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跑了, 楚玉也没有多在意,她甚至都没有打电话给闫建钢的意思。
她坐在餐桌前,冷静地给自己点了一桌子外卖。
吃饱肚子之后, 楚玉进卧室里面翻找出一个闫建钢用过的笔记本, 对着上面的字迹,开始临摹。
七点左右, 闫光池带着四个孩子回来了。
闫光池一身狼狈, 但四个孩子却很开心, 手里全都拿着吃肯X基儿童套餐送的玩具。
他一进家门,就忍不住朝着楚玉抱怨。
“妈,你拿了钱不办事!你和我爸的电话都关机, 老是不停打电话让我去接孩子, 搞得我月初就请假,领导跟我摆臭脸!”
楚玉看了他一眼, 张嘴就是指责,说道:“你爸收拾行李跑了, 他撂挑子不干了!你看看,给你带孩子做家务多累,这才两天他就受不了!”
闫光池闻言一愣, 先前他爸爸说有办法防止老娘去法院起诉要回房产, 他还以为老爸能做通老娘的工作。
真没想到, 竟然是消失术,少了个起诉人,自然是进行不下去的。
但闫光池也没多开心, 因为他出了一万块钱, 连接孩子的人都没有。
“妈,你知道我爸去哪了吗?”闫光池忍不住询问道。
楚玉说道:“他身份证还在我手里, 应该跑不远。”
两个月前楚玉闹离婚的时候,就将家里所有重要的证件全都揣自己身上,连同闫建钢的身份证她都拿着。
闫光池听得这话,一时心情复杂,又问道:“那您要去找他吗?”
楚玉说道:“我找他干什么?有什么好找的。”
闫光池为老父亲松了口气,但又看到身旁四张小脸蛋,说道:“妈,爸爸不知道去哪了,这家里的家务和接送孩子的事,要有人办呀,您看看您……”
闫光池此时还想着,也许能用这种方法,倒逼楚玉干活。
但楚玉显然有她自己的想法。
“我没空,忙着呢!”楚玉说道。
闫光池小心翼翼:“妈,我今天请假了,明天就不好再请假,经理会有意见。”
楚玉说道:“明天我有正经事要做,你自己养的孩子自己负责,别找我!”
闫光池皱着眉头,说道:“妈,你考试也结束了,明天还有什么事?”
楚玉看了这个便宜大儿子一眼,她觉得自己实在太善良了,甚至没有卖关子吊人胃口的意思。
“明天我要去给你爸开死亡证明。”
闫光池:“啊?”
闫光池只觉得这题超纲了,他仔细回想自己的记忆,刚到家时楚玉跟他说的不是人跑了吗,怎么突然就跳到要开死亡证明?
他甚至还脱口而出:“爸的死亡证明开出来,退休金就要停!”
每个月一万多块钱,就这么眼睁睁地飞走了,闫光池心痛到近乎无法呼吸。
楚玉却完全不在乎这笔钱,而是两眼真诚地看着他,美滋滋地说道:“等你爸的死亡证明下来了,我一个人就能去法院起诉,卖了这套房子,我在回老房子那里住,这么多钱,够我花好一阵子了。”
闫光池闻言面色大变。
他只觉得自己的状况越来越糟,六十万没要到,免费保姆也没了,现在唯一住房都要保不住。
“妈,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这可是我唯一的房子,我也没有做错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况且,就算你真的给爸爸开出死亡证明,你也没理由起诉我!”
楚玉看了一眼一旁玩玩具的四个孩子,忍住了,没打人。
闫光池满腹牢骚地对着楚玉,楚玉也同样满腹牢骚地回应他。
“你怎么没有做错?你个废物东西,生四个孩子,生得起养不起,天天就知道给我和你爸拖后腿,要不是因为你的负担太重,你爸至于跑路吗?”
“我还没找你还我一个丈夫呢,你还有脸来指责我!”
“我想起诉你就起诉,到时候理由就是追回婚内财产!你这个不孝子,你就不配拿我和你爸的钱!”
楚玉这一番话,直接把闫光池说蒙了。
他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像楚玉说的那样差劲。
但仅仅怀疑了五秒钟,他就用力甩了甩脑袋,将那些莫名其妙的指责甩出去,毕竟这个家真正会现在内耗里的人,只有原身这个大冤种。
“妈,就算你能起诉,但爸爸的钱,我也能分一部分!”闫光池说道。
楚玉早有准备,拿出她先前临摹的工作成果。
一份遗书。
上面的字迹,和闫建钢的字几乎一模一样。
闫光池看完之后瞳孔地震,这份遗书上面以闫建钢的口吻,将所有的财产全部留给妻子楚春华。
“你这是伪造遗书!妈,爸爸不可能写这个东西!”闫光池满脸不相信。
楚玉撒谎面不改色,说道:“怎么不可能?他怎么不可能这样干?就不能是我逼着他写的遗书吗?难道这不是他的字迹?就算送到鉴定机构去,都鉴定不出别的结果!”
闫光池冲进房间里,找到闫建钢过去用的笔记本,一般比对字迹,一时还真挑不出毛病来。
“这是你逼他写的,不算!”闫光池说道。
楚玉却一脸无所谓:“现在除非他自己跳出来重新写一份,否则你就得认!”
闫光池脸上神色变换不定,许久,他拿出手机来,打开浏览器,开始搜索“没有经过公证的遗书有效吗?”“父母能不能追回赠予的房产”。
搜索越多,他心里就越发慌乱,如果死亡证明真的办下来了,那这份遗书会生效,老房子会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好消息是,这套房子老娘未必能要回来。
闫光池说道:“妈,这套房子算是父亲赠予我的,你不能追回。”
楚玉忽然双眼死死地盯着闫光池,好似要将他脸上盯出一朵花来。
闫光池只感觉浑身发毛,似乎有什么不可控制的事要发生。
楚玉说道:“你爸赠予房产这事我不同意,我觉得他是在转移婚内财产,并且,我怀疑你不是我的孩子!”
闫光池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来。
楚玉的这些话连在一起他怎么就听不明白了。
“你看看你,浑身上下,哪一点像我!肯定是你爸在外面的私生子!你爸这样转移婚内财产,我不同意!”楚玉张嘴就是胡说八道。
闫光池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头都大了。
楚玉继续:“当时生完孩子我就晕过去了,我感觉我只生了一个,怎么忽然变成两个孩子!说是双胞胎,你和老小可没一点相像!”
“你弟弟最起码鼻子像我,你呢?和你爸不像的地方,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你爸当年和叶寡妇就勾勾搭搭的,我现在看你,越看越觉得像叶寡妇!”
楚玉越说越来气:“一想到我这些年辛辛苦苦,都在养个私生子,我就恨!我还帮私生子养了七年孩子!老天爷,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闫光池本来觉得老娘是昏了头在胡说八道,但越听却越心惊胆战。
他确实和楚玉一点都不像,甚至他也记得这个“叶寡妇”,年幼的他,还曾经亲眼见过老爹和叶寡妇说话。
两人举止亲近,十分熟稔。
叶寡妇对他也挺好,每次遇到了都会给糖吃。
世界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
“难道我真是叶寡妇的儿子?”闫光池如此想着。
楚玉经过的大风大浪多着呢,一看便宜大儿子的表情,就知道他此时动摇了,楚玉趁热打铁,说道:“你肯定不是我的儿子!我一定要去法院起诉你!”
楚玉说完,立马扑到闫光池身上,用力在他头顶薅了一把头发。
楚玉恶狠狠地说道:“明天我就去做亲子鉴定!你等着!你的房子、车子,我全都要回来!你爸做了这样对不起我的事情,等拿到钱我就去包养七个八个小白脸,每天都不重要!”
楚玉回想原身的记忆,闫光池确实是她的儿子,这一点基本没什么争议。
至于这个跳出来的叶寡妇,她其实和闫建钢没什么暧昧,因为她有可能是闫建钢同父异母的妹妹,这还是原身她公公的风流债。
至于亲子鉴定这事,楚玉也半点不担心,她要是不想让闫光池变成亲生的儿子,随便抓个陌生男人的头发进行鉴定不就成了。
楚玉做戏做全套,当着闫光池的面,以一种极度阴狠的表情提起四个孙子孙女:“居然让我给你这个私生子带孩子,这些小崽子,有一个算一个,我都不会放过他们!”
闫光池此时慌极了,他本来还想逼迫母亲继续帮他带孩子,但他看着楚玉现在这阴沉沉的模样,压根不敢再提这个话茬。
他甚至越发怀疑自己的身世,一想到自己要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闫光池就快疯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安抚楚玉:“妈,你别多想,我怎么可能不是你的孩子呢……”
楚玉说道:“到底是不是,做完亲子鉴定就知道了,我今天还碰见了叶寡妇的儿子,现在一想,你俩的侧脸简直一模一样!”
闫光池努力回想叶寡妇的儿子长啥样,但他压根就想不起来。
楚玉一脸笃定的模样,让闫光池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坠。
他已经变得不自信了:“妈,就算我不是你的儿子,这些年的孝顺也是真心的……”
楚玉狠狠地啐了他一口:“我呸,我只要我亲儿子的孝顺,你个私生子,算什么东西,我才不要你!滚远点!”
闫光池张嘴还想劝说,偏偏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谷晓玲。
谷晓玲闹离婚本来就是在拿娇,如今眼看着好几天了,钱没要到,学校老师催着她接孩子放学的电话倒是没完没了。
对于闫光池的办事进度,谷晓玲十分不满。
“闫光池,明天我们就去民政局办离婚!”电话那头的谷晓玲大声说道。
老娘老婆两面夹击,闫光池只觉得晕头转向。
“老婆,你冷静点,别着急,我马上……”闫光池防备地看了一眼楚玉,紧接着躲到卧室里去打电话。
系统给楚玉进行实时转播,闫光池在电话里面又哄又骗,空口许诺了诸多好处,勉强将谷晓玲给稳住。
闫光池结束妻子的通话之后,他就疯狂给闫建钢打电话,闫建钢为了防备楚玉找他,电话一直关机,闫光池当然打不通。
闫光池转而发短信,一口气发了数十条,但仍然没有回复。
如果他私生子的身份做实,楚玉起诉要回房产这事,将会有很大的操作空间,这绝不是闫光池想看到的。
现在只有闫建钢回家,闫光池的所有困境就能迎刃而解。
闫建钢没有身份证,许多交通工具都不能乘坐,所以他也没有跑远。
闫建钢身上所有的钱都在楚玉手里,他跑路的花销,是跟老同事借的。
他现在住的地方,是在临近市区的某个小村子里,他退休之前,曾经来这个村子扶贫过,所以和村干部相熟。
他说了自己的需求之后,村干部就给他找了一套空置的民居,租金十分便宜,平常付费在邻居家吃饭,花费也很少。
闫建钢想得很清楚,他先在村子里苟几个月,等风头过去了,他就重新补办银行卡领退休金。
这样既能摆脱楚玉,也能保全儿子的财产,他也能过上有钱有闲的老年生活。
他甚至觉得,只要自己跑了,楚玉又会被迫给两个儿子当牛做马。
哪怕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但还是忍不住心口直跳,白天他不敢打开手机查看信息和电话,等到深夜,他到底熬不住了。
手机开机之后,信息疯狂涌入。
有闫光池的,也有闫光海的。
闫光海毕竟还没搬到同样的小区居住,他的消息相对滞后,只是在询问老爸为什么手机关机。
但闫光池的信息那叫一个眼花缭乱,闫建钢看着这些信息的内容,忍不住瞪大双眼。
“什么跟什么?”闫建钢急得跳起来了。
如果楚玉真的把死亡证明办出来,那他的退休金就彻底没了,损失每个月的一万块钱,他在乡下靠什么生活?
他这样不是生产的人,又没有田地,连吃饭都成问题。
这还不是最让他生气的,待看到那句“用你的钱养七八个小白脸”,闫建钢气得头顶冒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绿绿的。
次日是周六,孩子们不用上学。
因着昨天晚上楚玉提起四个孩子时阴狠的模样,哪怕闫光池一大早就收到闫建钢回复的信息,确认自己是母亲的亲生儿子,但闫光池仍然不敢赌。
他甚至心里还隐隐怀疑闫建钢撒谎了,因为他确实没有一丁点像母亲的地方。
闫光池不敢让四个孩子和楚玉单独相处,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楚玉就这么将死亡证明开出来,对着谷晓玲软磨硬泡许久,才让她答应今天帮忙看孩子。
楚玉出门前,对着闫光池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她手里拿着的是闫建钢的身份证,和自己的身份证、户口本这些证件材料,她知道流程,先去本地社区开一张死亡情况说明,然后再去本地的卫生服务中心开具正式的死亡证明。
靠着死亡证明,去派出所销户,走完这个流程,闫建钢就会成为一个活着的死人。
眼看着楚玉要出门了,谷晓玲还没到,闫光池都快急死了,不停地打电话催促。
楚玉懒得看他着急上火的模样,换了鞋子,背上价格昂贵的包包,一脸斗志昂扬地出门了。
闫光池急得不行,偏偏他又不能放任四个孩子无人照看。
至于阻拦楚玉,闫光池的脑子里从来就没有这个选项,因为他老娘吃饱之后,健壮得能去打虎,他这样的社畜,压根不是对手。
在楚玉出门后十分钟,谷晓玲终于到家。
闫光池匆匆叮嘱两句,便着急急忙忙地朝着社区赶去。
今天虽然是周六,但社区依旧办公,闫建钢的户口挂在老房子那里,所以来的是距离老房子所在辖区的那个社区,和闫光池的房子隔了七八公里。
闫建钢是个六十岁的老人,这样年纪的人在睡梦中突发恶疾去世,没来得及打救护电话,也是能说得通的,所以并一定要通过医院来判定死亡。
在见到楚玉手里一系列证件时,社区工作人员没有怀疑,还轻声细语地安慰楚玉,让她节哀顺变。
楚玉红着眼睛,说道:“来这之前,我听别人说你们办事效率低,喜欢三推四阻,来了之后我才知道他们都是胡说,你们办事效率明明特别高效,小伙子,阿姨我真的特别感谢你,你办事态度特别好,像是亲人一样!”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工作受到肯定更让人开心。
工作人员此时看着楚玉的眼神也忍不住柔和三分,他见到楚玉偶尔流露出的无助眼神,以为楚玉是因为没了老伴,所以才会这般彷徨无助,他忍不住问道:“阿姨,你家里现在还有什么人?”
从楚玉进门的时候,工作人员就觉得有些奇怪,这样的大事,怎么让老太太一个人来处理。
楚玉叹息一声,说道:“我没福气,虽然生了两个儿子,但没一个好的,我真羡慕你妈妈,能有你这样孝顺的好儿子!但凡我儿子能像你一点,我也不至于……”
社区人员早就在长久的工作中,磨练出一套和普通群众打交道的方式,在他自以为熟练的引导下,楚玉一边哭,一边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家里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小刘,我一晚上都没睡好,都是被这两个不孝子气的!”
“我家老头子一死,他俩就为了遗产猪脑子打出狗脑子,甚至还拦着不让我开死亡证明,还想继续骗国家的退休金!我这个人,一辈子清清白白的,坚决不允许这样损害国家利益的事发生!”
“今天我就是瞒着他们俩,自己跑来开这个死亡证明,就是为了不让他们继续骗钱!”楚玉一脸义正言辞地说道。
办事员小刘听她这样说,也忍不住肃然起敬:“阿姨,现在像您这样觉悟高的人不多了,之前还听说XX社区,有老头死了三年,都没销户,家里人一直想靠这种方式领退休金呢。”
楚玉闻言一脸鄙视:“这样的人,真是国家蛀虫!”
闫光池赶到的时候,社区工作人员已经将盖章的条子写好了,马上就要送到楚玉手中。
“不能开!我爸还没死呢,他还活着!”闫光池喊道。
楚玉立马做出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抓着小刘的衣袖,低声说道:“小刘,这是我那个大儿子,老头子发退休金的银行卡就在他手里!”
小刘赶忙将楚玉护在身后,说道:“阿姨,你别怕,大不了我们报警!”
闫光池也看不明白这两人是在闹哪一出。
他是一路狂奔来的这里,此时整个人都气喘吁吁的。
“妈,你别闹了,你明知道爸爸根本就没死,你就算有气,也不能故意给他开死亡证明!”闫光池一边说话,一边用力喘气。
楚玉苦口婆心地说道:“老大,你糊涂啊!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你这样的行为是不可取的,因小利而失大义!被抓到了是要坐牢的,你就不能让你爸安安心心地去吗?”
闫光池也很无奈,说道:“妈,你非要闹到这个家都散了才开心吗?爸爸到底是死是活,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楚玉眼泪刷地又流了下来:“老大,你爸要是活着,怎么不见他出面?你不要再欺骗别人了,就为了点退休金,害得他连个风风光光的葬礼都办不成,他就算到了地底下都不安心!”
小刘此时也在一旁劝说:“这位先生,死者为大,应该早日入土为安,这样你父亲在地底下,也能感受到你的孝心。”
闫光池都要气疯了,一个楚玉就已经够烦了,如今社区的人也蹦出来添乱。
偏偏这个周六也不知道为什么,社区办事大厅里面挤满了办事群众,这些人此时都竖着耳朵听热闹,对着他指指点点。
不用细听,闫光池也知道他们在说他不孝。
闫光池恼羞成怒,转而指责小刘:“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不要瞎掺和!你再这样我要去投诉你!”
楚玉却忽然从小刘身后跳出来,转而死死地将小刘护在自己身后。
“你平时在家里窝里横就算了,怎么到外面你这样对别人说话!小刘明明是好心规劝你,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敢倒打一耙,我是做的什么孽才生出你这样不孝的东西!”
被护着的小刘一脸感动,说道:“阿姨,没事的,这事我们占理,就算他真的去投诉,我也不怕!”
围观群众继续指指点点,说着“连亲妈都不向着他”之类的话,闫光池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大恶人。
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拥有一颗面对千夫所指时仍然无所畏惧的大心脏。
闫光池显然没有这样的心理素养,他急了,开始语无伦次。
“我爸真的还活着,他只是受不了我妈,所以才跑了!你现在去我家,也找不到我爸的尸体,因为人真的没死!你要信我,我妈都是胡说八道!”
但小刘还是一脸怀疑,毕竟先前楚玉说了,闫建钢一个月有一万块钱的退休金,没有几个家庭,能舍得白白放弃这么多钱。
楚玉又说道:“老头子怎么可能受不了我呢?他对我可好了,我只是听说有个什么最新款的手机很好用,儿子们都不舍得,但老头子二话没说就给我买了……他这样的好男人,怎么会离家出走呢。”
楚玉拿出自己最新款的手机。
小刘看了一眼,一脸惊讶,毕竟这手机一万六,他都不舍得给自己买,没想到死去的老头居然舍得给老太太买,他觉得自己的嘴巴里好像突然被塞了一堆狗粮。
楚玉又一脸幸福地说道:“别的老太太有大牌包包,老头子也一定要给我买,他见不得我用的比别人差、你看这个包,花了六万多呢,他攒了好久呢!”
小刘顿时肃然起敬,暗道这个死去的老头,真是一个宠妻狂魔。
闫光池在一旁满头黑线:“这明明是你自己买的,妈,你不要自我欺骗!我爸根本没那么在乎你!”
楚玉被他吓得一哆嗦,说道:“钱真的是你爸给我的,我还留着转账记录呢。”
楚玉告诉自己,从老头手上抢的钱,就是老头给的钱!她觉得自己的逻辑没毛病。
闫光池也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小刘在一旁,也完全被楚玉牵着鼻子走,是一副磕到绝美爱情的沉醉模样。
围观群众还在一旁添乱,指责闫光池:“你看看这人,连自己亲爹娘的感情都要挑拨,真的太坏了!”
闫光池心累,他觉得口说无凭,等到实际证据打在楚玉脸上,她的谎言就再也撒不下去了。
“我现在就让我爸给我妈打电话!他真的还活着!他们的感情也不好!我才不是为了骗退休金!”
闫光池拿出手机拨通闫建钢的电话,闫建钢昨晚之后就不敢关机,一直等着接电话,此时他甚至已经在回城的公交车上。
“好好好,我这就打电话给你妈,你千万要稳住他们,绝对不能就这样给我销户!”闫建钢说道。
挂了电话他赶忙打给楚玉。
楚玉的手机响了,但屏幕上直接显示的是电话号码,连个备注都没有,这一幕被小刘看个正着。
楚玉接通电话,开了外放。
“老婆,是我!我真的没死,你千万不要开什么死亡证明!我马上就回家!”电话那头的闫建钢声音中满是急切。
楚玉一脸恍惚,眼泪忽然落了下来:“老头子?你真的是我的老头子?”
闫建钢用力回答:“是,我真的是你的老头子!”
楚玉身形一顿:“不可能,不可能,这都是假的……”
电话那头的闫建钢,还在一个劲让楚玉不要开死亡证明。
楚玉恍恍惚惚地应了一声,然后就将电话挂断。
小刘在一旁,一脸关心地看着楚玉,问道:“阿姨,你确定这是你丈夫吗?”
楚玉一脸难过,说道:“我多希望,他真的是我丈夫。”
小刘十分诧异,问道:“这难道不是吗?”
楚玉摇了摇头:“声音很像,但电话号码不对,我丈夫真的死了,他连遗书都写好了……”
闫光池之前也问清楚了,闫建钢压根就没写遗书,所以楚玉手里那份是她伪造的。
闫光池此时也不顾楚玉满脸悲伤,跳出来指责道:“妈,你别拿个假遗书出来招摇撞骗!爸爸怎么可能把所有钱都留给你,一分都不给我们这些儿子!”
楚玉吓得一个哆嗦,朝着小刘说道:“老头子怕他们不孝顺我,所以才写这样的遗嘱……”
小刘用力点头:“看看你儿子现在这样子,就知道你丈夫这遗嘱写得多么正确!阿姨,刚才打电话的人,说不定也是你儿子找来的托,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
闫光池气得恨不得原地爆炸,他再也受不了有个小刘当搅屎棍,决定要一劳永逸解决这个麻烦。
“我要找你领导!我现在就找你领导,明明是我们家的事情,你一个外人一直插在里面,就是你,挑唆我妈开死亡证明!我今天一定要投诉你!”闫光池大喊大叫。
这么大的动静果然很管用。
其他几个工作人员赶忙凑过来,小刘的直系领导,一个穿着浅色风衣的中年女人此时也走了过来。
小刘称呼中年女人为张主任。
一番询问之后,张主任了解前因后果,立马眉头紧皱。
楚玉继续她影后般的表演,痛心疾首地说道:“老大,小刘是个好孩子,他只是想为我说两句公道话罢了,你怎么能这样迁怒他?你还打算投诉,你难道不知道这会给他的工作带来多么大的影响?”
闫光池张开嘴巴想要反驳。
但楚玉却当着众人的面,用力打了他一巴掌,大义凛然地说道:“老大,钱没了可以再赚,但良心丢了就再也回不来!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的人,我对你太失望了!”
闫光池脸上火辣辣的。
“打得好!就该狠狠抽他!”
“我早就想打他了,真没见过这样的不孝子,为了点退休金,都不给老爹下葬!”
“这种丧尽天良的畜生玩意,就是打死了也活该!”
围观群众一个劲给楚玉叫好,他们全都蠢蠢欲动,完全是一副恨不得上来帮楚玉打人的模样。
楚玉反手又是一巴掌,骂道:“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闫光池先前只是和楚玉吵架,如今被楚玉单方面殴打。
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敢对老娘还手,此时脸上疼痛,心里更难受。
他被千夫所指,被迫社死,哪怕他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但还是觉得这局面很难堪。
“妈,你明明连爸的尸体都没见到……”
楚玉又是一巴掌,她没有别的目的,只是觉得大庭广众之下教子,会格外让闫光池难受。
楚玉指责道:“我知道你老婆花钱厉害,你满世界找钱,但也不能什么钱都赚!”
闫光池张开嘴巴,无力地说道:“我爸真的没死,这事和我老婆没关系!”
楚玉眼眶红了,说着:“你娶了个老婆,她不工作、不带孩子、不做家务、每天打牌,这些我都能忍,毕竟我天生就是劳碌命,活该替你养四个孩子,但你们千不该万不该,非要做这样丧良心的事!”
众人本来以为前面的事情就已经够精彩,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因,立马议论纷纷。
“这养的什么混蛋玩意,养老婆跟供祖宗一样,对待父母倒像是牛马!真没见过这样不孝的东西!”
“这要是我儿子,我早就打死他了!”
听着这些指责,闫光池想要反驳。
但楚玉此时却像是万念俱灰一样,对着张主任和小刘说道:“算了,我今天先不办死亡证明,给你们添麻烦了,等我处理好家事再来。”
小刘想要说点什么,但被张主任拦住了。
“阿姨,你什么时候想办,随时可以过来,到时候我还让小刘帮你办。”张主任说道。
楚玉又说道:“张主任,是我教子无方,千万不要因为我的事责怪小刘。”
张主任笑着点头。
小刘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阿姨,证明我都开好了,您什么时候过来,只要材料像今天一样带齐了,我就能直接给您。”
楚玉一脸感动,然后拉着闫光池出了办事大厅。
等到了个没人的地方,楚玉立马变脸,一脚踹在闫光池身上。
“为了你这个私生子,你爸屁滚尿流就回来了,他还真是看重你!”楚玉冷笑着说道。
闫光池缩了缩脖子,问道:“妈,你是不是本来就不打算开死亡证明?”
楚玉看着他,说道:“你爸要是不打算回来,那他现在就是真死。”
闫光池后背一凉,看到还好自己成功联系上闫建钢,刚刚在社区闹的那一场,表面上看他成功拦下楚玉,但他也明白,节奏一直被楚玉掌握着。
“妈,我爸再也不敢了。”闫光池说道。
楚玉却道:“少跟我套近乎,你是不是我亲生的儿子还是两说呢!”
楚玉没继续在外面停留,直接回到家。
一进门,就见到谷晓玲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四个孩子排排坐看着电视里播放的动画片。
“你前妻怎么在这?”楚玉一开口就是王炸。
闫光池吓得魂飞魄散,他第一反应去看谷晓玲的脸色。
“闫光池,你妈什么意思?她撺掇着你离婚?”谷晓玲质问道。
闫光池还没来得及解释,楚玉就说道:“不是你说的,没有六十万就离婚吗?说话不算数?”
谷晓玲立马看向闫光池:“你什么意思?你妈说的就是你心里想的?”
“老婆,我没这么想,你误会了……”闫光池此时像个可怜巴巴的小媳妇。
楚玉继续爆料:“你老公压根就不是我儿子,他是闫建钢的私生子,这套房子我马上也要收回来,你不是要两个小的吗?现在就可以将人带走!”
谷晓玲听到这话,人傻了。
她看看楚玉,又看看闫光池,眼神在两人的脸庞上不断打转,似乎想要寻找到些许相似的地方。
但她失望了。
谷晓玲早就准备好为了六十万、为了免费保姆,要和婆家大战一场,但私生子这戏码,她可没有半分准备。
谷晓玲眼珠子转了转,闫光池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这一套价值千万的房产,若是房子都要被楚玉收回去,那她拿什么过日子?
谷晓玲本来就是个可以共富贵不能共患难的性格,她很快就下了决心:“离婚,我们周一就去扯离婚证!孩子我一个都不要!这事没得商量!”
谷晓玲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
说完这话,她也怕闫光池又缠着她,当场夺门而逃,压根不管身后儿女的呼喊。
“晓玲!”闫光池喊道,声音凄惨。
但另外一个当事人的背影是那么决绝,没有任何要回头的意思。
闫建钢搭乘城乡公交,耗费两个小时,终于到家。
他一进家门,看到的就是大儿子坐在地上,抱着小板凳痛哭流涕的模样。
楚玉在一旁,一边嗑瓜子,一边指指点点:“这事你就该怪你爸,本来他好好给你带孩子,我也不会怀疑你是私生子,这样不就什么事也没有吗?等卖了老房子,你就有六十万哄老婆。”