫人自然不会自降身份招呼一个姨娘,但如今她的儿子命悬一线,她想着大师说的话,她儿子的一线生机就在楚家女身上,太夫人也是因为这句话,才下定决心就算是逼迫也要娶进门一个楚家女。
她想着只要能对儿子有好处,她做什么都愿意。
“亲家母,请喝茶。”太夫人温柔笑着朝沈姨娘招呼道。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他们惊疑不定地看着沈姨娘。
有认识王氏的人,此时眉头紧皱,她们难道记错了,明明王氏不长这个样子。
显国公的小叔叔郑四爷皱了皱眉,他站起身来,刚打算询问长嫂这是在做什么,明明是显国公府娶媳妇,怎么还把媳妇娘家人弄进来了。
恰巧,屋外传来一声唱和。
“新人到!”
新娘子的到来,显然是挽救了被一堆视线环绕的沈姨娘,她心中局促稍减,此时嫁女的心情占了上风。
沈姨娘死死地捏着手里的帕子,双眼含泪地看向楚玉。
而一群等待观礼的亲朋眷属,此时也有点傻眼。
新娘子穿着一身嫁衣,顶着红盖头,看起来还挺正常。
但谁来解释一下,为什么她手里还牵着一个七八岁小脸煞白的男童?
“这……楚家这是要干什么?我可没见过哪家新娘子成婚还拉着个小男孩。”很快就有人对着太夫人的耳边嚼舌根。
太夫人笑着解释道:“楚家小少爷舍不得二姐出嫁,所以就跟着过来看看。”
这话一出,顿时炸锅了。
“大嫂,这与礼不和!”说话的是太夫人的二弟妹。
“对呀,楚家这是不信任我们显国公府吗?明明是他们悔婚在前,我们不跟他们计较已经是宽宏大量,他们居然还搞这一出,简直是岂有此理!”
郑四爷也说道:“大嫂,今日这场婚事,京城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楚家这事要把我门显国公府的名声往地上踩!这事我第一个不同意!”
其他显国公府的亲戚也纷纷说道:“四爷说的对!不只是这楚家少爷,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家母是什么人?太夫人你也没跟我们细说!”
自儿子昏迷不醒之后,太夫人早就看够了这群人的嘴脸,冷声说道:“成婚的是我儿子,关你们什么事。”
她在侯府当家这么多年,丈夫死后却还能撑起偌大的家业,培养出一个立下赫赫战功的儿子,显然也不是普通人。
她这么一说,大多数亲戚都不敢继续追问了。
倒是郑四爷的亲信,忽然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郑四爷听完整个人都是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
他直到今天可能会发生奇怪的事,却完全没想到就要离谱到这个地步。
是不知道是自己有问题,还是楚家和太夫人有毛病,这么惯着一个庶女,她是救了你们所有人的命吗?
哪怕如今时间仓促,但郑四爷仍然觉得这是一个打击太夫人的好机会。
“大嫂,为何楚家的姨娘,都能坐在我们国公府的主位?”郑四爷扬声音质问道。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相比之下,新娘子牵着弟弟拜堂反倒成了小事。
族中有辈分较高的人,此时用力将拐杖在地上敲了敲,朝着太夫人质问道:“老大媳妇,老四说的是真是假?这位女眷的身份,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太夫人冷下脸,说道:“真又如何,假又如何?今日是我儿娶妻,又不是你们娶亲。”
长辈听到这话,眉头紧皱,说道:“我知道子安倒下之后,你心里不痛快,但让个别人家的姨娘坐在主位的事,实在是离谱至极!这事会影响整个家族的名声,不仅我不答应,族里的人也绝不答应,你赶紧将人送下去!”
沈姨娘骤然成为话题中心点,此时她坐在主位上,只感觉屁股下面像是长了刺一样。
但即便被所有人指指点点,她也没有起身退让的意思,毕竟这位置是女儿辛辛苦苦为她争取来的,她不能给女儿提供助力就算了,这种时候绝不能做出任何拖后腿的事情。
她此时代表的是楚玉的脸面,如果放弃这个位置,就等于让显国公府其他人知道她们母女是好欺负的。
她在楚家内宅时,就是一步步往后退,才退到任人欺凌的地步,如今就算有人来拉她,她也绝不退缩。
太夫人任由族中如何劝说,却依旧没有半点要改口的意思。
此时也有人看向沈姨娘,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姨娘是什么牌面上的人,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今日大堂之内,除了显国公府正经亲戚,就是平常来往密切的达官贵人,姨娘如此安坐,岂不是给所有人没脸?您即便受了拜堂成亲之礼,又如何能安心呢?”
沈姨娘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听到这话虽然觉得在理,但屁股依旧没有挪动一下,而是朝着那说话之人尴尬一笑。
说话之人也愣住了,压根没想到这姨娘脸皮这么厚。
楚玉头戴花冠,在大堂中央站了已经有一会儿了,听着这群人叽叽喳喳,只觉得吵闹的很。
“喜娘,还到底还拜不拜堂?如果不拜,我这就走。”楚玉说道。
喜娘也怕了她的脾气,赶忙朝着太夫人望去。
太夫人立马给赵嬷嬷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早有准备的婆子上前,将带头发火的长辈和几个言语不断的亲戚全都强硬地扶了出去。
“三叔太爷,您是哪里不舒服?太夫人请了大夫就在偏厅候着,我这就送您过去看诊。”
三叔太爷嘴里喊着“我没病”,但一堆人簇拥着,莫名其妙他就出了大堂。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堂那边已经开始高喊“一拜天地”了。
楚玉倒不是和大公鸡拜堂,也不是和新郎的兄弟拜堂,那头牵着的人是显国公的某位庶出妹妹。
拜堂流程走完,楚玉被人扶着进了新房,沈姨娘在大堂里面也坐不住了,请婆子帮忙引路将她送到楚玉身边。
倒是太夫人,还在被所有亲眷围着,一直在指责刚刚发生的事。
太夫人也很干脆:“我儿重病在床,如今显国公府入不敷出,每年拨给族中的银子怕是要减半。”
这话一出,一群人立马安静如鸡。
他们这些人和显国公府的亲戚关系本就在逐渐走远,又不是每家每户都家境殷实,他们中许多人都还等着族中银子接济。
况且,他们平常最重要的日常活动,就是在显国公府打秋风,如今直接惹恼了当家主母,哪里还会有好果子吃。
他们此时银子少了,姨娘坐大堂的事也结束了,简直是面子里子全丢了,一时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想清楚之后,他们就忍不住开始迁怒罪魁祸首:郑四爷。
只是郑四爷如今还是有很大概率在未来继承侄子的爵位,因而他们也只敢拿眼神瞟一瞟,压根不敢说任何酸话,心里又觉得更憋屈了。
郑四爷此时脸色也很难看,他没想到这个长嫂还是如此有办法,不仅将显国公府治得跟铁桶一样让他完全没有下手的机会,今天这局面竟然也真的被她稳住了。
哪怕不少达官显贵因为姨娘坐主位的事愤怒离席,但损伤显国公府的颜面,对昏迷不醒的侄子伤害有限,反倒是对他这个还在朝廷任职的人伤害最大。
楚玉进了婚房之后,自己掀开红盖头。
“我饿了,请你们给我弄点吃的,我胃口大,多准备一些。”楚玉理直气壮地对着房间里伺候的下人们说道。
她也没有任何羞涩之态,不像个才嫁进来的新娘子,反倒像是她在这房子里住了几十年一样。
楚家倒是给楚玉准备了陪嫁下人,但楚玉觉得与其被他们安钉子,还不如干脆不要,因而只是拿着仆人的卖身契又和楚家两口子换了一笔钱。
显国公昏迷不醒之后,他住的这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们,都是经过太夫人数轮筛选之后留下来的忠仆。
太夫人对显国公府的亲戚都不太信任,因而此时婚房里全是下人,没有一个国公府的女眷。
大婚之前,太夫人又对着这群下人仔细敲打一番,因而此时也没有人敢对楚玉不敬,得到吩咐之后,立马就去找厨房取吃食。
楚玉安排完自己的肚子之后,又看向一旁状态不太好的弟弟楚瑄,对着屋子里的下人说道:“随便来个人,将他送回楚家。”
楚瑄被楚玉拉扯了一整天,听到这话,此时的脸上也没有多开心,而是怯生生地抓着她的衣袖,小声提醒道:“二姐姐,那个……还有那个虫子!”
楚玉笑着说道:“你放心,这几天,那些小家伙们,不会折腾你,等我清点好嫁妆,自然会派人送东西回去,我是多么信守承诺的人,你应该很清楚呀。”
因为屋子里都是显国公府的下人,有些话姐弟俩都没有说得太明白。
楚瑄一脸惴惴不安,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楚玉已经不耐烦了,抬手推了推他。
楚瑄也不敢惹怒楚玉,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出了这院子,嘴中不停念叨着:“二姐姐,你可千万别忘了我!我在家里一直等着!”
这话落在屋子里其他人耳中,她们只当姐弟感情特别好,并没有多想。
楚瑄刚出院子门,就见到正要进去的沈姨娘,沈姨娘克制住避让小少爷的惯性,与他交错而过。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沈姨娘几乎是被推着走,先前在大堂里她一直坐立难安,此时见到女儿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死死拉着女儿的手,拉了足足有一刻钟才缓过神来。
“国公府可给我娘准备了院子?”楚玉询问下人们。
深宅大院里面,什么传得最快?那自然是八卦!
院子里的人虽然没有去大堂观礼,但她们消息灵通,已经知道先前大堂里闹的那一出,此时哪怕知道沈姨娘的身份,也不敢有任何怠慢之处。
显国公的奶娘作为院子里的管事之人,朝着楚玉说道:“夫人,您稍稍等候片刻,我这就去主院询问一番。”
楚玉点点头。
这面相凶恶的奶娘,在楚宝珠冲喜的剧情里,简直是个究极大恶人。
而在原身冲喜的剧情里,只是显得古板严厉了些,却不是反派。原身嫁入国公府之后,面对丈夫的事,全都不辞辛苦地亲力亲为。
她这番作为,自然得到这院子所有人的认可,这也是为何她杀人比楚宝珠容易的原因所在。
楚玉可不打算像原身那样尽心竭力照顾人,她又不是进来当奶妈子的。
“这就是我那个女婿?”沈姨娘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床上躺着的身穿大红喜服的年轻男人。
楚玉此时顺着沈姨娘的视线看过去。
也许是因为昏迷的时间太久,此时男人的脸颊向下凹陷、形容憔悴,但依稀能看出来长相不错。
国公爵位、年少英才,也难怪楚宝珠炫耀了这门婚事那么多年。
楚玉也只是多看了两眼,就转过身来,开始支使人。
楚玉身上这身喜服实在太重了,她的眼睛在一群谦卑顺从的丫鬟中间扫了一圈后,点了两个长得好看的服侍她换了衣服。
沈姨娘看着女儿从头到尾毫不怯场又理直气壮的模样,忍不住心生佩服。
楚玉适时说道:“娘,虽然这里是显国公府,但竟然进来了,您就拿这里当家看,不要不好意思,你代表的是我的脸面,你越是理直气壮,人家才越不敢怠慢你。”
沈姨娘听了还是有些纠结。
楚玉很擅长劝说人,说道:“我嫁进来,是来救显国公的命,您就提前拿自己当国公府的救命恩人看,该吃吃该喝喝,您心里高兴,我才能跟着开心,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沈姨娘听了这话,压低声音询问道:“难道你那仙人师尊,还给了你什么救人的灵丹妙药?”
沈姨娘心里也明白,她今日能受到种种优待,全都是因为太夫人救子心切。
若是显国公醒不过来,既怕太夫人要对她们母女秋后算账,又怕女儿未来守活寡。
楚玉提高声音,说道:“灵丹妙药是啊没有,但我已经决定了,今后我将苦心钻研医术,竭尽全力,要救醒夫君。”
这屋子里都是忠仆,她们荣辱寄托在主子身上,听到这话,全都精神一振。
有机灵的人,此时已经打算着拿这话去太夫人跟前卖乖。
没多久,厨房里就送来了一桌饭菜,是和前面酒席一样的席面。
许是因为显国公昏迷不醒的缘故,显国公府在太夫人的带领下,从上到下都透露着一股子显国公死了就不过了的架势,这一桌席面山珍海味应有尽有,远超其他权贵嫁娶的富贵程度。
楚玉穿梭那么多世界还算见过世面,可怜沈姨娘,在楚家那些年备受打压,哪里见过这么多不认识的东西,有些东西,她甚至都不会吃。
楚玉见她举着筷子的手时不时犹豫一下,立马喊了一个丫鬟过来:“麻烦你给我娘布菜。”
丫鬟一脸乖巧地动了起来。
楚玉又故意指着那几份吃法复杂的菜肴,出声询问婢女,全程姿态坦荡,没有半点因为无知而产生的窘迫感。
沈姨娘看着女儿的样子,也跟着变得坦荡起来。
婢女也丝毫不敢心生轻视,而是态度谦卑地伺候完这桌席面。
沈姨娘吃的倒不多,倒是楚玉,一个人几乎剥圆了整桌十人份额的席面。
屋子里其他下人此时哪怕满心惊异,也没有人敢表露分毫。
奶娘返回院子,也代表沈姨娘住的地方已经收拾好了,她身份特殊,也不好安置在内院,只能让人住在客院。
奶娘在得知沈姨娘要住的客院是显国公府最宽敞最舒适的那一座时,对着沈姨娘的姿态又谦卑了三分。
楚玉在显国公府的内宅几乎畅通无阻,她此时也在对着系统感慨:“你看看,人只要凶起来,周围全是好人。”
小系统不停点头,默默将这条经验记录在自己的小本子上。
眼见着到点了,奶娘凑上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夫人,每日我们都要为国公爷擦拭身体,您看……”
剩下的话奶娘没有说得太明白。
楚玉知道这是在暗示什么,她一向心善,因而懒得卖关子,当场绝了奶娘的念头。
“你怎么现在才提这事?夜都深了,再晚一点若是沾染了寒气怎么办?现在就去备水,我既嫁进来了,就不会让你们有半点偷奸耍滑的机会,我会死死地盯着你们!”楚玉理直气壮地说道。
奶娘:……
奶娘以为嫁进来的会是一个好帮手,却没想到她迎来了一个活祖宗,人家给自己的定位是监工。
奶娘很想拿“妻子理当侍奉丈夫”的那一套来闺训楚玉,只是看了她两眼,又想起沈姨娘拜堂坐主位的事,到底将满肚子的话咽了下去。
奶娘让人准备了水,又另外喊了几个小厮进来。
显国公郑子安从前洗澡的时候就不喜欢婢女伺候,如今昏迷了,众人依旧尊重他的习惯。
楚玉说到做到,这群人给郑子安擦拭身体的时候,她果然眼睛灼灼地盯着这群人,恨不得要将他们的手盯出一个洞来。
轻了重了,楚玉全都能挑出刺来。
她这副挑剔至极的模样,让下人们在伺候郑子安的时候不敢有任何怠慢。
楚玉也不仅仅是在挑刺,她还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可怜的夫君,你怎么就不睁开眼看看!这一群人怎么能下手这么重!简直是要人命!”楚玉一边念叨,一边还拿帕子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完全不存在的眼泪。
刚刚动手擦拭身体的小厮听到这话,拿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他仅仅是个负责洗刷的人,怎么听着这话,搞得好像国公爷是被他打成这样的?
小厮不敢继续细想,只能动作更加仔细,明明是一个擦拭身体的轻松活,却让他干出了拆炸弹的紧张感。
好不容易将今日的清洁工作完成,小厮额头上已经冒起细密的冷汗。
楚玉也不知道郑子安现在有没有意识,反正戏先唱起来呗。
郑子安现在脸上没肉,实在不是她喜欢的类型,等人醒过来之后,若是合得来,大家可以共谋大事,若是合不来,也可以挟恩求报让他为自己办事。
郑子安也被换上一套亵衣,安然地躺在床铺里侧,空出来的地方,是给楚玉留的。
楚玉只是看了一眼,就朝着奶娘吩咐道:“把软榻收拾出来,我今晚先将就一下,明天将我陪嫁里那张床搬进来。”
奶娘小声说道:“夫人,既是夫妻,哪有不同床共枕的道理?”
她心里还盼着郑子安能在某个深夜醒来,第一时间被枕边人发现他的异样。
楚玉说道:“我梦游的时候喜欢掐身边人,你确定要我们同床共枕?”
奶娘顿时哑口无言。
次日,在搬床之前,奶娘先去找了太夫人,将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她。
太夫人听完也没生气,只是问道:“她当真要钻研医术?”
奶娘用力点头,说道:“夫人还让我为她搜集各类医学典籍。”
奶娘又忍不住泼冷水,说道:“夫人年纪小,做事未免也太天真了些,普通大夫都要苦学十年,她一个年轻小姑娘,现在开始学,能学出什么来?”
太夫人却想到了大师说的话,心道也许楚玉运气好,就能误打误撞在医学典籍中找到对症的药方呢?
太夫人不爱听奶娘的话,便说道:“这事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只要她没有做出任何对子安不利的事,都听她的。”
奶娘听了这话,心下一沉,但也知道太夫人作出的决定不是她能左右的。
今日本该新人给诸位亲戚敬茶,但楚玉直接说这事要等丈夫醒来再做,不仅敬茶的事被楚玉省略了,就连回门她都懒得回了。
楚玉得了太夫人这一句话之后,在国公府越发如鱼得水,她甚至还让人请了人伢子进府,给沈姨娘挑了好几个乖顺的婢女。
她没给自己挑人,因为觉得显国公府的婢女在她手里翻不出花样来,所以不用多此一举。
楚玉不回门,也没派人和楚家说一声,倒是苦了楚家人,从天亮等到天黑,楚修卓还白白请了假,压根就没等到人。
“她怎么连回门都不办了?这是不打算要娘家人给她撑腰?”楚修卓阴沉着一张脸说道。
“她现在这样子,哪里需要人给她撑腰?”王氏小声说道。
楚修卓瞪了她一眼。
王氏怀里抱着面容惶恐的楚瑄,身边坐着眼睛布满红血丝的楚宝珠。
楚瑄还能随着楚玉出嫁到显国公府转一圈,楚宝珠却因为不够重要,出嫁当天就被楚玉留在偏院里,甚至是等到楚玉的花轿出门了,王氏才想起来派人去将她接回来。
“老爷,要不咱们派人去国公府催一下,今天是来不及了,明天再让她回门,如何?”王氏倒不是特别想收回门礼,而是她还在等着楚玉给儿女们送解药。
“催什么催?她这个点都不来,显然是打定主意不回门,我们派人去催有用吗?显国公府也是一群过河拆桥的玩意,人进门了,就压根不搭理我们了!”楚修卓在心里将显国公府也骂了许多遍。
楚瑄却在此时忽然哭了起来:“娘,我难受。”
王氏顿时心疼得心都快碎了,问道:“瑄儿,你哪里难受?怎么不舒服了?”
楚修卓也着急了,催促刘嬷嬷:“你快去请大夫!”
楚瑄从显国公府回来之后,楚家人也请了不少大夫上门,但任谁来看诊,都看不出楚瑄身上中了毒。
他们反复询问楚瑄中毒的详情,全都是大呼惊奇,毕竟在嘴巴里跳来跳去的小虫子,又钻进胃里,怎么看都觉得很玄幻。
倒是有个曾经去过西南的大夫,看出一点门道来,说这很像苗疆的蛊术。
楚修卓和王氏夫妻俩见到识货之人,立马追问可有解决之法。
但那个大夫却只是摇摇头,他的回答甚至还帮了楚玉一把。
“这种蛊虫,都是下蛊之人精心培育的,外人不知培育之法,因而除非下蛊之人,否则无药可解。”大夫又将自己在苗疆行医时听到的那些谣言传说,全都一股脑的告诉这夫妻俩。
谣言传说嘛,自然都是神乎其技,怎么夸张怎么传,夫妻俩听得脸都绿了,只觉得小儿子身上的蛊虫分外可怕,多在小儿子身上待一天,他们就提心吊胆一天,夜里连觉都睡不好。
他们也曾怀疑过楚玉的蛊虫到底哪里来的,但王氏似是而非的记忆攻击了她。
“沈姨娘!她以前说过,自己好像是从西南被卖到京城来的!肯定是她教的!”
压根不需要楚玉编借口,王氏就帮她圆好了逻辑。
楚瑄吃的是跳跳糖,怎么会让他不舒服,他现在难受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楚玉迟迟不送药、现在又不回门,他害怕没有解药,心理作用之下,自然哪哪都觉得不舒服了。
楚瑄自己找病的行为,还影响了一旁的楚宝珠。
楚宝珠此时白着一张脸,捂着肚子说道:“爹、娘,大夫来了,让他也给我看看!”
楚宝珠脚上的伤还没好,因为这两天她虽然包扎上药了,但却是改头换面换了个宅子看病。
因为她是未来皇子侧妃,少根脚趾头的事情万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所以一直以来,她没有像弟弟那样,身上中的毒没有被大夫会诊过。
楚修卓本就焦急儿子身上的毒,听到楚宝珠这话,顿时呵斥道:“这种时候,你躲都来不及,还要跟你弟弟抢大夫!”
若不是楚宝珠母女再三保证三皇子不会追究残缺的脚趾头,楚修卓压根不想将楚宝珠留在家里。
楚宝珠看着父亲不耐的神色,又看看母亲满心满眼都是弟弟的模样,眼里疯狂翻滚的阴沉几乎要凝成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